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狗皮膏藥
狗皮膏藥
真的,我的屍體有點不舒服,暖暖的,感覺剛進焚化爐。
首先我們先來理解一下岑雲回說的話,這是中文對吧,沒有使用中英雜交育種是吧,那那那那他他他他剛才說了什麽啊!
什麽褲子啊啊啊啊這是污穢之語,屏蔽了!不能聽!
賀知安漲紅了臉,後槽牙咬得冒火星,生怕自己那縷吓破了膽的幽魂從嘴縫裏溜出去,直接魂歸九天。
他雙膝着地松鼠似的傻兮兮往前蹭了半寸,欲哭無淚地拽好衣角,俨然一副被強搶了的良家民男,脖頸悄悄紅透了: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昨天來了也沒說啊。”
岑雲回好無辜,昨天他可是發“情”來着,燒得昏昏沉沉,全身的本領都用來當老婆的狗皮膏藥了。
他壓低眉,似蹙非蹙,擺出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是我不對,疏忽了,收拾行李的時候應該看着些的。可能我們之前衣服都換着穿,習慣了。”
仗着賀知安剛撞壞的小腦袋瓜不聰明,岑影帝信口胡謅。
他比賀知安高半頭,雖然天生食欲不佳,倒是熱衷于健身。賀知安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穿他的衣服,只不過穿上就像被套了麻袋的曼基康,看起來跟被拐賣了似的。
拐賣代替領養,意淫代替實操,這可是文明人。
不過他倆的衣服向來沒有分開放的習慣,褲子數量又多又像,疊在一起像是玩消消樂,平時都會先看一眼尺碼标,這回陰溝翻船,翻得人仰馬翻。
賀知安自然不記得這些,羞愧交加之餘,還不忘又往前蹭了兩步,用盡最後一絲對自推的愛與深沉:
“天殺的我要報警把你們這樣恩愛的小情侶都抓起來,我不要成為你們play的一環啊!”
岑雲回憋着笑:“那現在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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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已經是play的發起者了诶。
“嗚嗚嗚出去!”
岑雲回很聽他話,絲毫不留戀地退了出去,只留下賀知安一個人和帳篷面面相觑,人生的走馬燈借助這面天然幕布,緩慢滾動着他短暫的一生。
然後還不忘拿起手機,給微博點下了發送鍵。
受不了了……
賀知安頹廢地把頭埋在掌心裏,以一個十分不雅的姿勢趴在地上。
這些天的經歷實在是有些超出預料,莫名其妙穿越了,成為愛豆的妻子,穿了愛豆的褲子,這樣的劇情走向,下一步就要三天三夜了。
我難道,不是在平行世界,而是在……同人小說裏嗎?
誰會磕這麽邪門的産品啊,我看上去是誰都拉的花嗎?
不要在北極圈裏試圖找飯吃啊各位菩薩們,吃點熱乎飯對誰都好。
“賀老師有點低血糖,犯暈,有些不舒服。”
恍惚間,他聽岑雲回為自己狗急跳牆,兔子急了咬人的行為開脫。
血糖倒是沒有低,就是感覺血壓上來了,眼好黑,焚化爐不開燈啊……這麽環保講衛生……
郭必行很有眼力價,順着他的話茬往下說:“人沒事就好,知安要不要休息一下?”
賀知安聞聲連忙從帳篷裏一個猛子鑽出來,恨不得連接兩個後滾翻,來證明自己身強體壯:
“我沒事,給大家添麻煩!”
*
小插曲過後,拍攝進入正軌,郭必行重新向衆人介紹了這一期的飛行嘉賓岑雲回,岑影帝則毫無架子地挨個握手問好,完全和他業界網傳的高冷形象截然不同。
但他的到來的确讓郭必行從中看到了一絲逆風翻盤的商機,這年頭什麽吃香,麥麸擦邊生死戀,現在都不用二次剪輯,臨時劇本,完整的證據鏈就擺在明面上了。
這輩子還沒打過這麽富裕的仗呢。
透過顯示器,郭必行盯着表情凝重坐在最邊上的賀知安,又看了看雖然被讓進C位,但獨自一人無人靠近敢的岑雲回,心地善良地舉起話筒:
“小賀,你往中間坐,出鏡了。”
賀知安幽怨含淚,出鏡了是吧,站位偏了是吧,那我出家之後拿褲子勒死自己好啦!
他怏怏搬着沙灘椅坐到岑雲回旁邊,賭氣似的往前挪了挪,和岑雲回之間的距離好像那個東非大裂谷,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了桌子上,只留給大裂谷對面一個毛茸茸,圓滾滾的後腦勺。
樸世賢那小子搞不清狀況,見賀知安超他這邊湊過來,還以為是要吃他烤盤裏的肉。
本着沒有啤酒烤肉的露營即便是綜藝也罪該萬死理念,他甚至還背了個卡式爐,趁着剛才所有人都在關注岑雲回,自己一個人默默架起了爐子。
慢綜沒有別的好,座談會美食總要吃到飽,小樸和陳陳都在外務工,名氣不響亮不重要,烤肉的手藝卻是在蹉跎中漸漸爐火純青,大有一種沒法回歸就去打工賣飯的灑脫。
小樸從烤盤裏挑出烤熟的肉夾進賀知安盤子裏,擡頭時看見陳牧生也在往這邊看,咧嘴笑道:
“哥,你嘗嘗,絕對比陳陳烤得好。”
一般來說,為了節目效果,陳陳也會站起來以不服為名,接過樸世賢的話茬,順理成章從視角最邊緣加入中心,但他只是認可地點了點頭,順手還給李遙抽了張紙巾:
“世賢是廚藝擔當嘛。”
賀知安也不知道從這一來一回之中讀取了多少信息,埋頭苦嚼,還未咽下去,便聽岑雲回道:
“說得我都有點好奇了,陳陳要不要來試試?”
