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作為一個日子過得很拮據的學生來說,宋以歌不敢收下這支對于她來說花費不小的鋼筆,她摩挲着書包肩帶,眼神晃動,不敢和陳今朝對視。
她堅肯拒絕了,“我很謝謝你會記得我的生日,但是這東西很貴,我還是不能要。”
被拒絕是意料之中的事,陳今朝跟塊石頭一樣固執,宋以歌也倔,但胳膊擰不過大腿,沒想到他這人性子比自己還倔,居然把鋼筆揣她懷裏就跑了。
“你不要也得要,給你,我走了。”
“哎,你別走!”
宋以歌剛要敞開身子追上去,陳今朝立馬開啓飛毛腿模式,在沉沉夜色中,跑沒影了。
……
被包裝的鋼筆還殘存餘溫,女生捏得很緊,她本想問一下能不能退掉,但又保留着自己的私心,留下了。
宋以歌走出書店後,一個人走在燈紅酒綠的大街上,她步子飛快,心髒怦怦跳,不知今天是什麽日子,附近的小酒吧出來了很多人,醉醺醺的味道是真受不了。
宋以歌習慣了走大路回去,家離學校不遠,但爸爸肯定在店裏賭博,他沒空,媽媽忙着工作,也沒空來接她,所有的孤獨與害怕都她一人承受了。
路上昏暗的燈光支撐着宋以歌走着,很多小店的标牌還在閃爍着花花綠綠的光芒,小攤子支棱在路邊,她沒有那麽害怕。
怕的是回家時要穿過小巷子,那是回家的唯一通道,宋以歌每次進入小巷子都跟玩恐怖游戲一樣跑得快極了。
可這次,從小巷子晃悠着出來了一個醉漢,三四十歲穿着白色汗衫,路走不直,光着膀子,叼着根煙,和宋以歌對立走着。
宋以歌不害怕是假的,她揪着書包帶子,頭皮發麻,這種情況也不少,只是沒人來騷擾她,她就裝得很淡定一樣在走路。
在與醉漢擦肩而過時,可能是宋以歌的錯覺吧,有一個類似鑰匙扣碰撞的聲音響了起來,她的下意識反應就是有人。
Advertisement
醉漢的眼神其實很不友好,但那次醉漢沒對她做什麽,直到宋以歌穿過了小巷子,那鑰匙扣的聲音才停下,所以宋以歌知道那有節奏的鑰匙扣的響聲的主人,是幫她的。
真是和陳今朝一樣,是個不會表達又暖心的人啊。
宋以歌飛快得跑到樓頂,想着能目睹一下好心人的尊容,可除了一大片星星點點的燈光,什麽都沒有。
于是這個好心人的行為,她一筆一劃記在了香芋色的日記本上,封面有一只很可愛的白色小兔。
(今天是個好日子
,是我的生日,還遇到了特別好的人……)
宋以歌頓筆,摸到了陳今朝硬塞給她的鋼筆,又眉眼彎彎,寫下了這樣一句話,
(可能我運氣真的很好,還有人記得我的生日)
沉浸在溫暖裏沒多久,一陣吱嘎的聲音,宋以歌的房間門開了。
她的媽媽陳玲探着頭,笑得和藹,“吃飯啦,今天做了紅燒魚,是你愛吃的。”
宋以歌點頭應和了幾聲,陳玲的眉眼帶着疲憊,宋以歌不敢提要求,她把筆記本塞到抽屜裏,迅速奔下樓,紅燒魚的香味缭繞在整個屋頂。
幾個人圍坐在一起吃飯,是宋以歌為數不多的認為這是有點煙火氣的時候。
陳玲夾了幾塊魚肉放進宋以歌的碗裏,笑着問宋以歌,“今天過得怎麽樣?和同學相處得還好吧?”
一如既往的老掉牙的問題,宋以歌餓得慌,好不容易咽下嘴裏的食物,才慢慢說,“挺好的,有個人送……。”
這時陳今朝的面容猶如鬼魅一般飄蕩在宋以歌腦中,她吓得咬着筷子打了個嗝。
陳玲見女兒遲遲不回答,又疑問,“什麽?”
“送了我回家,一個好心的大叔!”宋以歌腦中飄過陳今朝的面容,心虛地想自己差點說漏嘴了,趕緊夾了幾大筷子的菜堆到碗裏。
她哐哐哐跑上樓,甩給陳玲一句,“媽,我在樓上吃,作業沒做完!”
“別做太晚,對眼睛不好。”遠遠從樓下傳來陳玲的聲音,宋以歌捧着碗抵在門後,大口大口呼吸着,她從沒覺得在跟人讨論問題的時候,說起陳今朝居然是一件不好意思的事?
