第49章
第49章
宋祁韞回京後,立即帶兵包圍了武學巷,緝拿遠峰武館的學生潘英與鄭方和。
在衙役要押走潘英、鄭方和的時候,遠峰武館掌櫃周書茂急急忙忙出來阻攔。
“宋少卿,在下不解,為何要抓他們二人?”
跟在宋祁韞身邊的白開霁和陸陽也同樣好奇,豎起耳朵認真聽理由。
“大理寺辦案,緝拿嫌犯,要跟你解釋理由?”
宋祁韞的相貌本就剛毅清冷,以這種傲慢的語氣說話的時候,氣勢更懾人。
周遭一片寂靜,被吓得大氣不敢出。
周書茂對宋祁韞恭敬地再三行禮。
“二人畢竟是遠峰武館的學生,突然被衙門抓走,周某總要給其家人一個交代。
宋少卿剛才說他們是嫌犯,可是指前兩天發生在巷子裏的碎屍案?周某不明白,案發的時候,他二人都在校場習武,沒有作案嫌疑,秦少卿為何認定他們二人是殺人嫌犯?”
周遭圍觀的學生們紛紛點頭,齊聲附和。大家都很表示那天早晨他們跟鄭方和、潘英一起習武,都可以作證。
他們都穿着青衫白布袍,整齊劃一地發出同樣的動作和聲音的時候,場面頗為震撼。
看到這些學生們吵都在幫忙作證,周書茂底氣更足了些,拱手懇請宋祁韞明察,千萬不要冤枉了遠峰武館兩名無辜的學生。
“你說他們沒有作案時間,就沒有作案時間?兇手分屍的時候你親眼看過?否則你怎知他們習武的時候,兇手在行兇?”
周書茂驚訝道:“那天早上,我與春生回武館的時候,巷子裏沒任何情況,那之後才出現血跡和屍塊,兇手肯定是在那之後才動手行兇的呀。那日勘察現場的時候,我記得也有大理寺的官員這樣推敲過?”
Advertisement
“推敲只是一種可能,不代表是事實。故而我說他們二人有嫌疑,要帶回去審問,而非指定他們一定是兇手。”
宋祁韞的一番詭辯十分理直氣壯,弄得周書茂一陣無語。
“再說,他們二人沒嫌疑,那誰有嫌疑,你嗎?”
宋祁韞話鋒一轉,針對起周書茂來,令場面瞬間又震懾安靜了。
“你們未免欺人太甚了,案子破不了,就拿我們這些小武館來出氣?”
其他武館也被叫過來配合調查,吉昌武館的張教頭剛好看到宋祁韞與周書茂對峙這一幕,性子耿直的他,忍不住叫嚣反駁。
宋祁韞面無表情道:“當衆藐視朝廷命官,不敬之罪,押入大牢。”
衙役們又上前,押走一個。
陸陽和白開霁:“……”
衆人:“……”
“他性子耿直,但并無壞心,望宋少卿原諒則個。”周書茂道。
宋祁韞直接點破了它,“有那個時間給別人求情,還不如想想怎麽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自證清白?”周書茂不可置信地指了下自己,“那日周某便與宋少卿講明了,晚間周某與友人相聚,喝多了就在狀元樓歇下了,早晨才回來,周某無論如何都沒有時間作案,小厮春生可以為在下作證。”
陸陽跟着點了下頭,這一情況他事後去找狀元樓的人求證過,情況确實如周書茂所言那樣。
“據我以往的查案經驗來看,越是兇手,越會想法找不在場證明,試圖擺脫自己的作案嫌疑。實則漏洞百出,你晚間在狀元樓歇息,會耽誤你早上在武學巷殺人麽?”
周書茂吃驚不已地瞪大眼,沒想到宋祁韞會這樣“加罪”給他。他張了張嘴,剛要回話,又被宋祁韞搶了先。
“春生是你的小厮,你稍加威脅一下,他便不敢違命,自然會為你說話。再說這案子本就不可能一人完成,必然有幫兇,至少倆人以上。
你如果不出聲,我差點都忘了,你與春生的嫌疑也很大。來人,将他們二人也押回大理寺!”
