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各自為安(2)
各自為安(2)
宋晏時的目光從大白身上自然的轉移到顧頌延臉上,又聚焦在大白身上,同有過幾面之緣的朋友談話。
“對不起啊,我打擾到你們了嗎?真是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宋晏時手裏的酒杯晃蕩,灑了一些在地面上,顧頌延盯着那一灘液體,靜靜站在大白身邊,聽他們談話。
“不過,白總,你的真情告白實在是……怎麽說呢?”宋晏時瞥了一眼顧頌延,面露難色,壓低了聲音,“虛僞。顧頌延,你在這裏看起來很不自在,要不先回去吧?”
“啊?”顧頌延面對宋晏時總是會大腦短路。當下不知道抽了什麽風,自以為靈機一動,拿了抹布去擦地上那灘酒水,之後傻乎乎樂着對宋晏時解釋,“宋工,我是今晚的服務員,還沒到時間,不能先走。那你們先聊,我去忙了。”
宋晏時本就奇怪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種場合,聽她這樣一說,再看她的打扮,輕車熟路的幫賓客倒酒,臉上始終挂着标準的微笑,說是服務員絕對有百分百的可信度。幾番欲言又止,緊随顧頌延而去的目光終究收了回來。
“像宋博士這樣的高素質人才,總該懂點禮貌吧。”大白譏諷。
好啊!對誰都點頭哈腰,極盡谄媚的喪家之犬在他面前挺起腰板,神氣起來了。難道是因為顧頌延的關系?
大白臨走又送他一句,“你應該沒有學過,宋博士,任何時候永遠不要嘲笑別人,誰知道你這一聲不明意義的笑是不是壓垮別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宋晏時一聽,情急之中攔人道歉,大白卻笑了,“不是我。”
什麽意思宋晏時一時沒能想明白。
“我是說……”大白欲言又止,明顯懷了不好的心思,話頭一轉,“就算你輕看頌延,也請不要表現的那麽明顯。這會讓你顯得很低級。”
宋晏時一陣有苦難言。他想不到什麽時候輕看顧頌延了。不過,好像是有點吧。在他的潛意識裏,顧頌延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場合。當他在這裏看見顧頌延的時候,有點兒失望。看到她的穿着打扮時,又有點兒竊喜,和蒙羞。聽說她說自己是服務員的時候,那一瞬間是想和她徹底劃開界限。這想法是受到家庭和社會環境的影響,這一點他清楚。
看着顧頌延在餐臺旁忙活,切蛋糕,倒酒水,擺盤,這些事情做得輕車熟路,樂在其中,他站在五米外,心想他與她的距離,僅僅是這幾步遠嗎
有人同她搭話,顧頌延笑的甜蜜,白先生刻意擋在兩人之間,撚滅所有牽絆可能發生的苗頭。白先生不經意間碰到了顧頌延的手,她當作沒事發生,之後卻十分注意避免兩人身體接觸。
顧頌延為着大白剛才的話苦惱,他又黏在身邊不走,有意無意的對她示好。顧頌延深感惶恐,但心裏确定他沒有壞心思,只是自己現在需要征求家人的意見才可以坦然面對他。她焦躁的時候就會想要找點事情做,當下便把一塊塊點心壘得整整齊齊,像真正的服務員一樣熱心推銷面前這堆産品,極有天賦。忙碌之中,餘光一瞥,瞧見宋晏時正凝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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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眼神……是居高臨下的審視。
他是在看一件商品。
當然了,一般人怎麽能入得了他的眼他可是公司裏最年輕的工程師,榮譽加身,金光閃閃,走到哪裏都是人上人。
不過幹嘛要這樣侮辱人呢顧頌延可不會認輸,當即回瞪回去,沒想到宋晏時卻對她笑了。這是為什麽,她又搞不懂了。
在顧家,大兒子從來不需要人操心,他自幼聰穎,也不喜歡別人插手他的事。只有小女兒自出生起,身體虛弱,一丁點兒風吹日曬、感冒咳嗽都有可能要了命,深深牽引着一大家子人的心。他們不求小女兒有所成就,只求她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長大。
她在電話裏給爸媽說自己找到合适的人結婚了,等有空的時候會帶回去給他們看看。第二天顧頌延下班的時候,哥哥的車就等在門口了。
“這麽大架勢的嗎?”顧頌延害怕了,站在大門裏面不敢走出去,魚樂書在前面催。
“是啊,他們連夜坐飛機趕過來,為了不耽誤你工作才等到現在,快點。”
顧林安的聲音冷漠起來,對頌延來說,是一種威脅。正在緊張的時候,手機上收到一個來自宋晏時的消息:等我一下,你走了嗎?
