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朝陽剛剛升起,街上的店鋪也才堪堪開了幾間。最熱鬧的無疑是賣早點的鋪子,剛蒸好的肉包子散發出獨特的香味。
“宋公子,要不你先進去吃點吧,這裏有老奴就行了。”雖是夏季,早晨的霜露還未完全消散,宋竹聲只在外面穿了一件薄衫便站在門口許久,身旁的管家都忍不住勸他回去。
一陣風吹來,帶着些許的涼意,宋竹聲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但還是道:“不用了,我還不餓,看這天色,大人應該快回來了吧。要是我進去了錯過了怎麽辦。”他今天起晚了,醒來後大人已經去上早朝了,便只能在門口等大人下朝回來。
宋竹聲嗅了嗅空氣中的香味,問管家:“大人喜歡吃肉包嗎?”
管家:“這我不知道,不如宋公子自己去問問?”
宋竹聲略一思索,朝賣早點的鋪子走去了:“老板,我要兩個肉包子。”掀開蒸籠,肉香味更濃了。他都想好了,要是大人喜歡吃,他就把兩個肉包子都給大人吃,要是不喜歡,他就一個人吃完。他早上最多只能吃兩個包子。
老板用油紙幫他把包子包好,身後是一輛馬車駛過,宋竹聲回頭,馬車停在了魏府門前。接過包子再走回去,大人早已進到府裏,但宋竹聲卻沒有很着急的樣子,提着包子進了膳廳。
魏澤換了常服才從偏廳走到膳廳,宋竹聲就在這裏等他。
“大人。”他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我聞到門口的包子鋪很香,便買了兩個包子,大人可願嘗嘗?”魏澤颔首:“坐下。”
宋竹聲歡歡喜喜地坐在了魏澤身旁,把油紙打開:“大人你嘗嘗看,聞着可香了。”
魏澤看着宋竹聲,想從他的眼神裏尋出一絲心虛或是慌張:“我不喜歡吃包子,你吃完吧。”宋竹聲低低道:“哦,好吧。”夾起包子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他吃完了一個包子,見魏澤還沒動筷,自己也放下筷子,從善如流地給魏澤面前的碗添了湯:“大人,湯不燙的,可以喝了。”
直到魏澤喝了第一口,他才又繼續吃剩下的包子。宋竹聲吃完見魏澤還在吃,便拿了雙幹淨的筷子,将魏澤伸筷子多次的小菜也夾來嘗了嘗。才剛吃一點就放下筷子不動了。
“你在幹什麽?”宋竹聲啊了一聲,回過神來:“我在看大人吃飯。”
“為什麽看我吃飯?”“因為大人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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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澤放下筷子擦嘴擦手:“你吃飽了?”宋竹聲點頭:“還有些撐了。”
“難怪。”吃完了撐着沒事幹。
“喲,你們兩個正談情說愛呢,是我來得不巧啊。”白槿的聲音插進來,搖着扇子背着手坐到了他們對面:“你們這就吃完了?我正好沒吃飯,那我就包剩下的了。”說着便喜滋滋地拿了管家送來的碗筷。
“這糖糕是誰做的,劉嬸嗎?她新學的手藝?”白槿一連吃了兩個,以示其喜愛程度。宋竹聲伸手疊好油紙:“我做的,白公子要是喜歡,待會可以帶點回去,廚房裏還有很多。”只可惜大人好像不是很喜歡,碰都沒碰。
“那這玉米粥呢,也是你做的吧?從前吃劉嬸做的可沒這麽香。”
宋竹聲也開心起來,今天大人也多喝了兩碗玉米粥,便道:“就是正常煮的,再加些磨細的玉米粉就可以了。”
魏澤對白槿道:“食不言,問那麽多是想着回去當廚子嗎?”
白槿不敢說話了,安安靜靜地吃完了早飯。飯畢,好奇地問宋竹聲:“你從前是當過廚子嗎?做東西這麽好吃。”
宋竹聲:“不是,只是學過一點,想着要是有機會可以做給大人吃,這才學的。”
白槿眨巴了兩下眼睛,語氣也有些怪:“我記得你之前還找了悅靛要些胭脂水粉,不會也是為了你家大人吧?”
宋竹聲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自是要為大人做些準備的。”
白槿湊到魏澤身邊:“瞧見沒有,你看看人家對你多用心,你呢,你有什麽回報人家的。”
“大人不是送了些胭脂給我嗎,這已經是大禮了。再說,能伺候大人,對我來說已是大幸,再不敢奢求什麽其他的。”
白槿呆愣:“你這是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魏澤:“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你們都吃完了吧,那我先把這些收拾下去了。”宋竹聲說着就跟幾個婢女把桌上的碗碟都收走了,膳廳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白槿:“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之前真的不認識他?你不會是什麽負心漢吧,現在還忘了人家。”
魏澤:“不可能,我真的沒見過他。”
白槿用扇子敲了敲桌面:“但是他卻說是三年前是你救的他,并把他藏在聽雨閣……那那個人不是你的話,為什麽要用你的名號呢,難不成那個人是個超級無敵大好人,做好事不留自己的名字,偏偏喜歡用別人的名字。然後正巧就看上你的名字了?”
