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毫無愧疚感的反悔
毫無愧疚感的反悔
電視上的新聞在說:新上任的白某某于今晚八點整在八十八號大橋跳河……目前已經送往附近醫院搶救……
我喜歡你……
是她喜歡的聲音在說:我喜歡你。
她心神不安的原因應該就是這個吧!她看着宋晏時,腦袋是懵的,但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她微微舉了舉手裏的那捧花,上前一步,作出擁抱狀,但實際上兩人身體一丁點也沒碰到。她看了櫥窗外那激動的三人,再望向電視,對宋晏時指了指,“我要去找他,可以嗎?”
幾乎哽咽。
宋晏時這才察覺到發生了多麽可怕的事情,一轉眼,顧頌延已經跑出門,他追出去,看見三個朋友,沒工夫質問他們為什麽會在這裏出現,丢了一把鑰匙給他們,匆匆拜托了一句就去追顧頌延。
“我送你去。”宋晏時對她說。
一輛出租已經在兩人面前停下,顧頌延一點也不耽擱的開門、上車,宋晏時也毫不猶豫的擠進去。
離八十八號大橋最近的醫院,只有一座,根本不難找。宋晏時看着她心急如焚,又想着顧頌延剛剛答應和自己交往,為着白總惋惜、為着身邊人的焦急壓着原本應該欣喜的心情,一時一兩句“會沒事的”這樣無關痛癢的安慰話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她一路上抱着那束花,司機師傅在他們一上車看見女生懷裏的花時還笑嘻嘻替這對年輕戀人高興,聽到女孩深色凝重的說要去醫院的時候神色也凝重起來,把車開得又快又穩,極盡所能的用上了幾十年的工作經驗。哪知顧頌延下車後,将那束花落在了車上,宋晏時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用心被拉走,又沒工夫去做些什麽,快速的追上了顧頌延的腳步,又快又穩的将她送到了白總的急診病房裏。
兩人趕到的時候,醫生們正陸續散開,顧頌延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一下子撲到床邊,腿都軟了。宋晏時詢問了醫生,知道白總已經脫離生命危險,松了一口氣,扭頭看見顧頌延抓着那姓白的人的手,一聲接一聲的喊,“大白,大白,你醒醒,大白……”
那姓白的身上的衣服是濕的,頭發在滴水,臉色慘白,還有被毆打的痕跡。宋晏時湊近細看,發現他的肚皮上有淤青,沒有被顧頌延抓着的左手上也有大片紅腫和淤青,更有一道血口子,護士正在幫忙處理。
“這像是被人打的。”
“對。”護士肯定了宋晏時的想法。
“我沒事,我還活着。”大白嗆過水,傷了嗓子,聲音提醒着旁人他差點進了閻羅殿。護士幫忙扶起他坐着,方便同旁邊那位女士說話。
Advertisement
顧頌延淚流滿面,情緒未穩,跟着大白爬起來坐在床邊,帶着哭腔說,“你為什麽要尋死?是不是聽說了我哥不會幫你?他不幫你,這世上多的是有人願意幫你,你幹嘛要這樣?”
“幫不幫我倒無所謂,主要是你哥放話說絕對不會同意你我結婚,我突然間覺得這世界上沒有什麽值得我留戀的了。”
宋晏時聽着這話咬緊了後槽牙,要不是在醫院,他剛被搶救回來,真想揍他幾拳。
“白總你這樣可就顯得懦弱了,真不像個男人。你沒有試過能試的一切辦法,怎麽就放棄了?還白白搭上自己一條命。你要是早向我開口,我肯定會舉全家之力幫你的。”
大白有些惱怒,眼神中透着絕望,冷冰冰的質問宋晏時,“你能嗎?”
“對不起,對不起。”顧頌延替人道歉,宋晏時正不知她是為了護他,還是為了護病床上這個頗有心機的男人,下一秒就見顧頌延回頭對他說話,淚眼婆娑,“宋工,請你回避一下好嗎,不要刺激到脆弱的人。”
宋晏時慢慢皺了眉頭,終是在顧頌延的目光中退後兩步,輕輕拉上了簾子。但他不打算走,就站在那裏聽着兩人說話。
“對不起,大白,宋工那人是天之驕子,生來什麽都有了,根本沒有痛苦和煩惱,怎麽會了解我們這樣的人心中的苦楚,你別在意他說的話,好不好?就算什麽都沒了,你還可以東山再起,或者找一份普通的工作,過簡簡單單的人生,你之前不是這樣對我說的嗎?”
