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掉馬預備備(含入V公告)
掉馬預備備(含入V公告)
他從容的話音方落下,外頭緊接着又放了一段大招: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鄙人訪問左鄰右舍,所有被坑害的丈夫皆聲稱,自己婚姻的失敗固然很可悲,但忠勇侯采花的成功卻更令人心寒。只因妻子們都曾信誓旦旦地對自己的丈夫說,她們只求一副皮囊,不求半點真心。
“哪怕忠勇侯确實是個浪.蕩淫.邪的登徒子,可生得如此英武,她們也就渾當是嫖了他一通,調轉思維,将自己置于地位高處,一切道德人.倫盡可迎刃而解,她們有夫之婦看中的,正是他的彪猛,而非其他。正如少女情懷總是詩,追求美色無須自慚,實屬正常。
“說至此處,丈夫們怆然涕下,悲從中來竟昏死過去,訪問被迫中斷。依鄙人愚見總結,夫人們有豁達胸襟,豪放爽朗之深思,一妻多夫指日可待。
“然而事實上,忠勇侯此人不識好歹,向來只會腆着臉追求清白的閨閣淑女,只因她們懵懂好欺,不似夫人們看人眼光毒辣,經驗老道,個中高手甚至能夠反過來将他忠勇侯給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他在北阖戰場上統領大軍,一向喜歡掌控全局,怎甘願被他人掌控?是故,柿子專撿軟爛的捏,淑女專挑天真的愛,很不要臉。”
幾段說來,既安撫了內心對忠勇侯有過向往的女子們之心,肯定了她們本身“愛好美色”并無過錯,無須自責,又将夫人們因垂涎男子容貌而紅杏出牆的事跡表彰為“爽朗豁達”,勸撫丈夫們實在長不開,那就看開,最後,将忠勇侯本人專挑少女下手的醜惡行徑與原因娓娓道來,提醒年輕女子們多加提防。
有意思嗎?現在這還有意思嗎?阿離上觑虞斯一眼,嗯,雙眼通紅皮笑肉不笑,一貫是侯爺發瘋殺人的前兆。所以,如今看似面不改色,其實是不是已經瘋了有一會了?
虞斯頸線繃得筆直,聲音沉冷且尾音發抖,“阿離。”
阿離一哆嗦:“我們這就去房間再找一遍……”
虞斯反掌,将新的茶盞也拍碎在桌面,起身時微揚起下颚,眼神中已顯露出幾分窺破一切的輕蔑,“跟我走。”
金玉堂乃是六角樓塔狀建築,一面一層就隔有廂房數間,共有六面五層,合圍起大堂,廂房臨堂那邊開窗作欄,方便聽堂,另一邊是房門,出去就是長貫的內廊,內廊另一邊有一牆之隔的外廊,可憑欄觀瞻外景風光。
三樓內廊上,大堂瞧不見的精彩之處,已有兩方勢力交手過幾個回合。
金玉堂的護衛雖是強手,但要與行軍作戰的精銳們兵戈相見,讨不到什麽好處。虞斯攜着穿甲戴盔的士兵們趕來,直接押住了打得精疲力盡的兩方人。
護衛首領拿出一向用于裝傻充愣的托辭,“草民領薪辦事,守護金玉堂平安,這些人身着布衣,來歷不明,上來就要闖入貴客廂房,我等不知其身份,出手交鋒,忠勇侯以何名義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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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斯偏頭一哂,睨他一眼,“今日二皇子在場,爾等持械鬥毆,已然冒犯皇室。本侯承襲爵位,封號忠勇,自然要将威脅天家子孫性命之人統統緝捕歸案。你若不服,可敢與我,再多說一句?”
最後幾字咬得既緩又重,教在場之人肅容默然。
首領識趣,眼珠一轉立即看清形勢,這廂一計暗渡陳倉,光明正大地與他們械鬥,除了掩護暗方潛入,更多的是為了而今的黃雀在後,有罪名加身,不可莽撞。今日二皇子又有意把金老板呼來喚去,致其無法理會這廂鬧事,便是兩人聯手安排。他低眉順眼,任由士兵押住。
房門大開,先前潛入房間的幾名暗手上前禀報:“侯爺,搜過了,沒有。也沒找到傳聞中的密道。”
虞斯大步流星,徑直走到盡頭,衣擺扶風,身姿翩翩,而後又不發一言回身,走到隔壁房間,在賓客錯愕的眼神中,以同樣的大步徑直走到盡頭,無視竊竊私語,回身出去,還禮貌地給人關好了門。
再度回到隐笑的房間時,他雙手環胸坐下,低罵蠢貨:“隔間自門至窗距離九步半,此間自門至窗卻僅有八步之遙,所有陳設擺放分明與隔間別無二致,可見是精心尺量後做短寸許,若不擺在一處對比,肉眼看去,大小難以分辨。白牆素淨,尤顯遼闊,裝飾從簡便可瞞天過海!”
語畢,他略擡起下巴指了指嵌窗那面牆,“不過是鎖住一扇破綻百出的窗,再在前邊放一扇玉屏,搭上帷幕,便教你們都失了神智?真正的講堂還在那後面,搜出開牆機關,搜不出就把牆砸了!”
衆人恍然大悟,誰能想到隐笑此人竟兵行險招,在最易捅破的窗後作夾層,砌牆時留下空隙,推窗時頻頻晃動,可以聽見大堂內的喝彩聲和就近回蕩的說書聲,教人誤以為這扇窗,就是直與大堂相接的那扇真窗!
