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節
落疤
從修車店回家,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星星鋪滿夜空。
林書璞畢竟坐了一天車,人發疲,倦倦地打着哈欠。她只在早上吃了飯, 到現在肚子餓得厲害, 咕嚕咕嚕叫了兩聲。
她趕緊把肚子捂住, 妄圖用手把聲音隔絕掉,可結果并不那麽順利,咕嚕聲依舊在響。
她尴尬無比, 一張小臉苦着。羅恕卻覺得她這樣子可愛死,笑了笑說:“沒吃飯?”
“沒有。”她語氣頗為遺憾:“楊家河粉店關門了, 招租廣告都貼着呢。”
羅恕把車子停在一家超市前面, 帶着林書璞去裏面逛了一圈,買了不少食材和水果,另外往購物車裏放了不少她喜歡吃的零食,AD鈣奶拿了一箱,去收銀臺排隊結賬。
回到家,羅恕去廚房洗了手開始做菜, 林書璞在一邊幫忙。她廚藝不大好, 切菜也切得一塌糊塗, 只能幫着洗洗菜刷刷碗,其它所有流程都交給了羅恕。
簡單做了桌四菜一湯, 羅恕晚上還是不能吃帶油和鹽以及碳水一類的食物,雖然陪林書璞坐着但一粒米都沒嘗。不得不說自制對一個男人來說确實是很好的醫美,林書璞不管從什麽角度看, 都能看到他帥得鬼斧神工的一張臉,尤其側臉線條利落分明, 下颌線隐隐地透着張力,看得人心裏癢癢的。
美的事物能讓人心曠神怡,有這麽個帥哥坐在身邊,林書璞的視覺得到了極大滿足,時不時地就想偷瞟他一眼。無比理解為什麽他幾乎從不營業、不炒緋聞、不碰瓷,娛樂圈裏那些肮髒的出名手段他全沒碰過,僅靠着幾部電影作品就能紅透大江南北,蠱的一茬接一茬的小姑娘為他癡為他狂。
面對着這樣一個帥哥,不昏了頭才叫不正常。所以林書璞好好地坐在他身邊吃飯,而沒有撲上去不管不顧地逮着他親幾口,已經是無比克制了。
林書璞暗暗地想。
覺得自己真是一個,無比文明的小姑娘。
手機震了聲,她拿起來看,原本的好心情在看到上面的文字後蕩然無存。
周赫峰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書璞小妹妹,歡迎你回安寧鎮,哪天有空哥哥請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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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赫峰仗着做生意的大伯在這裏橫行霸道,沒人能治得了他。過去林書璞在京市,他的手伸不了那麽長,也不敢往帝都伸,只能在微信上騷擾林書璞一兩句,催她還錢。現在她回來了,周赫峰果然就來糾纏了。
林書璞心神不寧地盯着手機,臉上白得不太正常。
“怎麽了?”羅恕注意到她神色不對。
“……沒。”林書璞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可明明連一小碗米飯都沒吃完,菜也沒動多少。
羅恕問:“我做的菜不好吃?”
