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節
落疤
姥姥的反對并不能阻止林書璞跟羅恕在一起的決心, 但是羅恕的前途可以。
林書璞可以反抗任何人，唯獨不能成為羅恕事業上的絆腳石。
所以兩個人之間，應該由她提出分手。
在分手的提議發出去以後，一直過了好幾天, 羅恕那邊沒有任何動靜。
應該是默認了這段感情的結束。
也對, 像他這樣的人, 怎麽會把時間全都浪費在一個普通平凡的女生身上，更不會對這個女生死纏爛打。她不同意，他當然可以去找別的更好的交往對象。
從各個網絡平臺上能看到有關于羅恕的新聞, 他已經進組開始了電影拍攝，一些商業活動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而張昌卻變得低調, 傷好後老實了不少，搜不到幾個有關于他的消息。
所以周曼知真的幫羅恕度過了這個危機，或許羅恕會因此感激她，嘗試着跟她接觸。
這些誰又能知道呢。
林書璞精神萎靡，每天除了去學校上課外就是把自己關在家裏寫劇本，誰都不太來往。
姥姥看出了點兒什麽, 吃飯的時候問她：“你跟羅恕斷了？”
林書璞現在只要一聽到羅恕的名字就會心痛, 聽了姥姥的話後半天才回：“嗯。”
“斷了好。”姥姥給林書璞夾菜, “你在學校要是遇到合适的，可以跟人試着交往看看。你們學校的學生, 總歸不會太差的。”
林書璞也想像普通人一樣找一個差不多條件的試着交往看看，但她怎麽都辦不到。羅恕好像在她心裏下了一道蠱，除了他以外, 她對任何一個男人都提不起興趣。
葛佩知道了她跟羅恕分手的消息，見她整天蔫得像個霜打的茄子, 周末把她約出去吃飯，說：“既然根本就放不下羅恕，為什麽非要跟他分手？”
林書璞用吸管漫無意識地搗着飲品杯，過了會兒說：“我跟他到底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哪個世界，你哪個世界？又不是在不同的星球上，說這種話就沒勁了啊。”葛佩看她實在太頹，提議，“要不要出去走走散散心？”
這幾天沒課，總這麽待着确實壓抑，或許出去玩能好些。林書璞答應了，葛佩問她想去哪兒，她說想去海邊。
第二天葛佩又來找她，商量定了去海城玩，又帶她去逛商場，說出去玩必須要買幾件好看的漂亮衣服，這樣才好豔驚四座。
葛佩淨拉着她去一些标價昂貴的名牌服飾店，林書璞過去從來不會進這種商店的大門，就算從外面路過都不會好奇地探頭往裏面看一眼，因為她知道這種店裏的店員眼睛都長在天上，最會看人下菜碟，稍不留神就能說上一句不大瞧得起人的話。
像她這種出身平凡的女生，還是不要進去找不自在了。
可是葛佩偏偏要拉着她去，還騙着說裏面在搞大促銷，衣服便宜得跟不要錢的大白菜似的，誰要是不賺這個便宜那就是腦子裏進了水。林書璞半信半疑地跟着去，剛進去，裏頭一溜穿着規整制服的導購小姐恭恭敬敬地給她鞠躬，笑容滿面請她進店選購。
活活像見了鬼。
她不知道這家店裏的所有衣服全被羅恕買了下來，就為了送她幾件她看得上眼的。
店員說由于店慶的原因，今天店裏的所有物品全都打0.1折，均價算起來每件也就幾百塊左右，她就真以為自己碰上了這種好事兒，體會了一把看見喜歡的就買，不用擔心價格的感覺是怎麽樣的。
奇怪的是平時挺愛買買買的葛大小姐這會兒卻偃旗息鼓，林書璞問她為什麽不買，她說自己不配。說完又反應過來，改口說只是覺得這家店的風格不太适合她。
出門的時候依舊受到了店員的熱情恭送。
等林書璞一走，店長立刻給羅恕打電話，彙報她剛都買了幾件衣服幾雙鞋幾個包包。
林書璞跟葛佩兩個人四只手上提滿了大大小小的購物袋，累得快要走不動。
回家車上，葛佩從包裏拿出了兩張邀請函，往林書璞那邊一遞：“雷子陵給的品酒會入場券，全球限量發行兩百張，去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僅能品嘗酒廠最新推出的酒還能拓展人際圈子，不去白不去。到時候你就跟着姐姐我，咱們在海邊好好玩玩。剛好現在那城市是淡季，景美人少，最适合去度假了。”
