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
chapter31
盧貞覺得他睡覺沒規律, 這個時間點睡，晚上還怎麽睡得着，難怪他一天到晚都是頹靡靡的，很少有點精氣神。
駱嘉豪大概淺眠了半個小時左右才起來, 盧貞就一直坐在邊上等, 沒什麽事情做, 她就望着院子裏晾曬着的好些雕刻件看了又看。
她想這應該是家手工雕刻店, 店裏頭好些擺放着的陳設物件都有些年頭了, 但看起來, 這家店主人的手藝一定是極好了的。
尤其是桌子上那些裝飾的小物件, 東西小, 目測還沒巴掌大, 但就這些小東西上面的每一條刻紋都格外的精細別致，看起來栩栩如生。
很難想象這樣的手藝活有多難做, 又需要多大的耐性才能完成得如此好。
駱嘉豪睡醒了有一會兒了，看盧貞盯着面前那只木兔子正發呆得入神, 就沒出聲打擾。
那是他之前練手時, 随便刻着玩的。
夜光暗淡，女孩那張清麗的臉, 靜得柔和。
她單手撐着下巴，撐久了有些發酸, 正要換手的時候，聽見旁邊的人睡醒說話了。
“有什麽想吃的？”駱嘉豪随口問。
盧貞轉了轉手腕，回頭溫聲道, “你請客嗎？”
他利落地起身, 随後彎腰從椅子邊上拿上自己的外套，邊穿上邊說, “你請也行。”
盧貞莞爾笑，她掏了掏空空如也的口袋，“我的錢，剛都用來你買煙了。”
駱嘉豪擡眸看了眼女孩的動作，順着她話回：“還挺大方。”
盧貞覺得他應該是在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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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嘉豪沒有再問她想吃什麽了，她猜他應該是有了主意。
離春和老街不遠，有條魚龍混雜的美食街，街兩邊全是擺出攤位的大排檔。
晚八點剛過不久，正是飯點的時間。
夜黑得早，一條街的店面都亮起了燈，煙火氣給這深秋寂夜添了點暖和的熱氣兒。
駱嘉豪領着盧貞，駕輕就熟地繞過幾個孤僻的小道，往裏走去。
那些黑漆漆的巷子，幾乎都是盧貞平時一個人要繞道不敢路過的堂子。
聽何明珍說，他明明來這個鎮上也不過将近一年，沒想到這些小路他倒是認得比她還清楚些。
盧貞這人好養活，大概是從小的緣故，畢竟何明珍什麽能吃的東西都給她吃過。
以前小時候讀書不聰明，那時候t她都懷疑過何明珍是不是貪便宜，給她買過假奶粉來吃。
但駱嘉豪這人就特挑，畢竟一起同桌吃飯的次數也還是有那麽幾次，盧貞能看得出來。
他不吃辣椒和花椒、也不吃姜蒜、更不碰蔥和香菜一類的。
所有味大點的調味品和食物，他都不碰，像個沒有食欲，只是純粹為了果腹的奇人。
繞了好幾圈後，駱嘉豪選了家安靜點的店。
盧貞不覺得他是沖着這家口味來的，他純粹是亂看，最後走進了這家人少的店。
雖然她很想說這家看起來人氣這麽慘淡，應該是味道不太好，但她覺得他根本就不在乎好吃不好吃這個問題。
走進去挑了個位置坐下，駱嘉豪就把菜單拿給了她選。
看向菜單的時候，盧貞覺得他挑錯了飯店。
那些菜一眼望過去，不是麻就是辣，她握在手裏的筆一時無從下手。
“有那麽難嗎？”
好幾分鐘過去，坐她對面的駱嘉豪開口問。
選個菜而已，弄得像是高考測驗一樣。
察覺到他的話語透着隐隐的不耐，盧貞也不猶豫，随便在菜單上勾了幾道自己喜歡的菜後就算了事兒了。
等到菜上齊了，盧貞看他始終神情淡淡，才曉得自己白費了擔心。
動筷前，他要了壺茶水燙碗筷。
沿着碗底和邊緣，再到杯身和筷頭，一套下來，動作輕快熟練，叫人光看着就知道這是他在外頭吃飯常做的事兒，是他們小鎮上沒有的習慣。
有時候覺得他這人一點都不講究，有時候又覺得他裝得要死。
盧貞猜，大概是他在來到這個小鎮之前，與今相比過的是兩種人生。
看着那些菜，駱嘉豪從頭到尾都沒說什麽。
只是盧貞都快吃到一半了，見他還在夾碗裏的幾筷子，一直忙着挑挑揀揀。
看樣子是沒有要吃的意思，純粹打發時間，等她吃完。
“你很挑食。”盧貞說。
駱嘉豪放下筷子，往身後靠，懶懶散散地說：“你倒是什麽都不挑。”
“我媽媽她每次都讓做的你喜歡的菜。”
因為他挑嘴，何明珍每次都特意做他喜歡的，盡管如此，他也很少滿意，大多數次數裏，不是甩臉色就是扔筷子提前走人。
