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大人的事
大人的事。
将樓庭柘安排在隔壁, 虞斯自然有別的用意,他牢牢記着馬車裏聽到的那番話,深知有些事, 焦侃雲在倉促之間擺出一個僞證,是不夠的, 須得由他來擺出過程,他要讓樓庭柘親眼看到,焦侃雲對他的回應。
幾人步入喜樂園, 思晏練槍練得大汗淋漓, 聽說虞斯帶着焦侃雲來找她玩, 她便踢槍收勢, 小步跑過來迎接。
焦侃雲見她的氣色紅潤煥發,身材也不似之前清瘦, 練槍比練刺刀要大開大合得多,她日漸豐腴健秀,神采奕奕。
而她身後确然如虞斯所言, 跟着無數護衛, 但在護衛與她之間,更貼身随着幾名英姿飒爽的女衛, 滿目警惕, 既是防止護衛有任何僭越冒犯之舉,也是給思晏用作随從, 更會在思晏入寝時作遮擋看護。
虞斯确實很會照顧人,細枝末節都能考慮到。
焦侃雲掏出袖中的巾帕遞給她, 有意作友好探望狀, 笑得眉眼盈盈泛光:“好久不見,我好想念你, 怎麽練起槍來了?”
思晏接過巾帕,虛擦了把汗,淺笑道:“我哥非說,練着一定會有大用。”
她的目光将衆人浏覽過一遍,最後落在了樓庭柘的臉上,微蹙眉思考片刻,便抿出焦侃雲此番前來,并非探望,卻佯裝親昵好友,許是有事找她。
她立刻上前挽起焦侃雲的胳膊,“我都無聊死了,雖說沒有限制我在侯府內的行動,但跟着這麽多人,實在不知如何才能好興致地游玩。幸好你來了…來了就不要輕易走,多陪陪我吧。”
她的故作熱絡裝得實在幹巴巴的,像是逐字逐句地讀出來的,焦侃雲都被帶得出戲了幾分,只好握住她的手,用力摁了摁,“自然是要陪你過夜的,我最近被父親逼着相看了三十多位郎君,挑得眼睛都花了,又不敢和之前交好的閨秀們說,怕被笑話,悶出了許多話,只想對你說,你不知道,我還有四十多位郎君要相呢,你屆時聽我倒苦水就好啦,不必刻意發表看法……”
“多少?!”思晏從她的話裏認真提取信息,但聽到最後,渾然被她所說內容吸引,震驚不已,“還有四十多??”她的視線迅速滑至虞斯,滿眼可憐,又滑回焦侃雲,“你、你有相到鐘意的嗎?”
她突然的八卦,倒是很好地掩飾了之前的幹巴,顯得與她親近了許多,焦侃雲便接着這個話題說道:“有談得攏的,但要到結親的地步,還不至于。”
“有談得攏的?”虞斯突然出聲,吓了兩人一跳。
樓庭柘亦緊跟着發問:“哪個?”
焦侃雲不作理會,繼續同思晏說道:“就是上次我們倆聊起的那個,你忘啦?他托管家親自登門,給我寄了信,約我下次出游,內容肉麻得我都不好意思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今夜同你聊私房話的時候再告訴你吧,不過你可不要笑話我……”
上次她們聊起的?思晏激動地回握住她的手以作回應,“我當然不會笑話你,我會認真幫你參謀內容,絕不教你上當受騙。”焦侃雲見她明白深意,便不再盤說此事了。
喜樂園中擺上飯菜一道用過,時至清夜,虞斯帶着章丘和阿離早早地不見了蹤影,不知做什麽去了,樓庭柘則将護衛輪番點至隔院問話,佯裝探聽近況,焦侃雲便拉着思晏在院中閑坐聊天。
眼瞅着護衛如流水一般交錯換崗,到隔院聽訓,素日裏趾高氣昂,不茍言笑,去見樓庭柘之前卻是一個個惴惴不安,回來時更是灰頭土臉,思晏忍不住問道:“這位皇子挺吓人的吧?”
焦侃雲支頤,“不怒自威,雷厲風行,頗有手段。”
思晏面露擔憂地問她,“可我看他好像在意你?你也很欣賞他嗎?那虞斯怎麽辦?”
焦侃雲端起茶杯,有意促狹着探聽些樂子,“什麽怎麽辦?”