林書璞淡淡應下來，又問：“你跟雷子陵和好了？那天的事他怎麽解釋的？”
“他說是被那女的灌醉了，而且當着我的面給那女的打電話，把人給臭罵了一通。”葛佩想起來還挺過瘾，“我就勉強原諒他這次。不過我跟他說了，要有下次，我們倆徹底玩完。”
林書璞疲憊地笑笑，想到自己跟羅恕之間，應該是真的玩完了。
出發那天是個陰雨天，下了飛機，海城也在下雨，雨勢不小。有司機來接她們，把她們拉到臨海一家酒店。葛佩說雷子陵提前定好了兩間房，讓林書璞不用客氣，直接去住就行。
給她的是一套視野寬廣的海景房，巨大的落地窗外裝飾着蔚藍色大海，如今海面上落着雨點，幾只海鷗低低地飛行。
林書璞打了幾個噴嚏，抽了張紙巾擦鼻子。這段時間她心情不好，降溫又迅速的緣故，生了場病，拖拖拉拉到了今天還沒好。
酒會要到晚上才開始，她定了個鬧鐘躺床上睡覺，很快睡着了。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推開了卧室門，走到她床邊待了會兒，期間伸手拭了拭她額頭上的溫度，擰了條涼毛巾給她搭在額頭去熱。
被鬧鐘吵醒，她睜開眼睛摁掉。屋子裏異常安靜，只有一盞熏香陪着她。落地窗外的大海藍得發亮，雨已經停了。
葛佩敲門提醒她去會場，她換了套衣服，不怎麽正式，偏休閑的打扮，往頭上扣了頂閑人勿擾的鴨舌帽。她要去的是品酒會外場，不需要盛裝出席。聽說今晚那邊會有一場海邊煙花表演，她挺想去看。
舉辦地離這裏不遠，在一家臨海藝術中心。葛佩從頭到腳精心打扮了一遍，去內場品酒社交。林書璞坐在禮堂前的沙地上，百無聊賴地等煙花。
煙花盛大漂亮，但她覺得也就那樣，沒怎麽看進去。藝術中心外人際寥寥，海邊雖然是公共場所，但社區開發商圈了地豎了籬笆，各個出口處又有保安，平常人難以過來這邊玩耍。偶有一兩個偷鑽籬笆跑進來的，沒走幾步就被保安攔下來，兩方人吵得不可開交，一直到保安嚷着要報警，那兩個人才灰溜溜地走了。
林書璞在海邊又吹了會兒濕濕的海風，頭越來越疼，她卻覺得這樣很好，只有身體上的痛感多了，才能勉強壓制一下精神上的痛感，讓她不要總時時想着羅恕。
最近總覺得跟羅恕的重逢像是一場夢，如今夢醒了，知道曾經擁有後再失去，比從來不曾擁有都要讓人難過。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粘的細沙，漫無目的地沿着藝術中心外牆走了走。
越往裏燈光越暗，海風的聲音越大。鞋子踩在沙子上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再往前時海風把兩個人的聲音吹得近了些，她原本不想在意，可耳朵裏突然灌進了羅恕兩個字，腳步就一停。
“你不是說羅恕這次肯定要被封殺了嗎？結果呢，他非但一點事都沒有還正常地進組了。”
說話的人是蔡智超，《冬眠》的男二號。這人是娛樂圈裏後臺很硬的資源咖，演技沒多少，人長得也就那麽回事兒，不醜也算不上多麽帥。長相偏柔，沒多少男子氣概，可從出道開始接的全是知名大IP裏的男一號，人設全都特好特蘇，還能讓不少有頭有臉的前輩都來給他作配。接到《冬眠》的本子後他本來還想跟羅恕争男一，實在是咖位比不上才作罷。可進了組後他沒有安生，三番兩次借後面靠山施壓，讓林書璞改劇本給他加戲份加高光，後來這部戲的制片方撤資，羅恕全盤接手，他實在沒轍了才沒作什麽妖蛾子，規規矩矩地把戲拍完。
沒搶上《冬眠》的男一，他早就心有不甘，把羅恕當成了對手。這次的電影《臺風落海》原本傳出消息，說要開了羅恕換他去演男一號，結果最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你跟我保證過什麽？”蔡智超人長得柔，說話聲音也柔，尤其眼裏含着汪眼淚的時候，還真有那麽點兒楚楚動人的意思。原來他私底下的真人是這個形象，跟他在偶像劇裏所呈現出來的帶了蘇感人設的男主角完全不同。