他突然大叫:“憑什麽呀,我的名字也很好聽啊,為什麽不用我的名字英雄救美。”
魏澤搖頭:“不對,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他為什麽在見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是魏澤,我記得我只給那個老鸨說過一個姓氏。”
毫無頭緒。
白槿又突然大叫起來:“不對,你怎麽會毫無頭緒,你是不是留手了。不會……真喜歡上了吧”後面那句話問的很輕很輕,甚至有一些小心翼翼了。
魏澤反問他:“你覺得呢?”頓了頓,道:“之前讓你去老鸨那裏問的,你去問過沒有”
白槿擺了擺手:“別提了,去問問就要給錢,給了錢又說不知道,煩死了。什麽都沒問出來。”
什麽都沒問出來是正常的,魏澤拍了拍白槿的肩,以示安慰。
這時宋竹聲進來了,端着兩碟糕點擺到了他們面前,又沒立刻坐下,轉身去給他們泡茶了。
魏澤看着宋竹聲的身影。……留手他知道白槿想的是什麽。再不濟也可以關起來,嚴刑逼供看看,總能知道些什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要繞過這個可能是唯一知道的人去查,徒勞無功。
但是……魏澤看着這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很想知道他能忍多久。如果他是為了給他的父親報仇便裝成這樣,那倒也是厲害,起碼從前魏澤給父母報仇的時候都沒裝成這樣。
一杯清茶被推到了魏澤面前,宋竹聲過了兩遍水才推到他面前。白槿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飲而盡,咂摸了一下:“怎麽感覺沒有茶味呢?”說着又撚起一塊栗子酥,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魏澤喜歡清茶,府裏泡茶一般都是要過兩遍水的,對白槿來說便是跟水沒什麽區別。宋竹聲看魏澤的杯中茶水見底了,便給他又倒了一杯。
轉而起身,拿了一套新茶具,給白槿泡了一壺茶。
魏澤:“你的杯子呢?”
宋竹聲的唇角漣出了點笑:“給白公子泡好茶我就去拿杯子。”
魏澤:“不用管他這種挑剔病,你又不是他家的。”
白槿翻了個白眼,沒想到自己不說話也會被罵:“是是是,宋公子是你家的。”邊說邊把掉在桌上的栗子酥拿起來吃了,沒盡興:“我就該去告訴祖母去,你這個見色忘友的家夥。”
魏澤看了宋竹聲一眼,他似乎很喜歡白槿這樣插科打诨,每次聽他們聊天都會笑。搖搖頭,抿了口茶:“你若是去看看祖母,她會高興許多。”
其實他們口中的祖母,只跟魏澤有血緣關系而已,但白槿從小就是個學人精,自小跟在魏澤屁股後面喊祖母,老人家也喜歡小孩子,在白槿嘴甜的一聲聲祖母中忘乎所以。在白槿給祖母告些無關緊要的狀時,嘗嘗偏袒白槿。
“那你呢?多少年沒去看祖母了?”白槿突然冒出來這一句。
魏澤卻不說話了。
父母雙親在年幼時戰死沙場,身邊便只剩下了祖母,在遠離京城之地,由祖母教養長大。祖母待人寬厚,常言心胸需寬廣,才能容天地。可他在書房亂翻時曾發現一封信,不知是何人寫與祖母,言當年父母在戰場之時,有人在背後算計雲雲,不知真假。于是魏澤後來自己去查,回到祖母不願再回的權力漩渦,坐上了今天這個位置。
為什麽不敢回去?魏澤曾問過自己。
于是他想起了年少時頑皮,被罰跪在祠堂時,滿牆的牌位。上面有他的父母,他的祖父,他的堂兄堂姐。那些在血緣紐帶另一頭的人,都在看着他,看着這個僅存的後代摒棄了承襲下來的忠誠,不去上戰場殺敵而是在對付自家子民。利用祖輩以鮮血換來的名聲去得到支持,得到權力。
他們會懊悔嗎,魏家世代忠臣,最後出了一個玩弄權力的奸佞小人。
魏澤有時會給祖母寫信,信裏說着許多漫無邊際的話語,卻獨獨不敢提何時回去。若是,白槿時常能去看看祖母,祖母也會開心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