說着,還沒等陳牧生有所反應,便已經起身讓出位置,貼着賀知安坐了下來。
雖然不知道讓新人露臉在他剛才的行動準則中能占多大比分,但結果兩全其美,陳牧生不好推脫,賀知安也沒法再次和他拉開距離,兩人肩并肩坐在燈影搖晃的天幕下,海浪鹹濕的味道和上湧的潮水,如呼吸般起伏,沖刷着寧靜的沙原。
抛開現如今自己的處境不談,岑雲回确實是個很好的前輩。
賀知安端起還在翻湧着泡沫的啤酒杯,喝了一小口。
“安安。”
岑雲回靠近了些,腦袋枕在手臂上,聲音很小,只夠他賀知安聽見。
賀知安沒搭理他的搔首弄姿,噸噸噸咽了一大口啤酒。
好懷念,懷念高冷霸總天破王涼的岑雲回。
現在流行這種款嗎?
*
雖然賀知安對岑雲回了解不多,但好歹同在娛樂圈,風言風語還是聽了不少。
什麽冷臉面對提問,從不參與應酬,謝絕媒體采訪,配合他在熒幕上精湛的演技,總能給人帶來一種“這家夥格格不入但又拿他沒有辦法”的裝逼感。
這對還是個小透明演員時期備受煎熬的賀知安來說,可謂是十分神往。
那時他剛剛被提名最佳新人,雖然最終和獎項失之交臂,但也算小小地闖進了大衆視野。
只不過這點微不足道的成就實在是不太夠看,宴會裏大導名流聚集,花花轎子人擡人,你唱罷來我登場,賀知安初來乍到,只能老老實實坐在角落裏。
雖然坐冷板凳,但賀知安還是怡然自得地找了個靠窗隐蔽,又離自助餐飲很近的地方——
來都來了,拿不到獎項,總要讓他填飽肚子嘛。
于是別的演員杯觥交錯,他來塊餐前甜點,導演交流心得,他嘗點小牛肋排,大佬洽談商業項目——賀知安擦擦嘴,巡視領土般端着盤子,思考:
吃點什麽呢?
他環顧領土,然後小心翼翼在車厘子黑森林蛋糕上切下一角,美滋滋地還沒端回去,宴會廳中霎時寧靜了下來。
賀知安也随之被這忽如其來的氣氛影響,下意識回頭,可這時人群已經先他一步重新熱鬧起來,而交談的重心也再一次側偏,傾斜到同一個人身上。
岑雲回。
剛剛斬獲第三個影帝稱號的岑雲回像是一塊有着強磁力的吸鐵石,吸引着無數的人将他層層圍起,只留下一抹耀眼的光芒。
這也是賀知安對岑雲回僅有的形容詞。
刺目的,耀眼的,只存在于熒幕之中的。
無法觸碰的。
*
酒過三巡,賀知安心情亂糟糟。
他喝得有點多,身體軟軟伏在桌上,胳膊面條似的不聽使喚。只能傻傻地仰着頭,聽樸世賢講他做練習生時聽來的鬼故事。
男廁所裏的腳步聲,練習室半夜自己開的燈,只能放出水流聲的壞音響,和沒出道自殺的前輩們。
陳陳适當補充說明:假的,只是受不了訓練回家了。
李遙猛打寒戰,有種同為天涯苦命人的茫然。
岑雲回知道賀知安膽兒小,也知道他酒量深淺,時刻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
可賀知安出乎意料的安靜,不像之前喝多了逮到誰就和誰撒嬌。
有好幾次殺青宴,他被灌得找不到北,卻還記得給岑雲回打電話,要吃家門口的辣炒鴨頭。
家門口哪裏有辣炒鴨頭,那是之前還沒同居的時候,賀知安小區門口賣的吃食,炒的時候香氣撲鼻,半條街都是幹鍋辣鴨頭的辛辣。
鴨頭吃不到,賀知安就在電話裏哼哼唧唧,好像在床上打滾,一會兒又拉開窗簾,舉手機讓岑雲回看星星。
城市裏燈影交錯看不見繁星,更何況這個傻蛋沒有切前置攝像頭,于是岑雲回只能看見賀知安紅撲撲的臉。
嗯,這怎麽不算星星呢。
“嗯……”
趴窩的賀知安終于有點動靜,他揉着太陽穴,不太舒服地調整着衣服上麥克風的位置,向後靠去。
“岑雲回。”
賀知安小聲地,字正腔圓地叫他的名字。
“你看——”
他伸出食指,細長的手指上有圈淺淡的戒痕。
“我的食指變成兩個了诶,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