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茶

第8章 章

第 8 章

宋竹聲出府門時還有些忐忑不安，一眼便看到了門前的馬車，上前幾步曲起手指敲了敲側窗：“白公子，您找我是有什麽事嗎？”白槿的聲音被壓得很低很低：“準備得怎麽樣了？這麽久都沒有動靜。”

宋竹聲看了看四周，也壓低了聲音：“白公子，我不知道計劃是什麽。若是和大人有關的，還請您同我說說，我看看能不能幫上忙。”說完，便站在原地等着白槿的回複。幾秒之後，白槿拉開窗簾喊他：“快上來，我們馬上就出發。”又伸出頭喊遠處的馬夫回來趕車。

“去哪？大人知道嗎？”宋竹聲問。自從他來到魏府之後便沒有再出去過，倒不是魏澤不給出去，只是他沒想過要出去。白槿：“你家大人知道是我把你給領走的，不會多問。”

宋竹聲一掀開簾子，旁邊的鈴铛便發出了聲音，叮叮當當的，好不鬧人。“坐吧。”白槿用眼神示意了旁邊的位置，整個人一動也不動，直直地坐在軟墊上，平日裏那般懶散的态度不見了，反倒多了幾分氣勢：“說說吧，到什麽地步了？”

“大人……還沒碰過我。”宋竹聲低下頭，沒去看他。“這就是你的計劃？然後呢？”白槿一改故作高深的姿态，清咳了一聲：“你也不用太傷心……阿澤公務繁重，顧不上這種事也正常。”

“我知道的。”宋竹聲點點頭，才想起來：“白公子，我們這是要去哪？大人會來嗎？”白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真的是每句話都離不開你家大人。”

說罷，也不等宋竹聲回答，又道：“我正是奉你家大人的命令帶你去月蘭圍場的，你家大人自是在那裏等你。”他又恢複成了平日裏沒骨頭的樣子，躺靠在軟墊和馬車之間，不舍得花費一點力氣。

宋竹聲總感覺哪裏有些怪怪的，但又說不出來，只點點頭應了。

一路無話，只有車廂外的車輪滾動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車夫在外面喊了一聲：“公子，月蘭圍場到了。”

宋竹聲踩着凳子下了馬車，眼前卻只有一些夥計下人在周圍忙碌，沒看到魏澤。轉身去看白槿，他沒有下車，掀開車簾道：“你別急，你家大人忙着呢，沒能這麽快來見你。上車來等會呗。”

宋竹聲表示理解，但沒上去，坐到了馬夫的旁邊等着。白槿的把腦袋搭在側窗上，讓馬夫去喊魏澤：“快些去，我可不想等太久。”

月蘭圍場在京城的郊外，這要比往年的規模小了許多，但皇上定在了這裏，誰也勸不動。于是許多官員被留在了京城待命，這也沒平常熱鬧了。

白槿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宋竹聲說話，到後面人慢慢滑了下去，徹底躺到了車裏。只剩下宋竹聲在車廂外看着忙碌的衆人發呆。

遠處傳來的馬蹄聲逐漸明晰，宋竹聲望去，只見魏澤換了勁裝騎着高頭大馬，雙腿緊夾馬腹慢慢朝這邊過來。

“大人。”宋竹聲跳下馬車走到他面前，自覺跟他交代：“白公子還在車裏，要我把他叫起來嗎？”

“嗯。不用叫了，待會直接把他丢到深山裏，更省事。”魏澤阻止了宋竹聲要牽缰繩的動作，側身下馬自己去牽：“小心它踢你。”

“阿澤，你這也對我太狠心了吧。”白槿用扇子擋開礙事的簾子，終于露了全貌。

魏澤沒理他，對宋竹聲說：“走了。

宋竹聲跟在他後面：“大人，我們現在去哪呀？”

魏澤看着前面，随口道：“去把你賣了。”宋竹聲身形一僵，但還是沉默地跟在他身後。

魏澤：“……去我的帳篷。”落後兩步等了一下宋竹聲：“……你要騎馬嗎？”

宋竹聲搖頭：“我怕他踢我。”

魏澤：“……”

踩着馬镫側身上了馬，又朝宋竹聲伸手：“上來。”宋竹聲抓着他的手借力上了馬背坐好。

魏澤把缰繩塞到他手裏：“抓緊。”說着便夾緊馬腹：“駕！”

馬匹很快跑了起來，但宋竹聲卻像是要被颠得滑了下去，魏澤勒緊缰繩讓馬的速度降了下來，一只手環着宋竹聲：“你不是說會騎馬嗎？”

宋竹聲靠在了魏澤懷裏：“我以為大人想帶我去騎馬，不想掃大人的興。”他的聲音有些發抖，像是被吓到了。

魏澤只能徹底拉緊缰繩，讓馬匹慢慢地走：“下次不要撒謊了。”

“那大人以後還會帶我出來玩嗎？”宋竹聲仰頭看他，腦袋搭在了他的胸口。

“會。”

馬蹄落在土地上，發出“噠噠”聲，很有節奏。

“大人，我今晚自己睡一個帳篷嗎？”

“沒有那麽多帳篷。”

“哦……那我今晚睡哪裏？”

“……”

“大人？”

“和我睡一個帳篷。”

