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節
落疤
羅恕是《冬眠》的主演兼最大投資人, 在劇組裏基本屬于一言堂的地位。他說要把吻戲删了,沒人敢跟他叫板。
黃碧欣失去了能跟羅恕親密接觸的唯一機會,把事故原因歸咎到了林書璞身上。她明明聽到昨天導演讓林書璞幫着羅恕走進男主的內心世界,結果今天羅恕就說要把吻戲取消。
肯定是那小丫頭片子在背後搞的鬼。
一場清湯寡水的感情戲就這麽結束, 一條過。導演開了香槟慶祝本劇正式殺青, 所有人站在一起拍了張殺青照。
按照慣例殺青照要男女主角站在最中間, 黃碧欣一早就抱着花在第一排的位置等着,可是等了很久都沒等到羅恕,一扭頭, 看見他仗着身高優勢往最後一排一杵,而在他身前的是比他矮了一頭差點兒就要被淹沒在人群裏的林書璞, 羅恕垂下的手被人影重重掩着, 沒人看見他一只手拉扯着林書璞的手腕,另只手在她身前虛虛圈着,防止前面的人會碰到她。
而黃碧欣站在第一排,拍了張有史以來跟她劇裏的男主角最遠的殺青照。
她忍不住想翻白眼,沖着男主角這個冷淡性子,劇播的時候能吸引到CP粉就出鬼了。感情戲不出彩, 那估計這劇就能埋了, 別想能有水花。
黃碧欣就等着看羅恕賠上一筆大的。
晚上定了家酒店舉辦殺青慶祝會, 導演特意叫上林書璞,話說得熱情, 林書璞不好不去。
酒店距離不遠,羅恕沒開車。
從家裏出發,走到半道林書璞想把頭發紮起來。外面天氣實在太熱, 她頭發又厚,不紮頭發難以過夏。
她站路邊, 對着商店裏的玻璃把頭發攏高,習慣性去摸手腕上的頭繩卻摸了個空。
出門忘記帶了。
羅恕讓她先在原地等了會兒,他跑到附近一家商店買了兩根黑色頭繩,跑回來的時候額上生了汗,微微浸濕了額前碎發。
林書璞接過發繩,一根戴在腕上,用另外一根把頭發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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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店,因為兩個人身份懸殊,原本的位置相隔了十萬八千裏,羅恕卻偏偏沒在導演、監制和主要演員那桌坐下,而是走到林書璞身邊,手一拍她旁邊坐着的男人肩膀,把人拎起來換了個位置。
不少人都看見了,不敢說什麽,也沒人敢拍照。上次狗仔拍了幾張羅恕和林書璞的照片發在網上,結果羅恕登上八百年不用的微博親自澄清了緋聞。他雖然除了拍戲以外從不進行營業更沒有媚過粉,被評價為是“最不懂得感恩粉絲的男明星”,可就算這樣喜歡他的女粉絲也還是一茬接一茬層出不窮,在看到他那條“澄清博”後立刻湧到狗仔主頁把人罵得直接銷號跑路了。從那以後,沒人敢再胡亂猜測他和林書璞的關系。
黃碧欣的心神一直放在羅恕身上,從剛才到現在看到他幫林書璞拆了副碗筷又拿熱水燙過、在跟桌上一些人聊天的同時還能分得出心神看到林書璞擰不開一瓶飲料,順手擰開把果汁倒進她杯子裏、發覺她很愛吃一道菜,可那道菜比較遠不方便夾,他直接把菜放到距離她手邊最近的位置,而絲毫不顧旁人異樣的眼光。
羅恕對林書璞越好,黃碧欣的酸漲得越多。她不理解為什麽自己會輸給林書璞這個小黃毛丫頭,明明不管從臉蛋還是身材來看,都是她更勝一籌。林書璞雖然身材也好,可到底沒她胸大屁股翹。
唯一比較有優勢的,不過是比她年輕幾歲。
可誰又沒年輕過,誰又不會變老呢?
吃飯席上鬧哄哄的,林書璞不喜歡跟人說話,一直都在專注地埋頭吃飯。快到腰的頭發被她随手紮成個馬尾,幾縷碎發落在臉旁耳邊。
跟她坐一桌的大都是些劇組裏無關緊要的小人物,還是第一次能跟羅恕同桌吃飯,一個個都來找他搭讪敬酒,說些有的沒的。羅恕沒什麽高高在上的姿态,不管誰來敬酒都給面子地喝了,話也說得滴水不漏,只是不見一個笑臉。不過他平時一向冷慣了,大家都知道。
可當他時不時地低頭同林書璞說話時,大家發現這個冷臉的閻王眉眼間會滲出一絲能稱得上是溫柔的笑。也不知道林書璞說了什麽,總能讓他心情愉悅。
羅恕酒喝了不少,沒上頭,臉也不紅,反倒是越喝越白。林書璞知道他酒量好,可也不是這麽個灌法兒,再有人讓他喝酒時她攔了一把,把他的酒杯拿過來,小聲打着商量:“我幫你喝吧?”
