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節
落疤
吳家偉很長時間沒見羅恕回去, 過來看看情況，沒想到就碰見了這樁爛攤子。周赫峰威脅說要把羅恕打人的事情傳播出去，還要報警，不管吳家偉怎麽勸就是不肯松動。他知道羅恕這樣的人一旦跟刑事案件牽連上那前途就徹底毀了, 以後別想再在屏幕上露臉。
吳家偉提出用錢解決, 周赫峰還真不是個缺錢的主兒, 當下給罵回去了，後來說要是息事寧人也可以，得讓羅恕親自給他道歉。
羅恕就不是個會給人道歉的人。
打人雖然是出于沖動, 但羅恕沒有因為自己的沖動而後悔，由此引發的一切後果他全都接受。
林書璞知道他的脾氣, 瞞着他私自去找了周赫峰。
周赫峰去醫院上過藥, 正帶着一幫兄弟在大排檔撸串，扭臉見一瘦弱單薄的女孩朝這邊走過來，赫然就是林書璞。
周赫峰笑了聲，過于扁平化的臉讓他笑得有些難看。
“看看誰來了，”周赫峰說：“羅恕養的小妹妹來了。”
一幫小弟全笑，眼睛無比下流地挂在林書璞身上。
林書璞往周赫峰身邊的空椅子裏一坐, 開門見山：“你要是敢跟羅恕過不去, 我就報警說你要強/奸我, 羅恕是為了救我才會動手打人。”
周赫峰啪地扔了手裏的簽子：“你報警人家就信啊，我要是強/奸你我會選酒店走廊嗎？”
“像你這種磕了藥的人, 神智不清醒是很平常的事。”林書璞看着他：“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因為吸毒進過幾次局子嗎？”
周赫峰的臉色變了。
“你次次被逮進去，又次次被你大伯撈了出來。你大伯手段很大，我知道。不僅是吸毒, 你們幹過的還有其它的，比如非法鬥毆致人傷殘、為了搶地盤跟人火并、放高利貸、涉足色情産業。警方現在還拿不到你們的把柄, 或者有把柄可也不能把你們怎麽樣。可現在是信息社會，新聞傳播的速度很快很廣。你要是第一天把羅恕的名聲搞臭了，我第二天就能豁出一切把你們的事情上報給有關部門，到時候你看看誰的損失更大？”
周赫峰怔愣盯着臉上還帶了點兒嬰兒肥的小丫頭片子，她長了張娃娃臉，顯嫩，年紀又确實輕，樣貌柔和沒有攻擊性。可周赫峰也是今天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表面，小丫頭的內心跟長相完全是兩個極端。她長得有多柔，性子就有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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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赫峰來了點兒興趣：“你可真是不知道死活，知不知道那些跟你說了一樣話的人他們是什麽下場？”
“你也不用吓唬我，我敢跟你說這些就做好了一切打算，最差不就是被你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到最後連個屍首都不會被人找到。你也知道，我的命不好，爸死了，媽是個瘋子，姥姥一身病，整天過着不是人的日子。所以我沒有什麽不能失去的，我的生活就是一灘爛泥，任何人都不值得我留戀。不就是一條命嗎，我能豁得出去。可你不一樣，你的日子過得這麽好，你能豁得出去嗎？”
“所以你才敢來威脅我？”
“我也不想，是你因為一點兒小事就非要鬧到警察局，既然你這麽想公事公辦，那我們就按公了的路子來。你有話跟警察說，我也有話。”
周赫峰有一陣時間沒說話，借着大排檔棚頂上亂七八糟扯的燈泡觀察林書璞。越看下去，就越發現她漂亮。那可真是一種與衆不同的漂亮，因為她的漂亮裏摻了種有膽跟他同歸于盡的決絕，這讓她的迷人之處更加具象起來。
意識到這點後，周赫峰突然想到了羅恕，把自己跟他做了番比較。但其實不用比他也知道，他哪裏比得上羅恕的萬分之一，那個男人簡直英俊得讓人心生嫉妒。所以林書璞會用看垃圾的眼光嫌棄地看他，卻能用看愛人的眼光深情地注視羅恕，這件事正常得都不用分析。
周赫峰心煩地揉了揉過短的寸頭，擡起眼睛：“你說任何人都不值得你留戀，這裏面包括羅恕嗎？”
被人一下子拿住七寸，林書璞的神色發生了波動，嘴唇蠕動了下：“就是因為不包括他，所以你要是敢跟他過不去，我就一定會跟你過不去。其實今天的事不過就是一點兒小事，你想占我便宜沒占到，羅恕打了你幾拳但也沒把你打成重傷，你現在不正好好地坐在這吃東西呢嗎？”
周赫峰眯起了眼睛聽着。
林書璞繼續說：“而且你別以為你在安寧鎮能橫行霸道，外面的人就都怕你，也別以為憑你能毀了羅恕的事業。他家裏是沒有一個威風的大伯，可他也靠自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他現在值多少身價你上網一搜就能知道，一個擁有巨大價值的人所擁有的關系網可不少，那麽多人的利益都跟他息息相關，你覺得你能動得了他的地位嗎？真要鬥起來，你們周家不一定會是羅恕的對手。所以，為了避免鬧到最後魚死網破，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我們兩方的人都不追究了。”
“你好好考慮一下吧。”林書璞把要說的說完，臨走前朝他伸手：“發圈還我。”
