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真是世事無常吶,你看看,原先宮裏最不受待見的皇子居然登上了皇位,原先的太子現在還是太子,你說這不是羞辱人嘛。”“可不是,就單說東宮那位,這幾年就有得受的,皇上吶天天去他那裏,也不知道從前是怎麽得罪皇上了,要受這種折磨。”
“你們也真是好大的膽子,在宮裏也敢說這種話。”在屋檐下乘涼閑聊的幾個太監都被突然冒出來的話吓了一跳,向四周看去卻沒看到人影:“誰在裝神弄鬼?大白天的偷聽人說話。”
那聲音又冒出來了,從他們的頭頂處:“明明是你們在打擾我睡覺,怎能說是我在偷聽?”幾個太監沒忍住好奇,跑出屋檐下去看屋頂上的人,登時跪了下來:“皇上恕罪。”
年輕的皇上穿着明黃色的衣袍坐在屋頂上,迎着燦爛的太陽光笑道:“你們自己說說,犯了什麽錯?”陽光和那衣袍像是一個顏色的,就要融進那衣袍裏,将他一層層包裹住。
小太監悄悄擡頭看他,見到他願意回話,當下松了口氣:“奴才不應該在背後議論主子,都是奴才多嘴多舌,還望陛下懲罰。”
“你們真是的,又要恕罪又要懲罰,太貪心了。可是你們好像還沒有真的知道自己哪裏錯了呢。來人吶,把他們拖出去,杖斃。”輕飄飄的幾個字從他的嘴裏說出來,便有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侍衛将那幾個跪着的太監拖了出去。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他們自知毫無反抗之力,身體便也沒有過多的掙紮,只是嘴裏還大叫着饒命,以求取能得到些許的仁慈。
皇上從屋頂上跳下來坐到旁邊的石凳上,喃喃自語:“饒命?甘榆你說說,我該饒他們嗎?”只見他的身邊不知何時又站了個太監,微微弓着身子,像是在認真聽着旁邊人的低喃:“他們在背地談論主子,自是要受罰的,更何況是背地裏說皇上呢。”
“哈哈哈哈哈,真是有意思,你是一點也不提舊主啊。”皇上看着遠處,但還是在笑。甘榆原先是在東宮太子跟前伺候的,三年前被皇上要了去,留在身邊當差。
“奴才記性不好,舊主不過是前塵過往罷了,如今自是盡心盡力給皇上做事的。”甘榆自是一點都不敢提舊主的,提了皇上又想起來東宮還有人,去找太子的麻煩。可即便甘榆已經這般小心謹慎了,皇上三天兩頭還是會去一趟東宮,從前還會找各種原因,後來就懶得想了。
“前塵往事……哥哥待你有多好我都是看在眼裏了,如今你說是前塵往事。”明明知道甘榆是為了什麽才說出的這番話,他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擺駕東宮。”
皇上堪堪跨過門檻,身後太監的聲音便響了起來:“皇上駕到。”
屋內正靠在椅子上看書的人才放下書擡起眼不慌不忙地給他行了個禮:“皇上駕到,臣有失遠迎,還請皇上恕罪。”“哥哥免禮。”皇上想上前去扶他一把,但卻被他輕巧地躲了過去,又翻身靠回椅子上拿起書卷。
“哥哥,你看的是什麽書,好看嗎?”皇上一甩衣擺,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沒有人回話,繼續:“哥哥你說句話,若是不說,我便只能一直在這叨擾你了……哥哥你不似從前了,從前你不會這麽待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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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書中文字的人終是忍不住了,手指緊緊扣住書脊:“陛下與臣身份不同了,不敢冒犯了陛下。”他許久都未曾束發了,柔順的長發随意搭在肩上又落下,像是有自己的意識。