“小破孩喝什麽酒。”羅恕把酒杯拿回去,往她空了的杯子裏繼續加果汁,他游刃有餘地又跟那些人寒暄起來。
林書璞想去趟廁所,擡起頭四處看了看,但是沒找到洗手間的方向。羅恕起身領着她去,出了宴會廳走到一條走廊的盡頭,屈指往女廁所門上敲了一記,說:“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林書璞進廁所前,看到他推開陽臺門走了出去,手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了一盒煙。
黃碧欣找到羅恕,他正閑倚在陽臺欄杆上抽煙,一邊的照明燈在這男人臉上切割出一層抓人的欲感。
黃碧欣走過去,找話說:“我手上接了個新的本子,內容很紮實,又是大導演大制作,你有沒有興趣?”
“你要是有工作要聊就去找我經紀人。”羅恕夾着煙的那只手搭在欄杆上,食指屈起撣了撣煙灰,語氣是一貫的冷漠沒有溫度:“他正跟外邊坐着,你出門走到頭往右拐就能看見。”
“那就不聊工作。”黃碧欣把背着的手伸到前面,一個精致包裝的禮物送到羅恕面前:“算是殺青禮物吧,這段時間合作愉快。”
羅恕垂眸看了眼,人還是那副無動于衷的樣子:“不巧,我這人從來不收禮。”
“……”
黃碧欣傷心歸傷心,對這男人的迷戀是一點兒沒少。誰讓他冷着臉跟人說話的樣子都欲到了她心裏去,她就算被冷落了也還是願意咽下這口氣。
她學着羅恕拿背靠上欄杆,在夜風裏扭過頭看他線條分明的側臉:“我看你最近跟叫林書璞的那個小助理走得挺近的。”
羅恕的表情這時候才有了變化,眉頭微蹙。
“那小助理是挺漂亮的,年紀也小,正嫩的時候。”黃碧欣說:“可我跟她比起來一點兒不差吧,而且不管再怎麽樣她都只是個助理啊,一輩子不會有什麽出息,人生貧窮得一眼就能看得到頭。像我們這樣的人,遇到她那種人不離得遠一點兒,還要往上湊嗎?那可不是瘋了。雖然說這些不太好聽,但現在的社會什麽層次的人就該跟什麽層次的人交往,兩個不同階級的人是不該有什麽交集的。你畢竟也在娛樂圈裏待了好幾年了,這些道理你不該不懂。”
黃碧欣癡迷地盯着羅恕,話到此處也不藏着掖着了,把她早就想說的全說了出來:“所以,你與其在一個小助理身上費精神,不如考慮考慮我。你知道的,我父親是原信集團的工會主席,娛樂圈裏沒人敢不給他三分面子。凡是我想要的資源,我爸一句話就能幫我拿到。如果你跟我在一起,那以後我的靠山就是你的靠山,你不需要那麽辛苦去拍戲,也有數不清的錢能拿。”
羅恕這時候扭過頭,自上而下看她。
她發現他的眼睛在清冷之餘還帶了些鄙夷,當他面對林書璞時會有的溫柔是一分也不肯拿給別人。
羅恕無比嘲諷地淡嗤:“你想潛我?”
這麽句話經他的口說出來多了幾分挑逗的意味,黃碧欣美目如波,聲音細軟:“不可以嗎?”
羅恕伸手把她的下巴捏住,往上擡。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滑着,從她的眼睛看到她嘴唇,再看她細長如天鵝頸般的脖子,物料滿滿的緊裹在輕薄衣料裏的胸部。他的目光似有溫度,落在哪裏哪裏就起了一片火焰,燒得黃碧欣渾身都熱了。
可下一秒,羅恕重新看向她的眼睛,兜頭一瓢冷水潑下來:
“是誰給你的勇氣讓你認為你跟書璞比起來一點兒都不差?”他頂着一張帥臉說着戳人心的狠話:“在我眼裏,你連她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躲在半開的門後偷看兩個人的林書璞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麽,只看到羅恕親昵地捏着黃碧欣的下巴,兩個人好像下一秒就要親上去。
在羅恕把黃碧欣的臉甩開以前,林書璞紅着眼睛轉身走了。
男洗手間裏一個人走出來,叫住她:“林書璞。”
周赫峰的聲音有些尖厲,聽着無比刺耳,很好認。
他走到她面前,流裏流氣地笑着:“安寧鎮就是小啊,拐個彎就能碰見你。我還發愁你這幾天老不搭理我,得去你家找找你呢。”
林書璞陡然警惕起來,看着他:“你要去哪兒找我?”
