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節
落疤
車子裏空間密閉, 空調徐徐往外吹着風,正好的溫度。
林書璞在副駕駛上坐着,給羅恕發了好幾條消息,他全都沒回。實在是氣狠了, 她用力地敲着屏幕鍵盤, 一條條發:
【混蛋!】
【你真的很讨人厭你知道嗎!】
【世界上怎麽有你這麽霸道的人!】
【我恨死你了羅恕!】
【我讨厭你!】
發了不下十幾條罵他的話後, 聊天窗裏突然冒出一條來自對方的最新信息:
AAA羅恕:【AD鈣奶喝嗎?】
她一怔,原本火氣彌漫的一顆心驀地柔了下。
她抿抿唇,想了幾秒後還是妥協:【喝】
AAA羅恕:【那還讨厭我嗎?】
林書璞心髒一顫。
很快, 羅恕的下一條消息又發過來:【別讨厭我了,好嗎?】
林書璞的臉一點一點發熱, 實在是扛不住, 索性把手機摁滅不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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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羅恕出現在擋風玻璃前的視野裏,手裏拎着一袋東西。
即使知道這車私密性很好,外面的人看不到車裏,林書璞還是不敢看他的眼睛,撇過頭。
駕駛室車門打開,羅恕坐進來, 把裝着AD鈣奶的袋子給她。
林書璞這時候的自尊心又回來了, 扭過頭不肯接。
羅恕把袋子放扶手箱裏, 發動車子離開。路上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一直到車子快開到一家燒烤店時, 她非要讓羅恕停車,說還沒有吃飯。
這家燒烤店開在犄角旮旯裏,生意慘淡, 這個點一個客人都沒有。林書璞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點了一大堆串和十來瓶啤酒。她知道羅恕不吃這種高熱量的東西, 過去一直沒說,今天趁着心情不好一股腦全說出來:“你每次跟我吃飯就只是坐一邊看,點的東西你一口不吃。你跟別人也是這樣嗎,你就只是坐着看別人吃東西?”
“不是,”他說:“我哪有閑心看別人吃飯。”
“那你為什麽……”
林書璞說一半停了下來,因為她意識到了什麽,恍然發覺羅恕對她跟對別人的不同。
羅恕好像知道她沒說完的是什麽。
雖然只是一半問題,他還是做了完整的回答:“因為喜歡看你吃飯。”
每次看她大口大口地吃着飯,他對她的擔心才會少一些,想确認她有好好地保重身體。
林書璞低着頭,不說話了。
她開始一根接一根地吃烤好的牛肉串、牛板筋、金針菇、土豆片、饅頭片。吃沒多少要倒酒,羅恕把瓶起子拿過來,看也不看,揚手扔進了正往這邊走的一服務員端着的托盤裏。年輕的女服務員憋了口氣,兩眼發直地看着羅恕,心髒被他這個動作敲擊起了一片片漣漪。
怔了很久,女服務員來送烤好的生蚝和扇貝,收走托盤的時候借故碰了下羅恕的胳膊,林書璞看見了。
她心裏更氣這個男人,喊:“我現在就要喝,我是個成年人,有喝酒的權利,你沒有資格管我。”
羅恕壓着眉眼間的火,喉結動了動。
過了會兒,他拿了其中一瓶酒放桌上,又拿起另一瓶,握瓶口的同時食指中指和大拇指扶住桌上那瓶,提起來大概五厘米的高度後往下磕,他手裏握着的那瓶酒的瓶蓋就這麽被撬開了。
他把那瓶打開的酒放在林書璞面前。
林書璞拿起來,直接對瓶吹,一口氣喝掉一整瓶啤酒下去。
她每喝完一瓶,就讓羅恕給她開瓶新的。桌上的酒瓶一個個變空,她的眼睛越來越不中用,從看不清楚人影到出現了重影。熟悉的醉酒後的眩暈感襲來,兩只腳不太能感知到地面的存在了。
對面即使模糊也還是帥得一塌糊塗的男人問她:“喝夠了嗎?”
