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羞澀與窘迫的感覺再次襲來,宋以歌耳邊圍繞的英文歌曲的旋律,仿佛注入了魔咒,令她動彈不得,她在猶豫,要不要跟陳今朝打招呼。
盡管在那之前,他們也并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朋友,只是偶爾會多講幾句話的前後桌罷了。
熟悉的場景歷歷在目,許是陳今朝真的感覺到了宋以歌強烈的目光注視,他摸了幾下洗衣皂的包裝,就扭頭過來。
他正含着柔柔的目光,好似與宋以歌真的很熟一般,擡手打了個招呼,“嘿,你怎麽也在這裏。”
陳今朝打招呼的動作很僵硬,與昨日有如兩人,以至于宋以歌那麽木頭的一個人都看了出來。
葉桃說得沒錯,他确實是個陽光美少年。身形在濟濟人群中,就俨然出類拔萃,難怪一轉學來,表白牆就爆了他的照片,受歡迎程度依然不減當年,而那片花瓣,不知是不是做了手術,它居然消失了。
宋以歌的心沉了一下,她只是晃了一下手,說,“好久不見。”而後又面對自己面前的貨架,假意挑起香皂來了。
剛才她淺淺瞄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校服,學生氣十足,與陳今朝疏松慵懶的時尚打扮格格不入,自卑在一瞬間傾湧在她的身體裏,揮之不去。
女生平淡的回應,是陳今朝意料之中的。他自嘲了一下,又放下了自己的手,在手機上搗鼓着什麽後,朝宋以歌喊了一句,“我從班群裏加你好友了,你記得同意。”
人聲與機械的叮咚聲一同響起,宋以歌執拗地盯着面前的香皂,假裝聽不到陳今朝的話。
仍然在青春期的宋以歌,依然沒懂得怎麽處理與異性的正常交往,她一直都是羞怯與別扭的存在,跟男生說了幾句話就容易臉紅。
直至滾輪聲越來越小,宋以歌從餘光中瞥到那抹人影不見了,才緩緩地呼了一口氣後,又急忙打開手機,名為“泰戈爾的守護神”的頭像為蘇打水的人發送的好友申請。
泰戈爾的守護神?
她自顧自把昵稱念了一遍,陳今朝是喜歡泰戈爾的詩集的麽?回想起自己摩擦手機千千遍,都依然下不去手點擊發送好友申請的宋以歌,毫不猶豫地點了同意。
“你們已加為好友”的信息提示跳了出來,宋以歌按捺不住躁動的心,她環顧四周沒人後,原地蹦跶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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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在初三就斷掉的連結,終于在高三這一年續上了。
陳今朝在結賬臺拿着幾本草稿要結賬,匆忙的人帶着柴米油鹽奔赴生活,而他習慣性翻開手機看了一眼,那個熟悉的頭像終于在他的列表裏了。
眼神淡漠的白色小貓,她用這個頭像用了很多年。
結束了周末購物的計劃,宋以歌回到了宿舍。歡喜之餘,她開始向葉桃打探起了陳今朝的消息。
陳今朝是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他期末考試過後才來,班主任怎麽會安排他坐第一排呢?
宋以歌把一個個疑問,都一股腦兒發給了葉桃。
正在家裏埋頭寫作業的葉桃,手機忽然受到了一系列轟炸,本是瞄了一眼沒打算再看的,她嘎嘣咬了一片薯片,發現是宋以歌發來的。
一堆消息,全是跟陳今朝密切相關的。葉桃暗自發笑,這鐵樹也有開花的時候,她便一條一條羅列了關于陳今朝的。
[這新生成績好像是很好的,他家庭條件也好像不錯]
[人家好像是考試考進來的,你別說,他和初中那個同名同姓的,好像真是一個人,雖然變化大,可是上次我放學,看到顧明在學校門口等他來着]
[真沒想到,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
[哎哎哎,還有,我記得他是不是喜歡你,宋以歌我果然沒看錯你,眼光大大滴好]
……
天色染起晚霞,教室裏,男生在寫滿了數學公式的草稿本上,一筆一劃歪歪扭扭寫出了一個字:宋。
他們真的認識了好幾年,也真的好幾年沒見。陳今朝停筆,開始翻弄着手機,他的眼神停留在還沒備注的小貓頭像的好友,愣了幾秒後又熄屏了。
事情太多,不知從何說起。
他煩躁地轉動了幾下桌上的筆,而後推開窗,偶有的風吹了進來,才消逝了陳今朝內心的一些躁動。
女生頗有埋怨的樣子,刻在陳今朝腦海裏無法抹去,他猶豫片刻,翻開了撥號鍵。
教室安靜得只剩狂炫酷炸的音樂鈴聲,陳今朝等了幾秒,電話就被接通了。
“喂?啥事兒啊?你不是說不來網吧打游戲了?”