“這麽驚訝幹什麽,羅恕把你們家那破宅子整修得跟一城堡似的,這事兒誰不知道。要說也奇怪,他一大明星幹嘛對你一小破丫頭念念不忘啊,回鎮子裏第一件事就是滿世界打聽你的消息。知道的說他是丢了個妹妹,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丢了個童養媳呢。”
林書璞只是瞪着他,不想聽到羅恕的名字從他的髒嘴裏說出來。
“所以說人的命運還真是神奇,你說你一小破丫頭,爸死了,媽又是個情緒不穩定的瘋子,再加上還有個一身病的姥姥,這種日子怎麽看怎麽不是人過的。可你偏還遇到一救世主!”
周赫峰覺得好笑似的:“那人還是羅恕,羅恕欸,就是那個紅透兩岸三地紅遍全球的大明星!他竟然跟你認識,不僅認識還拿你當親妹妹一樣疼。這幾天我手底下的人可看見了,說你跟羅恕同進同出,倆人在一塊過起日子來了。我說他幹嘛把你們家那破宅子給修得那麽好,原來是為了金屋藏嬌用的。要說他眼睛也是真毒,看得出來你長大以後是一小美女。你看看,這盤靓條順的,電視上多少女明星都比不上你好看。”
周赫峰說着上了手,一把扯掉林書璞紮發的頭繩,他的髒手伸過去要摸她柔軟帶着香氣的頭發。
“還我!”
林書璞如被人搶走了全副家當般撲過去奪發繩,周赫峰不給還把發繩揣進了兜裏,仗着男人的力氣優勢把她勒到了牆上按着,一只惡心的手如輕撫珍寶般在她頭發上摸,抓了一縷深深聞了下:“我記得你考上大學離開鎮子那年是16歲吧,其實那時候你就挺漂亮了,臉嫩得跟水豆腐似的。沒想到三年時間過去,你長得更水靈了。我現在可真是後悔,那時候我怎麽就沒把你上了呢。”
林書璞一邊躲着他的髒手,一邊繼續搶發繩:“東西還我!”
“就一破發圈而已看你急的,”周赫峰說:“搞得我好像搶了你的金子一……”
“啊——”後面的話被一聲慘叫代替,他剛摸過林書璞頭發的手被羅恕掰折了。
羅恕不顧他慘叫,揪着他後脖領子把他拖離開林書璞,砰地一聲摁着他腦袋把他往牆上砸。沒等周赫峰喘息,羅恕抓着他臉再一次猛撞向牆壁,聲音怒到極致:“你他媽摸誰呢!”
周赫峰只有慘叫的份兒,完全不是羅恕的對手,不管是身高還是力氣上的,包括身手,羅恕這貨就好像是從特戰隊裏練出來的一樣,打人是真他媽的疼。
事情發生得太快,黃碧欣跟着羅恕從陽臺回來,她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羅恕就像只被激怒的豹子一樣沖過去把那男人打了一頓。黃碧欣以前只知道羅恕冷漠到不近人情,今天是第一次看見他竟然有這麽可怕的一面。
黃碧欣被吓得縮在門口不敢動,林書璞很快反應過來,跑過去抓住羅恕的手努力把他往外推。羅恕指着已經滿臉血的周赫峰吼:“我問你他媽摸誰呢!”
周赫峰疼得站不住腳,順着牆壁癱坐在地上。鼻子裏流的血抹了一手,他擡起眼睛看那個惱怒得好像被殺了全家的男人,牽動疼毀了的臉部肌肉笑了笑:“我就碰了碰她頭發而已,你說你至于嗎?一個公衆人物跟瘋狗一樣在外面打架,你也不怕這新聞傳出去。”
“有種你他媽傳!”羅恕推開了不停阻止他的林書璞,走過來一把拎住周赫峰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拎起來,鐵一樣的拳頭對着他臉狠悶:“老子還沒有怕過誰!”
羅恕簡直像是瘋了,這樣下去很可能要出事。林書璞又來拉他,拉不住只能撲進他懷裏緊緊抱住他腰,臉埋進他胸膛隐忍着哭了起來,吓得一聲聲重複:“哥,你別打了,我求你,別打了。”
黃碧欣站在後頭看着這一幕,一顆心又冷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