“哥哥,我未曾覺得你冒犯過,你從前待我是極好的,如今卻理都不理我。還記得我嗎第一次見面嗎,那時我不過是父皇最不受寵的兒子,與母妃一同在冷宮裏居住,那些宮女奴才都看不起我。那時我一個人偷跑去禦花園玩,遇上了你,你問我是誰,然後你說是我的哥哥……”
“夠了,陛下今日來總不會是無聊敘舊的吧。”話語被太子打斷,他不想回憶那段過往。
皇上看着對面的人,嘴角還維持着上揚的弧度。
我說,魚目和珍珠是親戚嗎。
太子也看着他,不自覺被拉回了那段記憶裏。那時他帶着甘榆去禦花園賞花,想着摘些開的最盛的帶回去給母妃,卻瞧見了個太監在欺負一個小孩子。他呵斥道:“這是幹什麽呢?”那太監不知為何也沒朝他行禮,看了他一眼便跑了。那時他已是太子,身份尊貴自是不必說,也沒想着和閹人計較這麽多。便問眼前的小孩是誰,為什麽在這裏被欺負,誰知道他只傻傻地看着他,也不說話,還是身邊的甘榆說瞧着眼熟,可能是七皇子。
于是他條件反射地叫了一句:“七皇弟”小孩還是傻傻的,說的話也傻傻的。
太子自嘲一笑,又有誰能想到他一直以為單純良善的皇弟,居然也有這麽大的野心。呼出一口氣,不對,是他一開始就錯了,父皇的兒子,又有哪個不想把他拉下來,坐上那個位子。
“哥哥,如今哪怕我說起這些你都感到厭煩了嗎?”皇上的語氣中含有幾分的委屈:“罷了,若是哥
哥不願意聽,那我便不說了,省的哥哥更加厭煩我。哥哥只要跟我說幾句話,我就很滿足了。”
“楊庭皖,你每次都要演這麽一出,是真覺得我這麽好騙嗎?是,我從前是太子,但我何曾欺你辱你?我雖不敢說處處為你着想,但自問待你不薄。你呢?如今到了這般地步,你還要日日來看我笑話。”太子再無法飾演平和安寧的假象,将心底壓抑的情緒都發洩了出來。
或許說,這三年來他憋得太久了,只是這次他憋不住了。
他記憶裏蠢蠢傻傻的皇弟逼宮,先一步坐上了龍椅,原以為結局不過被貶為庶民或是就此死去,可他還是太子。在父皇死後,他又做了三年的太子。
不過他從原先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成了如今誰都可以在背後說一句可憐可惜的太子。母妃的宗族早已疏遠他,原先那些湊在他面前企圖讓他看一眼的官員也早早敬而遠之,生怕惹上什麽麻煩。如今的東宮太子,權力已不在太子的手中。
這是皇帝第一次提及他們的初遇,可他們的關系早已不似從前。
“哥哥,是我惹你不快了嗎……哥哥,你總會是皇帝的,你再等等,這個位子你就當我是借來的,我之後會還給你的。”太子說完那番話後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暗罵自己太容易激動了,之後便聽到了這段話,都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借?還?
他不認為這是什麽說錯話的巧合,但眼前人也不是什麽會說異族語的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當然知道,哥哥,我會做到答應你的事情。”楊庭皖還是喜歡把楊應星叫做哥哥,而不是皇兄,這讓他有一種親近感,別人都叫皇兄,生分、陌生,只有他會叫哥哥。
“哥哥……輕些……”楊庭皖抓住了床邊的白色衣袍,咬着嘴唇喃喃。他的臉轉向床邊,将衣袍攏在手中,蓋在臉上,另一只手中的玉勢也慢慢被取了出來丢在一邊。
呼吸慢慢平穩下來,他回想到了今天見哥哥的樣子,感覺比之前更加清瘦了,要多補補才行。也可能是思慮過重了,也不知道今天這番話能不能讓哥哥明白什麽,只希望他不要因為這個想更多才好。
再多的,他也因為跟那人有約定,不能說了。
他的小腿微微有些抽搐,讓他不能再想更多,懷中的衣袍也被丢到了一邊。四周都用紗幔圍了起來,層層疊疊,只能看到遠處模糊的光影,這張床榻,只怕以後也會是哥哥召妃子侍寝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