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驢?
蕭元腦袋一瞬間空白,竟不知該做何反應。
今日早飯前,沈二三忽然找到他,聲稱可以在最後一場考核的時候幫他。
蕭元不解沈二三怎麽可會知道考核步驟,但考慮到沈二三武林小靈通的能耐确實不簡單,蕭元對沈二三便十分警惕,裝作聽不懂沈二三的話。
沈二三也沒跟他争辯,只說了一句“到時候我若幫到了你,你只需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即可”。
到了第三場考核的地點易水閣,蕭元一直擔憂的問題果然出現了。
礙于沈二三之前透露過消息,衆人都知道易水閣危險,懷疑裏面死過多位武林高手,都有所忌憚,不太敢挑戰。
別人不敢進也就罷了,但錢鵬程和彭咬天不能不進。
蕭元沒有想到,他正暗暗心焦的時候,沈二三率先出來,表示他要報名。這一舉動直接刺激了錢鵬程和彭咬天,令二人毫不猶豫地選擇進了易水閣。
沈二三給他添過麻煩,但剛才也确實幫了他的大忙。
一碼歸一碼,這個恩情蕭元自認是該感謝他,所以他問沈惟慕的條件是什麽。
千機山莊有很多價值不菲的寶貝,也包括武林人觊觎的諸多武功秘籍。
蕭元本以為沈惟慕提出的條件跟這兩者有關,萬萬沒想到他竟張口要“驢”。
是他理解的那種驢嗎?
蕭元觀察到,相對于其他人的詫異不解,宋祁韞等江湖司的人似乎很了解“驢”的內情,他們對沈惟慕皆是一臉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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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沒什麽暗指,是真驢的意思。
蕭元便把事實告訴沈惟慕:“沒有驢。”
雖然山莊現在沒有驢,但如果他真的想要,等吊橋通了,他倒是可以弄一頭驢給他。
蕭元還沒來得及說這些話,就聽沈惟慕先開口了。
“你撒謊。”後山明明就有驢叫。
蕭元不爽沈惟慕不信他的話,“我說沒有就沒有,沈公子難道還能比我更了解山莊不成?”
“如果有呢?”
蕭元聽沈惟慕這緊抓不放的口氣似乎是要鬧事,目光冰冷如刀地割向他,已然開始做應戰的準備。
宋祁韞等人也察覺到氣氛不對,要勸走沈惟慕。
“——那這頭驢就歸我!”
宋祁韞等人:“……”
是他們多慮了。
“随你。”
蕭元無所謂地回答,反正山莊裏沒有驢。
“蕭管家,兩炷香的已經時間過了,裏面怎麽一點動靜沒有?”
“他們人怎麽還沒出來?”
衆人紛紛詢問。
“很遺憾,此次千機山莊繼承人選拔無人勝出,明日諸位即可下山!”蕭元宣布完結果,轉身及要走。
“啊,這就失敗了?那易水閣裏的錢鵬程和彭咬天怎麽辦?”
“笨,還用想嗎,肯定死裏面了!”
“不确認一下,怎知道倆人一定死裏面了?或許還有救呢。”
“對啊,咱們就這麽走了,未免太草率。”
尉遲楓也覺得不該就這樣離開,無視那倆人的性命。他便請問蕭元能否打開易水閣,确認二人的生死情況。
“縱然他們簽了生死狀,但人若沒死,此刻比試既已經結束,理當及時救治。”
宋祁韞贊同,“煩勞蕭管家将易水閣打開。”
從蕭元突然不讓沈婷兒簽名開始,宋祁韞就可以确定這考核肯定有問題,但已經來不及阻止了,彭咬天和錢鵬程已經進了易水閣。目前看來,二人活命的機會很渺茫。
在校場那樣空曠的地方,如溫翩然那類的高手都打得吃力,更不要說在這種密閉的滿是機關的房間。
這三場考核分明就是一個圈套。
前兩場的考核就是在做篩選,在篩出他們想要的人後,第三場易水閣就是對他們的絕殺。
蕭元最終扛不住衆人的聲讨,打開了易水閣。
門一推開,進入大家眼簾的就是地面光潔的大堂,沒看到什麽血腥場面,也沒看到人。
白開霁和陸陽最先邁入殿內的,大家看二人都沒事,才小心翼翼跟着入殿。
易水閣一樓的布局有點像道觀寺廟的大殿。東西北三面牆前都立着雕像,雕像的種類很雜,有道家的三清大帝,有佛祖、觀音,還有城隍、魯班、秦始皇等。
陸陽參觀一圈之後,很不理解,問蕭元:“這……到底信的是什麽?”