周赫峰覺得好笑：“一個破發圈……”
“不管多破你都得還我！”林書璞眼神堅毅，好像被搶走的是什麽價值連城的寶貝一樣。
周赫峰又看了她一會兒，不甘不願地從口袋裏把那個黑色發圈拿了出來。林書璞一把奪走，之後當着他的面舉起手籠住一頭濃密漆黑的長發，極其随意地紮了個馬尾辮。
她這張清秀又純的小臉不管怎麽折騰發型都好看。
紮好發，林書璞起身就走。
走沒幾步，身後傳來周赫峰的聲音：“羅恕知道你喜歡他嗎？”
林書璞被這句話釘在原地，身形僵住，有一陣時間什麽也沒說。
周赫峰朝她走過來：“別不好意思承認，我理解的。羅恕那貨天生長了一張會勾引女人的臉，你喜歡他不奇怪。可問題是他想不想讓你喜歡？”
林書璞的痛點被戳到，眼睛不知不覺紅了一圈。
“要是羅恕知道，他養大的妹妹其實對他一直有種龌龊的心思，”周赫峰見她這反應，有了七分認定自己的猜測都是對的，故意一句句往她心窩子裏捅：“你猜他會不會覺得惡心？”
長久沉默後，林書璞紅着眼睛盯回他：“關你屁事！”
她承認了。
她竟然承認了！
周赫峰想起白天的時候被羅恕當只狗一樣地揍，現在在他面前的漂亮妞又因為羅恕而不顧死活地來找他，火氣就上來了：“是跟我沒關系，可羅恕一大明星在外頭打傷了人這總跟我有關系。你剛讓我息事寧人，說這樣對我們兩邊都好。可那個被打的人是我，我腦袋差點被羅恕開瓢這總歸是事實，憑什麽讓我一句話都不說就咽了這口氣？”
林書璞只是盯着他，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周赫峰朝她靠近了一步：“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既然你來找我了，我總不會一點兒面子都不給你。這樣吧，後天我生日，晚上八點會在心跳酒吧跟大家夥聚聚。到時候你也來，給我敬杯酒，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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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導演和編劇拿了籌備多年的劇本跑到安寧鎮來找羅恕，請羅恕出演電影裏的男一號。
會面地點在本地一家私房菜館，對方表現出極大的誠意，最重要的是開出的片酬是個天文數字，還承諾電影上映開始盈利後會給羅恕分紅。這個條件算頂級了，吳家偉當場就想讓羅恕把合約給簽了，羅恕卻表情淡淡，只說先看劇本，跟人吃完一頓飯後就走了。
回去路上吳家偉不免要說上幾句，責怪羅恕跟錢過不去。不過羅恕現在是全公司的財神爺，老板說了要把他當大爺一樣供着，工作上随他去，不能忤逆他的意思，吳家偉也只能見好就收，說到最後變成了：“不過先看劇本也對，畢竟電影演員要是演了一部爛片，那對他的後續發展影響是很大的，咱們眼光得放長遠，不能貪圖眼下那點兒片酬。”
什麽話都讓他說了，羅恕不鹹不淡聽着，一句茬沒接，到了酒店門口把吳家偉放下來，他調轉方向盤回了跟林書璞的家。
家裏一片黑，一盞燈都沒有。往往這種情況就是林書璞不在，那丫頭習慣出門前把家裏的燈全關一遍。
羅恕開了燈裏裏外外找一遍，确實沒找到她的人影。打電話，她沒接，提示手機關機。
白天她剛被流氓騷擾過，羅恕直覺不好，坐上車開出院子沿着昏黃馬路去找她。
駛沒多遠，前車燈照出一個纖弱嬌小的身影。羅恕下了車幾步走到女孩身邊，語氣有擔心：“去哪兒了？”
“肚子餓，吃宵夜去了。”
林書璞往前走，羅恕把她拽回來。兩個人相對站着，她能聞到他身上極有韻味的松木香，視線前方是他掩藏于薄薄皮膚下的堅硬喉結，再擡起頭，與他一雙眼睛對視上。他的眼睛是那樣好看，是她剛好喜歡的有些冷淡的單眼皮，偏偏于冷淡中讓人品出他身上散發出的屬于男人的性感。
帶了欲的性感。
距離白天的事相隔有五六個小時，羅恕終于分出時間問她：“你跟周赫峰是怎麽回事？”
“沒怎麽回事。”
“所以他是因為閑得蛋疼才去騷擾你的？”
“沒準，”林書璞用輕松的語氣玩笑：“畢竟我長得這麽漂亮，還是挺容易遇到流氓的。”
羅恕知道她肯定有事瞞着不說。這個女孩藏起來的秘密太多，他已經數不清到底有多少了。
“哥。”
她又這麽叫他了，因為剛被周赫峰說了那麽一通話，她急于用這個稱呼來向羅恕證明她對他并沒有什麽龌龊的心思，即使事實上她有。
“你以後別在外面打架了。”她說：“當時又沒有發生什麽，你為什麽要把人打得那麽狠？”
“那狗雜碎摸你了！”
“他只是摸了下我的頭發而已。”
“你還想讓他摸你哪？”
羅恕眼裏壓着火，狠勁兒上來了，話說得有些難聽，讓林書璞一瞬間安靜下來。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羅恕沉沉看着她：“你跟周赫峰什麽關系，他為什麽會糾纏你？”
羅恕離開小鎮去上大學的那年周赫峰還沒有冒頭，他并不知道小鎮裏有這號人物，是在今天去了修車店問霍老板，才知道周赫峰那人手底下“不太幹淨”。
到了現在林書璞仍是不肯告訴他。
她把胳膊從羅恕的手裏掙出來，堅持說：“什麽關系都沒有，我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