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夜的涼意随風鑽入人的衣衫,宋以歌的腳步緊跟着陳今朝,在距他兩步的距離之外,她歡呼雀躍的心髒幾乎要壓不住。
砰砰砰心髒亂跳的聲音,擾亂了宋以歌的步伐,她走得很僵硬。
宋以歌只是偶爾瞄幾眼陳今朝微微彎曲的背,就又壓着笑意繼續走着。
她想讓路變長一點,這樣,就能把在學校不敢看他的瞬間,都彌補過來。
晚上行人很多,穿過了煙火氣濃厚的街巷,他們很快就來到了公交站。
路燈的光芒籠罩着兩人,陳今朝和宋以歌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
陳今朝抓着背包帶子,把背包遞給了宋以歌。
此時此刻,宋以歌多麽希望能有葉桃的大膽與熱情,這樣就能在接過背包說了謝謝之後,還能說一句再見。
可宋以歌沒有,她只敢偷偷摸摸地在陳今朝走後不久,拿出手機拍下了他的背影。
10月21日,宋以歌的手機存下了關于陳今朝的第一張照片,也是最後一張照片。
時間流逝得飛快,爬蟲也要存糧冬眠了,可陳今朝卻離開了,在那個宋以歌最認為最值得被記住的時間段,悄無聲息地轉學了。
劉美珠在講桌上連連哀嘆,她失去了一個優秀的學生。
在很多人只是嘆息了幾下,便又恢複了上課時的狀态時,宋以歌懵了,她拿着筆的手顫巍巍地發抖,嘴角近乎不掩飾地耷拉着。
還沒來得及盛放的喜歡,就那麽枯萎了。
宋以歌對陳今朝的印象,最終定格在那個身板瘦弱,膚色蒼白,眼中還有一片花瓣的腼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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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終在誰都看不見的黑暗夜晚,捂着被子大哭一場後,開始奮筆疾書。
盡管陳今朝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對于那個時候還無法處理好自己情緒的宋以歌打擊很大,可宋以歌明白自己沒有資格過問,質問陳今朝的離開。
學習可能是她唯一能把握的事,所以宋以歌在初三的後半年,挑燈夜讀,每一日過後,陳今朝的臉都會模糊一點,因為她的腦子要裝知識,以至于陳今朝的臉會越來越模糊。
最終,宋以歌擦線考上了縣內的重點高中。
在一切日子都歸于平靜時,宋以歌難以接受,那個陰郁少年容光煥發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不可思議,甚至夾雜着埋怨。
宋以歌在宿舍輕輕啜泣,淚水掉落拍打在手機屏幕上,她只是自言自語着,“他居然回來了……”
複雜的思緒湧在腦中,宋以歌抹掉手機屏幕上的眼淚,翻開了相冊,靜靜摸索着那張看得出有年代感的照片。
“……太好了。”她深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又擠出一個笑容。
三年了,陳今朝的臉褪去了大半的稚氣,取而代之的是棱角,但不變的依然是眼角存的那抹溫柔。
世界很大,一旦人去了別的地方,如果沒有聯系,想要見面是一件很難的事。宋以歌盡管無數次幻想着能再次見到陳今朝,但那只是幻想罷了。
沒人曉得宋以歌的小心思,她沒有理由詢問陳今朝的去向,只能藏在心裏,腦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憶着與陳今朝相處的點滴。
月光的薄紗輕鋪在地面,夜晚靜得只能聽到呼吸聲。
……
周末難能可貴的休息時間,宋以歌不喜歡犧牲自己的睡眠時間去窩在書堆裏。周末是屬于她自己的,而不是知識的海洋。
太陽懶洋洋地鑽出來,光線投到玻璃,直至刺痛了宋以歌的雙眼,她才不緊不慢地摸到在枕頭旁的手機,解鎖一看,九點半。
該吃東西了,而且,她還得去購物。
宋以歌迷迷糊糊地扒開薄被,她打開門,風在了她的臉上,讓她開始清醒。
她捏着牙膏,身子一怔,腦中忽然飄過穿着球服的陳今朝,随即她掐了一把自己的手,痛感襲來的那一刻,宋以歌終于承認了陳今朝是真的回來了的事實。
笑意逐漸布滿在宋以歌的嘴角,她哼着小曲兒完成了自己的簡單洗漱,拿上校園卡和背包,宋以歌要出校園了。
在校園卡響起的那一刻,宋以歌的心又開始了千絲萬縷的聯想,這個時候的陳今朝會在幹嘛呢?在睡覺麽?她最終被保安大叔的提醒聲拉回現實,又走向了那個她常光顧的超市。