“我家莊主聰慧,向來會做人,面面俱到,拜神也是如此,從不會不厚此薄彼,求得就是一個公平公正,讓所有神仙大能都保佑他。”
衆人默了。
“啊——”白開霁恍然大悟,率先打破安靜,“我說我怎麽每次求神拜佛都無用,原來是拜得不夠周到,學會了學會了。”
衆人又默了一瞬。
随後,大家才敷衍地發出稱贊,感慨這一招真是妙,他們居然都沒想到。
宋祁韞只專注于尋找彭咬天和錢鵬程:“怎麽不見他們二人?難道在二樓?”
大家随即上了二樓,二樓布局跟一樓差不多,也有很多雕像。随後上了三樓,也是如此。
易水閣一共就只有三層,每一層他們都看過了,并無兩人留下的任何痕跡。
“人呢?”
大家都看向蕭元,希望他能給一個交代,細說一下這第三輪考核是什麽,為何也要簽生死狀。
“易水閣是我們千機山莊檢驗一個人德行好壞的地方,來這裏考核的人,都會被衆神拷問。但凡心中有鬼、做過大奸大惡之事的人,都逃不過這裏的衆神審判。
現如今他們二人都消失了,說明他們二人皆幹過大奸大惡之事,死不足惜,所以才會灰飛煙滅,了無痕跡,上了西天。”
“說人話!”陸陽讓蕭元少裝神弄鬼,妖言惑衆。
“我說的事實,陸大俠若不信,留這易水閣試試就知道了。”
“試試就試試。”陸陽還真想見識一下這易水閣內有什麽貓膩。
白開霁當即表示跟陸陽一起。
宋祁韞和尉遲楓也要留下,被二人堅決拒絕。
“我我我。”沈婷兒表示她可以,轉而還問沈惟慕要不要一起。
沈惟慕咳嗽了兩聲,毫不猶豫地轉身出去了。
“他身子不好,留着也是拖累。倒是你,學學你堂哥,識趣點,趕緊也出去。”陸陽打發沈婷兒。
沈婷兒掐腰瞪他:“老虎不發威你真當我是病貓了?”
話音未落,沈婷兒的刀便突然出鞘,抵在了陸陽的脖頸處。
“好快的刀法!”
白開霁注意到沈婷兒所持的刀上刻有“玄真”二字,驚訝不已。
“你是玄真刀法的繼承人?”
“正是,李玄真是我師父!”沈婷兒特別驕傲地揚着下巴介紹完,順勢收了刀。
陸陽也有些驚訝,沒想到當年以快閃出刀一招制敵而名噪江湖的李玄真,竟然是沈婷兒的師父。
陸陽好一番打量沈婷兒,“沒見你有多特別。”
“哼,我的特別你看不出來!”沈婷兒輕蔑地白了一眼陸陽,然後更驕傲地說道,“我的特別在于我爹救過李玄真!”
陸陽、白開霁:“……”原來如此!
