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才變态
你才變态
樸世賢的鬼故事講到最高潮,繪聲繪色,如臨其境,引陰風陣陣海鷗低旋,賀知安在桌子下邊搓着手指,想要把那圈淺白的戒痕搓掉。
戒痕在食指,按理來說并不是婚戒該待的位置,但這個痕跡岑雲回左手食指也有一個,倒成了兩人的心照不宣。
賀知安确實喝了不少,但只是有些暈,還沒到失去意識的程度,所以他很清楚的知道岑雲回正看着他。
用那種,認真的,寬容的,或者說關切的眼神追蹤着自己每一個動作。
當意識到這件事情的時候,賀知安有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就像他不安于世界的混亂,他也對這種沒有過程且來勢洶洶的愛情也感到不安。
演員是個需要觀察力敏銳的行業,饒是賀知安這種半路出家的家夥,也無法做到事不關己的頓感。
于是岑雲回想要握住他的手,制止這已經如同刻板行為般的磨蹭時,賀知安警覺地瞪了他一眼,幾乎是下意識把手夾在了雙腿中間。
“……幹嘛呀。”
“紅了,安安,兩個食指也很漂亮的,別搓了。”
岑雲回說話避重就輕,他知道重點在“戒痕”,而不是喝醉了之後的頭暈目眩。
甚至這兩枚戒指此時正串成一條項鏈,垂在他的胸前。
可偏偏賀知安吃這一套——不管失憶之前還是失憶後,他都很吃哄。
“那就成怪物了。”
他把手拿出來,在眼皮子底下晃了晃,兩根食指變四個,再晃,八個,又晃,岑雲回牽過他不老實的手,壓在了膝蓋上。
這一次賀知安沒動彈,藏在暗處的攝影機正對着他,将他和岑雲回靠在一起的肩膀框在鏡頭裏,顯得親密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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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必行跟工作人員打手勢,意思是這段音源別剪進去,剪進去會出大問題。
他雖然想要賣,但還沒有按頭把微博搞癱瘓的打算,岑雲回的粉絲攻擊力業界出了名的兇悍,不管是他還是賀知安,都承受不起這樣的風險。
郭導搓着下巴,不由感嘆,我還真是有良心一導演。
*
小樸的鬼故事庫存接近尾聲,節目也錄到了天昏地暗,除了他們之外沙灘上所有的帳篷都已經熄了燈,攝像大哥也受不了半夜在海邊聽水鬼的故事,扔下運行中的攝像機,便躲到旁邊打起噸兒。
最開始的時候,他們本來是打算按照飛盤比賽的結果分配帳篷,小樸選陳陳,周遠和賀知安,李遙作為唯一的女生怕不安全,于自己單獨在留守工作人員附近的營地裏睡。
但是岑雲回的到來顯然打亂了這種局面,經過商讨,将掉線很久的周遠重新分配進了樸世賢的大帳篷裏,李遙暫且不變,于是小帳篷裏的人就變成了岑雲回和賀知安。
賀知安對此沒發表意見,酒精過後的懶散使得他恹恹打着哈欠,亦步亦趨跟在岑雲回後面,直到攝影機拍不到的地方,他舔了舔嘴唇,碾着腳下的沙子:
“我現在不想睡覺。”
岑雲回愣了一下:“要去海邊散散步嗎,醒醒酒,睡得會舒服一點。”
于是兩個人再沒有停留,海風貼着鹹濕的沙灘打了個擺,吹得影子搖搖欲墜。
他們沿着長長的海岸線一路向前,浪潮湧到腳邊,将泥沙裏的蝦蟹貝類送上岸,賀知安邊走邊低頭撿貝殼,岑雲回擰開随身折疊杯,讓他把那些小玩意通通放進去。
賀知安迎着海風看他,頭發吹得亂蓬蓬,突然發問:“你為什麽喜歡賀知安呢?”
岑雲回笑出聲:“因為我們安安聰明,漂亮,還很有愛心,七七就是我們安安在片場撿回去的流浪貓,你看現在,養得多好。”
他沉默了一會,幹脆在沙灘上盤腿坐下,于是岑雲回跟着他一起坐好,像兩只互相依靠的苦命鹌鹑。
賀知安想問的其實還有很多,但是那些話就像被石頭壓在了胃裏,想一想都酸得要死,他沒法心安理得的去享受無緣無故的愛,就像今天烤肉的時候,陳牧生無法第一時間就接受樸世賢的暗示一般。
他也被逃避心理定在了原地,現在只能借着酒勁兒,發一點瓊瑤瘋。
陳牧生被岑雲回拉了一把,而自己在原來的世界,即便沖到岑雲回跟前,也被冷冰冰地告誡:
私人聯系方式無可奉告,希望我們以後片場見。
這讓他怎麽能相信岑雲回對自己有意思呢?