不知是不是宋以歌長得真的很面善,還是她一副人傻錢多的樣子,她被一個拿着一疊打折券的大叔攔住了去路。
大叔說話伶俐,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襯衫,眼裏的精光不斷冒出來,他呲着一口大黃牙熱情地說,“小美女,我們現在有商品促銷活動,護膚品免費送,還能體驗一次spa,你感不感興趣啊,不會虧了你的。”
大叔的黃牙上沾滿了厚厚的煙垢,宋以歌瞥了幾眼便低着頭,她只是弱弱地說了一句不用了,可大叔的推銷話語還是鋪天蓋地向她傳輸過來。
宋以歌不是不懂這種促銷免費送的活動,就是在坑學生的錢,可這中年男人明顯是見她一個人好欺負,便攔住她的路。
在大叔的多次熱情的推銷下,宋以歌不耐煩了,她說話的力度大了一點,“叔叔,我對這個真的不感興趣,你找別人吧。”
光天化日之下,宋以歌想着這大叔也不敢做什麽,就甩下一句話,便轉頭換了個方向要離開。
可大叔明顯不是個善茬,他抓住了宋以歌的手臂,語氣焦急,“哎,小姑娘,別走啊,我們的活動真的很好的。”
平白無故被一個陌生男人抓住手臂,宋以歌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她有點不可置信地瞪着大叔,剛要開嘴表達自己的憤怒時,一只手臂闖進了自己的視線。
“什麽活動啊,就知道騙小姑娘。”
熟悉的聲音在宋以歌的耳邊響起,她下意識轉頭,看到了很久都沒見到的臉,宋以歌怔怔地喊了一聲“爸。”
宋啓明是在學校附近推着小推車和宋然一起賣茶葉蛋的,他們每周都來,宋以歌知道的。她也不是沒有怨恨過自己的爸爸好賭成性,所以每次出去都避着他們走,不想見到宋啓明。
一是他和陳玲離婚了,打招呼顯得很別扭。
二是她也不想和那個莫名奇妙出現的哥哥打招呼。
可這一刻,宋以歌承認,她的心松懈下來了,因為安全感。
大叔欺軟怕硬,見一個氣勢洶洶的漢子擋在宋以歌面前,便癟了氣兒,抱着歉意笑了幾聲,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以後見到這些人,不要理,躲得遠遠的,知道麽?”
宋啓明周身一股茶葉蛋香料的味道,他的下巴還有胡茬,可笑容卻是疲憊的。
“知道了……”
宋以歌低着頭,她很羞愧,當她還在糾結自己要不要走時,宋啓明慢慢悠悠地從圍裙兜裏挑出了幾張五十元的紙幣,塞到了她的手裏。
“爸也沒掙什麽錢,這些拿去花吧,爸還要守攤子,忙着呢。”
起初宋以歌也不相信浪子回頭,後來聽陳玲說,宋啓明問爺爺要錢,爺爺氣急攻心,撒手人寰,他才像變了個人一樣。
宋啓明瘦了很多,背影顫巍巍地,也只有頭發還尚能看出年紀。
他們不僅賣茶葉蛋,還賣腸粉,生意不錯,很多人都在小攤子上吃。
宋以歌臉薄,她沒有把錢還回去,只是塞進了書包裏,就跑去了超市。
一天遇到事情的起伏起落,都容易影響宋以歌的心情,她忙不疊地戴上耳機,才靜下心來,享受着挑選商品的愉悅。
周末早上的“惠又好”超市,三三兩兩的人,在貨架上挑着自己的商品。
宋以歌拿了一個小推簍,在猶豫之際,挑了兩包衛生巾扔進了推簍裏,小輪子滾動的聲音随着她的節奏起起伏伏,她貌似想起來自己的香皂快用完了,又開始搜尋着存放香皂的貨架。
一列一列的貨架映入眼簾,宋以歌很快就走到了放香皂的貨架邊。
皂的清香被盒子封存,卻還是依稀透露着自己獨特的香氣。
宋以歌很喜歡一個一個香皂盒挑着聞一下,盡管她一直都是用同一款純白清香味的。
在歌聲與皂香氣的熏陶下,宋以歌越聞越上瘾,她挑了一個聞了就放回去,有石榴味,薰衣草味,玫瑰精油味……還有很多。
當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時,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宋以歌的旁邊,她只是笑着擡眼望了一下,又開始聞香皂的味道。
這個人頓了一下就走開了,回過神之際,宋以歌又好奇地瞥了一下這個人。
如果說純粹的一瞥,不會讓宋以歌有記憶力,但是,這個人身上的鑰匙扣,發出了有節奏的清脆響聲,是喚醒宋以歌最大的記憶點。
她直直地盯着那個在不遠處張望着洗衣皂的男生,背影的熟悉感,是她昨晚就曾見過的,再怎麽模糊也不會忘記了。
陳今朝啊,真的是陳今朝。
男生側着臉,依稀能看到他箍着一個黑色額帶,他背着一個全黑的背包,正挑挑揀揀着什麽,耳朵卻紅到了脖子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