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又來大肚子(捉蟲)
又來大肚子(捉蟲)
胡将軍的确認識大隊書記,當年日本人占領縣城之後, 他就是在大青山附近打游擊的。
“要是沒有你們大爹幫着送情報, 我們的仗也打不下去。日本人掃蕩得特別厲害。”
餘秋十分好奇,完全想象不能大隊書記要怎樣送情報。
田雨更是直接問出口:“日本鬼子不查嗎?他們很兇殘的。”
“哎呀呀, 就夾在煙卷裏頭。日本人過來了, 點燃香煙, 抽着煙就把情報給燒了。”大隊書記笑眯眯的,語氣相當自豪, “我就從來沒有失過手。”
幾個知青聽得入了迷,都忘記了可怕的胡将軍。
郝建國更是豎起大拇指誇獎大隊書記:“大爹,你可真是這個!”
大隊書記哈哈大笑:“日本人槍厲害, 炮彈也厲害, 我們就全民皆兵啊。游擊隊打仗,我們就組成民兵巡邏, 這樣才有可能打得贏嘛。”
陳媛按捺不住好奇:“真面對面地打仗?他們打槍過來怎麽辦?”
剛才大隊書記可說了, 民兵手上有的只有鳥槍以及大刀還有長茅, 甚至釘耙鋤頭都撂上。
大隊書記來了興致,說話時眼睛都是亮的:“打,當然打。人家有好槍,我們就伏擊呗。一對一打不過, 十對一總有希望吧。日本就那麽點兒大的地方, 那麽多人, 耗我們也能耗死他們。”
胡将軍插了句嘴:“民兵也打了大勝仗嘛。你忘了四二年那回, 我們整個大青山連在一起揍趴了300個鬼子。”
大隊書記立刻眉飛色舞起來:“怎麽能忘啊?那回我們可收繳了好多槍.支彈藥。嘿, 還有好幾匹戰馬,煮了幾大鍋馬肉,那個可真是香。”
“馬肉好吃嗎?”郝紅梅眨着大眼睛,滿心好奇,“我聽說馬肉特別粗糙。”
“誰說的?”大隊書記挑高了眉毛,“我告訴你們呀,馬肉香的很,好吃的不得了。”
田雨小聲嘟囔了一句:“那為什麽不留下馬,我們自己用啊。”
大隊書記哈哈大笑,伸手虛指着田雨道:“看看我們小田老師,多會過日子。”
田雨鬧了個大紅臉,憤憤地靠在了餘秋的肩頭。
還是胡将軍給出了答案:“馬是認主人的,咱們騎着日本人的馬,馬會把我們馱到日本人的陣營裏頭去。那是他們養出來的軍馬。”
衆人齊齊瞪大了眼睛,都驚訝的不行,居然還能這樣。
“嘿,他們打仗是很有準備的。”大隊書記縮了縮鼻子,“那個營地裏頭啊,要訓練的,打槍也準。不過後來就不行了,人打沒了嘛,再過來的就是小孩子。有的年紀比你們還小,還沒有,他們手上抓的槍杆子高。”
周衛東冒出了一句:“那是因為小日本個子矮。”
這回連胡将軍都忍不住笑了。
他搖搖頭,實事求是道:“也有個子高的。他們單兵作戰能力很強,都受過嚴格的訓練,一開始我們吃了很大的虧。”
大隊書記在邊上做補充:“好多人就是那個時候犧牲的。日本鬼子要是不厲害,咱們能花那麽長時間,死這麽多人才把他們趕跑嗎?”