“我什麽都沒有了。”
“你還有朋友,你還有我不是嗎?”
“延延,你還願意和我結婚嗎?”
宋晏時擡手挑開簾子,看着兩人幾乎要抱頭痛哭,互相依靠。他冷臉看着那姓白的,對方故意挑釁似的,将求婚的話說得更加的可憐。
兩個人等待着顧頌延的回答。宋晏時已經想到要是顧頌延答應了,那麽他第一反應會是放手,成全別人。
顧頌延擦掉滿臉的淚水,似乎清醒了一些,看着地面沉思幾秒,放開了大白的手,說,“對不起,你和我結婚也不會擁有什麽,是不會幸福的。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你只會更悲慘。大白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我們的友誼會到此為止?”
宋晏時嘴角揚起,看向那姓白的病人眼裏滿是勝利的炫耀。
只是他的勝利沒能維持多久,下一秒就被人推開,定睛一看,是兩個身體健壯,表情堅毅的男人,在顧頌延面前站定,“跟我們走吧,小姐,這裏的事有人來處理。”
顧頌延仰頭看着那兩人,起初不解和質疑、或許還有點兒憤怒的眼神迅速趨于平靜,向大白淡淡的告別之後打算跟着兩人走,卻被大白拉住。
“延延,你真的不管我了?”
其中一個男人抓住大白的手,看着好像沒用多大的力,大白那表情倒是快要斷只手似的。
“我走了。”顧頌延微微側頭,對身後正濫用私刑的男人說。
“等等。”宋晏時護住頌延,禮貌問候那兩位,“延延你認識他們嗎?請問兩位是誰?要帶我的女朋友去哪裏?你們憑什麽這麽幹?”
殊不知被護在他身後的顧頌延聽到這話先是驚訝、面露難色,緊閉嘴巴不讓自己笑出來,以致于要捂着嘴巴不讓別人看見自己快要崩掉的表情。她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今天似乎被這個人表白了,心裏不住的“突突突”。
兩位陌生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位看着斯文些的先生沖宋晏時淺淺鞠了一躬,說,“宋先生放心……”
話未說完,被顧頌延搶先一步打斷,“宋工,這事你不用管,我都習慣了,知道怎麽處理,下周一見。”
“你這樣說我就會任由這兩個人莫名其妙冒出來帶你走嗎?”宋晏時抓緊顧頌延的手,對那兩人說,“要麽出示證件表明身份,要麽讓我和她一起。”
顧頌延的嘴角更是抑制不住。
這一幕逗笑了後面病床上的大白,“延延,你到底和現在的我有什麽區別呢?如果你是個……”
“非要在這個時候傷害我嗎?大白?”顧頌延回頭,冷臉相對。她想,應該就是這時候看清了他的為人。窮兇極惡。
因為頌延身邊那兩個保镖的威吓,大白閉緊了嘴巴。看來他還不想死,跳河只是一時沖動。
“頌延,我們走。”宋晏時一手拉着她,一手護在她肩膀上。那兩個不好惹的人遠遠跟在身後。
到了醫院門口,顧頌延突然停下來,神情落寞,“謝謝你,宋工,真的不需要。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就這樣,再見。”
她還是選擇跟着那兩個人走了。宋晏時打算跟上去,攔了輛車,忽然清醒,改變主意,打道回府。
這天晚上他好幾次從樓道裏走過,想要看看顧頌延回來了沒有,苦等到淩晨一點,沒有動靜,房間的燈也一直暗着。到了第二天,早上九點,他終于發出了一條信息。之所以選擇九點,是因為不希望顯得太過冒犯。
宋晏時:在公司這邊嗎?可以來加個班嗎?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自然的打探消息的方法,焦急地等了一個小時,又拜托鐘工去問問她是否能臨時來加班,結果被臭罵一頓。
半個小時後,顧頌延回複了:不好意思宋工,我沒辦法趕回去。
同時,鐘工的電話也打來了,對方十分暴躁:你不是說出急事了,我在這裏,你在哪裏?趕緊給我麻利點趕過來,實驗室都快被淹了。
拯救了一天的實驗器材和成果,排了一天的水之後,渾身濕漉漉的宋晏時出門遇到了下着暴雨的天氣,落湯雞一樣狼狽地爬回家的樓。他感覺到身後有人,因為十分疲憊,所以靠着欄杆邊走,好給身後人讓路。但那人似乎并不着急,跟着他一步一步向上爬。他并不喜歡這種感覺,回頭看了一眼那人。
昏暗的燈光落在那張過于白皙的臉上,盡管光線不好,但是遮掩不住她的明媚。明明同樣在大雨天氣下,他十分狼狽,而她幹淨優雅,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宋工!”顧頌延擡手打招呼,就像以前那樣。
她這是等他看見她了才同他說話。
“你回來了。”宋晏時的目光鈍鈍的去打量她哪裏有沒有受傷。她穿了一條白色裙子,盤了頭發,化着淡淡的妝容,整個人看起來潔白無瑕、溫婉動人,只是腳上一雙不太搭配的寶藍色雨靴,增添了幾分可愛感。
“這個……因為下雨了,所以穿了這雙蹚水方便。”她能看到他眼中的意思。
“沒事吧?毫發無傷嗎?”
