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茶

第9章 章

第 9 章

宋竹聲扭頭向後看去：“大人，他們快追上來了。”

“閉嘴。”

“人太多了，馬跑不快。大人，你把我放下去吧。”宋竹聲緊抓着缰繩，像是已經做好了準備。沒想到原本計劃的悠閑林間騎馬變成了如今的林間追逐。

可還沒等他們有下一句對話和動作，身後的箭矢劃過空氣，發出輕微的撕裂聲，射到了馬屁股上。

馬匹痛的大叫，擺動的幅度更大了，幾乎要往後仰去，再溫順的馬此時也要發狂了。魏澤和宋竹聲坐在馬背上都要被甩了出去，但剩下的箭矢如雨一般朝他們射來，無處可躲。

魏澤提起馬背上挂着的劍去擋，箭是被他擋完了，人也被馬甩了出去，還被後蹄踹了一腳。

魏澤摔到了遠處的空地上滾了幾圈，好在這些刺客應該都是奔着自己來的，沒有再去追宋竹聲。但宋竹聲又不會騎馬，還一個人在受了驚的馬背上……

魏澤沒有時間多想，只能提着劍同那些刺客厮殺，盡管魏澤的武功在少年時被磨練得還不錯，但刺客人太多了，逐漸落入下風。

很快，背部、手臂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魏澤有意拖慢局面，但他們卻像是被教導過，閉口不談：“你們是誰派來的？我這都快死了，還不能知道是誰想殺我嗎？”

“……”

魏澤的動作越來越慢，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腦子甚至不太清醒地想，到了下面要怎麽跟父母交代自己是怎麽死的……

這種孤立無援的狀态真是難熬。魏澤再次擋住一柄刺向胸口的刀劍一邊想着。

“咚。”魏澤背後正要暗算的刺客倒在了地上，魏澤回頭，只見那刺客被一箭穿喉而死。

回看箭矢射來的方向，宋竹聲不知從哪個死人身上撿了弓箭和箭筒，正拉着弓準備射第二支箭。他的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了，連平常總帶着淺笑的唇角都抿了成了一條線，臉上全是飛濺出來的鮮血。不知有多少是那匹馬的，又有多少是人他自己的。

宋竹聲拉弓的動作實在幹淨利落，即使一箭不中也不惋惜，立馬從箭筒裏抽出另一支，拉弓、射出。

有幾個刺客見形勢不對，放棄了魏澤，提着武器便朝宋竹聲沖去。遠攻厲害，近戰可不定。魏澤想去幫宋竹聲，但傷勢太重，實在抽不開身，只能勉強自保。

宋竹聲倒也不慌，重新抽出來一支箭，不搭在弓上了，握在手中朝着那些人走去。第一個到宋竹聲面前的直接把刀沖着他的脖子砍來，宋竹聲把箭直接捅到了他的腹部，手掌握着對方的手腕一扭，他的刀便到了宋竹聲的手裏。

有刀在手裏可就好辦多了，宋竹聲也不墨跡，握着刀轉了個方向，把那個刺客捅死了。其他還想要上前的，宋竹聲動作倒比他們先快一步。

來到一個刺客面前，握着刀揮了過去，被擋住，宋竹聲一腳踢到了他的膝蓋上，迫使他重心不穩晃了一下，一刀直達要害解決了他。雖然這招數不太光彩，但對武功不高的宋竹聲來說卻實在使用。

接下來也靠着自己的身形輕巧，多出幾招這種招數，堪堪讓周圍的刺客失去行動力。

宋竹聲朝魏澤那邊看去，他正半躺在樹根上，撕了衣服布料綁住傷口防止血更多地流出來。

走過去很自然地拿走魏澤手裏的布料幫他打結，又找出了先前收起來的帕子擦了擦臉才道：“大人，我們要快些出去，不知道還會不會有第二批刺客過來。”說着便蹲了下來，背對着魏澤。

魏澤有些不好的預感，但還是問：“幹什麽？”

“大人受的傷太重了，剛剛還被馬踢了一腳，現在最好不要走路了。我背着大人出去。”

魏澤想站起來走兩步給他看看，但心有餘而力不足，沉默良久還是趴到了宋竹聲的背上：“你背得起我嗎，那麽瘦。待會別把我摔了。”

宋竹聲把他颠得往上了點：“大人放心，要是摔了我也給大人做墊背，不會摔那麽嚴重。”

魏澤把手繞過去，捏了捏他的肩膀：“那匹馬怎麽樣了？”

“……”

“說話。”

“我本想把它給拉住的……拉不住，只能把它殺了。”

“怎麽殺的？”

“拿匕首捅了它的脖子，它的血濺了我一臉，就死了。”宋竹聲的聲音很平靜，魏澤看不見他的臉，不知道是不是真這麽無所謂。他只能伸手去摸宋竹聲的臉，摸到了一片濕潤。

他拿袖子去抹宋竹聲的臉，可袖子都濕完了宋竹聲的臉還沒幹。

“……大人，我又騙了你。”