餘秋想到了網友對抗戰神劇的調侃,日本鬼子花了14年的時間,終于辛苦地從中國逃走了。
肆意神話,不尊重歷史,才是對先烈最大的侮辱啊。
在某些方面,某些人的做法,比日本的右.派更毒更壞殺傷力更強。
大隊書記擡起頭,随手點着群山的方向:“那上頭就打了好多仗,那個血啊,多少天味道都散不掉。哎呀呀,真是慘,好多人就盼着看到把日本人趕跑的那天,結果也沒人見到。”
山巒疊翠,暮霭沉沉,那連綿不斷的青山埋了多少忠骨?他們為了祖國流盡了最後一滴血,卻沒人睜眼看到抗戰的勝利。
所有人都沉默了,跟先烈們比起來,他們是如此的渺小。
“牢騷太盛防斷腸,風物長宜放眼量。”胡将軍意味深長,“你們今天有的一切,全是前人犧牲得來的,不是老天爺送到你們面前的。”
他又轉頭看着自己的兒子,“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沾沾自喜的小聰明,最後只能害了你自己。”
胡楊的腦袋都快貼着胸口了,看也不敢看他父親。
餘秋覺得這孩子挺倒黴的。像他這樣的大院子弟,爹媽還沒有被打倒的,十之七八都會想方設法安排進軍隊裏頭。
胡楊倒好了,明明是個将軍之子,居然也下鄉插隊,還要挨他老爹一頓批評。
她跟田雨對視一眼,琢磨着是不是應當幫胡楊說幾句話。最起碼的,得給這對父子都有臺階下呀。
餘秋朝田雨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開口。現在自己這個黑五類崽子,還要提防着周家大哥認出聲音來呢。
田雨伸手指指自己的鼻子,拼命地眨巴眼睛,死活不敢開口。
餘秋推了她半天,她才支支吾吾強調道:“胡楊很好的,很進步。”
她的表情太過于認真,搞的大隊書記都忍不住笑了。
胡将軍仍舊意猶未盡:“不要老想着老子英雄兒好漢,以為是父輩打下的江山。要說功勞,對這個共和國而言,人民大衆才是真正的功臣。你大爹沒有功勞嗎?你大爹仍然踏踏實實紮根農村建設家鄉,而不是進城當幹部。”
大隊書記趕緊擺手:“哎呀,你這個人哦,當了将軍還是這副樣子。非得戳人心窩子嗎?明明曉得我大字都不識幾個。我怎麽當幹部?人家拿了文件過來找我簽字,我還得讓人家再念一遍不成?萬一人家故意糊弄我,寫一套又說一套呢。”
他拍着大腿,扯開嗓子蓋棺定論,“好好好,都是好娃娃。別說是我們楊樹灣,整個紅星公社貧下中農的眼睛都看着呢。好不好,我們心裏頭沒數啊。”
他擡頭看了眼天,又猛的一拍腦門子,“哎喲喲,你們看我,老糊塗了。跑過來就光顧着講閑話,都忘了正經事。趕緊的收拾一下,省裏頭文藝宣傳隊的同志有演出。”
一直蹲在邊上不吭聲的周家大哥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們也過來了呀。我還以為他們已經走了。”
“哈,說是船在中途出了岔子,開不了了。縣裏頭要想辦法重新調船過來,差不多要到晚上十點鐘才能走。”大隊主任連聲感慨,“好同志呀,他們等的時候也不休息,就決定連我們楊樹灣也慰問演出了。”
餘秋下意識地看了眼胡将軍,心中暗道不曉得宣傳隊下這個臨時決定跟他有沒有關系。
畢竟做得好,也要領導能夠看得到。
大隊書記并不在意宣傳隊到底為何而來,只催促這群念過書的娃娃:“趕緊的,你們見多識廣,也給出個節目來。”
女知青們連連擺手,全都表示自己不擅長此道。
男知青們哪裏肯相信,郝建國更是直接抓着餘秋:“她們說不會也就算了。餘秋,你糊弄誰呀?龍生龍鳳生鳳。你媽可是……”
他話沒說完,驚覺自己好像失言了,趕緊往回收話頭子,結果牙齒磕到了舌頭,疼得他呲牙咧嘴。
旁邊的同伴們全都用控訴的眼神瞪着他。
周衛東更是咬牙切齒地示意口型:“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餘秋側着腦袋,沒有吭聲。
田雨趕緊轉移話題:“那我們就來個小合唱吧,唱《鐵道游擊隊》上《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怎麽樣?”
衆人全都點頭稱好。說實在的,勞累了這麽多天,要真讓他們扯着嗓子喊,他們也喊不動。這歌兒好。
餘秋懸着的一顆心也落了地。媽呀,合唱好,合唱可以混。像她這種五音不全的人,冒充鋼琴家的女兒實在是太沒有說服力了。
大鯉魚烤好了,酸菜杆子燒魚雜跟貼玉米糊糊餅也起鍋了,直接裝在臉盆裏頭,四個男知青兩人擡一盆往祠堂送,跟大家夥兒一塊兒吃。
胡将軍跟在後面,臉上總算浮現出滿意的笑。
衆人走上大路的時候,剛要左轉,右邊村口方向就匆匆忙忙跑過來個人,推着獨輪車,急得滿頭大汗:“大夫,大夫在這兒吧?我老婆要生了。”
餘秋擡眼朝獨輪車裏頭看,這才發現車鬥裏頭窩着個大汗淋漓的女人。
因為車鬥是v字型的,她肚子又高高隆起,連成了一個元寶的形狀。
得, 還看什麽文藝演出呀,趕緊的,正經事要緊。
餘秋趕緊示意人進屋,頗為驚訝:“你們怎麽跑這兒來了?”
