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行就離
不行就離
也在這個節點上撞破這種事情也并非是件全然的壞事。
至少賀知安無需雙眸泛紅,啞聲掐腰,把岑雲回壁咚在沙發上來一句:“男人,你會後悔的。”
再神情黯然,憂郁的雙眸斜四十五度望向天空,最後趁着夜色留下再見的紙條遠走高飛。
這實在是太抽象了,小腿肚都要抽筋了。
賀知安坐在車上,回味着自己最後看岑雲回的那一眼,覺得自己除了出門差點被玄關臺階絆倒之外,背影絕對十分的潇灑。
要是在八點檔狗血劇裏,就要有慷慨激昂的BGM随着刺骨的寒風和他淩亂的頭發響徹雲霄。
好燃啊,雖然不知道在燃些什麽東西。
不過,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季岚是不是從來都不相信自己是穿越來着……
被八點檔沖昏頭腦的賀知安終于在這一刻冷靜了下來,雖然這種偷聽戲碼是很爽沒有錯,但是動辄火葬場八百集的苦情戲還是先往後放一放。
他從這盆狗血淋頭的設定集裏拔出腦子,嘗試抓取出幾個關鍵節點。
首先,季岚至今為止還認為自己就是失憶,岑雲回呢?他究竟相不相信這件事。
穿越本身就不是個什麽大衆賽道,在這種另辟蹊徑的怪誕之下,任何懷疑,都是有理有據的。
畢竟稍不留神,科幻片變醫療劇,他就要進精神病院。
可換句話說,賀知安想,就算岑雲回不相信他,也是個神經病,總不至于在這兒陪着他大演特演三百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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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這功夫,別說西天取經了,唐僧肉都煎炒烹炸腌篤鮮樣樣精通直接送入國宴了。
于是,他在離着正确答案最近的地方和滿分試卷背道而馳,成功的拉長了西天取經的戰線。
一旁的季岚看着他忽晴忽暗的臉,終于忍不住開口:
“發什麽瘋呢,待會見了合作商你要是還這個樣子,保不齊就不讓你宣傳彩妝線了。”
賀知安才不信,自顧自打開手機,端詳這前置攝像頭裏那張臉,凝視片刻,看着即将要沖破屏幕從眼鏡框下邊飛出來的黑眼圈,僵硬的按滅了鎖屏。
“岚姐……”
季岚嘆了口氣,從包裏掏出盒氣墊:“臉伸過來,你又熬夜幹什麽了?”
賀知安把眼鏡框一摘,乖乖坐到季岚旁邊,狡辯道:“失眠啊,岚姐你給我接了個這麽大的活,我能不激動嗎。”
他張嘴就來,季岚“切”了一聲,到底沒信,手拿氣墊慢慢将粉底在他臉上拍開,遮瑕效果算不上很好,但倒是能提些氣色。
賀知安不太用這東西,心裏還是有些對未知事物本能的恐懼,臉蛋在季岚手中皺成一團,雙唇緊閉,生怕吃下去。
脂粉的氣味和微弱的柑橘調香氣萦繞在車廂裏,說不上有多好聞,但也因為知道是季岚在,不由多了幾分安心。
他見縫插針的在氣墊上妝速度的縫隙裏艱難張開嘴:“輕點,岚姐,睜不開眼了……”
氣墊粉撲上妝速度很快,季岚收了手勁,把他往後躲的身子掰回來,不由被賀知安這副上刑場的模樣逗笑了,無奈搖了搖頭:“好了好了,馬上就要結束了,現在倒是賣起乖來了,剛才在家裏不是挺冷酷無情眼底無塵嗎?”
賀知安勉強睜開一只眼:“啊?”
誰冷酷無情?
誰眼底無塵?
我?
上好了粉底,賀知安熬夜熬出來的倦色總算是被遮掩的七七八八,季岚拍開他下意識要 摸臉的手,扔給他一盒散粉,讓他自己解決。
季岚說的話誇張成分在,但也不完全是虛構,就旁人看來,這倆人之間的矛盾可謂是一眼便能見分曉。
但其實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岑雲回因為害怕賀知安做出過激的舉動而選擇一瞞再瞞,賀知安卻在這種隐瞞之中滋長出另一種複雜的情感,但前者卻沒法像沒事人似的跳出來跟他說:哈哈其實你就是我老婆巴拉巴拉,然後幸福美滿的happy end。
于是擰巴且晦澀的問題放在這裏,像管難喝的甘草口服溶劑,嘗不到嘴裏的人說藥到病除,真得病了的卻想說要不我再病一會兒。
“過不下去就離了呢。”
而季岚的選擇,炸了醫院。
賀知安本以為她會諄諄善誘,令人如沐春風,動用三寸不爛之舌,為這場失敗的婚姻兜個底。
但他似乎是忘了,坐在他面前的這位女士,是年輕時怒甩渣男,腳踹前夫,被軟飯男找上公司我自巋然不動打報警電話把人拉走的,雌鷹般的存在。
賀知安被散粉嗆了一下,思考着這個從未有過的選項。
也……不過,離婚這種事情應該雙方都在場才可以吧?嘶,我在法律意義上是不是也能做這件事情?