顧明肩膀和下巴夾着手機,手上鍵盤打的飛快,顯示屏的人物在激烈打鬥。
“就是,你還記不記得,我初三轉學了拜托你的事兒。”
陳今朝緊鎖眉頭,希望得到一個滿意的回答,電話裏的游戲人物打鬥聲吵得他看不下面前的卷子題目,他便只好轉筆。
“啥事兒啊?這麽久了,你轉學的時候?我想想……”顧明手打鍵盤的速度慢了下來,他慢慢思索着,後背的冷汗就冒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兒,但是那時候是考試,好像給忘了。
“這……今朝,你說保安大爺會保管好幾年的東西麽?”
顧明的話瞬間讓陳今朝爆炸開,他抿唇笑着,威脅的意味更明顯,“你別跟我說,你忘了拿給人家。”
當時陳今朝轉學轉得匆忙,書桌的書都沒帶走,只在電話裏拜托顧明要将自己放在保安大爺那裏的東西,拿給他班上的一個姓宋的女生,因為,他沒有勇氣面對宋以歌的拒絕。
“現在,跟我回初中學校,不然,我就把你周末去網吧的事兒,告訴你媽媽。”
少年的沖動總是來得那麽突然又瘋狂,陳今朝所在的高中與初中,隔了六十多公裏,就算坐上交通工具,來回學校也鎖門了。
“你瘋啦!那回去了住哪兒啊,今晚肯定趕不回來。”
顧明拿着手機狂吼,質問着陳今朝的勇氣哪兒來的,東西指不定被保衛處扔到哪兒了,或者私吞了,都好幾年了,誰還給保管。
“住我老家,你去不去,不去我告訴你媽媽。”陳今朝面色自若,顧明的生活費都掌握在他媽媽手裏,要求就是要顧明好好學習,一打小報告,顧明的零花錢肯定減半。
“去去去,怪我忘記了。”
顧明好聲好氣地摁掉挂號鍵後,開始罵罵咧咧,這小子吃錯藥了,好好的周末時光,非要去找回那幾年前可能都不見了的東西。
萬一竹籃打水一場空呢?
可他們還是去了。
顧明和陳今朝坐上了末班的大巴車,颠颠晃晃回到了以前初中學校附近的車站。
好幾年的光景,大街煥然一新,馬路也翻新了,顧明下了大巴就開始感慨,“好久沒回這裏了,沒想到啊,變了這麽多。”
汽車嘟嘟聲跟着尾氣一起冒出來,陳今朝走路也是慢條斯理的,他其實知道把東西拿回來不太可能,但還是抱着一線希望。
穿過車流量不算大的馬路,陳今朝被汽車尾氣熏了一下,嗆到了鼻子,這時手機響起幾聲機械的“叮咚聲”,他異常緊張地翻開手機看了一下,卻只是幾個新聞營銷的提示。
只是新聞啊,陳今朝眼裏飄起的光芒淡了下來。
顧明不是木頭腦袋,他雖然學習跟不上陳今朝,只考了個縣內第二的高中,可別人的小情緒看得很明顯,他拍了拍陳今朝的背,煞介有事地說,“找到東西還得睡覺呢,這都快十點了。”
看到陳今朝點點頭後,顧明拉着他去到了保安大爺處兒。
兩人說明來意,登記了名字,大爺就指了指保衛處旁邊的小倉庫,“那些沒人領的東西,都放倉庫了,你們能找到,就在那,找不到,那就是找不到咯。”
保安大爺抽着一根煙,忽明忽暗的煙芯照映着大爺被歲月摧殘的臉。
幾年啊,這人啊,就是會丢三落四。
顧明看着這半倉庫的東西,滿臉黑線,這找到天荒地老也找不完啊。
有鞋子,手表,衣服……一大堆的東西,披上了灰塵。陳今朝只是拍拍自己的手,就開始上手翻了。
“你不想找就等着,我自己也可以。”
舊東西被翻動後,表面的灰塵在空中飛舞,陳今朝努力在腦中構建着自己放的東西的模樣,手上不曾停歇。
他必須得找到,裏邊有……很重要的東西。
淩晨一點,顧明被瞌睡圍繞,他手都酸了,還沒找到,人家的倉庫都翻遍了,還順帶整理了一下,人工費都不用給了。
陳今朝眼瞧着真的找不到了,他摸着灰塵布滿的手,失望落在了眼底。
“找不到了,那還是回去吧,太晚了。”顧明站在一張舊椅子上,拿着一張紙皮扇風,腐朽的老倉庫味兒太濃,他有點幹嘔。
好幾年了,找不到也是正常的。陳今朝嘆了口氣蹲在原地,找了那麽久,他也有點熱了,身上黏糊糊的,一直在冒汗。
“紙皮哪兒來的,給一張我扇扇。”
“就那兒咯,一箱。”
顧明指了指堆了一摞紙皮的箱子,手上不斷揮舞着紙皮,試圖讓風趕走他的燥熱。
順着顧明的方向,陳今朝隐隐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他走到箱子面前,開始翻找起來,有一張紙皮露出的一角粉色,他格外熟悉。
是那個在書屋買的包裝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