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住在虞斯的家??
你住在虞斯的家??
十三歲的樓庭柘已因聰慧機敏名動樊京, 他在吏部文選司,由焦昌鶴親自教導,每日都與跟着阮氏前來接焦昌鶴一起下值的焦侃雲見面。
他們乘坐清簡的馬車離去, 離去前須得向他專程別過,由宮中而來的奢豪轎攆停在他身前, 他每日都對他們說——其實只是想對焦侃雲說:“明天見。”
是每日。
休沐時,他亦不會放過她,她要麽會入宮找皇兄, 要麽會和貴女們相邀出門, 他跟着, 尋着, 有時偶遇,欣喜若狂, 故作鎮定。有時不會偶遇,他便佯裝請教恩師問題,帶着書籍典冊登門, 一學就是一天, 等她回來,他就立刻走。
臨走時, 還是風輕雲淡地和她說:“明天見。”
至于問為什麽?
因為在去吏部的前一日, 他們泛舟游湖,正午的烈日當頭, 他于宮人的叫喊聲中惟聽見自己的心悸動的聲音,“對, 我搖你一輩子。”
他想, 我當然要折騰你一輩子啦,誰教你總是跟我作對。可多疑如他, 回宮後時時回憶這件事,他為什麽要順着焦侃雲說……“一輩子”?
“你和樓庭玉打打鬧鬧,撞到我了。”
“你不許再和樓庭玉撞我。”
他回憶着自己與他們屢次因小事争執的細枝末節,回憶着七歲那年自己與他們的分道揚镳,他讨厭焦侃雲維護樓庭玉時看他的眼神,讨厭他們歡聲笑語,如蒼蠅蚊蚋一拍即合地在耳邊起舞一樣膈應。
他是讨厭嗎?
“是羨慕吧。”十三歲的樓庭柘早就取出了七歲那年在天水鎮的杉樹旁埋下的玉罐,拿走裏面的雲杉木和雲石在手中磋磨着。
雲杉木上刻着:欲與某某…
雲石上刻着:作酣友。
他用刻刀劃爛了石頭上的三個字,“是嫉妒吧,樓庭柘?”他輕聲自言自語,“你也想和他們一起玩兒?你怎麽配呀…知己好友一個就夠了。”
可是焦侃雲搖他的時候,笑得璀璨如花,他自幼習武,當真爬不起來嗎?只是看着她好像很開心,一時失神。後來焦侃雲與他躲在蓮葉下,氣急瞪着他,讓他誤以為她要哭時,嬌豔又倔強的樣子,比正午的日頭更耀眼。
他聰穎絕頂,無須多想太久,就明白了什麽叫情窦初開,鴻蒙心辟。
“當你的知己去吧樓庭玉……我不和你搶了。”刻刀在手中飛轉,他在雲石劃亂的字跡旁重新寫下三字:
共白首。
為何那日和焦侃雲去天水鎮時,他不願去挖陳年舊物呢?因為他在玉罐中竊藏的願望,早已被自己偷天換日,對他來說,欲與某某作酣友,已經是陳年追憶了。
他決定了,要和焦侃雲死磕到底,說好一輩子,就要一輩子。
但是,好像天潢貴胄自出生起就帶有滿身的詛咒,情愛多麽奢侈的東西,沒人願意相信皇室子孫會如何如何專情,她不肯給機會,且她拒絕他就和吃飯一樣簡單。他臉厚,也無所謂,只要他不開口言愛,就糾纏吧,糾纏到死。
如今虞斯的出現,卻讓他前所未有的慌亂,打開石門機關,再看見兩人勾指起誓,她都那麽虛弱驚懼了,還會同虞斯玩笑,轉頭看見他的那刻又會立即變臉。砸他也好,毀壞他創制的機械也罷,她的嗔怨怒氣,都在提醒他:你看,她跟誰玩得都很好,除了你。
就像每次看着她乘坐清簡的馬車離去那樣,離他的奢豪的轎攆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終成一點。從一開始兩個人就不是同路,所以他嘆了口氣。
