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很好養活
很好養活
時間一晃,很快到了臘月二十七,岑雲回新年檔期的電影提前點映,各地跑了幾場路演,像是油鍋裏掉進去水花,撲棱棱點燃網友的激情。
距離戀情官宣已經過去了将近一周,吃瓜群衆的新鮮勁兒被各大平臺的争奇鬥豔分散,其中也不乏星河的推波助瀾。
于是到了最後,仍舊耿耿于懷的,大多還是粉絲。
在路演提問環節問為什麽結婚還只是小事,被堵在地下車庫出不去也偶有發生,岑雲回又不想避而不談,索性在小俞助理的安排下,又開了次直播。
這個決定來得突然,沒有燈光,沒有準備,手機被放在床頭櫃的支架上,岑雲回素顏穿着件短袖,頭發還沒吹幹,在死亡頂光下和每一個進來的人打招呼。
前幾分鐘人數很少,粉絲和他一個不敢問,一個不清楚流程,像是朋友似的聊了一會兒天,氣氛像是回到十多年前。
那個時候還沒有太多網上互動,粉絲朋友如果要來看他,那多是跋山涉水來到線下。
彼時岑雲回尚且年輕,在簇擁下難免有些喜形于色,粉絲投喂小貓似的送來飲品,又拎着一筐他從影視基地旁買的水果返程,分離都顯得格外熱鬧。
後來片場管制嚴格,他的行程也越來越忙,比起簇擁的盛大,便又懷念起暢通無阻的機場通道了。
現在想想,是有些孩子氣的可笑。
寒暄夠了,直播間裏的人也越來越多,俞涵文神經緊繃地盯着後臺數據,只怕有些什麽風吹草動,就趕緊讓岑雲回下播。
果然,總歸要來,為什麽隐婚的留言刷滿屏幕,像斑斓的瀑布。
岑雲回在暗光下有些看不太清,微眯起眼,看着彈幕,心平氣和道:
“一方面是出自個人原因,一方面是覺得,藝人來公開這件事,會造成複雜的局面,也會對一些人造成傷害。”
彈幕飄過的評論五花八門,罵他欺騙感情,又或者在彈幕吵架,岑雲回看了一眼,繼續道:
“其實作為藝人來說,我是有能力保證這件事短時間內不會東窗事發的,但是我想,人在某個瞬間,是會為了些不太理智的事情,或者說叫理想吧,走出一步的。”
“并不是希望大家理解我的意思,只是想說,如果在接下來的道路上無法和大家同行,那我也會祝願朋友們,未來之路前程似錦。”
粉絲和藝人便是這樣的關系,在寬泛自由的少年時相遇,然後在不知何時分離。
直播約莫進行了十三分鐘,整個過程短而迅速,觀看人數卻到了驚人的十萬。
結束後,仍有不斷湧上來的留言,岑雲回靠在床邊,一個接着一個的回答。
俞涵文把燈調亮了些:“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岑雲回不明所以:“什麽?”
“要是我沒把貓放進來,也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吧。”俞涵文撩了下鬓邊的發絲,明亮的光下,尖青的臉上籠着些憔悴。
幹她們這行的,走或留就是老板一句話,要是岑雲回真把她給開了,這青黃不接的二月份,估計也沒有公司要她。
“不會。”
“嗯?”
岑雲回擡起眼睫,視線斜斜落在她身上:“不是貓的問題,也不是你的問題,這是我的選擇而已。”
選擇公開,選擇隐瞞,還是選擇陪着賀知安演下去。
這些都并非十全十美的打算,只是落子無悔,他願意一并承擔。
俞涵文長松了口氣,無意識地搓着剛做的指甲,很漂亮的紅色貓眼本甲,閃着若隐若現的光澤。
“那以後我是不是就不用再跟着你演ABO文學了。”
岑雲回沉思片刻:“Alpha身邊任勞任怨的beta吧,社畜在最近的文裏也很吃香。”
氣氛一時詭異,兩人對視,卻又都笑了出聲。
*
直播之後,網上的風向終于發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倒不是粉絲因為一兩句話就為之動容,只是想要離開的人選擇了離開,打算留下的人收拾着超話中的黑貼,将禁止讨論其他藝人的公告加精置頂。
打眼看上去,又恢複了往常的平靜。
廣場上的相關博文也在央視聯歡會的預熱下被壓了下去,随之而來的是岑雲回在三彩之後刷掉節目的消息。
這種情況每年都會發生,借題發揮的嘲諷幾句,也是稀松平常。
賀知安這邊倒也不算好過,私信裏的消息像是即将爆炸的定時炸彈,随時都準備在打開的瞬間,伸出觸手把他卷進去。
最開始還會驚嘆幾句,到後來習以為常,從被罵中找到了一絲吊詭的虛假繁榮。
指的是他這輩子都沒回過這麽多粉絲留言。