叮!
又來一條消息:我看到你了,在門口等我。
接着第三條消息:不然抓你過來加晚班。
顧頌延緊張兮兮的回頭張望,沒有發現宋晏時的身影。現在更緊急的情況是家人這邊,她哪有功夫理什麽宋晏時,陸晏時的?騙走了魚樂書,她遲疑着慢慢走出去,看見哥哥已經在車邊站着,目光相遇,她明顯感覺到被訓斥了。
“我還想着正式一點告訴大家,誰知道爸媽這麽着急。不會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也過來了吧?”顧林安打開車門,原本只想寒暄幾句,騙哥哥去替她面對,當下就因為哥哥整個人散發的氣場改變主意,乖乖坐進了車裏。
“沒聽說你戀愛了,怎麽回事?”顧林安坐在他旁邊,喜怒不顯于臉色。
頌延心虛,“一會兒我會解釋清楚的。哥,要是我遇到什麽困難,你會幫我的吧?”
“你怎麽了?被人威脅了?”顧林安看起來平靜的眼神掃視顧頌延,“還是說有人要利用你來威脅我,而你打算幫着他來威脅我?”
“沒有!我怎麽會做出那種事!”顧頌延的音量提高幾度,“不過哥,你到底做什麽工作的?我還不清楚,想起來我這個做妹妹的聽不稱職的是不是?你和我說說嘛哥……”
顧林安推掉胳膊上頌延抓過來的手,嫌棄的訓責,“出去別和人說我是你哥,丢人。”
“我說了好像有人認識你似的。”顧頌延立刻反唇相譏。
到了某國際酒店的一個房間門口,顧頌延還在做心理建設,顧林安回頭又訓,“幹嘛呢,還不快走,長輩們等你許久了。”
那房間的門原本就沒關,顧林安說話間虛掩的門被人從裏面打開,顧頌延以為是服務員,往哥哥身後躲了躲。門裏出來一位打扮樸素的婦人,看起來容光煥發,給人一種還很年輕的錯覺。
“在裏面就聽見你又訓妹妹,給你說了多少次了,怎麽記不住呢?”這位便是這對兄妹的媽媽。雖然嘴上訓着兒子,但是一眼看到女兒便将她拉了過來,左看右看,眼裏滿是喜歡。“我的女兒啊,這麽長時間不見,曬黑了點,不過黑點好,比以前更漂亮。工作是不是很累啊?”
顧林安跟着進門,媽媽回頭好心道,“這兩天你受累了,要是忙你就先去工作,不用管我們。”
“媽,一家人團聚,哥怎麽能不在?”頌延更多的是擔心一會兒要說的事情得不到哥哥的支持。
“我這不是怕他在這裏待着不自在嗎?”
“媽,我有空。”顧林安收到妹妹的求助眼神,原本是想和家裏長輩打個招呼就走,現在看來他需要留下來了。
一家人将頌延的近況問了個遍,碗裏的菜逐漸裝滿,其樂融融。一頓飯吃得差不多了,爸爸開口問起這次家人團聚的理由,“延延,你突然說要結婚了,之前沒聽說過你談戀愛,怎麽突然要結婚?你不是在開玩笑耍我們吧?你要結婚的對象是誰?”
“那個……”顧頌延心知接下來要說的話會讓在座的家人們失望,一下子又當了縮頭烏龜,找借口說,“我還沒吃飽,媽媽,讓我先吃完再說好不好嘛?”
媽媽當然是向着她的,“孩子還沒吃飽,你着什麽急?慢慢吃,吃完再說。”
“顧頌延,你別拖延時間了,有話快說。”顧林安顯得焦躁不耐煩了些,立即招來奶奶的一巴掌和媽媽的訓責。
“爸,媽,你們還記得我初中的時候,有個我一直喊他大白大白的男生嗎?”