思晏悶聲道:“我哥喜歡你啊。我希望你們的感情,不要受他人的影響,必要時,我會……”
自殺謝罪?焦侃雲看了眼護衛,咽下了這問句,只淡淡道:“你歇歇吧……練槍還不夠累嗎?你兄長給你謀了一條絕好的将功折罪之路,或者說,是保命之路。你練好槍,他會帶你入沙場。你這雙手,還可以殺敵。有價值,聖上就會樂見。”
思晏一怔,那日虞斯為她定制銀槍時說的話湧上腦海,“練槍吧,靠自己的雙手翻局,其他的交給我,哥哥會保護你。”恍然明白他所說的“有大用”是何深意,感激與感動翻将上來,情緒疊出淚水,她低聲道:“你們仿佛用的一個腦子,任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我還以為是看我身形瘦弱,又毫無血氣,讓我練槍強身健體,活絡心思。原來是為了這個。”
焦侃雲不再點破更多,只嘆道:“你哥是個聰明人,也正因為聰明,聖上覺得他很危險。”
思晏擡眸,扯住她的袖子,“那你呢?你覺得我哥怎麽樣?”她直接挑明,“你覺得我哥适合托付終身嗎?
“侯府我幫你逛過了,修得真的挺漂亮的,就是少了些男女情濃意長的生活氣息,我見過你辟的暖室,你喜愛打理奇花異株,恰好,我哥也喜歡,這裏有無數琉璃房,供你種植四季花卉玩。
“你喜歡勸人和你一道游山玩水,聽你羅裏吧嗦地介紹風物人情,我哥恰好沒去過,他人又很有耐心,無論是樊京郊,還是桃山,或者更遠的地方,他都可以策馬陪你,聽你說個夠。
“你要放紙鳶,他幫你牽線,你吃糕嘗果,他幫你買、幫你摘,你要躺草地,他給你當人肉墊子。你想玩樗蒲,他一學就會,必然同你不相上下,頗得樂趣。
“你喜歡胡說八道,他和我說了,就願意聽你胡亂編排。
“你願意當我嫂子嗎?”
周圍的護衛幾乎都看了過來,虞思晏一直不愛說話,第一次見她說這麽多,還有,第一次見當妹妹的,幫哥哥明志表白。
焦侃雲心神狂震,知道思晏用的,全都是她倆第一次見面時,自己勸說她與自己交友的話術,紅着耳梢扯回袖子,“你這麽直白?”真當閨中好友套話來了?
思晏素來疏距的眸中泛出些微笑意,刻意地道:“當然,我倆不是無話不談的好友嗎?你若是願意當我的嫂子,我倆就是親上加親。”
焦侃雲拿她說過的話笑着回敬,“你今天非得要我這個嫂子不可嗎?”
思晏鄭重地點頭,“我很想。你…對他有沒有心思?”
數道八卦的視線筆直地插過來,焦侃雲只覺如芒在背,低頭喝茶,“大人的事,小孩不要多問。”說完,她便起身往卧房走去,有意錯開話題,“帶我看看今夜睡的地方?你平日如何安寝的?”
知她不願在衆人面前撥明心思,思晏也只好順從她的意思,領着她進門,逐一介紹自己的日常。
因卧房寬闊,所以房內四角與思晏的床榻相距甚遠,另有屏風帷幕,是虞斯堅持用作男女大防的隔斷物,加之女侍衛的駐守與遮掩,思晏說道:“其實睡覺的時候沒有不方便,反而是一日之中最為放松的時刻了。”
焦侃雲悉心打量過一圈,确認今夜給她畫塗鴉時,也不會被窺探,放下心來。
外間忽然有腳步聲緩緩踱來,踏在寂靜的夜裏,清晰可聞,思晏在桌邊坐下,學她一貫支頤看戲的姿态:“好像是虞斯來了……應該是找你的,你去看看吧。”
晚膳後就不見蹤影的人,突然這麽晚過來找她?焦侃雲直覺其意圖微妙,提步行至門口,并不出去,略擡眼一望,愣住了。
虞斯放下了高尾,沐浴更衣後,披散着黑綢似的及臀青絲,以兩根菱形線夾,松松攏起兩額邊的長直墜發,細碎的淺短發絲,卻不羁地耷拉在眉邊,狂野而随性。
他身穿銀雪色的錦綢寝衣,衣擺垂墜着,如波生粼,步步搖曳,束腰緞帶随意打了個結,系在腰側,松松勾勒狼腰,分劃出倒錐的背和修長的腿,光滑的面料,如鲛紗般在燈火的交映之下流光溢彩,隐約洩露出衣內貼腰緊纏的“瑜”,鮮紅的血珠和散發着瑩瑩幽光的随侯珠若隐若現,小銀雕珠子點綴其間,雜色錯落,引人窺探。
他端着一個盛滿各色新鮮水果的白瓷盤,盤邊還在滴水,他渾不在意,任由冰涼的水珠滑過灼熱的指間。
臨近中秋,夜有高月,柔和的月光映襯出他舒展而慵懶的身姿神态,散發出最原始的欲色,卻又毫無淫靡,滿是少年純粹的風情意動。
虞斯緩步走到她的身前,抿緊下唇,揚起一抹淡笑,焦侃雲這才發現,他的唇格外紅豔,微微泛腫,見她盯着看,他羞慚地清了清嗓子:“搓得太用力了。”焉知不是有意任其鮮豔欲滴?
