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輩子
一輩子。
“還有什麽花言巧語?”蠍子用那只機關手, 漫不經心地在鐵質開關上摩挲,冷硬堅物輕碰慢撞,磋磨間, 就在她的頭頂,不斷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 她的額頭密汗如雨,青筋彈跳,俨然為這樣毛骨悚然的聲音驚衰到了極點。
戲弄于她的蠍子似乎并不着急, 說明他的時間不算緊迫。
她閉目強迫自己繼續思考, 既然金玉堂的屏風倒映出了她和歹徒的身形, 那她前腳被抓, 按理說,虞斯應該後腳就追來了。為何容她躺了這麽久, 聊了這麽多,還沒有人來?
“這裏不是澈園?”她喃喃自語。
“你想行拖延之策,等人來救?”蠍子看出她的意圖, 嘴角鈎挂起譏諷:“那你的希望可要落空了。這裏不僅不是澈園, 也不是我家。”
焦侃雲輕轉瞳眸看向門口,企圖窺探那一扇石門上會否留下什麽線索, “這是哪?”
“你不用知道。”
鐵指敲打, 噠噠嗑嗑,仿若機關啓動的聲音。
焦侃雲只覺被銀線絞緊了幾分, 誤以為機關已開,立時驚慌失措地嚷道:“我背後既有聖上掌舵, 也有吏部尚書支持, 還有國公府撐腰!若我皮開肉綻地回去,就不怕我唆使他們找樓庭柘算帳?”話落時發現一切只是自己害怕的臆想, 機床紋絲未動。
蠍子大笑起來,“你放心,沒人知道我隸屬于誰,我只是個已經死在籍冊上的亡命之徒,興之所至想折磨你罷了。你無憑無據,上下嘴皮一碰,誰知道是不是找不到嫌犯,有意栽贓殿下?
“更何況殿下是什麽身份,國公府和吏部又如何?聖寵如斯,就算聖上認為是殿下指示,也不會怪殿下的,你受點傷,養一養,只要還能做事,他權當沒看見了。任你如何說破天,他們都沒理由找殿下算帳。”
他竟然不是沒有腦子的。焦侃雲心底升起一股無法糊弄的絕望感,但很快,她又從中窺見了可以誘說的方向。
後背濕透,纖薄的衣皮浸水後緊緊貼在刀片上,将她和機床本就幾近于無的距離拉得更近,異樣的觸感,屢屢讓她分心,難以思考話術,文字在腦海裏上蹿下跳,她抓不住,不禁皺眉合眸,眼角不知是淚是汗的東西迅速滑落,沒入發間。
這一瞬恍惚,焦侃雲想到了許多。
猶然記得,十二歲那年,随皇子們在宮中的玉霧池泛舟撥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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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她和阿玉同乘一葉小船,無邊悠閑,自得其樂。後來與樓庭柘的畫舫撞上,她便有些惱了,因小舟是由她和阿玉兩人劃行,再如何不好掌向,也盡力避讓,畫舫卻是由宮人駕馭,如何能避不開?偏生撞上了。
惡劣的少年站在船頭,居高臨下地朝她龇牙,眉眼間淨是挑釁。她忍了又忍,阿玉說:“一起弄他。”她便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伸手拽住了樓庭柘的手臂,不等阿玉作為,就硬生生地把樓庭柘拖下了畫舫,摔到他們的小舟上。
宮人驚呼聲疊起,阿玉和她一人坐一船頭,使勁搖晃船身,讓樓庭柘踉跄難起,狼狽至極,十三歲的少年心氣高,惱羞成怒之時,掀手攬住阿玉往湖中倒去,水花迸濺,宮人驚聲尖叫,紛紛跳河欲救兩位貴主,一眨眼的功夫,樓庭柘卻自己爬了上來。沒錯,就十分故意地爬到了她的小舟上。
他瞪了她一眼,惡狠狠一笑,搶過她手中的劃槳,往荷花深處劃去。她與他争搶,他便一邊劃動,一邊強踢船身,致使小舟搖晃不休,她踉跄着站不穩,屢屢撲在他的懷裏,樓庭柘擡眼看她,勾唇,哼了一聲,“坐好,我帶你玩。”
那頭宮人将阿玉撈回畫舫,阿玉擔憂她,派了無數小船追至藕花深處。
蓮葉驚鷗飛鷺,阻阻難行,船身搖晃不休,樓庭柘一只手把踉跄撲過來的她的脖頸摟住,另一只手死死捂着她的嘴不讓她出聲,瘦小的船,和瘦小的孩子,一起藏在漫過頭頂的荷葉之中,接天蓮葉無窮碧,她滿眼青綠,只記得那天樓庭柘穿了一身紅衣,胸口繡有一雙蝴蝶。
他将手掌松開些縫隙,一板一眼說:“你先弄我的。昨天,你撞了我一下。”
她皺眉喃喃自語:“誰撞他了?”