該怎麽辦呢?這次她同樣眉眼猩紅,氣急敗壞。
他和十三歲那年一樣手足無措,只是這次很想抱住她,其實她和誰要好都沒關系,無所謂,他會糾纏到底。而她損毀的器械,反殺的人,和她相比都無足輕重。
因此,“這些都不重要,你沒事就好。”
焦侃雲亦嘆了口氣,她已經沒有心思感慨和應付他此刻複雜的心意,發洩過後只覺滿心疲憊,他不太熟稔的擁抱和過于灼熱的淚水都讓她無所适從。她從沒見過樓庭柘哭,但當她再看向他時,也只是滿眼紅暈,不留痕跡。
她朝虞斯伸手,“解藥給我。”
虞斯滿臉“他這個罪魁禍首剛才那麽緊地抱你?我都只敢輕攏着扶你”的委屈,抿緊唇,憤憤然從腰間摸出指甲蓋大小的珠子給她。
“我不想背人命,一旦你做的籍冊出問題,查起來會非常麻煩。”焦侃雲把解藥交給樓庭柘,“殺不殺,取決于你。不必考慮我的緣故,只須考慮,你是否掌控得了一個自作主張的亡命之徒即可。”
樓庭柘并不猶豫,指尖碾碎解藥,幾乎同時,虞斯行至榻邊,匕首已刺入蠍子的心髒,“這條命我背。”他冷靜地說。
一刀就斷氣,方才因毒掙紮喘息的聲音直接落停。虞斯對致命位置的把控精準非常。
滿室皆靜。
他看向滿眼震驚與疑惑的焦侃雲,她覺得,分明不必,樓庭柘的人,大可讓他自己去處理,死士向來專司殺人索命,有了自己的想法,無法掌控,樓庭柘多半會考慮棄用,虞斯不是不知道。
他伸出四指說,“第一,他的面目不似常人,眼下與嘴唇烏青恐怕都昭示着他常年煉毒,我贈你的毒雖控得了一刻,卻不一定真教他死,因此,毒殺未必能幹淨利索;
“第二,他與毒蠍作伴,已有生死默契,我見過這種煉毒寵的人,他的身體若還有氣息殘留,便能發散出獨特的信號,教毒蠍逃匿,招來更多毒物伺機報複,唯有立刻一擊致命,方能斬斷他們之間的聯系;
“第三,這裏是二殿下研制機關的據點之一,我嗅到周圍如蠍子這般死士的氣味濃郁,想必今夜一遭,許多死士來去無影,都曉得了此事,二殿下殺了他,定然會教他們如蠍子一般心存疑忌,若來日再有人自作主張對你妄為,當何如?
“這把匕首我留下了,上面刻着我的名,他們若再敢妄動,便須得掂量一番能不能打得過我,命我背,他們要報複,也只許來找我;”
“第四,我沒什麽好隐瞞遮掩的,的确裹挾着親手對他進行報複的私心。”四指皆按握于掌心,他雙手環胸,“我不想讓別的男人當這個出風頭的英雄,尤其這個男人還是罪魁禍首。”
樓庭柘盯着他,冷譏道:“你說的這些我想不到?多管閑事。”心底卻為他說的“罪魁禍首”四字內疚不已,“綽綽,先跟我回澈園治傷吧?”盡管都快愈合了。
“不需要。”虞斯冷聲道:“二殿下還是先好好地清理門戶,以防再出現治下不嚴的情況,讓人無端涉險吧。我會照顧好阿雲。”
焦侃雲正思考着樓庭柘何時會猜出自己已被聖上操縱,陡然聽見虞斯喚她“阿雲”,神思混沌,擡眼看向他。後者目光坦然,唯有眉眼紅意出賣了他。
一聲“阿雲”的确仿若悶棍,把樓庭柘給打蒙了,“阿雲?”他們都這麽親昵了?
“亂叫。”焦侃雲并不想應對,更不想聽到兩人再争執下去,立即裝暈,“頭痛…這裏有點悶。”
兩人見焦侃雲搖搖欲墜,精疲力盡,便沒有繼續唇槍舌戰,騎馬太颠簸,遂吩咐暗處手下駕馭馬車,目的地未定,幾人同乘離去。
焦侃雲倚着車壁,仍有不得其解之處:“二殿下,蠍子是怎麽找到密道出口的?又是怎麽知道哪條道通向我的房間?他走過那條密道?”