實在是令人生嘆的意外收獲。
消息回的多了,再針鋒相對的敵人也咂摸出點對互聯網熟人的好感,反而變得客氣起來。
一時間,還有不少博主截了他微博下面的回複,整理成合集發在網上,說這才是惹到我就是惹到棉花的典範。
粉絲評論“你配不上”,他回人家“确實”,又評價他糊逼,他回複也對,雖然惜字,但卻像塊記憶海綿,錘上去不痛不癢,還挺軟綿綿。
季岚觀後,沉思半晌,恨不得真的借風造勢,給他糊弄個笨蛋糊逼美人的人設當當。
賀知安如老僧入定,幽幽反駁:
“那樣太容易走上歧途了,還是純糊逼比較适合我。”
季岚發給他兩個“尖叫跑開”的表情包,恨鐵不成鋼。
折騰完這些,再擡頭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去,賀知安拱了拱七七的肚皮,那貓很不情願的從茶幾上跳了下去,喵嗚一聲,扭着圓餅臉,看鏟屎官從它睡覺地盤上,抽出一沓福字。
福字還是之前在醫院門口買的,蠟染紙裁成闊氣的一大張,金粉亮而細膩。
他抱着滿懷的紅走出去,岑雲回風塵仆仆的從外面進來——送他回來的俞涵文搖下車窗打了個照面:
“賀老師,除夕快樂。”
鞭炮聲很應景的在天邊響起,岑雲回抱過他懷中的春聯,低頭在他嘴角吻了一下:
“老婆,除夕快樂。”
賀知安先是楞了一下,緊接着拐了他一胳膊肘,臉頰有些紅:“你……別這樣,把行李放回去。”
岑雲回好像受了多大的傷似的,歪斜斜倒在賀知安身上:
“都不和我說點什麽嗎,說一點,我想聽。”
“想聽什麽想聽……”賀知安別扭地瞧了一眼已經開走的汽車,将岑雲回沒骨頭似的身子扶正了,眼神閃了閃,好像有心事似的,半晌開口:
“把春聯貼了去。”
岑雲回很失落的“哦”了一聲,扯膠帶踩板凳,把福字的四個角貼在大門口,偶爾耷拉下眼皮輕瞥。
賀知安舉着整理好的上下聯,抿了下嘴唇,似乎很受不了他這個樣子,只好扶穩凳子:
“蹲下來點。”
岑雲回很聽話的照做,蹲到幾乎和他的眉間齊平。
“除夕快樂,我愛你。”
輕吻落在唇邊,賀知安捧起他的臉,仔細端詳眼前這張漂亮臉蛋,岑雲回倏忽一笑,蹭着他的掌心:
“就這樣了呀,還想再聽一遍。”
賀知安別開視線,眼角微紅:“滾蛋,等明年。”
*
等明年又怎樣呢,反正明天就是明年。
煙火升空時,第一輪剛煮好的水餃正從鍋裏端出來。
他們兩個都沒什麽包餃子的經驗,手忙腳亂将廚房搞得像戰争前線,好不容易撿了說得過去的下鍋,煮出一鍋不湯不粥的片兒川。
賀七七很安靜地趴在廚房門口擋道,看着兩位鏟屎官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餃子挨個捏緊,放在蒸籠上,整出一團死面。
但就是賀知安搗鼓出了砒霜,岑雲回這會兒也會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所幸的是,賀知安對自己的廚藝還是有一定的自知之明,為了避免兩人真的對着一鍋葷粥面面相觑,早便定好了餐廳外送,将這種可能性扼殺在搖籃裏。
“本來是打算去外面吃的……”
最後一碟菜肴擺上桌,賀知安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心,靠着岑雲回坐下。
他偷瞄着岑雲回的臉色,覺得自己做賊心虛虛的厲害,排演了半天的臺詞被丢進了爪哇國。
許是太明顯了點,岑雲回乖乖放下筷子:
“安安,我很好養活的。”
這倒是真的,有時候賀知安都會懷疑這個世界上第一個進化出光合作用的就是岑雲回,靠着冬天那點微薄的陽光就能茁壯成長。
“不是說這個。”他舔了下嘴唇,雖然知道這可能已經在曾經發生過無數次,但就再他現在這個嶄新的腦袋瓜裏,說出這種話,還是有些詭異的羞恥。
他梗了下脖子,默念宋女士今天下午發來的微信全文:
“我媽說今年不看見女婿上門就打爛我的狗腿,所以為了我的安全考慮,跟我回家!”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岑雲回噗嗤笑出聲,解除緊張的戰備狀态。
賀知安徹底漲紅了臉,惱羞成怒錘了他一拳,卻被就勢拉進懷裏,坐在了人腿上。
他拽了拽岑雲回的衣領:
“別看傻子似的看我——”
岑雲回讨饒似的眨眨眼:“不看傻子,看老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