“嗯，知道了。不哭了。”

其實宋竹聲哭的不是他騙了魏澤，而是他殺死了那匹馬，魏澤以後還會再送他一匹溫順的小馬嗎。

魏澤感到有點晃，拍了拍他的胸口：“先放我下去吧，休息一會。”

宋竹聲搖搖頭，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堅持不住，要趁現在還能堅持多走幾步，萬一待會真有刺客追上來就不好了。

魏澤的手直接按在了他的胸口：“停下。”宋竹聲止住向前邁進的步伐，停在了原地。

樹林裏葉子被風吹得莎莎作響，但……還夾雜着些許重物碾壓地面落葉的聲音，再仔細一聽，有馬車的車輪滾動的聲音，有人在朝這邊過來。

宋竹聲背着魏澤往旁邊的大樹後面躲去，慢慢把魏澤放到了地上後從靴子裏拿出了一把沾滿了血的匕首，這應該就是他用來殺了那匹馬的武器。

宋竹聲握着匕首蹲在樹後，緊盯着前面，身體緊繃起來，像是要即将撲上去的獵豹。魏澤伸出手放到了宋竹聲的背上，一路往下摸，讓他不用這麽緊張。哪知宋竹聲繃得更緊了，像是一張即将要被拉斷的弓。

車輪聲停了，拉車的馬叫了起來，被馬夫呵斥之後還會發出不耐煩的聲音。

宋竹聲又等了一會，車輪聲沒有響起來，便壓了壓魏澤的肩膀，讓他在這裏等着，自己先去前面看看。

宋竹聲很小心地用周圍的草叢擋住自己，透過縫隙朝馬車的方向看去。看着看着總感覺有什麽不對，這車夫和馬車怎麽感覺這麽眼熟呢。

居然是白槿的馬車。

宋竹聲退回去看了看魏澤的傷口，又探了下他頸側的脈搏。要是一直這麽背着回去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到，而且……天色也快暗下來了，還不知道這林子裏晚上會有什麽。

宋竹聲又看了一眼魏澤，已經靠着樹昏過去了。他把匕首背在身後，朝着馬車的方向走去。

“诶，是宋公子。”車夫看到宋竹聲之後和他打了個招呼。

“白公子呢，在車上嗎？”宋竹聲盯着車夫，不敢錯過他的一個表情。

車夫搖頭：“不在，白公子吩咐我駕車到林子裏等着，但是他一直沒來。”

“他讓你來這裏等誰？”

車夫還是搖頭：“不知道，連等到什麽時候走都沒說，只說了讓我進林子等。”

“把簾子掀開。”

馬夫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照做了，簾子掀開後裏面一覽無餘，沒有多餘的人。

宋竹聲轉身回樹後把魏澤重新背了出來，又把魏澤扛上了馬車，馬夫在一旁看着：“魏大人怎麽傷這麽重。”宋竹聲沒有回答他：“你先下去。”

進了車廂，宋竹聲扯下了白槿挂在裏面的香囊，倒出裏面的東西，一張疊的整齊的白紙掉了出來。宋竹聲把白紙打開，裏面都是白色粉末。

他倒出來一點抹到了自己的傷口上，确認沒什麽問題之後解開了魏澤綁着傷口的布帶和身上的衣服，把所有的粉末都倒在了幾個主要的傷口上面。

做完這些他才走出了車廂，把馬夫招呼上來讓他駕車返回。馬夫一臉為難：“可我家公子讓我在這等着啊。”

宋竹聲把匕首靠在了他的後腰上：“我說，回去。”馬夫吓得立馬揮動馬鞭調頭回去。

宋竹聲看着越來越近的目的地，把匕首插回了靴子裏，一路緊張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靠在了車廂上。

“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家大人呢？”剛一接近帳篷，就見白槿在來回打轉。

“在裏面。”宋竹聲沒讓他進去，自己先進去給魏澤穿好衣服才出來：“我去叫大夫過來，白公子看好他。”

很快幾個大夫提着醫藥箱趕了過來，宋竹聲看着被衆人簇擁在中間的魏澤，終于放心地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便是在帳篷裏，宋竹聲剛想起身，便聽到一道男聲：“我猜你也該醒了。”

轉頭，卻是一個沒見過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宋竹聲完全坐了起來：“公子闖入他人的帳篷，是不是該有個解釋呢？”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叫宋竹聲是吧？”

宋竹聲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

“宋竹聲，今天你救了魏澤一條命。要是沒有你，他說不定就要給那些刺客殺掉或是給野外的猛獸給吃掉了。”那人輕笑一聲：“可我怎麽記得，你爹是被魏澤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