在宋祁韞身側白開霁和陸陽站,本來還能勉強保持肅穆的表情,在聽到宋祁韞這一番“強詞奪理”的話後,倆人都忍不住吃驚地瞪大眼睛。
宋老大瘋了?查案不講證據,也不講理了?
他們倆還是頭次一見宋祁韞如此蠻橫地耍官威。
啧啧,可真招人恨哪,此時此刻他的樣子,就是武林人最恨的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只會攝威擅勢的昏官!
周書茂掙紮喊冤,反駁宋祁韞作為朝廷命官,不該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如此冤枉無辜,亂抓人!
宋祁韞身材高大,他揚起下颚,冷冷看向大家的時候,給人一種睥睨衆生、藐視一切的感覺。
此刻,他擡手一示意,周書茂的嘴就立即被衙役拿着破布狠狠堵住了。
在場人又切切實實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官大一級壓死人”。
好一個作威作福、專橫跋扈的惡官!
周書茂和春生二人人很快也被強硬押了下去。
“還有誰有異議?”宋祁韞問。
有張教頭和周書茂的前車之鑒,誰還敢主動吭聲?
大家都默默低下頭去,無人再敢吭聲。
碎屍案發生後,宋祁韞就在各家武館都留了人,以防有遺漏的線索,同時也為了避免案發後會有可疑人員出沒,起到一個監察作用。
宋祁韞召來這些人來詢問,“昨夜有什麽異常動靜沒有?”
幾名衙役都搖頭,他們輪班值守,沒聽到什麽異常動靜。
只有守在吉昌武館的衙役表示他在深夜聽到些動靜,但不是吉昌武館的動靜,是吉昌武館後面的一戶人家,孩子在半夜生病了,驅車去瞧大夫。
“但沒有可疑,天亮之後馬車就回來了,我眼見着他們夫妻把孩子抱下車。”
宋祁韞立即來到這戶人家,情況确如衙役所述,這家住着一對夫妻,帶着一名三歲男童。
“小人攜妻女來京做生意,便買了這處宅院,住了差不多有三個月了。”
于濟對宋祁韞恭敬地行見禮後,便挺直腰板,簡單地闡述他們一家的情況。
于濟的妻子邢氏有些怕生,就站在于濟的身後,唯唯諾諾地垂着腦袋。
“三個月。”宋祁韞點點頭,看一眼榻上正熟睡的孩子,伸手去探了下孩子的額頭。
“益春堂的大夫妙手,已經退熱了。”于濟笑着解釋道。
宋祁韞應承,也不打擾孩子休息,邁大步出屋後,才問于濟做什麽生意。
“小人開首飾鋪的,鋪子就在西街,宋少卿可要去看看?”于濟問。
“不必,不過我們可否在你家四處看看?”
“當然可以,宋少卿請便。”于濟回房繼續照顧兒子去了。
白開霁湊到宋祁韞身邊,小聲問:“老大,我要不要先回去審問潘英他們?”
雖然宋祁韞剛才抓人的時候有那麽點專橫無禮,但白開霁相信自家老大的絕不會抓無辜之人,他定有謀算,他決定抓的人肯定都有問題,作為屬下,他當然要馬上配合,趕回去詳審!