他陰沉着臉:“你和樓庭玉在我課桌邊打打鬧鬧,撞到我了!”
十二歲的焦侃雲還會顧念着,阿玉不在的時候,稍微對樓庭柘做小伏低,果斷道歉:“對不起。可你今天撞回來了,還讓阿玉落水。”
“哼。”他默了一會,突然悶聲說了一句,“你搖我。”
“你也搖回來了。”這麽睚眦必報的人,倒是從來不提自己給阿玉下毒的事,焦侃雲心想。她不願多待,張口要喊人,立刻被看穿,樓庭柘再度捂住她的嘴,她氣急敗壞地瞪着他,滿目通紅。
樓庭柘愣了下,“不要…別…哭什麽!”
她也一愣,誰要哭了?“這是氣急。”
兩相尴尬,他又發話:“我把你帶來這裏,不是為了別的,明天開始我要去吏部随你爹學習,警告你不要和我作對!我小心眼,你敢使絆子,我一定報複!”
焦侃雲沉眸,并不以乖順的眼神回答。
他便狠狠踢了下船身,帶着她的重量一起仄身颠船,小舟劇烈搖晃,竟然險些翻了。她驚懼不定,慌亂間擡手推搡,居然反把不設防的樓庭柘掀了下去。
又是一聲噗通落水,她急喊:“二殿下?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沒事。”淡定的聲音探出水面,樓庭柘的母妃是南方人,所以他的水性也極好,剛下去就探出頭,少年的黑發與睫毛都挂滿了水,一片碧青的小蓮葉頂在頭上,顯得他少年氣,他把手掌在小舟邊望着她,“你答應,以後不會和樓庭玉撞我。”
焦侃雲不屑答應這種話,“很幼稚。”手卻暗自扶住了船沿。
樓庭柘作勢要晃船,惡狠狠道:“信不信我搖你!”
焦侃雲手下握得更緊,對他卻故作鎮定:“你還能搖我一輩子?……來人!快來人!二皇子又落水了!”驚惶大喊的神情卻出賣了她。
在宮人們此起彼伏的高聲叫喊中,少年愣了一下,心緒龐雜,他懵懵懂懂,毫無底氣地回道:
“對,我搖你一輩子。”
彼時年少,歲月無愁,以為兩相推搡間掀了樓庭柘下水是天大的事,還擔心他挾私報複,搖她,只是小打小鬧,搖她一輩子,卻是以微小意象作比喻,放極致的狠話。往後在與他針鋒相對的這條路上,恐怕還有更令她提心吊膽的事等着。
但任憑她十二歲時如何想,也猜不到,自己會躺在一張可以扒皮削骨的機關榻上,被最為輕細的幾根線吊着後半生的運數。
她睜開眼,才幾個彈指過去,汗水和恐懼分毫未消,“你要拿自己的前途,換我得這個報應?樓庭柘不會願意看到我被他所創的機關折磨,他此時一定在找我,待此事之後你該何去何從?