“不是,挺好吃的。可能是我坐了一天車,胃口不太好。”她打開櫥櫃,從裏頭找出一卷保鮮膜,打算把剩菜剩飯封起來放進冰箱。
羅恕盯看她一會兒,沉聲:“不舒服就回屋休息吧,這些我收拾。”
林書璞說了聲好,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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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碧欣找羅恕問了幾次他在哪兒住,都沒有得到回答。
拍攝期就要結束,只剩了最後一場戲,而且是劇裏唯一的一場吻戲,導演說放最後拍比較有紀念意義,到時候可以剪個花絮出來,播出時當營業物料放出去。
黃碧欣提前一天就在激動加緊張。到了片場看見羅恕,男人依舊帥得人神共憤。配合劇情原因,他今天穿得較為正式,黑色襯衫黑色西褲,版型挺括修身。
他身材太好,一件簡簡單單的黑襯衫被他穿得禁欲又色氣,似能透過衣服看得到他形狀美好的鎖骨,讓人想把他的扣子一顆顆解開,趴在他身上從鎖骨開始往下吻到他的腹肌。
羅恕還一個眼神沒給她,黃碧欣已經想得面頰通紅,心髒一陣陣撲通撲通狂跳。想着待會兒就要跟這個男人接吻,她覺得人生真是美好得冒了泡。
林書璞今天也在,知道待會兒要拍的是哪場戲,了解那場戲裏每一句具體的臺詞和每一個具體的動作。到現在突然有些後悔起來,不管怎麽樣,她都不該寫一場吻戲給羅恕演。
葛佩見她一臉即将入土的黯淡表情,再看看那邊準備開拍的羅恕,差不多明白是怎麽回事。
“羅恕就要跟別的女人接吻了,你挺吃味的吧?”葛佩開導她:“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那就是演戲而已,不能當真的。”
林書璞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不管怎麽說服自己,心裏都還是不舒服,很不舒服。
葛佩繼續說:“羅恕是演員,吻戲是在所難免的。不過他已經算很好了,你想想,他從出道到現在,過去一直在演以打鬥為主的犯罪片,今天還是他第一次拍吻戲,也算是個奇跡了。我估計從這部戲以後,遞到他手裏的愛情戲本子就得多了,到時候尺度肯定會更大。這些都是避免不了的,你既然接受他是個演員,就得接受他跟人拍親熱戲,除非他哪天宣布息影。”
正式進入拍攝,黃碧欣嬌羞又期待地躺在床上,羅恕一半身體壓在她身上,手指插入她發絲。兩個人說了幾句臺詞,接下來羅恕需要急迫難耐地吻她的唇,黃碧欣會閉眼回吻。
可是黃碧欣等了很久,遲遲不見羅恕親下來。他似乎在進行艱難的心理建設,頭就是低不下去。
等待時間過久,導演終于發現了不對勁兒,叫停了拍攝讓休息半個鐘頭。
雷子陵拿了瓶水給羅恕,問他:“怎麽回事兒啊恕哥,拍戲狀态不對啊,你還是那個被各大導演哄搶的‘一條過’嗎?”
羅恕剛把黃碧欣壓在床上那麽久,身上染了她濃重的香水味,刺鼻難聞。他心煩地坐在椅子裏,背往後靠,胳膊張開朝後搭,側過臉去看遠處站着的林書璞。
剛他拍戲,她就在場邊看,神情冷靜,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羅恕越想越心煩,又被長時間以來折磨着自己的那個念頭轟着,滿腹焦躁不知從何說起。
“到底是怎麽了?”雷子陵找了把椅子坐下來:“恕哥,最近你可有點兒奇怪啊,發生什麽了到底,跟哥們說說。”
羅恕收回視線,過了會兒,終于把心裏那點兒見不得光的事說了出來。
“有一個人曾經照顧過一個小女孩,一直把她當妹妹看。後來女孩長大,兩個人再次遇見,他慢慢發現自己每天都想見到她,有男人向她示好,他心裏就會不舒坦,想把那些男人打一頓,打到他們再也不敢來見女孩為止。有好幾次跟女孩待在一起,他發現自己總有想親她的沖動,更過分的沖動也不是沒有過。他懷疑自己是有了不該有的心思,可他跟那女孩很早前就認識,剛認識她的時候她只有十歲,還是個小孩,他就拿她當妹妹一樣養着。可是等這女孩長大,他卻不想把她當妹妹,腦子裏那些想法一個比一個龌龊。你說,這男人是不是個變态?”
羅恕語聲平平,卻聽得雷子陵腦子快炸了。他看看遠處的林書璞,再扭回頭看看側臉靜默的羅恕,差不多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兒。
雷子陵花了點兒時間消化這個消息,站在一個朋友的角度認真分析。
“那個男人對女孩有了男女之間的心思,是在女孩多大的時候?”他問。
“十九歲。”
“那算得上什麽變态。”雷子陵由衷地說:“他喜歡的是十九歲的女孩,不是十歲的。一個男人喜歡上一個十九歲的女孩,這女孩跟他又沒有任何血緣關系,這難道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有哪條法律規定,一個男人見過一個女孩十歲時候的樣子,等這女孩長大之後就絕對不能對她動心啊?要我說,喜歡就大膽地喜歡,想那麽多幹嘛,平白給自己增加煩惱。”
雷子陵的話讓羅恕的犯罪感減輕了很多。
林書璞十歲的時候,他就只拿她當小孩子。而後來再見到她,她已經成年。他是被這個十九歲的女孩吸引,而從沒有在她還是小孩的時候動過任何龌龊的心思,他又為什麽要自我壓抑?