塞了幾筷子菜進嘴後,宋以歌望着牆上的挂鐘,時間來到了九點半,她還沒幫陳今朝抄作業呢,于是她把碗筷晾在一旁,琢磨了幾下陳今朝的英語字跡之後,開始了抄寫。
陳今朝的英語抄寫本真的是精華所在,宋以歌雖然不是有意翻看,但是真的學霸的筆記就是不一樣,越看她嘴巴張得越大,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為此,宋以歌還發現自身的做的筆記有不足之處,還暗暗補了上去。
好不容易奮戰了一個小時,宋以歌終于抄完了這為數五十篇的短文,腰酸背痛累得她嗷嗷叫,她吃下了已經涼掉的飯菜,正欲下樓,聽到了噼裏啪啦摔盤子的聲音。
如釋重負的感覺沒了,接踵而至的是刺耳的争吵聲,不用說,肯定是爸爸宋啓明回來了。
因為只有他回來的時候,陳玲才會有歇斯底裏的吼叫聲。
“你又喝得醉醺醺回來!把錢都敗光了,不供女兒上學的麽?宋啓明,我跟你說話呢?”
宋以歌站在閣樓,垂着頭看着這一場鬧劇,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覺得這個家又開始了無窮無盡的吵鬧,她很煩。
宋以歌直接坐在閣樓的階梯上了,她翻着MP3裏哪首歌會更吵鬧,能蓋過這個吵鬧聲,但還沒有翻找到,她就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還有陳玲欲哭無淚地說出了很絕望的兩個字,“離婚!”
宋以歌的身子抖了抖,她知道離婚意味着什麽,她以為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吵幾個架而已只是家常便飯,但最終還是來到了這一步。
宋啓明捧着肚子,只是一股腦地翻着家裏的櫃子,一直念叨着有沒有錢,錢在哪裏?
那天晚上,宋以歌沒洗碗,就匆匆洗了把臉,刷了個牙,躲進被窩裏哭泣,她終究要成為破碎家庭裏的一個累贅了。
陳玲說到做到,收拾好衣服,連夜清空卧室裏自己的所有東西,沒有跟宋以歌說一句話,就走了,宋以歌的淚,浸濕了枕頭,她那一晚是抽泣着睡過去的。
所以第二天清早起來的時候,宋以歌眼睛很腫。
媽媽走了,卻莫名其妙住進了一個新的人,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人,宋然,她的親哥哥。
當宋以歌頂着核桃眼還沒有理清昨晚的思緒,什麽莫名其妙的親哥哥又出現了。
宋啓明顯然是去掉了昨晚的酒氣,他很憔悴也很頹廢,手上拿着的是陳玲大早拿來的離婚協議書,他還沒有簽字。
“以歌啊,這是你親哥哥,問一下好。”
宋以歌瞥了一眼這個高大,有着清秀眉眼,但是行為舉止中帶着傻氣的所謂哥哥,抿抿唇,無所謂道,“随便你們,愛怎麽樣怎麽樣,我出去找同學玩了。”
“你這說的什麽話!翅膀硬了是不是?”
眼瞧着宋啓明就要扇一巴掌過來,宋然模模糊糊嘴裏說得話都不清楚,就攔下了宋啓明的手。
随即她強忍着淚,不顧宋啓明的謾罵,走出了大門。
她相信吵架的時候有這個親哥哥的一部分,沒想到還真來了,來得這麽巧,還是離婚的時候。
才八點鐘,宋以歌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這兒瞅瞅,那兒逛逛,有一家漢堡店,開得特別早,以往不多看一眼的宋以歌,揉了揉口袋裏僅剩的二十塊錢,走了進去。
簡單的布置,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小哥。
以前進漢堡店是一種奢侈,宋以歌一個月才來一次,雖然好多新聞都說,裏邊的油炸食品用的油不健康,但是宋以歌覺得很好吃,特別是調料包。
櫃臺擺着菜單,小哥在弄飲料機,沒發現宋以歌進來了。
思來想去,宋以歌還是決定點以前的老套餐,一杯檸檬水,和一個香辣雞腿漢堡,這樣還能剩九塊錢。
于是她擡頭想要點餐,可小哥弄了好久飲料機都沒弄好,宋以歌就開始糾結起來了,要不要喊?該怎麽喊?為啥自己不勇敢一點,店裏邊明明就沒客人?
磨蹭了大半天的宋以歌耷拉着眼皮子,終于開啓了跟蚊子一樣小的聲音,“那個,小哥,我想點東西。”
小哥還是很忙碌,他沒聽到,又得再喊一遍了。
她咳了咳嗓子,結果小哥回頭了,他帶着口罩,眉眼彎彎,“這位同學,你要吃點………宋以歌?”
聲音異常熟悉,宋以歌跟條魚一樣彈起身子,這潤朗的聲線,是陳今朝?
她的世界開始了漫無邊際的糾結,怎麽這個漢堡店的工作人員是陳今朝還能打童工的麽?他是未成年吧?她要不要走掉?
“你要吃點什麽?”小哥的聲音明顯沒有那麽熱情,還夾帶着一絲腼腆,只有左眼球那有點可怖的白,才讓宋以歌确信,這是陳今朝。
“檸檬水和一個香辣雞腿漢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