“你一心為主,因我所做之事屢屢針對你的主子而義憤填膺,又可笑地以為是我讓他昏聩困頓、甘囚情網而哀懑怒極,所以一時沖動将我綁來此處,想用劊子手一貫的處事方式,直接解決我這個令他困擾的難題。
“但聽完我的分析之後,你理智了許多,知道殺了我無法解決問題,恐怕還會令聖上制衡經營的朝局冗亂,不僅會給樓庭柘帶去極大的痛苦,而且也會帶去不必要的麻煩,就想退而求其次,用折磨我的方式威懾我、報複我。
“你想說,以後我每次行事,若有不利于樓庭柘之心,便都會想起今日折磨,從而心生畏懼不敢妄動?你想說,我會一輩子都害怕你再神出鬼沒,将我劫走懲治,對吧?我這個人怕疼怕傷,的确會被你拿捏。但你想漏了一件事。
“樓庭柘若是因你自作主張、難以把控,亦或是為了我,要殺了你呢?你要拿自己的性命,換我日夜驚醒噩夢?你雖是亡命之徒,可你說籍冊上沒有你的名字,意味着你不是逃犯,而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死過,生過,兩種滋味都體驗過後依舊選擇了生,那麽你,應當是惜命的吧?”
蠍子合掌輕拍了兩下,“小焦大人,我都有點欣賞你了。佩服你臨危不亂,還能捋清楚來龍去脈,且編排出說服我的理由。若我真的惜命,恐怕已經放過你了。
“可惜你猜錯,大錯特錯,我是亡命之徒,行屍走肉,可死可活。殿下若讓我去死,我死就是了,但我依舊可以活着,不僅是活在你的腦海裏,讓你日夜驚懼,不敢再作亂,還可以活在很多無影無蹤的地方,隐如鬼魅。還有什麽要說嗎?”
連死都不怕,好,她姑且想不到如何勸服了,聽完蠍子的話,她已開始渾身顫抖。
可稍一動彈,銀線在柔嫩的皮膚上剮蹭,手腕一絲刺疼傳來,線刃冰涼,而傷口熱灼,相互碰撞,她的眼眶霎時蓄滿淚水,懸而未落。
幾年前樓庭柘那銀械絞殺犯人的畫面浮現腦海:骨肉錯位,鮮血淋漓。彼時她好幾日難以咽食安寝,如今若是自己受一遭,怕是一輩子都要背上這重陰影。
好一個一輩子。
不行!她又急忙開口道:“我可以和你做個交易!你若聽聞過我的官場名聲就會知道!我最是重諾!凡有承諾之事必會應許!你今日懲治我,雖會叫我日後行事忌憚,但若是痛苦非常,讓我恨意泛濫,我瘋了一般報複在樓庭柘身上,豈不得不償失?
“你拿紙筆來!我寫下悔書和諾辭!保證再不與他朝堂作對!就算陛下有心操控,我也一定想盡辦法陽奉陰違!我願為他所用,一生一世,絕不背叛!諾辭若寫成,我即刻歃血而誓,倘或有一次違背,你再出面懲治我也不遲!
“如此,你既沒有傷害我,不會受到任何責罰,我也能如你所願!至于你心中憤怒難平,我當以…當以…”以什麽償還呢?她一頓,“你身上背了不少人命吧?樓庭柘為了養你們這些死士,需要在公文冊籍中大量造假,以後這就是我的活,我以此為報!”
蠍子卻不輕信,“文人多狡詐,我如何信你?”
焦侃雲迫使自己擠出一個自信的笑來,“這機關是樓庭柘所創,恐怕不止一個,但既然會放在這裏,那麽樓庭柘一定知曉有這樣一個地方,找到此處也是遲早的事。你願意聽我說這麽多,不就是在激我想出比你直接懲治我更好的、雙贏互利的權宜之策嗎?如我所言,你可以抓我一次,就可以抓我第二次!我若狡詐,你當有萬種方法對付将來的我!”