她的知青點醫療站剛空出來,甚至連白石灰都沒刷呢,更加沒有對外頭宣傳。照理說,他們家應該過來找大夫上家裏頭才對。
“我們坐船的。坐了一半,我老婆肚子疼厲害了。船東說你這邊管生娃娃,我就問人借了車把我老婆推過來了。”
他們兩口子是紅星公社旁邊杜家邊公社的,長期被大隊派着在國營農場打零工。也沒有工資,酬勞就是農場養豬場的糞便,在生産隊上工分。
這回雙搶農忙,他們也回隊裏頭幹活,剛結束了往農場趕,不想他老婆的肚子突然半路上疼起來了。
“本來想忍忍的,到了農場再說。結果越疼越緊,船東就讓我們上岸來,說正好有大夫。”
餘秋一邊摸孕婦的肚子判斷胎方位,一邊笑着應了句:“那船東消息還挺靈通啊。”
“是方英的男人。”胡奶奶聽到聲響,已經從廚房裏頭打了熱水過來,放在床邊。
餘秋挑挑眉毛,笑道:“那可多虧得他給我們做宣傳。”
她拿了聽診器,聽了會兒寶寶的心跳,又伸手摸肚子,數了一刻鐘的宮縮。
做完産科檢查之後,她示意姑奶奶:“奶奶,這個孩子你來接。”
胡奶奶下意識地要拒絕,不行的,她都多少年不接孩子了。既然小秋在,當然小秋接好。
“沒事,奶奶你來。”餘秋笑嘻嘻的。
講再多的理論知識也比不上親自動手實踐一次。楊樹灣不可能天天有人來生孩子,她們必須得珍惜每一次機會。
孕婦的丈夫也趕緊央求胡奶奶出手。
說實在的,看赤腳大夫這副娃娃的樣子,年紀還沒自己老婆大呢,他真不放心叫個小姑娘來接生。
胡奶奶眉毛眼睛皺成一團,叫兩邊架着央着,只好勉為其難地點點頭表示同意。
餘秋讓胡奶奶也給大肚子做了遍檢查。
這人骨盆條件很好,宮頸也非常松軟,胎頭位置很低,宮縮更是一陣接着一陣,産程進展非常順利。
胡奶奶擡頭看了眼窗外,估摸着照這狀況,天完全黑下來之前,娃娃能生出來。
這可是大好事,黑燈瞎火的,做什麽都不方便。
田雨好奇心強,試圖想要圍觀全場。
餘秋趕緊打發小姑娘去祠堂看演出吃飯:“別耽誤了,貧下中農還等着你們演出呢。”
生孩子的場景還是別讓小姑娘看比較好,免得留下心理陰影。
田雨回頭看看,只得重重地嘆了口氣:“那好吧,等孩子生下來,你可得趕緊過來。”
餘秋點頭,帶着胡奶奶在井邊嚴格按照七步洗手法洗手。
楊樹灣沒有自來水,餘秋就在井邊做了個竹筒,竹筒微微傾斜,漂□□消毒從低處出口落下,好歹達到流動水洗手的條件。
胡奶奶表情極為嚴肅,認認真真拿肥皂洗幹淨手之後,看到寶寶的頭已經開始往外頭冒,這才打開接生包,戴上手套,準備接生孩子。
她接生的方法更加類似于餘秋穿越前比較流行的無保護會蔭分娩,基本上不幹預産程,讓孩子自己出來就好。
這種辦法跟八年制《婦産科學》書上講的不一樣,但餘秋并不認為是錯誤的。事實上,國內有些醫院也已經開始推行這種方式。
她在旁邊看胡奶奶接生,從頭到尾只指點胡奶奶在胎頭娩出1/3的時候,右手五指張開,輕輕擋着胎頭,防止孩子過快的沖出來,以至于損傷了産道。
這個小家夥并不大,估計六斤重都沒有。放在秤上一稱,果然只有五斤四兩重。
媽媽生他也沒受太大的罪,下面更是沒有裂傷。
餘秋笑着給胡奶奶擡轎:“還是我們胡奶奶厲害,瞧瞧,都不用縫針的。”
胡奶奶有點兒害羞,嘴裏頭嘟囔着:“娃娃不大嘛,大了就要受罪了。”
她揉着産婦的肚子,小心翼翼地拉下了胎盤。
餘秋也伸過腦袋去幫忙檢查胎盤的完整性,防止有胎盤殘留時,産婦突然間開口道:“醫生,我還想生。”
餘秋跟胡奶奶都大吃一驚,難不成她倆全摸失手了,這居然懷了個雙胞胎?
餘秋趕緊伸手摸産婦的肚子,叮囑她先不要往下用力。
然而已經遲了,産婦控制不住她自己,往下拼命一掙,掉下個紅彤彤的拳頭樣的東西。
等定睛看清楚那東西究竟是什麽,餘秋不由地倒吸了口涼氣。
媽呀,子宮脫垂的病人她見多了,可她真頭回見到生個孩子直接把子宮生掉下來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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