“侯爺這是要幹什麽?”焦侃雲輕聲笑問,垂眸看向他的腰,他自己把珠串繞得很緊,使那一圈皮膚都泛出淡淡的紅色,被濕意浸透的寝衣又很好地将這抹紅色流洩而出,緊緊抓着她的視線。
虞斯擡指抵住唇,紅着臉說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話,“我…剛沐浴完。”
焦侃雲便揚起臉頰湊過去,嗅了嗅他的身體,虞斯傾身讓她聞,熾熱的胸膛,若即若離的溫度,風一撩,時而送來一陣水汽,時而送來一陣香氣。他的周身缭繞着雨後森林的濕潤芬芳,和着掌中花果的清甜味道,游引出一線袅袅的情絲,勾纏住了她的嗅覺。
她擡眸細致打量,寬松錦綢浸出了斑駁的深色水漬,胸前尤多,她将視線停留在他因摩挲冰涼華綢而挺翹起來的小石上,那裏的水漬洇了一小片,可以窺見些微粉嫩,一想到周圍還有無數護衛窺視着這邊的動靜,她的耳梢便急速變熱,迅速錯開目光,卻忍不住地只是移挪到他的鎖骨處,衣領松松垮垮地交錯着,露出了些許優美流暢的山脈線條,上面覆蓋着零星水珠,他的頸窩和鎖骨的溝壑中也蓄了一小片水塘,随着動作溢出,埋入了衣襟,滑進兩山腹地。
焦侃雲紅着臉再往上移挪一點視線,看見他突碩的喉結緩緩梭動,随着梭動而來的,是一聲低嘆似的喘息,極具蠱惑。
他的聲音刻意放得輕啞溫柔,“要出來夜聊一會兒嗎?給你嘗嘗我...帶的果子。”
焦侃雲眸底泛出笑意,在他耳畔道:“侯爺,我一般管這個叫勾引。”
被直白戳穿,虞斯硬着頭皮赧然,同樣在她耳畔說:“我承認,我就是來勾引你的。”
焦侃雲饒有興致地倚着門,雙手環臂問他,“朝琅又要玩什麽把戲?”
他擡起一根手指,點在自己的側頸上,探身俯首後,又将頸上那一抹溫度虛虛地帶到她的唇邊,“我想試試…能不能從綽綽這裏得寸進尺。”
焦侃雲垂眸将視線凝聚在他的指尖,略微往前,用唇去碰,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又往後挪開,“就吃果子?有沒有令我更躍躍欲試一點的借口?”
