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戲正式開拍, 馬車在風雪裏辘辘行駛，溫潤的嗓音叫停了車夫。
“停車。”
傅瑤瑤是南方人，說普通話的語氣也溫溫軟軟的, 仿佛她本就是江南富商人家的閨秀，半點沒有念臺詞的痕跡。
蘇遲宣一愣，差點忘了演接下來的動作, 他後知後覺地茫然擡起頭，清秀的一張臉上血跡幹涸。
攝像機剛巧捕捉到了蘇遲宣迷茫的眼神, 很符合角色在亂世裏颠沛流離後眼前忽然有了希望的懵懂模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神态遠遠比刻意扮演更有靈氣。
徐奕東想出聲提醒蘇遲宣保持住這樣的狀态, 又怕自己出言提醒會破壞這樣的場景, 他屏住呼吸, 大氣都不敢出。
車簾裏探出了一只手, 蔥白的指節柔弱無骨，偏偏寬袍大袖下指尖凍得泛着紅, 蘇遲宣目光順着向上, 呼出的熱氣化作一團白霧。
女子搭着侍女的手下了馬車, 面具下的一雙眸子溫婉似水, 蘇遲宣就這樣看癡了，他此刻開始好奇面具之下的人到底長得什麽模樣。
怔愣片刻, 他才反應過來，扶着胸口，按着劇本上的劇情咳出一口鮮血。
傅瑤瑤的動作不失大家閨秀的儀态, 但很迅速地從腰間抽出帕子遞給面前人。
她開口，溫潤的嗓音念着臺詞大意, “你可願意随我回去？”
給她的時間很少，徐奕東沒要求她臺詞必須背的一字不差, 她只要能對得上口型，讓蘇遲宣接得上下面的戲，後期讓配音演員來就可以。
傅瑤瑤的語速很慢，嗓音輕柔，完全是江南女的溫柔缱绻。
蘇遲宣配合得毫無壓力，進展很順暢。
與此同時，在休息室裏打完一局游戲的溫念放下手機，拿起劇本煩躁地看了兩眼，她想通了，再怎麽拖下去這都是她的戲，躲也躲不開，避也避不掉，還不如早點拍完，不用站在雪地裏像個傻子一樣吹西北風。
溫念叫來助理，“把零食都收一收吧，告訴徐奕東我這邊準備好了，可以接着往下拍了。”
布置場景還得一會兒，溫念打開平板，找出最近熱播的偶像劇，掐算着時間，看完一集剛好那邊也布置完了。
助理收好零食，帶着垃圾出了門，走到拍攝地時她驚訝地發現已經開始拍攝了，可站在街邊穿着女二服裝的演員卻不是溫念，面紗也換成了把臉擋的嚴嚴實實的面具。
她頓時明白了現在的情況，拍攝進度不能耽誤，租用場地、聘用群演的每一天都有大筆經費砸進去，溫念耍大牌不拍，只能請替身繼續拍攝。
助理面色一白，溫念一向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宣稱絕不用替身，徐奕東這麽做溫念肯定是要鬧起來。
這事兒麻煩了……
助理站在原地有些猶豫，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去問徐奕東不出意外肯定遭到一頓冷嘲熱諷，就這麽回去把事情告訴溫念，按着溫念的臭脾氣，搞不好直接出來鬧。
這是她從業許多年，第一次想辭職不幹了。
徐奕東擡眼無意間的一瞥，就看見溫念的助理在不遠處徘徊觀望。
他冷哼一聲，別過臉繼續拍攝，這一看就是溫念派人來找了。
這年頭，搶着拍戲的新人如過江之鲫，多得數不勝數，有點名氣就耍大牌，哪怕現在風頭正盛，也有涼的一天。
演技差了點無所謂，可以再琢磨，陪着溫念多來幾遍沒有關系，徐奕東自認為他是個好說話的人。
今天早上鬧這出明擺着拖延時間不開拍，他脾氣再好也受不了，現在劇組裏明着抱怨的人不少，背地裏罵溫念的人更多，大不了就換人。
反正她的戲份也沒拍多少，換個人重新來不過是損失了些錢，她溫念受不受得了片場耍大牌的黑料就是另外一碼事了。
徐奕東不去理會溫念的助理，專心指導。
“徐導演。”女子壓低聲音的說話聲從耳畔傳來。
徐奕東裝作沒聽到，繼續舉起喇叭指揮着。
“道具，給小宣換個長一點的劍，那把看着不霸氣，怎麽保護女二號？”
“哎，好。”道具組工作人員遠遠應着，腿腳麻利地從箱子裏取了一把劍。
路過溫念的助理，把她推到一旁，“讓讓，別擋路。”
“徐導演，你看這把可以嗎？”
徐奕東舉手道：“沒問題，你給他送去吧。”
工作人員把蘇遲宣手裏的破劍換了下來，拍攝繼續。
溫念助理的臉色白了白，知道自己這是被無視了，放眼望去，有幾個工作人員和她對上視線，全都是冷眼別過臉。
态度和電視劇剛開拍的時候簡直天差地別，小助理沒話說，這都是溫念自己作出來的。
她硬着頭皮再次顫聲開口：“徐導演，溫姐說她準備好了，随時可以開拍。”
徐奕東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過去，忙碌的攝影棚因為她的一句話安靜了一瞬。
助理頓感渾身不适。
“你讓她接着休息吧。”
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讓助理愣在了原地，她站了一會兒，不斷有人從她身邊路過，把她挪過來挪過去，不忘說上一句。