她一口氣說完,思路逐漸清晰,“你放開我的右手,拿紙筆,我即刻便寫!寫完之後給你過目,絕不欺詐!”
時辰不多了,蠍子稍加斟酌之後,笑了一下,不知是應承,還是拒絕,只握住機關榻上的一道推杆,猛地下落。
焦侃雲緊閉雙眼等着宣判,“你連三四丈高的滑壁都能上來,還怕抓不到我第二次嗎?!”
沒有等來背部切片,等來的是右手的鉗制被松開,汗發于背,她長舒了一口氣。
蠍子将紙筆塞到她手裏,“寫吧,一旦寫成,便默認你我隐秘交易,若你違背諾言,将此事告訴殿下,我死前,一定拉着你。”
焦侃雲點頭如搗蒜,立刻提筆,握緊筆杆的手卻不停顫抖。
字跡歪歪扭扭如病蟲蠕爬,甚至有些糊成一片泥濘,看不清晰。
蠍子不悅地“啧”了一聲。
焦侃雲輕聲慢語,眉宇間愁雲慘淡:“沒辦法,我害怕…或者你直接放開我,讓我平靜一會,否則這就是我能寫出來的最好看的字了…我是文臣,少見殺戮血腥,寫成這樣已是盡力。”
“你想耍什麽花招?”蠍子一字一頓,“很可疑。”
“耍花招未免蠢笨,此時已有最好的解決之法——悔書和諾辭。若你再放開我,我倆的合作便都擺出了誠意,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再将自己陷于危險困境?”她低聲慚愧道:“若硬要說耍花招,我确實是想設法,離這可怖的機關遠一些。
“若非懼怕至此,也不會在處于這般劣勢的時候,壯着膽子開口說這些多餘的話。須知你已有了退讓,我再提要求,定然會令你不悅或懷疑用心,可我還是提了,只說明我是真的懼怕此物。”
見面前的人不作答,她低聲啜泣,滿臉凄惶,連聲音都在顫抖:“我連這裏是哪都不知道,還能跑了?再說你行如鬼魅,我豈能跑得過你?你一個殺人如麻的死士,難道應付不了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嗎?我跑不了,只是想寫得齊整恭謹一些,以表鄭重。再者言,就算我今天跑了,你往後哪日不能再抓我?”
所言極是。天色不早,也的确不能再拖了,不能讓人看到這一幕。
蠍子思量片刻,扳動機關,她手腳其餘三道暗扣“宕”地打開,銀線盡解,他道:“你若使詐,我輕易将你按回去,暗扣靈敏,會直接把你铐上。還請三思。”
焦侃雲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坐起,下榻,正想要遠離,蠍子卻用機關手發射銀線勾來一方桌,“就在這寫。”
焦侃雲順從地點頭,重新拿起筆,她想繼續拖延,但蠍子從旁監視,不容她思考太久,最後磕磕絆絆卻鄭重其事地寫完了一篇。
蠍子近在咫尺。
焦侃雲一手将紙頁遞去,待他相接時,另只手迅速拔下頭頂的簪子,卻不想機關手立即抓住了她,“做什麽?!我說過,我比你可快得多!”
焦侃雲只皺眉,心有餘悸,不禁怒然言之鑿鑿,“不是說好要歃血起誓?割手而已!不想歃血也好!我亦嫌棄!可交易再粗陋,總也要你我皆以血畫押才算公平吧?!若連押都不畫,我來日盡心竭力,你卻依舊陰魂不散,我當如何?你吓死我了!”
說着,她毫不猶豫地拿簪子劃破了自己的手,又在按之前将紙遞給他,“畫押之前你可以随意檢查,一字一句絕無诓瞞欺騙!”