宋工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顧頌延覺得有點好笑。雙手抓着裙擺向上揚起,輕松快樂,“沒有啊!我這樣遵紀守法的人能出什麽事?”
她又明媚起來了。在這樣狹窄昏暗的樓道裏,在他疲憊了一整天之後,出現了。
“那就好,早點回去休息吧。”宋晏時擡手示意請她先走。
顧頌延低頭提着裙擺,小心的踏上臺階,走到宋晏時所站的上一級臺階,剛好可以和宋晏時低頭時的視線平齊。
“我想有些事需要先理理清楚。”還沒開始戀愛就要分手的感覺。
“什麽事?”宋晏時淋了雨,腦子不太清楚。自問自答道,“哦,好吧,可以等我十分鐘嗎?我上樓去沖個澡,換身衣服。”
“嗯,當然了,小心着涼。”顧頌延說,“你們那層有個茶水室對吧,我在那裏等你,不用着急,慢慢來。”
她倒希望宋晏時能逃掉。兩個人的世界就此錯開,她還能保留一點美好的東西。現在仔細一想,和宋晏時發展成那樣的關系,接下來在公司裏該怎麽活啊?真是太尴尬了。不過光是想着,她的少女心就開始萌動了。在這之前,她需要拒絕宋晏時的理由只有那一個,是十分冰冷的,無法撼動的。
十分鐘後,他敲門進來了,手裏拿着一杯姜茶遞給她。
“謝謝。”
宋晏時低頭含笑,“謝什麽,應該的。”
顧頌延看着他,冷靜了一分鐘,咬着嘴唇,還是決心開口道,“我得先向你道歉,不知道我的這個做法是不是傷害你更多一些。昨天晚上,我答應和你交往一是因為看見你的朋友們在門口拍我們,所以擔心拒絕你讓你沒面子,二是因為當時我腦子懵了,看到大白出事的消息只想着趕快解決掉眼前的麻煩事……真對不起,我從來沒對你有過別的想法,你知道的,在公司,大家都只是簡單的工作夥伴關系,不然的話……”
“真的嗎?”兩人并排趴在欄杆上,宋晏時扭頭看她。顧頌延感受到身為公司領導的壓迫感,吓得不敢多嘴,生怕說錯話。宋晏時逼問,“是真的對我沒有別的想法嗎?”
顧頌延語噎,心虛,慌亂,擔心他以前看出來自己的心意,幹脆直接告訴他實話好了。她抱着一了百了的決心迎戰,宋晏時卻率先投降,扶着額頭,微微閉了閉眼,“對不起,剛剛不由自主搬起公司那套了。”
像他這樣的人,是需要變臉的。
“嗯,沒關系。”顧頌延耍起小聰明,故意裝作不知道,“不過宋工,你剛剛那話是什麽意思,能給我解釋一下嗎?你認為我對你有什麽想法?你有證據嗎?”
宋晏時看向她的眼神裏的溫柔逐漸浮現在笑臉上,“我錯了,我錯了。我尊重你的意見,昨天的事情咱們當作沒發生。”
“嗯,那早點回去休息哦,宋工。”
“你這個稱呼不能改改嗎?叫我一聲‘師兄’不行嗎?我可是你親師兄。”
顧頌延轉身,無奈的看着他,沒有回答,擺擺手,消失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