她不理,起身往外走。羅恕去櫃臺那邊結賬,扭臉見她腳步虛浮老想往地上摔,伸手撈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帶着她出了燒烤店。
林書璞不讓扶,推開他,證明自己酒量很好一樣一個人往前走。羅恕在旁邊跟着,目光中心始終放在她身上。
到了他那輛黑乎乎的邁巴赫前,林書璞不走了,人背對着在車頭上一靠,側擡着頭看羅恕。深夜的街角漆黑靜默,除了草叢裏偶爾兩聲蟬鳴外沒有任何聲音。
林書璞打破這片寂靜:“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羅恕一雙眼睛又黑又深:“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自己說出來。”
“是,我是欠了那人的錢!”
林書璞的眼睛倏地紅了:“我欠了好多好多錢,我每個月都拼命地掙錢,可我還錢的速度根本趕不上利息增長的速度。我有想過去報警,可我看到另一個人也是還不上周家的高利貸,想告周家非法放貸還涉黑,可沒等那人到法院門口,他家裏就出事了,他爸被傳是操作不當從工地的腳手架上摔了下去。我很害怕他們會害我姥姥,只能不停地給他們錢。所以我沒有辦法再在學校讀書,只能跟陳琪簽了全職合同,離開了學校去工作。”
羅恕聽得頸下暴起了一條條青筋,拳頭握起又松開,再緊緊地攥起來,竭力控制住處于失控邊緣的情緒!
“這些事情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他語氣發狠又兇:“三年前事情發生的時候你不知道找我嗎?你什麽都不說,還換了所有聯系方式,讓我怎麽都找不到你,你知道這幾年我有多擔心你嗎!”
“那個時候你已經成名了,你不是安寧鎮修車店裏的小職工了,你的生活就該是每天都風風光光體體面面的,我有什麽資格打擾你?”
“你是我妹!”
“我不是你妹!”林書璞直起身,沒再靠着車頭,聲音變大:“難道就因為我媽自作主張發起的一場認親儀式,我就真的是你妹妹了嗎?就因為你拿我當妹妹一樣地放在身邊照顧了一年,我這輩子就都能訛上你嗎?我沒有臉找你,你的生活變得那麽好,我的生活卻一團糟,如果我把你拉下水我就太惡心了。所以我不能再心安理得地跟你聯系,我必須當成從來都不認識你那樣,跟你劃清界限。”
所以從十六歲以後,林書璞徹底斷絕了跟羅恕的聯絡,不管她的日子過得有多麽艱難,也都沒有起過找羅恕幫忙的念頭。
直到羅恕接了《冬眠》的男一號。
兩個人再次見面,原本她還是想當成不認識他,可慢慢發現自己根本就做不到,每多看羅恕一眼,她的心就悸動得更深一分,喜歡他喜歡到即使知道自己配不上,即使知道前路艱難幾乎絕無成功的可能,也還是想貪婪地将他擁有。
“我是個很糟糕的人。”她鼻子酸到逼出了眼淚:“人生從出生開始就很失敗。我爸媽都是作家,在我十歲那年我爸自殺了,因為抑郁症。我媽接受不了他的死,人慢慢也病了,一發病就會罵我,說我是拖油瓶掃把星,把我爸克死了。她真的一點兒都不喜歡我,我見過很多媽媽都拿自己女兒當寶貝養,可她拿我當仇人養,不僅從來都不疼我,她還去借高利貸,然後把擔保人寫成我的名字。我不明白她既然這麽讨厭我,為什麽當初會把我生下來,或者生下來後為什麽不直接把我掐死,那樣不就一了百了了?”