“沒事兒就靠邊兒站着，別擋路。”
“卡！好，這條過了，傅瑤瑤、蘇遲宣你們休息一下吧，十分鐘後拍下一條。”
小助理有點驚訝，溫念拍了十幾條沒過的戲，傅瑤瑤一條就過了？
這個傅瑤瑤不就是姜之淮拜托他們找的人嗎？
她悶頭往回走，自己再待下去也沒有什麽必要了，回去的時候，溫念還在追劇，一集偶像劇看了快一半。
見人去了這麽久終于回來了，溫念掀起眼，随手t關了偶像劇。
“怎麽這麽晚回來？那邊是準備好了？”
助理抿抿唇，有點不敢擡頭看溫念的眼睛。
“沒有，他們已經開拍了？徐導演讓您繼續歇着。”
“哦。”
溫念窩回沙發裏繼續看電視劇，沒到一會兒，她感覺出不對勁來了。
租下來的這場地就是為了拍她和男主角的對手戲，場地都布置的差不多了，也沒有其他的情節需要這個景兒。
溫念疑惑問道：“我是這幾場戲的主演，我不到，他們是怎麽拍的？”
小助理硬着頭皮道：“徐導演找了替身，昨天的戲包括今天的，都已經拍完了，進度已經趕到了後天的戲。”
一聽這話，溫念立刻火了，她怒目圓睜把面前平板推到一邊兒蹭得一下站起身。
“你說什麽？徐奕東他敢找替身！他不知道我拍戲從來不用替身嗎？”
溫念立刻拿起外套披在身上，“這麽大的事兒他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呢？這要傳出去，那群黑粉又開始叫嚣了。”
“這時候他去哪找的替身啊？我那幾場戲都是特寫，有專業的造型師給我做造型的，替身還能替臉不成？”
助理回答道：“替身叫傅瑤瑤，我聽說是導演從群演裏挖的人。”
溫念穿外套的手頓住了，這個名字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傅瑤瑤？”她歪頭擰着眉望向自己助理。
“是。”她輕聲提醒，“姜之淮前兩天拜托我們找的人就是她。”
溫念眉頭一皺，把外套緩緩放下，之前沒仔細問姜之淮，現在她這才後知後覺，姜之淮親自找的人肯定有點什麽身份。
她扭頭問：“這傅瑤瑤什麽來頭？”
助理搖頭，“不知道。”
溫念冷笑一聲，“這麽有人脈能搶了我的戲份，還來當什麽群演啊？”
“走！跟我去找徐奕東，我得好好問問他，他到底什麽意思？讓我拍這個角色就別找替身，想讓別人來拍，就跟我解約，一個苦情女二號，我還不樂意接呢！”
溫念一把推開門，怒氣沖沖的模樣看着就像要大鬧片場。
助理擡腳跟了上去，這種情況她可解決不了，一邊給溫念的經紀人打電話說明情況，一邊快步追着溫念。
為了防止有人偷拍，拍攝場地在比較靠裏的位置，他們的休息室都在拍攝基地靠近大門的位置，要去找人還得走上一段路。
溫念遠遠看着他們一群人又開始拍上了，瞬間氣不打一處來。
她正要上去質問，身後汽車引擎聲由遠至近，震耳欲聾。
溫念第一反應是，誰能在這種地方飙車？
她煩躁地回身望去，一輛明黃色跑車在自己身邊呼嘯而過，道路兩邊的髒污積雪全都被跑車帶來的氣流揚了起來。
小助理匆忙去擋，溫念還是被灰黑色的雪水濺了一身。
溫念雙手捂着耳朵發瘋一樣地尖叫：“啊啊啊！這誰啊？有沒有素質啊！”
“簡直有病！有錢就出來這麽浪？”
小助理抽出紙巾連忙去擦溫念白色羽絨服上的灰黑泥點子，冰雪半融混着泥沙充分吸收了來往車輛的車尾氣和漏出的黑色機油，她越着急去擦，髒污的地方越抹越大。
溫念徹底崩潰，推開助理，不由分說的脾氣亂發一通。
“你別擦啦！越擦越髒你還擦什麽啊！”
溫念望着跑車遠去的方向，氣得胸脯不斷起伏。
前方彎道一個漂移，跑車穩穩地橫在了拍攝地旁的兩個停車位之間。
溫念愣在原地，她剛才還以為是圈子裏的哪個富二代小明星在拍攝基地飙車，結果這車竟然停在了他們劇組的拍攝地。
這是什麽情況？他們劇組還有誰是富二代不成？
溫念抓過助理手中的紙巾，随手扔到一邊。
“走，跟我一起看看去。”
不等她們走近，從車上下來一個身材颀長的男子。
賀時澤遺傳了賀家優秀的基因，外貌上生得不比賀時筠差。
正相反，沒了賀時筠那股子清冷勁兒，賀時澤一身衣服穿得松松垮垮，墨鏡搭在鼻梁上，脖頸零星有幾個紅紫色的印子，看着就是個矜貴浪蕩的富家纨绔子。
溫念擰着眉在不遠處停住了腳步，“這人誰啊？”
賀時澤在衆人目光裏擡手一勾墨鏡，舌尖頂上後牙，墨鏡在他指尖上轉個不停，一雙黑眸向着拍攝地的每一個人挨個望過去。
傅瑤瑤戴着面具平靜地站在街道旁，冷眼望着來人。
賀時澤找了一圈，最終目光定格在了人群中間。
他快步走來，在傅瑤瑤面前不遠處站定，眼神上下一掃，身量差不多，戴着個面具他也能認出來這就是他要找的人。
“堂嫂？”他輕笑出聲。
傅瑤瑤冷聲道：“你來幹什麽？”
賀時澤挑起眉梢，“啊”了一聲，完全沒把周圍人當回事兒。
“我堂哥讓我給你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