“不急。”
宋祁韞鑽進馬車的車廂內,摸了摸地板,有些潮濕。
前院房子有三間,正房,和東西廂房,正房後加蓋有廚房和耳房。
正房後頭是後院,比前院還要寬敞一些,院土比較蓬松,北面是毗鄰武館的一人多高院牆,東面是廚房,西面是置雜物的耳房。
靠北院牆的地方有一口井,井邊有一個幹淨的木桶,扁擔立在牆邊。井不算深,一眼可見井中幹淨澄澈的水。
廚房內幹淨整潔,沒有異味,鍋、碗、瓢都擺放整齊。宋祁韞掀開鍋蓋,發現裏面是一鍋清水,水有餘溫,但不算太熱了,竈坑裏有不少灰燼,看起來是今早上剛燒過火。
白開霁竹片扒拉出灰燼,在裏面找到一塊表面燒黑的類似“L”形狀的柴火。敲掉表面燒成黑炭的部分,把剩下的硬芯兒用水沖洗幾遍後,用刀刮了刮,最後在這塊還沒燒完的木頭裏頭找到一根竹釘。
宋祁韞查看了所有窗臺,內外都有一層灰。
“奇怪,廚房各處包括地面都一塵不染,窗臺卻沒人擦。”
陸陽跟過來湊熱鬧,他覺得這裏有一點異常,但僅憑這一點異常,好像還不足以說明有什麽問題。
宋祁韞命人将于濟夫妻也押回大理寺。
“又押?”陸陽和白開霁異口同聲驚呼。
宋老大今天是打算把“跋扈昏官”當到底了麽?
二人都勸宋祁韞冷靜一點,這樣廣撒網去撈兇手,只會白白耗費精力,不是什麽明智之舉。而且再這麽抓下去,大理寺的大牢恐怕要裝不下了。
“你們倒提醒我了,”宋祁韞随即吩咐衙役去刑部大牢借些地方給大理寺。
“老大,你還要押?”
“押。”
宋祁韞令二人別廢話,去檢查院牆。
“牆頭上的青苔和灰塵完好,沒有被踩踏過的痕跡,也沒有血跡。”
宋祁韞聽到後點了點頭,結合案發前後并無目擊證人看到附近街巷有人或車載物的情況,他便有了一個新想法。
宋祁韞對白開霁耳語一番,留他和幾名衙役繼續搜查宅子,就和陸陽就先行離開了。
出了宅院後,陸陽就長嘆一口氣。
“這案子太複雜了!我怎麽都想不通,兇手到底是怎麽做到在一炷香的時間內,靠蠻力活生生扯碎了兩個活人,在現場撒大量的鮮血後,又把一人分量的屍塊都帶走了。
全程不留任何痕跡,沒腳印,沒逃跑痕跡。出了武學巷的範圍,便一滴多餘的血跡都沒有。
即便有幫兇,是兩人、三人甚至四人作案,這種殺人方式,難免會被濺得滿身血吧?但怎麽會沒有一點痕跡,不惹人注意呢?難不成真如那潘英所言,是鬼幹得?”
“不難怪老大亂了陣腳,開始到處抓人了,要我負責這案子,我也慌。”
陸陽試圖通過說這些,來勸宋祁韞冷靜,別興師動衆抓太多人,把事兒鬧大了最後不好收場。畢竟兇手抛屍京兆府,肯定會引來京兆府那邊的人格外矚目這案子。
宋祁韞沒直接回應陸陽的好心勸解,反問他可想明白沒有,沈二三之前為何要對他們賣關子。
“老大是說‘武林第一美人是誰’那事兒?哼,自然是他閑得沒事兒幹,看我們被他戲耍,覺得好玩兒呗。”陸陽不以為意道。
“二三不會這麽無聊。”
除非與美食相關,否則沈二三才懶得做多餘的事去浪費精力。
宋祁韞:“二三是想告訴我們,人容易被自己的‘以為’障目。”
“他說‘武林第一美人是誰’,我們都以為他是在問問題,而遺漏考慮了問題本身可能就是線索。”
陸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好像明白了一點,但還是不太明白,這線索到底有什麽用?”
“這案子其實很簡單,是我們想複雜了。”
陸陽瞪圓眼,驚詫得聲調都變了,“很簡單?哪裏簡單了?我們到現在都沒有找到直接證據,可以指向真兇!”
“跟我回大理寺審人,你就知道有多簡單了。”
話畢,宋祁韞就下令,将七間武館的半熟學生都押入大牢。
衙役忙問具體名單,都有哪些人。
在陸陽震驚的目光下,宋祁韞回答道:“随便,你們看哪個順眼就抓哪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