“我命人在金玉堂外查探多日,将地貌與建築盡數畫予我,我自己也去過金玉堂好幾次,早默記下了這座樓的結構,其精妙設計雖隐藏極深,但亦有跡可循,我…”樓庭柘愧疚道,“半解半猜,把金玉堂盡數解構,還原了設計圖,根據外部地貌和建築推演,将內部盤錯的密道,其通向的可能,全都畫下來了。”
焦侃雲倒吸氣,冷不丁一笑。好,這兩人各有各的奇葩手段。她的視線掃過面前兩人,兀自點點頭,她做這個行當,本就是劍走偏鋒,被拿住,就得認栽。她坑害兩人,兩人揭穿她,同樣是公平戲耍。
只不過,“既然你已知道我的身份,那你打算如何處置?”焦侃雲斟酌道:“我近期不會寫你的事…但之後很難說。”她無法确定,以後聖上還會不會讓她寫,只能略作承諾,“屆時你會揭穿我嗎?”
樓庭柘狹眸思索片刻,反問了她一個問題,“我想知道,既然虞斯知曉你的身份,你兩人合謀繼續寫他的話本,諸如‘武将星’‘天命之人’,是何解?迎合父皇讓他出征?”他看向虞斯,挑眉,“你願意出征了?”
他的反應委實快,瞬間拿捏到了要點。焦侃雲與虞斯對視一眼,卻也竊喜,樓庭柘只抿出他們的話本是在迎合聖上,而非暗示朝臣,說明寫的這個方向,的确很隐晦,她很安全。
“我已經答應聖上。”虞斯只道:“待祭祀問天之後,出征剿滅絕殺道。”
樓庭柘別有深意,“就剿個絕殺道?還要問天?”他猜到父皇要做什麽,也無權幹涉,“你們用祭祀行緩兵之策,如此陽謀,父皇自然會應承,可是,緩兵過後呢?沒有後招?父皇的性子我最清楚,這場問天,只會成功不會失敗。”
他不知兩人在用話本暗示朝臣,煽動百姓,但他的意思,似乎是…他倒是還有個招,焦侃雲問道:“殿下希望成功還是失敗?”
樓庭柘深凝她,眉眼溫柔,輕聲道:“我可以幫你。你想要成功,還是失敗?”
虞斯蹙眉,“你有病?”
樓庭柘乜他,“你管我?”
虞斯冷嘲,“呵,想贖今日之罪?”
樓庭柘亦譏諷,“焉知不是想比你的辦法更有用些?”
焦侃雲蹭蹭冒火,握拳伸手擋在兩人中間,“停。”她看向樓庭柘,“恐怕是二殿下自己也搖擺不定,一邊不希望阻礙辛帝開疆擴土,另一邊也不希望大辛大動幹戈吧?如今找到了一個将搖擺定下來的借口。你細說。”
樓庭柘便道:“太上皇…也就是我的皇祖父。他一生戎馬,骁勇善戰,卻并非好戰之人,他精通兵法,深知進退,不會想讓自己辛苦打下來的江山還沒安穩就再度陷于紛飛戰火,更不會希望父皇行滅國之事…因為皇祖父自己就十分憎惡百來年前外族屠戮中原,見人就殺的殘暴惡行。”
“可他退位很早,已經不問朝事十來年了,朝中還有他掌權的舊部?”焦侃雲細想一陣,“再說,當政者是陛下,無論如何,只勸是勸不了的。”
樓庭柘卻道:“不必勸。但皇祖父能活這麽久……”似是覺得這話有些忤逆,他輕笑了下,“父皇不會允許和自己有同等權力的人存在,皇祖父退位後專司花草閑情,遠離朝堂,甚至居于宮外,在樊京興慶府做一閑翁,你說,像父皇這麽陰損的人,能不找人暗殺嗎?可皇祖父依舊活到現在,精神矍铄,他沒點本事,怎麽可能呢?”