最終,陸陽、白開霁和沈婷兒都留在了易水閣。
蕭元在關門之前,面帶微笑地提醒他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等等!”溫翩然匆匆趕來,“我也要進去。”
如果真如沈二三所言,他師父就死在易水閣,他定要探一探這裏。
“沒想到一個沒勸出來,還多進去一個。”蕭元無奈地搖頭嘆氣,好似在惋惜這些人都死了真可惜。
大家都慌了,想勸白開霁等人三思——
“哐”的一聲,蕭元把門利落地關上了,随即用那把特制的鑰匙将門上了鎖。
易水閣外。
宋祁韞和尉遲楓都擔憂地等待結果。
其他武林人也跟着等待,大家很是擔心兩柱香後,這四人也會如彭咬天和錢鵬程那般消失不見了。
所有人都緊張地盯着易水閣,沒人注意到沈惟慕不見了。
沈惟慕咬着從廚房順來的兩串糖油丸子,邊吃邊走進了後山禁地。
初入,感覺到腳下碎石子路微微震動,有嘩嘩聲從遠方傳來。竹林在動,叫人辨不清方向。
沈惟慕徑直朝前走,絲毫不受陣法的影響。
突然,前方又起了霧氣,一只飛舞的蝴蝶在飛進霧中時,倏地墜落在地。
啊嗚啊嗚……
是毛驢的叫聲!
沈惟慕毫不猶豫地踏入霧中,行走如風,不受霧中毒瘴半點影響。
地堡內,後山禁地所屬的鈴铛倏地響起,一聲接着一聲,一串接着一串。
鈴鈴鈴……響個不停,吵得人頭疼。
後山禁地的鈴聲已有五年不曾響過了!
上一次響,還是蕭元買回來的一只狗誤闖入那裏,但不過一聲短促的響鈴後就停了,那狗便已死在陣法裏了。
尹塞驚了,立刻丢下手裏沒畫完的圖紙,跑到後山禁地機關的總控區域去瞧,眼見着負責各區域機關的齒輪一個接着一個地開始轉動,竟毫無不歇的跡象。
是誰?什麽鬼東西?竟然到現在都沒死。
“看來是個高手,啊哈哈哈……”
尹塞搓着手,興奮起來。他倒是好奇這位高手,能挺過他的多少機關再死。
後山禁地的機關陣法,比易水閣更完美,是他最新最得意之作,可以攔得下這世上任何武林高手,沒人能活着走出那裏。
命家仆搬了椅子來,尹塞就像看戲一樣,舒服地坐在椅子上,邊品着茶邊等着齒輪停轉,見證這位闖入者身死消亡的那一刻。
茶喝見底了,齒輪還在轉動,且位置越來越深入。
這怎麽可能!
尹塞驚得起身,摔了手裏茶碗。
有些焦躁地看着最後未被觸發的三個齒輪,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久違地爬上他的臉。
他的天羅地網、萬箭穿心、奪命黃沙、斷魂蠶絲、毒瘴、毒蟲、毒草……都不起作用了!?
這怎麽可能!
不,做到這些的絕不可能是人!
是鬼東西!
那鬼東西已經越來越深入禁地了!
眼見着最後三個齒輪被觸發後也開始轉動了,尹塞“撲通”一下從椅子上滑到地上,整個人驚愣地說不出話來。
家仆們扶起尹塞的時候,他整個人跟丢魂兒了一樣。随即他猛地推開這些家仆,他要去後山一探究竟。
溪流自山澗傾瀉而下,濺在圓形的灰石上,然後順着石面流淌到石頭下方的小水潭中。
水潭并不深,清澈見底,潭邊有很多鵝蛋形的小石頭,表面長着綠色的青苔,岸邊垂柳濤濤,不遠處有一間建造精致的琉璃瓦房。
沈惟慕對那房子并不好奇,他環顧四周,尋找驢子的身影。
忽然,驢叫聲再次響起,沈惟慕這才發現聲音來源于琉璃瓦房。
過了河,去推琉璃瓦房的門,竟推不開。
似乎是察覺到了有人來,屋內的驢叫聲越來越頻繁。
沈惟慕擡腳猛地一踹,便輕松踹開了門鎖繁複的鐵板門。
屋子裏很寬敞,布置奢華精美,所有家具桌椅的邊角都被軟布包裹了起來。
“啊嗚啊嗚啊啊——”
一個身穿白衣披頭散發的女子,戰戰兢兢躲在桌後,渾身發抖,滿眼畏懼地看着沈惟慕,嘴中發出的聲音正與驢叫無二。
沈惟慕蹙眉,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有些失望,回身就要離開,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男聲。
“噗噴比飄泡,皮婆劈平怒——”
音調與蕭元第一場考核時所唱的一致,但聲音卻與彭咬天一模一樣。
這女子會口技,人雖瘋了,但技能還在。
沈惟慕回首,多看了她一眼。
女子在感受到他的注視後,驚慌地抱頭,緊緊揪住自己的衣領,使勁兒往桌子裏面躲,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土裏。
……
尹塞匆匆趕到琉璃屋,發現屋子的鐵門雖然勉強關着,但有大半扇都被踹變形了,須得三名家仆合力,才吃力地将變形的門推開。
“阿音,你沒事兒吧?”尹塞探頭,小心地詢問躲在桌下面的女子。
白衣女子聽到尹塞的呼喚,恍惚了一下,立刻從桌下爬了出來,哐哐對尹塞磕頭道歉。
“尹莊主,阿音對不起您,沒能保護好小姐!”