蠍子一把奪過,拿在人手中細讀,那只機關手卻空置着,以防她還有什麽小動作。
可下一刻,越讀,越是頭暈目眩,一股窒息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咽喉,蔓延至雙目,他疑惑地眨眼搖頭,滿篇紙字混亂不堪,像蛇蠍交纏在一起,徑直朝他的臉撲來,他猛地丢了紙,再擡手看左掌心,已有黑絲蔓延,就連毒蠍都忍不住跳開,不知藏到哪裏。
“你做了什麽?!”他驚慌失措,想去抓焦侃雲,胡亂發射手中暗器,招招未中。
焦侃雲毫不遲疑,一把握住他的手,猛然将他撲倒在機關榻上,如他所言,暗扣十分靈敏,铛的一聲巨響合攏,扣住了他的手腕,她迅速起身,銀絲自按扣發射,鈎纏住他的身體。
她往後退開,邊退,邊幽幽地說:“我早知道有蠍子這號人物,開講之前就在指縫裏藏了毒。這毒需要用血化開,我把它塗在書紙左邊了。你以為我要伺機拿簪子刺你?我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怎麽可能和你這樣的高手硬碰硬?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可能會有小動作,你須得随時空出機關手以作提防!這樣,我才有絕對的把握,你會拿這只人手…碰到我的毒!”
說完,她不再聽蠍子的嘶吼,踉跄到石門邊,尋找機關,不等她找到,門就緩緩打開了。是誰?!她吓得倒退,終究力竭後怕,徹底癱軟倒在地上,她已經沒有精力應付第二個人了,不由得咬緊牙關,抄起身側一只制作半成的銀械,怒目瞪着來人。
“焦侃雲!”石門完全打開,她看見虞斯焦急慌亂的臉,警備松懈,不由得擡手捂住臉頰,低聲啜泣,得救了。
她想站起,膝彎太軟,險險要跌倒,虞斯上前一把扶住她,攏在懷裏,如重獲至寶:“幸好……嗅到你的氣味了。”
她雖卸防,可身體依舊緊繃,因驚懼過度而毫無血色的臉上布滿淚水,泛白的嘴唇也被咬破,和手腕狹窄的細口一樣,有鮮豔的血絲溢出,指尖亦有一道簪劃淺口。虞斯暗自迅速地将她的身體檢查個遍,心底驚疑震撼,這竟然就是她和一個高手周旋過後,身上受的最重的傷了。
清瘦的姑娘把一個擅長暗殺的頂尖高手放倒反扣,調換了機關榻上躺着的人,需要多頑強的心性?
虞斯自責地深凝着她,伸出三根手指起誓,“絕對,絕對,絕對,沒有第二次!”
焦侃雲不由得喃語,“我第一次和你見面,阿玉怕你為難我,叫小厮來把我喚走,可小厮到的時候,我已被你為難過了,還成功從你的手底溜走。你和阿玉一樣……”她望着虞斯,無奈地玩笑,“下次早些。”
虞斯伸出小指,兀自勾住她的指頭,以拇指畫押應諾,目光灼灼,“萬死不辭。”
身後兩步之距,移挪完石門機關的樓庭柘亦出現,焦侃雲看見他,怒從心起,立即将手裏的銀械砸過去,他只一愣,頃刻眼眶通紅,卻并不躲閃。
焦侃雲猶覺不夠,面對他時總是不知哪裏能生出氣力,起身攬起桌上的器物,一件一件,砸在他的腳邊,這些東西,就是他創設的這些東西,讓她凄怆絕望,以為後半生都要完了。恐懼委屈,随着滿室的機關碎落聲,得以宣洩。
她氣急敗壞地顫聲道:“對,二殿下,我就是隐笑。這回也是我先弄你的,我認了。”
樓庭柘垂首輕嘆,擡眸凝視她,滿目悲涼心疼。他抑制不住喉口的酸澀痛意,快步上前,一把擁住她。
“對不起…不要哭。”
灼熱的淚水滴在她的耳梢。
他哽咽着說:“這些不重要,你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