虞斯比出三根指頭,“說好要教你三招防身,收了你的匕首,卻還沒當你的老師。”
恰到好處的借口,使接下來的觸碰都變得順理成章,焦侃雲本就是個忠于自己內心渴望的人,且喜樂園太多護衛了,她也想到院外說話。今夜月色甚好。她撩起虞斯腰間的緞帶,使其迅速在掌心梭滑到尾端,丢手,走出門,“那就走吧,老師。”
思晏撐着下颚,目不轉睛地看着兩人一前一後離去的背影,“啧..怪不得說是大人的事呢,我确實是太直白了。”
喜樂園與隔壁樓庭柘所居院落之間有一片寬敞開闊的空地,臨近水塘,置有白玉桌,虞斯将果盤放在桌上,焦侃雲便拾起一瓣梨子咬着,清甜的汁水在口中迸濺,忽然就想起傍晚時,自己嗅着滿院果香,好奇虞斯的舌是什麽味道,她擡眼悄悄打量虞斯,只見他撚起一顆葡萄放入口中,素手拈來,從容随性,卻看得她面色一紅。
她誇過他吃果子的樣子勾人。他必然是故意的。焦侃雲想到這裏,放下水果,催促他開始教。
他的寝衣沒有地方挂匕首,因此并未帶匕首出來。虞斯一哂,“我空手向你演示,你可要聚精會神地看我了。”
焦侃雲倚着白玉桌,應承他。
涼風乍起,吹拂他的三千青絲,虞斯伸出兩指合攏作匕首狀,無須起勢,只側身淡觀四下,剎那間體如驚龍,袖若素霓,一道白光閃過,焦侃雲尚未看清,下一瞬,他的手指徑直戳在了她的頸間,“第一招是…直刺。”灼燙的指腹抵住她的肌膚,酥癢攀開,她忍不住吞咽,擡眸看向虞斯,他微撤手松力,“不可蓄勢,只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側身滑步,是為了躲開敵手對你的盲刺,記得,平直一刀,不要猶豫。”
焦侃雲伸出兩指,回憶着他方才的動作,躍躍欲試。
虞斯收回手站定,目視着她,低聲說:“刺我。”
她便略微側身,利落地刺過去,兩指抵住他的脖頸,以眼神詢問。
落在虞斯眼底,動作放慢了數倍,但力道很足,他眸中泛起淡笑,“刺錯位置了,上去一些。快一點。再刺。”
焦侃雲回憶着方才他抵住自己的位置,看準時機再刺,這回戳中他的喉結,她的手一頓,縮回指尖。
虞斯握住她的手腕,“不能猶豫,不能退縮,就是這裏。再來幾遍。”他的喉結在她的指腹滑動,像有生命一般,令她心神晃晃。
焦侃雲謹記着他的話,接連刺了幾回,他的喉結上便顯現出猩紅的印記,與咬痕交相輝映,她面色微紅,擡眸問他,“痛嗎?”
屢屢被抵住喉嚨的虞斯,嗓音已變得喑啞,幽幽盯着她,溫柔地吐出兩個字:“好痛。”神色分明無恙,眉眼鮮豔,眼風勾纏,像撒嬌。
焦侃雲心頭微蕩,咬唇收回手。
“教你第二招,反刺。”虞斯繞到她身後,擡起右手:“此刻你反執匕首,刀刃不再向前,應是向後,所以要作握拳狀,想象刀刃自尾指後出……我帶着你。”
他身上的濕潤香味被熱氣催發,自後背漫湧而來,焦侃雲紅着臉,握緊右拳,虞斯便握住她的右手,包裹在掌心,亦作握拳狀,陡然緊密接觸,十指扣握,兩人心尖俱是一顫。
焦侃雲挺直脊背,左手不知往哪裏放好,虞斯看在眼裏,便自然地握住了,屈肘帶至她的左肩,用自己的左臂壓住,微微傾身,讓她的背抵住他的身體,熱意翻沸,他卻垂首在她耳邊正經地教學,“右手行刺,左手便要藏好,不要有多餘的動作,否則全是纰漏。右手翻過來,橫過對方的脖頸,從左頸刺入,像我這樣……”
焦侃雲耳邊都是他呼出的熱氣,耳梢紅得滴血,原本背部靠着他的胸腹,強勁有力的心跳都湧入了她的身體,已教她覺得頗為親密,沒想到這個動作,他更要擡起右手橫扣她的脖子勒住,仿佛将她抱滿懷中,他的尾指抵在她左頸的脈搏上,她亦能感受到自己怦怦直跳的搏動。
鼻息間都是他沐浴後的芬芳香氣,背部若有似無的傾靠,使彼此的衣料反複摩擦,熱意升騰,左手不知何時已與他十指交錯,手背抵着手心,被他輕柔地摩挲,頸前,他的小臂鉗制,擡着她的下颌,光滑的綢袖下薄肌略微偾起,有些顫抖,她忍不住仰頭回看他,虞斯也偏低着頭凝視她,這個角度,她恰好看見他的紅唇。
虞斯的眸光潋滟,泫然欲泣,卻刻意說話,使紅唇不斷開合:“刺畢撤退時,不要繞前,将身形樣貌全都隐匿在對手背後。手一定要夠快,否則被人反拿住,就糟糕了。”蕩漾的尾音,無不訴說他的緊張。
焦侃雲盯着他不斷開合的唇,窺見他皓白的貝齒和粉嫩的舌尖,亦嗅到他口中傳來的陣陣清甜果香,她紅着臉說不出話。
虞斯深深凝視着她,抿了下唇笑道:“怎麽樣?學會了嗎?”一頓,再低首靠近一些,別有深意地問她:“要不要…跟我嘗試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