賀知安無比鄭重的思考着這個問題。
要不然自己先離了,等原主回來再結呢?
“好像也,不是不行呢。”
炸醫院的季岚眼皮一跳,接過賀知安手裏的散粉盒,聽他道:
“其實這些天,總覺得和岑雲回之間,隔着一層摸不着穿不透的紗,對我而言,看不清楚一個喜歡的人,還真是挺難過的。”
賀知安傻呵呵地笑起來:“真挺難過的,但是難過之餘,也會覺得,我可真牛逼啊,影帝诶。”
季岚皺起眉,像他肚子裏的蛔蟲:“岑雲回是什麽四條腿的男人嗎?全內娛又不是只有他一個影帝,踹了再找一個,找五金,找六金,或者幹脆你自己去當一個。”
她沒好氣的踹了賀知安一腳:“正經點。”
賀知安仰面倒在座椅上,哭笑不得又爬起來,對着季岚豎起三個手指,向天發誓:
“好好好,我這就踹了岑雲回,下輩子勇奪五連冠,死而後已!”
*
活動舉行的地點在一家私人會所裏,從家裏開車過去,幾乎橫跨了整個B市。
賀知安在高架橋上繞了将近一個小時,等推開車門的一瞬間,覺得天旋地轉,徹底分不清了東南西北。
會所的外觀設計整體仿造了徽派的風格,将白牆灰瓦融進現代建築當中,獨門獨戶,修繕精良,若不是門口停着幾輛沒法被忽視的保姆車,還真有些江南園林的味道。
季岚遞上請柬,核對姓名之後,門口的警衛攔下了季岚,表示只能讓賀知安一人進去。
賀知安雖然有些疑惑,但也沒多想,反倒季岚隐隐察覺出些不對勁,反複問了幾次,都得到否定答案後,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總不能真的把我抓走賣了吧。”賀知安接過一張設計成窗棂模樣的房間卡,寬慰道。
“別貧嘴,”季岚壓低聲音,“手機打開,有事兒打電話,機靈着點。”
賀知安點了點頭,遂即被一位身着旗袍的姑娘,領着往院中去了。
院子中的景致同樣十分雅觀,回廊下,是一汪碧綠的池塘,在室外逼近零下十幾攝氏度的氣溫下仍舊沒有結冰,應該是從某處引來的活水。
過了回廊,眼前驟然開闊,蒼翠的竹林在人造假山的簇擁下,靜靜伫立在庭院之中。
幾人繞過拱門,這才看見一間僻靜的仿古建築,正瑩瑩亮着燈。
賀知安和那個姑娘對視一眼,姑娘點了點頭,做出個“請”的姿勢。
他本以為,大抵就是找個地方見個面,意思意思,畢竟合同走到這一步,基本只剩公司拍板雙方簽字,大費周章,也就提供個情緒價值。
可就當下的情況而言,這個情緒價值,高漲的有點過了頭。
賀知安也不好再繼續想下去,刷開門禁,徑直走了進去。
剛一推門,濃郁的檀香霎時間撲面而來,賀知安被熏得有些頭暈,來不及細打量,便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賀哥,你怎麽也在這?”
賀知安一愣,勉強定了定心神,只見陳牧生一個人在圓桌前猛得站了起來,快步朝他走來。
将近一個多月未見,陳陳還是老樣子,長發柔順的垂在肩膀上,乍一看和仔細看,都是副憂郁慈悲的觀音像,完全是和岑雲回不同賽道的美。
但今天與往常不同,陳牧生明顯化了妝——這種妝效顯然不是賀知安随手拍兩下就能得到的水準,甚至連眼線都精致利落,頗有些現役愛豆的感覺。
賀知安越過他往裏瞧了瞧:“我來參加一個品牌的線下活動,說是要和幾個推廣人見一下,你也被邀請了?不過裏面怎麽沒別人,都還沒來嘛?”
陳牧生搖搖頭,側身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指着旁邊背對着會客廳的沙發:
“有人,不過不認識。”
陳陳抿了抿嘴唇,在熟人面前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低聲道:
“他來了就睡着了,好像很累的樣子。”
兩人不再管他,并肩坐在桌前,陳陳接着道:“昨天剛收到節目組最後一期的錄制通告,還以為那個時候才能再見面,沒想到今天這麽巧。”
賀知安擡頭看他,有些疑惑:“露營的通告?岚姐還沒通知我,嘶,不過還真是快啊,本來覺得沒過去多久,居然都要結束了。”
陳陳張了張嘴,還沒說話,便聽到門口一陣解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