見焦侃雲仍在沉思深意,他便把話攤開了,“他手中握有一支老軍,百來人吧,更有退伍老将時不時與他把酒言歡,雖與他一樣年邁,但訓練有素,且随他征戰過四方,經驗豐厚,尚能勇猛破軍。雖不敵父皇大軍壓境,可若有新軍聯手,父皇會不會忌憚太上皇再當一次皇帝?
“接下來四個月,我将秘密拜訪興慶府,見皇祖父,将你的話本和虞斯的諸數事跡都說給他聽,武将之間惺惺相惜,他必然對虞斯很感興趣,祭祀之前,我順勢以‘見故人老忠勇侯之子’的名義提出幫他引見一番,等太上皇召見過忠勇侯的消息傳到宮中,父皇多疑思猜,就會自亂陣腳。
“你說,屆時他還會那麽放心地把軍權交給虞斯,讓他去打仗嗎?他會害怕,虞斯究竟是為了保住自己的九族才拿的這個兵權,還是為了簇擁太上皇?他拿不準。因為一旦兵權給了虞斯,是否意味着給了太上皇?他頃刻在樊京舉兵,殺人的速度,可比父皇誅九族的速度快多了。
“最可笑的是,虞斯擺出一幅忠臣模樣,滿目赤誠地盯着父皇,父皇若問他,去興慶府做了什麽,他實話實說,說太上皇很看好他,切磋了一番,父皇治不了虞斯的罪,也看不出端倪,就會更加難以安寝,食不下咽。他若覺得虞斯很忠誠,那麽必定會瘋狂地派人暗殺皇祖父這個不安分的人。
“這時候,皇祖父定會被惹惱,我就站出來獻計,讓他帶老軍參與祭祀,在那麽多臣子和百姓面前,父皇不敢做什麽,皇祖父自可對他進行一二威懾。事情就很有趣了。到那時,皇祖父會親耳聽到父皇問天,可否出征北阖,剿滅絕殺道,為太子報仇。以皇祖父的脾氣,只會掀了桌子當着衆人的面說:不行。并将朝堂忠臣都拉上來,擺出利害關系。礙于孝道與名聲,父皇再恨,當場也只能隐忍不發。”
聽他說完,焦侃雲只有一個感慨,他是真狠啊,“若是失手,你皇祖父當真被暗殺成功?”
樓庭柘挑眉,“怎麽會?你不曉得父皇派過多少次殺手了。”
虞斯思量片刻,“可以一試。”
三人便心照不宣地重新切入此事,核對了一番細節。
待馬車停下,計劃已重新梳理好,三人下車,樓庭柘環顧一圈,“這是哪?”
焦侃雲道:“我的住處,還請殿下對我父親保密。”
樓庭柘皺眉,“太子案已結,你還不回家?”他指向虞斯,“他诓騙你與他厮混的?”
虞斯一哂,“是啊,殿下诓騙不了吧。”
樓庭柘的胸膛微微起伏,看向一邊,瞥到庭中的杏樹與櫻桃樹——那日焦侃雲說不要後,虞斯還是徹夜給她搬來了。樓庭柘望着樹,一眼認出,“這裏是司家的産業,樹上有司家标志…所以這裏是虞斯的宅子?你住他的宅子?”頓時不可置信,走近焦侃雲,“…你為什麽住他家?錢不夠租房?”
虞斯忍不住嘴角上揚,這可不是他主動說的,不算違背對焦侃雲的諾言。他母親一貫愛在樹上作些把戲,他都不知怎麽感謝了,“殿下請坐,像到自己家一樣。”說着,他駕輕就熟地找到焦侃雲放在院中的木盆,幫她打來熱水,又兀自進出偏廂找到藥瓶。
幾人坐在石桌邊,樓庭柘仍是不敢置信地盯着她,顫聲道:“別告訴我,你們倆已經……”
“你想哪去了?”焦侃雲一驚,立刻打斷他的話,“我只是借住。”
樓庭柘長舒了一口氣,眼神閃爍,啞聲道:“如今你我也算同盟,你住這裏,不如住澈園?我又不會收你賃金。”
虞斯笑得更得意,手中給細小傷口包紮的動作愈發輕快,“我也沒收呀。一貫就沒收。”
樓庭柘咬牙切齒,“你能不能別插嘴!”