導演把羅恕叫過去重新拍攝。他滿腦子全是林書璞,因為終于卸下了“絕對不能喜歡她”的禁制而迫不及待想去找她,導致這次的拍攝表現比剛才更糟,不僅對黃碧欣下不去嘴,看着她的目光裏還沒有絲毫愛意,甚至很明顯在躲避跟她的身體接觸。
拍了幾條都是這樣,怎麽都進行不下去。導演只好叫停,滿腹狐疑地問羅恕是什麽情況。畢竟是最後一場鏡頭,又是全劇最重要的高潮點,不能敷衍地拍出來。導演考慮了下,決定給羅恕放一天假,等他狀态好了再來拍。
導演又把林書璞叫過來,說了下目前情況和他的擔心,認為羅恕之所以拍吻戲下不去嘴是因為他沒有完全沉浸在男主俞軒的精神世界裏,沒把黃碧欣飾演的女主角看成是此生摯愛。導演認為編劇有必要跟羅恕好好聊聊,幫助他走進俞軒的內心。而陳琪又不在片場,一切工作都讓林書璞代勞,導演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她。
從片場回到家,羅恕先進浴室洗了個澡,把黃碧欣身上那股濃重到讓人反胃的香水味洗去,換了身休閑的家居服擦着頭發從裏面出來。
他的頭發還是挑染着幾縷煙灰色,額前細碎的劉海松松遮着眉,人看起來格外清爽。
林書璞記着導演的話,慢吞吞地趿着拖鞋挪過去,站在他身邊,把導演的意思說了一遍。
“你要是有空,”她說:“我們現在聊一下劇本。”
羅恕看她一眼,順手把毛巾扔到一邊,修長五指撥弄了幾下還濕着的頭發,語調發懶:“你覺得我演不好吻戲是因為沒吃透劇本?”
“那你是因為什麽?”
羅恕有段時間沒說話,深邃目光落在她臉上。她睜着略有懵懂的眼睛看他,睫毛翹翹卷卷,瞳眸清澈似水,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清純蠱人。
羅恕心底泛起熟悉的癢,只能一直看着她才能舒緩。
“以前沒拍過,”他終于不用控制陰暗處匍匐已久的那頭野獸,嘗試着讓欲望占了上風,說話騙着她:“多練幾次可能就好了。”
林書璞在感情上過于單純,完全沒發現這個男人的心思,真誠問:“多練幾次,現在?”
“是。”
“你想跟誰練?”
“這裏還有別人?”
林書璞臉上騰地一下紅了,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愣生生盯了羅恕很久,覺得他是在開玩笑。
“跟我?”她不确定地問。
“你就配合一下跟我對幾句臺詞就行。”羅恕說:“我記得這場戲的劇本是你寫的,臺詞你應該熟。”
“熟是熟……”林書璞腦子裏亂糟糟的,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麽情況。不過既然導演給她派了任務,她不敢不把工作做好。
“行吧,那……現在開始練?”她站直,一副正兒八經又有些緊張的樣子:“不過我跟你對對臺詞就好了吧,其它的……就不用了。”
她說的其它是指什麽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可以。”羅恕看看四周,眼裏閃過一絲狡黠,回過頭,舌尖舔了舔發幹的唇角,喉結上下一滾,說:“既然要排練,就得完全照着劇本來。”
林書璞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劇本是怎麽寫的,咱倆就怎麽演。”羅恕高大挺拔的身軀将她罩着,兩只手松松抄在褲子口袋裏,臉朝左邊卧室方向撇了下,說出了下面一句話:“跟我去床上。”
林書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