顧家爸爸媽媽一時沒能想起來,卻是已近八十高齡的姥姥率先想起來,“那不是小林你那朋友的兒子嗎?我記得小林在延延出生的時候離家出走,就是在他們家住了一年,是不是小林?”
“是,姥姥。”提起那段黑歷史,顧林安是不願意聽的。這麽一說,大家都想起來那遙遠的往事。那段時間頌延好不容易能去學校和別的孩子一樣上學了,哪知某天被同學撞了一下立馬暈倒,後來送到醫院病情開始急速惡化,醫院已經勸他們節哀了。就是那個時候,頌延的這位同學每天來醫院看她,幫她補習功課,一起看電影。不知是不是有同齡人陪着的緣故,頌延的心态變得好起來了,病情也跟着好轉,算是闖了一次生死關。
“他家如今陷入了困境,說是只要和我結婚的話,哥就會幫他渡過難關。他是第一個關心我,理解我的人,我這樣的,和他結婚是最好的選擇。姥姥,姥爺,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你們覺得呢?至少他一開始就說明了自己的目的,雖然只是交易,我相信他會信守承諾。”
顧林安站起身來要走,“你轉告他,就算你們結婚,我也不會幫他。”
“林安,先別走。”爸爸發話了,顧林安只好站住,“憑你和那白家兒子的關系,你怎麽會選擇冷眼旁觀,讓人把主意打到你妹妹身上來?”
“爸!”顧頌延不想将導火索引到哥哥身上,話說出口連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那麽想的。“就算哥不幫他,大白也想和我結婚。如果哥哥不幫忙,大白說他打算放棄家族産業,不過還是想要和我結婚。”
“延延,你的事先放一邊,看看你哥怎麽說。”爺爺發話了。
看得出來,對于顧頌延和大白結婚的理由,大家第一反應都是不同意。
顧林安倒顯得氣定神閑,返回來坐下,冷靜地說出自己的理由。
“人是會變的。我曾經的那位白姓大哥,後來也是竊取我公司機密,害得我差點入獄的人。看在年輕那時候的情分上,我原諒了他,但他仍然三番兩次讓我在公衆場合難堪。現在他有難,知道來請我幫忙了,我不是沒幫。我前腳幫了他,他後腳就和我們的對頭公司聯手坑我,爸,你說我還要幫他兒子嗎?”
衆人無話。
顧頌延沒想到背後的實情是這樣的,也無話可說。和大白結婚的事情只能到此為止。一家人分開之時,媽媽和姥姥顯得憂心忡忡。姥姥拉着她再三囑咐,“孩子,寧缺毋濫,知道嗎?”
“咱們家養得起你,不結婚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知道嗎?”媽媽說。
“你們以前可不是這樣說的啊?”顧頌延故意唱反調,引來身後路過的哥哥一個輕輕的巴掌落在頭頂。訓斥聲立刻緊跟着顧林安。
“顧林安,你的手怎麽這麽欠呢?再動妹妹看我不敲你!”奶奶老當益壯,說着就奪了老伴的拐杖要打他。顧林安趕緊躲了,又聽奶奶唠叨,“你們也沒人管管他,這麽大人了,還沒結婚!我們什麽時候能抱上孫子啊?”
“奶奶,想抱孫子那還不簡單?我公司很多優秀的單身男青年……”
顧頌延沒想到哥哥說的是自己,一瞬間眼神都呆滞了。
“我一個一個給頌延介紹,這個不行換下一個,總有合适的。”
顧頌延立馬反擊,“我們公司也有很多了不起的女孩子,不過我不會介紹給你的,除非你求我。”
“我謝謝你啊!”
“我不需要你謝。”
兩兄妹鬥着嘴,一路來到酒店門口,離開家中長輩的壓迫圈,顧林安好像又變回了頌延的大家長,說一不二。
“上車,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哥,我知道你忙,我打車回去就行。”早在樓上她就叫好了出租車,眼下剛好到她身邊。
“到家說一聲。”
顧頌延在車裏敷衍着揮了兩下手,一邊催促司機快走,一邊查看手機消息。她記得今天還有什麽大事來着,下班之後因為要和家人交代結婚的事,太過于緊張,完全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