賀知安掉進自證怪圈,揪着“你愛我”“你不愛我”的花瓣,最後兇悍的把薅禿了了的花骨朵一扔:
“變态,你不是自己老婆的都喜歡!”
能說出這話,岑雲回就知道,這小子的酒還沒完全醒明白。
嗯嗯嗯,好好好,岑影帝一邊答應一邊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賀知安身上,不由分說地系上扣子,把他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氣鼓鼓地小圓臉:
“這樣好了,你穿回去的時候把我也帶走,這樣你就是我老婆了。”
賀知安嗷嗷在外套裏掄了一通王八拳:“你怎麽能不要自己的老婆!忘恩負義的變态!”
“現在我覺得你更好呀。”
“變态!”
“然後我們讓不喜歡你的岑雲回消失。”
“……殺人的變态!”
“從此幸福美滿的生活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媚粉的變态!”
“……”
“變态!”
*
估摸是昨晚“促膝長談”的太晚,賀知安從帳篷裏被搖醒的時候,仍舊睡意昏沉,腦袋裏左一聲安安右一聲變态,連看見岑雲回那張湊近了的臉時,都慢了半拍才彈跳起步,下意識把睡袋往上拽了拽。
“岑,岑老師,早上好哈。”
岑雲回聽了半宿變态的罵法,饒有興致地逗他:“現在叫岑老師了,安安,昨天晚上你可不是這樣的呀。”
昨天晚上?
賀知安丈二摸不到頭腦,昨天晚上不是聽樸世賢講故事來着嗎,邊聽邊吃邊喝——
喝了幾罐啤酒,嗯,混燒酒?
想到這裏,賀知安全身的汗毛“啪”得立了起來,咽下一口即将要沖破嗓子眼的哀嚎。
完了完了完了斷片了,昨天晚上我幹什麽了?是強搶民男還是霸王上弓?岑雲回笑是幾個意思啊,他走了是幾個意思,我終于要成被告了嗎!
懷揣着即将鐵窗含淚十年縫紉進修的心态,賀知安從帳篷裏鑽了出來,昨晚布置好的營地不知何時已經被拆除,留下幾個工作人員在清掃垃圾。
樸世賢和陳牧生還有接下來的行程,來不及和他打招呼就已經先行離開,剩下來的只有李遙和周遠,倆人坐在一輛保姆車裏,吃着助理送過來的早餐。
“賀老師,這裏這裏,你要不要也吃點。”
賀知安搖了搖頭,宿醉的感覺實在不太好受,再加上剛才被岑雲回吓得要死,确實是什麽都吃不太下去。
周遠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昨晚确實聽見了一些奇怪的聲音,不免有些擔心:
“賀哥待會怎麽回去,我看也沒有來接你的車,要不要和我一起走,看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
“賀老師待會跟我一起走就好了。”
岑雲回悄無聲息般從後面走過來,手中還接着一通沒挂斷的電話,他笑眯眯地:
“正好順路的。”
回酒店順路,難道回家也順路嗎?周遠正想争辯幾句,只見岑雲回低聲和電話那邊說了些什麽,挂斷了通訊,繼續道:
“我們兩個住的也比較近呢,待會可能還要一班飛機回去的,是不是,安安。”
賀知安眼觀鼻口觀心,在李遙吃驚地目光中做最後的保衛戰:
“嗯,哈哈,也不是很近,還是有一點距離的,岚姐應該待會就過來接我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還是不麻煩了。”
岑雲回不慌不忙得給他看自己方才的通話記錄,季岚的大名赫然在列,閃得賀知安眼睛都快瞎了。
好一個背信棄義。
好一個先斬後奏。
他尴尬地摸了摸脖子,有些想一個猛子紮到海裏,再也不用出來丢人現眼。
于是最後,賀知安還是老老實實地坐進了來接岑雲回的保姆車裏,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誰也看不見。
車上除了他之外,還有個四十出頭的男人,是岑雲回的經紀人,賀知安對他完全沒有什麽印象,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把不是原主的事情暴露個底掉,只好貼着窗戶,假裝看風景。
李成義一邊對行程,一邊還時不時看兩眼裝死般沉默的賀知安,心說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升上來的嗎,這祖宗怎麽沒話說了。
平時咋咋呼呼李哥長李哥短,李哥給帶我上春晚,難道岑大影帝終于翻身農奴把歌唱,自己的土地自己當家做主了?
他和岑雲回交換了個眼神,岑雲回暗暗搖頭,又指了指腦子,表示賀知安現在有些不正常,盡量不要招惹他,有什麽事待會再說。
李成義:一個眼神說的可真多,不過你老婆不本來就有點邪乎的嗎,張嘴六花閉嘴來打……诶小子,瞪什麽眼呢。
岑雲回:我是變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