“連把我生出來的人都不喜歡我。”林書璞哭得抽噎,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喜歡我。”
她每掉一滴眼淚,就好像往羅恕心髒上插了一把刀,他才知道有時候心疼是真的會死人。
他往前走了走,靠近她,壓抑着想把她的眼淚一滴滴舔幹淨的沖動,用襯衫袖子給她擦滿是淚痕的臉。
林書璞把臉埋進他懷裏,新流出的淚浸濕了他昂貴的襯衫。因為有他安慰,她的聲音越來越委屈:“我十一歲以後你就離開了鎮子去上大學了,明明走的那天你跟我說你每個寒暑假都會回來看我,可你說話不算數,我等了你五年你都沒有回來過一次。”
她擡手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雖然那點兒力氣對于他來說就是在撓癢癢。
“你騙我,我每天都在等你,可就是等不到你。後來你連微信都很少跟我聊,只在我生日那天給我寄一份禮物回來。”她打他,擡起頭流着眼淚看他:“我才不稀罕你的禮物,你既然都不要我了,那我也能不要你,我就是要讓你找不到我。”停了停,抽噎了兩聲,繼續說:“雖然我知道,你可能根本就不在乎找不找得到我了。”
羅恕的眼神早不知不覺變了,裏面沉着克制極深極久的欲念。
懷裏的女孩五官精致,面目清柔,一雙眼睛即使在流着淚時也漂亮得讓人沉溺。
路邊一盞昏黃的路燈把她的美麗事無巨細送進他眼睛,一切囿于理性下的壓抑、克制在這一刻潰不成軍。
羅恕一只手掌住她後腦勺,在親下去以前說了兩個字:“在乎。”
俯首,嘴唇貼上。
他親得很重,不給人喘息的空間,牙齒在她唇瓣上不過咬了幾下,舌頭就迫不及待地想鑽進去,抵開她齒關在她口腔裏一點也不溫柔地舔舐。
林書璞醉得厲害,分不清現在是現實還是夢境,而亂了分寸的心跳讓她的感受無比真實。她沒有拒絕,當然不會拒絕,誰讓親她的人是羅恕,而只有羅恕才配吻她。
她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身體還是無比誠實地向他服軟,兩只胳膊下意識摟住他脖子,頭擡着,唇緊緊地跟他黏合在一起,在他的舌頭掃蕩過來時伸出舌尖跟他攪在一起。
很快身體騰空,羅恕一只手把她從地上抱起來,往前走了走放她在車前蓋上,手抽出來從後面攬住她腰,身體深俯吻她,上瘾一樣掠奪她嘴裏的甘甜和淡淡酒味。
他的氣息實在太兇太重,林書璞嘴裏的氧氣被他搶劫一空,身體裏的漂浮感更加強烈,而人仍舊在放縱着他的親吻和撫摸,手從他脖子上滑下,改成去摟他的腰。
羅恕擔心她是因為喝醉了酒不清醒,親了一通後才想起來自己這麽做根本就不是人。唇略略跟她分開,一只手握着她的臉,啞聲問:“知不知道我是誰?”
林書璞半睜着的眼裏滿是迷離,說出口的話卻清醒:“羅恕。”
她說:“是我哥。”
羅恕又一次發狠地親上去,膝蓋抵開她兩條腿,壓着她躺倒在車前蓋上,唇齒撕咬間沉啞說出一句:“不是你哥,只是羅恕。”
知道她并沒有把他當成其他人後,他吻得更加肆無忌憚,握在她腰間的手一下下使力揉搓着。女孩的腰無比細軟,在他手裏似能化成水。
林書璞紮起來的頭發早就不知不覺松散開,皮筋被他扯掉戴在了腕上,他的手指插入她發絲,溫柔地掌扶着她後腦。
整整十分鐘過去,他仍舊氣息繁重地吻着她。林書璞懷疑羅恕是想把她的舌頭咬掉,再把她整個人一口口地吞進去。
怎麽有人接吻會這麽兇這麽久的。
可不管唇上再怎麽刺疼,她心裏都還是盈滿了幸福感,整個人舒服得像飄在雲端,喉嚨裏不自覺地哼出又嬌又媚的嘤咛。
她臉上的眼淚早被他吻幹淨,就像他早想過千百次的那樣。柔軟的身體被他緊緊壓着,兩個人貼得越緊,她小腹處越能感覺到正被鐵一般堅硬的東西戳着,那種巨大和火熱讓人面紅耳赤。
她知道那是什麽,只是沒想到尺寸這樣驚人。
存在感極其強烈,完全沒有辦法忽視。
羅恕慢慢不滿足于親她的臉,唇一路往下從她的耳朵親到她雪白柔嫩的脖頸,微微用力吮出了一個紅痕。還想再繼續親的時候,林書璞柔媚婉轉的喘息聲不見了,挂在他脖子上的手也緩緩垂落下去。
她竟然醉得直接睡着了。
在他親她的時候。
羅恕無奈從她頸項裏起身,把她拉起來,臉扶正,略有薄繭的拇指指腹在她殷紅充血的唇上蹭了蹭。
人湊過去,無比溫柔地在她唇上又印下一吻。
“璞璞,”他滿含珍惜地叫着這個名字,像在叫自己心口上的朱砂痣:“這個世界上不是沒有人喜歡你。”
“我很喜歡你。”
“喜歡你喜歡得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