“這是你第二次食言了，”蔡智超說着說着竟哭起來，抽噎得挺可憐，“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不管你讓我做什麽，我有沒有聽你的話？我只不過是想演個電影而已，憑你的能力就是請人吃頓飯的事，可你都不幫我。”
林書璞往前探了探頭，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站在蔡智超面前的男人是李向陽，跟張昌交情不淺的那位著名投資人。
李向陽四十多歲，穿一身定制西服，隆起的大肚腩上扣着條十幾萬的愛馬仕皮帶。
羅恕平時也會用到一些奢侈品，光林書璞看他系過的愛馬仕皮帶就有好幾條，可那些皮帶箍在他勁瘦有力的腰間就讓人覺得性張力滿滿，瞬間明白了那些奢牌的價值。可同樣品牌的東西在李向陽身上卻只讓人覺得掉價，甚至懷疑那個品牌存在的意義。
挺着啤酒肚的李向陽去抱蔡智超，叫了聲“心肝”，說：“別哭了，這事兒我不是沒努力過，差不多都商量好對策了，誰知道張昌突然反悔不敢跟羅恕鬥了。《臺風落海》的導演還有投資人全是站在羅恕那邊的，真不好去搶那個男一號。我的寶貝心肝，不然這樣，我明天就去找陳導，讓他簽你去演他電影的男一號。陳導的江湖地位可比烏導要高多了，只要演了他的戲那基本就是在超一線上坐穩了，以後我看誰還敢瞧不起你，怎麽樣？”
蔡智超這才消停了些，細着嗓子說：“你可千萬別說話不算話。”
“哎呦我的小心肝，老公騙誰都不會騙你的，放心吧。”
“還有，我看羅恕不順眼，憑什麽好資源都先往他手裏遞啊？你跟我保證過一定會讓他灰溜溜地滾出娛樂圈的，這事兒什麽時候能辦成？”
“快了快了，你沒見他最近老惹麻煩嗎？我已經在想辦法搞臭他名聲了，到時候再讓他違個法吃個官司，他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你真能做到？”
“計劃我都想好了，保證萬無一失。”李向陽猴急地親蔡智超：“心肝，好幾天沒見了，快讓老公親親。”
他兩只手去揉蔡智超的屁股，一聲聲的心肝叫着。蔡智超伺候他伺候慣了，知道怎麽取悅這位大佬，解開他勒在啤酒肚上的皮帶，手往裏伸。
拍到這裏，林書璞按下保存，蹑手蹑腳往外走。誰知道葛佩突然打過來一個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她後背蹿出一層冷汗，腳步加快。
身後那兩人已經追了過來，不确定她是誰又聽見看見了多少，沒敢叫嚷，只一心想把她抓住，檢查她手機裏有沒有不該有的東西。
林書璞慌不擇路跑進藝術中心大堂，裏頭明燈璀璨衣香鬓影，世界各地權貴名流齊聚一堂，除了受邀來品酒之外更重要的是拓寬人際資源圈子。每個人都是盛裝出席，男人西裝革履，女人争奇鬥豔。只有突然跑進來的林書璞格格不入，穿着普通的針織毛衣、毛呢半身裙、小白鞋，頭上戴了頂黑色鴨舌帽，就那樣無頭蒼蠅一樣地在大廳裏亂跑着。
蔡智超不好再出面，早偷偷走了。李向陽在後頭追，她聽見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好像下一秒就要揪住她的衣服，心裏發急，頭又疼得發暈，腳下一拌往前栽了過去。
并沒栽到地上，有人橫過來一條手臂撈住了她，另一只手扶在她後背。
她聞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清新淡雅的松木香，心裏一動，擡起頭，如願以償地撞上了羅恕幽深的目光。
羅恕把她撈起來，不讓她動。她站在他面前，靠近他左邊胸膛的位置。他一只手攬在她腰間，在外人看來極其維護的一個動作。可明明他身邊有另一位女伴，周家的千金小姐曼知。
現場頓時寂靜下來。在這陣詭異的阒然中，羅恕側過頭，冰冷的雙眸警示意味十足地瞥向李向陽。
李向陽腳下急剎，一步也沒敢再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