虞斯在焦侃雲的手上紮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只是略微浮誇,針尖似的傷,硬生生包成粽子,他欣賞着,沉聲回道:“不能。”
焦侃雲嘆道:“挪來挪去很不方便,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據點,陛下的耳目衆多,你們少來,若一定要來,務必小心謹慎。從前的事在天下百姓面前,都可以先放一放,待我們平息了這件蒼生大事,彼此在朝堂上,該如何就如何。到那時,二殿下你想揭穿我隐笑的面目,自可揭穿,如今還要用我的話本,便先忍一忍吧。”
他要忍的何止是這件事?樓庭柘心想着,握茶杯的手忍不住顫抖,杯中茶水震動,他克制收斂,才沒有将其捏碎。
“我有話要單獨和你說。”他突然開口,語氣滿是懇求,殺人的視線卻指向虞斯。
虞斯狂妄地攤手,一哂,“對我說?”
樓庭柘一字一頓,“別不要臉了,叫你避讓。”
夜幕四合,焦侃雲不想再讓他們站在這裏争執不休,果斷讓虞斯避開。虞斯極不情願,卻也施展輕功,飛上房頂,一雙眼睛卻落在院中,糾纏于兩人身上。說“避讓”,也沒說不能聽。
萬籁俱寂,清風拂過樹梢,一葉飄落,池中漣漪蕩漾,吸引了焦侃雲的注意,她漫不經心地支頤,“說吧。”
樓庭柘默了默,将話在心口醞釀盤桓了好一會,鼓足勇氣低聲道:“你之前還欠我一個人情。”
焦侃雲回憶被他救出宮的事,“嗯。但你分明一開始就說,問我兩個問題,算還盡。後來耍賴,才教我又欠上的。”
樓庭柘依舊耍賴,灼灼凝視着她,“我不管,我幫你擺脫的是婚姻大事、皇命強權,豈能是兩個無足輕重的問題就還得盡的?”
“…确實。”這也是為何焦侃雲沒有抵賴的原因,她道:“殿下想好讓我怎麽還了?”
樓庭柘輕點頭,視線未挪移半分,他的喉結突碩明顯,肉眼可見地滑動了兩下,有些緊張,“你,跟我去過七夕。”見她怔住,以為是自己太強硬,她一貫不喜,若唐突到她,今夜剛贖的罪、緩和的關系便統統沒有了,他又立即補充,“…好嗎?”
焦侃雲倒吸一口涼氣,“呃…”危急時面對歹徒都能說上滿篇的花言巧語,此刻她竟不知如何搪塞。要告訴他,已經答應虞斯了?不行,他若告訴阿爹,阿爹直接把她抓回家,或是惱羞成怒,做出什麽不可預料的事,那就真完了。
“有什麽問題?”樓庭柘傾身,放軟語氣,“就…和我出去玩一次都不行?”
焦侃雲輕聲問:“要不換一天?我…”她不得不撒謊,輕咳了一聲,心虛地啞然,“我從不和…和男人出去過七夕,就連阿玉都沒和我過過,你知道的。”
“我不能當特例?”樓庭柘的眸底浮出幾分委屈,“你以前還從不跟男人拉鈎、不接受男人的示好呢。虞斯都可以當特例,為什麽我不可以?”
若非有虞斯這個讓她破例的人,樓庭柘可能想都不想,立馬就換一天了,但不一樣,他偏也要當特例。
焦侃雲該如何跟他解釋,自己外債很多,不僅欠了他的人情,還在虞斯那裏戴着罪,她想了會,“總之是不行的,殿下換一個吧。還有,我可沒有接受他的示好,你莫亂傳謠。”
樓庭柘亦較上勁,輕聲卻堅定地說道:“我就要這個…那你接受我的示好。”尾語幾近喑啞,他不知哪裏來的膽氣,着意強調,“我在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