尹塞驚得連退了幾步,然後激動地沖到懂音跟前,抓住她的雙肩:“阿音,你恢複神智了?”
董音淚流滿面地點了點頭,急得要跟尹塞講明是誰殘忍殺害了小姐,卻發現她根本記不清楚當時的場景了。
只依稀記得當時的場面很殘忍很恐怖,她親眼目睹了非常可怕的事情,她好想去救小姐,奈何人被捆住了四肢,被堵住了嘴。她怒得渾身的血都上湧,在看到最殘忍的那一幕時,充血的腦子轟然炸開,便失去了意識。
“啊啊我好沒用,竟然沒記住害死小姐的人!”
董音自責地捶打自己的腦袋,被尹塞攔下了。
“沒關系,我已經找到了害死她的人,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了。還要多虧你,在失智的情況下,仍能不斷重複那狗賊作惡時唱的歌,否則我至今也找不到他們。”
尹塞安撫董音:“你忘了當時的場景也好,若記得恐怕也不會恢複神智。”
“這些……都是怎麽回事?”董音看着被打變形的鐵門。
尹塞驚訝:“你不記得了?”
董音迷茫地搖搖頭,“我好像突然回過神來,就聽到尹莊主喊我。”
“是她!一定是她!她回來了,顯靈了。”
尹塞懊惱地捶了下桌子。
“剛才就不該讓那兩人死得那麽容易,我該親自動手的!”
“親自動手,那就是謀殺,尹莊主難道想去住江湖司的大牢?”
見蕭元站在門口,尹塞驚訝質問:“沒我引路,你怎麽來這裏的?”
“尹莊主何不去看看外頭那些陣法,陣眼全被破壞了。”蕭元道。
尹塞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奇怪嘆道:“如果是她回來了,不該是鬼嗎,該來去無形才對,怎會毀門、毀陣眼呢?”
蕭元無奈:“您就沒有考慮過,這可能不是鬼,是人?”
“不可能!我這麽完美的陣法怎可能被人破了!說是鬼神我才信,人絕對不可能!”尹塞被這一句話刺激得跳腳,不高興地對蕭元吼起來。
“罷了,先不讨論這些。”蕭元轉移話題,“前面的事,您得出面主持。”
“什麽事兒啊?”尹塞擺手,表示不願應酬那些人。
“您別忘了,魔教的八長老多變還混跡在山莊之中,這兩天他可犯下了不少兇案。咱們一直沒抓到他是誰,宋祁韞那邊似乎有頭緒了。”
“走走走!”尹塞邊走邊絮叨,“先讓我猜猜誰是多變,必是那個長相異端俊美的少年!天天就知道吃,瞧着就詭異!”
蕭元:“有可能。”
“那個叫唐明夜的也像!”
蕭元:“有可能。”
“沈婷兒,她一個在江湖上沒名沒分的小姑娘,突然野心勃勃地來我千機山莊參加選拔,很奇怪诶。”
蕭元:“也有可能。”
尹塞飛奔的腿突然停住,漸漸睜大眼,轉頭看向蕭元:“會不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