盧貞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突然說起這個，大概是此時只有他們倆單獨吃飯，她自然而然地就會想起之前一起吃飯的情形。
她不是不計較，她最了解自己。其實她很小氣，尤其是在情感面前，偶爾她也會在意那份并不多得的母愛。
很明顯，何明珍花在讨好他這個哥哥身上的心思，比花給她的多。
“你覺得你媽真喜歡我？”
他話一出，對面的人不繼續說了。
“說啊。”他挑聲，目光饒有興趣地看向她。
盧貞夾菜的動作僵了下，随後把菜夾到碗裏面後才陳述道：“不喜歡。”
他哧聲，“那你計較個屁。”
無疑，駱嘉豪将她那點小心思看了個透。
“表面功夫誰都會做。”他緩緩說。
盧貞不服氣，“你爸也是。”
沒想到她媽那樣兒的，她都還挺護短。駱嘉豪淺笑道，“所以他倆絕配。”
盧貞說不過他。
她垂下頭默默吃飯。
桌對面的人裝也不裝了，筷子都不再動一下。
一直到這頓飯快結束，他才終于有了些動作。
盧貞吃得蠻開心的，可能她很少有時間和心情，能這樣安安靜靜不被打擾地吃完一頓飯。
吃完飯後，駱嘉豪走在前面付錢去了。
盧貞就先出來，獨自站在店門口等他。
冷風呼嘯的街頭，街上都是成群結隊的人。
她目光掃過，不由得注意到對街的那家大排檔，生意異常火爆，桌子擺在門口。
烏煙瘴氣的酒氣熏天，光着膀子的男人們，劃拳喝酒聲一桌賽一桌的高聲氣昂。
喝醉了酒的男人們一個個紅氣上頭，拍桌吹牛，他們嘴裏面操着一口流氓話，聽着就讓人遠懼。
在馬路邊上那桌子，有男人注意到了路邊多了個獨自等人的女孩，和旁桌的人說了過後，好些人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那裏有個女的，年紀看着不大。”
“比你女兒都小，她一個人？”
“去問問不就得了，請她過來喝兩杯。”
裸着的上身，議論紛紛的嘴，泛着精光的眼神……
盧貞受不了這樣子的凝視，感覺到他們要起身過來的動作，她後背攀上種陰冷，毛骨悚然。
她轉過身想要進店的時候，肩上忽然多了股力，女孩整個人都滞愣住。
她回頭看，是駱嘉豪。
他人高，高出她一肩，她擡眸看他時，只能從某個角度仰視着他的側臉。
凜冽的夜晚，半透過光，少年流暢的輪廓線條，她看得挪不開眼。
駱嘉豪随性地把胳膊搭在她肩上，遠遠看上去，占屬性極強。
他半曲着肘，盧貞的脖頸甚至能感到到他貼近的力，并不覺得冒犯，而是多了幾分安全感。
他的手就一直圈着她的肩，直到帶着她離開了那條街。
走到很遠的一條岔路口，他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胳膊。
她懂他的意思。
盧貞沒說話，他也不說話。
兩人靜靜地走着。
從并肩再到一前一後。
無言中，他已經将人送到了小區樓下。
路燈搖搖晃晃地透過樹縫照耀下來，晚風吹得溫柔又安定，像一張浸透涼水的輕紙。
到了。
他停在了樓梯口，沒有要往上的意思。
盧貞腳步也跟着頓了下來，扶在欄杆上的手緊了緊。
幾秒後，她轉過身看着他說，站在樓梯臺階上，平視着他說，“駱嘉豪。”
“謝謝你。”她聲音很輕很緩，也很真摯。
黑漆漆的樓道裏，路燈的光是暖橙色的，微微地照了進來。
“盧貞。”
女孩怔了下，他好像沒有這樣認真地叫過她的名字。
涼意徹骨的冷夜，風吹得樹枝亂顫。
少年的聲音清澈又明亮。
“有些人就是附身的螞蝗，只有從別人身上吸到血，才能得意洋洋地活下去。”
“那不是你的錯。”
盧貞扶着樓梯欄杆的手剎那一松。
一直以來，她的心髒就好像被一張密密麻麻的網給套住，千絲萬縷的絲線纏繞着，揪得她生痛，疼到血肉模糊不能忍受的時候，漸漸地，她放棄了掙紮。
因為越掙紮，網就會收得越緊，她就會越痛，痛到她不止一次反思去自己。
反思自省，再到無可奈何地做出改變，都無濟于事而已。
她張了張唇，想說話卻發現說不出來，喉嚨像是堵住了一塊又酸又澀的海綿，塞滿了每一寸能發聲的空間。
好一陣，她才緩緩地問了句，“那你呢。你是嗎。”
他輕松一笑，滿不在乎地說，“你覺得我是我就是。”
盧貞跟着笑了。
“駱嘉豪。”
她說，“下次我一定不會買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