宋竹聲沒再抓着缰繩，反倒是抓住了魏澤環在腰上的手臂：“大人，你沒帶其他人來嗎？”

魏澤沒管他的小動作：“還要帶誰？”

“比如說……管家和一些府裏的下人。”

“沒有。”

“那這幾日就是我伺候大人了。”

魏澤總覺得他說的“伺候”有另一層意思，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便沒有出聲。宋竹聲靠在魏澤懷裏，看着眼前的景色，京城郊外的這塊地被圍起來做皇上及其官員短暫的休憩地，密密麻麻都是帳篷。

“別亂動。”魏澤騰出手扶了一下他的肩膀。

“喲，魏兄，美色在懷連兄弟都忘了。”白槿不知從哪裏弄了匹馬，駕馬趕了上來。馬蹄揚起的塵土飛濺到了宋竹聲臉上，讓他閉上了眼睛。

“嬌氣。”魏澤從懷裏掏出了一張帕子，蓋到了宋竹聲的臉上。這才問白槿：“你不去找你爹，跟過來幹什麽？”

白槿也放慢速度：“我爹可忙着呢，他哪有時間管我啊。我這不是先來找你們來玩了嘛，怎麽，打擾到你們了？”

“……”

宋竹聲的手掌蓋在了魏澤的手上，取下了那張帕子仔細擦了擦臉，又看了看帕子才把它塞進懷裏。

到了帳篷，魏澤先下了馬：“直接跳下來。”宋竹聲有些害怕：“大人，我不敢。大人會接住我嗎？”

魏澤沒有任何表示，插着手在一旁看着：“你自己下來。”

宋竹聲趴在了馬背上：“大人……”

僵持了一會，宋竹聲只能認命踩着馬镫慢慢挪下來，盡管姿勢沒有多好看，但好在穩妥，順利下馬走到了魏澤面前。

魏澤給了個評價：“像爬蟲。”

宋竹聲轉頭就往帳篷裏走去，只給魏澤留下了一個背影。魏澤趕走了白槿，也跟着進了帳篷。

魏澤坐在凳子上，捕捉到了宋竹聲偷瞄的眼神：“想說什麽？”

“大人，我收拾好的東西都沒能帶來……”

“就那麽點東西，連個箱子都裝不滿……在角落的箱子裏。”

宋竹聲又開心了，屁颠屁颠地去找，清點自己的東西，到了一半猛然想起來：“大人，我沒有衣服穿。”

“你手裏的不都是衣服嗎？”

“不是這些。我本來在成衣店定做了幾身騎馬時穿的衣服，結果太急了還沒做好。”

“你又不會騎馬，穿了有什麽用。”

“我想穿給大人看。”

“……”

半晌，魏澤才道：“我還有幾身，你可以試試。”

宋竹聲努力把帶子勒得更緊一些，手掌都被拽的有些泛紅。

魏澤看到了走過來：“你是不會綁嗎？”順手把帶子接了過去，很輕松地綁了一個結。

“這也太松了……”宋竹聲有些低頭拉了拉魏澤綁的結，又往裏面塞下了幾根手指往外扯。

“太緊了腹部一直被勒着，會難受。”魏澤把他的手抓出來，防止他真把帶子給扯下來了：“再說，騎馬的時候會被衣服弄得束手束腳的，做不了什麽大動作。”

“那大人還會帶我騎馬嗎？”宋竹聲眯着眼笑，故意問道。

魏澤沒有回答他的明知故問，轉了個話題：“明天早上會有幾匹溫順的馬被牽到馬廄，你去挑一匹順眼的。”

宋竹聲“哦”了一聲，腦子轉回來：“大人不陪着我去挑嗎？”

魏澤給他把略長的袖子塞了進去，又把剛剛被扯松的帶子系緊了一些：“午後才有時間。”

“午後太陽好大……”

“那就等太陽下山再說。”

“太陽下山之後都沒有多少時間了……喂！”魏澤把帶子勒到最緊，打斷了他的絮絮叨叨：“安分些。”

正巧有侍從來送膳食，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新送來的膳食冒着熱氣，但味道卻不比府裏，宋竹聲嘗了一口：“大人，這些都還沒有我做的好吃。”魏澤面不改色道：“都差不多。”

宋竹聲放下筷子：“那大人便多吃些，這些都給大人吃，我飽了。”

“再多吃點。”魏澤皺眉看着他，剛剛那條帶子不知在腰上纏了多少圈才完，這麽瘦還不愛吃飯。

“大人去怪那些廚子吧，能把東西做成這樣，明明是他們在浪費食物。再說，大人既然喜歡，便也多吃些，不要浪費才好。”宋竹聲有些賭氣，把碗裏剩下的那點米粒扒拉完就走了。

到了夜裏，宋竹聲撐不住了，朝着魏澤喊餓。

“自己去叫廚子把晚上的熱一遍。”

“大人……”宋竹聲眨巴着眼睛看着魏澤，直到他從背後拿出了小碗的糖蒸酥酪。

其實宋竹聲從魏澤剛拿進帳篷的時候就聞到甜味了，但要着面子偏不跟他要，如今實在受不住了才開口。魏澤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宋竹聲聞到了，但宋竹聲不說，他便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