阿離催促,“動作快點!”
此刻坐在玉屏後巋然不動的焦侃雲聽見動靜,只是挽唇輕笑,喝口茶潤了潤嗓子,翻過一頁話本,接着講。
不過須臾,三樓雅廂牆破洞開,屏風後的說書人不逃不避,轉過身去,谄媚地堆起笑容,恭順喊道:“侯爺。”
說書聲依舊。
章丘疑惑漸深,“不是此人?!”轉瞬反應過來,“李代桃僵,行拖延之策,從一開始隐笑就不在這裏!”
阿離立刻吩咐,“找到藏于夾層內的密道,追出去看看通向何處!”說書未落停,說明隐笑還在大堂,既然就在這裏,那總要突破堂外合圍出去吧?探清密道出口,有益無害。
有人不解,“可聲音明明就是從這個方向傳出去的!如今依稀仍在耳畔,怎麽會不見隐笑真容呢?”
阿離沉吟片刻,立即詢問虞斯,“侯爺,難道是傾盆暴雨聲混淆了方位?開講前堂倌有意高聲吆喝關閉門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後驚堂木一拍,衆人再回過頭時,三樓此間便拉開了帷幕,出現人影,加之尋常隐笑一貫是站于此處說書,所以教我們先入為主,認定聲音就是從這間房傳出!”
好一個聲東擊西!
章丘找到阿離話中不甚嚴謹之處,“但聽聲辨位對于咱們侯爺來說猶如家常便飯,并非暴雨聲就能混淆得了的。除非……”
虞斯果斷道:“一隊去搜查五樓,其餘的,随我去四樓。”
除非不是聲源方向的問題。同一面,還有不同的樓層。
金玉堂的六角樓設計,六面環圍,下寬上窄,天頂封聲,為的就是将說書匠的聲音擴至最大,多面回響的同時,由上至下皆可層層遞進傳聲。這樣一來,饒是清楚方位,也很難聽清聲源所在樓層。
唯有說書匠自己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幾成聲量,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哪裏是聲音最大的地方,其餘的人,只要不頻繁移動至不同樓層和方位,便都只會覺得聲音如在耳畔,不分強弱。
然而他們強硬闖入隐笑雅廂的行徑,已教一直盯着屏風人影的賓客們發現,衆人認出忠勇侯,轉瞬就炸了鍋似的沸騰起來,見他要領兵上樓,權貴們紛紛以“不可擾官眷們清幽”為借口,出動府衛阻攔。
一時,雙方就在內廊的樓梯口打了起來。
好熱鬧,焦侃雲都想出去看看了。
既然已經這麽亂了,她不介意再亂一些,“看來今日想要将話本說盡,是難以如願了。隐笑只好與諸位暫且別過,咱們來日方長,改時再約。開講前承諾贈送諸位的話本,立即便有人奉上。若有說講模糊之處,敬請于話本中一觀。”
話落,令章丘五雷轟頂的一幕出現了。
自一室窗洞向外觀,可見四樓無數窗扇大開,檻內皆設屏風帷幕,屏後皆有身形相似的人影,真假隐笑藏于其中。
此刻人影将大手一揮,無數張話本底稿向外灑落,紙質輕薄,落下時在空中翩跹飛舞,立即就有成千上百雙手繃直了指尖去接。
緊接着,堂倌們又站在二樓,将百份已然印制成冊的話本一個接着一個抛往不同方向。
偌大的金玉堂霎時猶如菜市一般,毫無紀律和素質可言,一擁而上,伸手哄搶。
成冊的話本剛落入人群即刻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細看才知,是被搶奪的人們撕得粉碎,各自揣進了懷裏,而那些散開的稿紙也與成冊話本混入其中。
難怪!難怪他們這麽大方說要送百份話本出去,也不怕人謄抄私印,原來是這麽個送法!
利用民衆争奪之心,讓他們自己弄巧成拙,撕開話本,好教稿紙與話本頁混在一起,就算有幸搶到大半,也捋不清完整的冊本。
半截話本,拼湊不全,若是一張也沒有搶到手倒罷了,越是有希望補齊其中一段,就越發抓心撓肝地想要。那麽待下次發售,便會毫不猶豫地一擲千金。
章丘尚在感慨好計謀,再回過頭,樓梯也堅守不住了,民衆們烏泱泱一片沖了上來,竟是想要硬闖四樓,從那些個屏風後的“隐笑”們手中明奪。他恍然大悟,竟是這樣的一石二鳥!
底稿渾水摸魚,隐笑也要渾水摸魚!現在此人若是穿上尋常衣物,誰還找得到?!
“他是天才啊!”章丘驚嘆。
可恨忠勇營一心為民,不敢傷民半分,此刻只有挨揍被擠的份,阿離艱難地從人堆裏飛身上梁,“你還有心情誇別人!快想辦法啊!”
章丘這才回過神,抱着柱子,擡頭尋找虞斯,見他在梁上蹲着,不失風度儀态,陰沉的臉卻委實教人不敢直視。
民衆們每每經過,擡眼看見,便滿臉扭曲地指指點點,“天爺,這就是那個多情浪.蕩的忠勇侯啊?”偶爾用詞不堪,難以贅述,配合調侃的眼神,以及并不清白的上下打量,對此刻進退兩難只能在梁上供人觀瞻的虞斯來說,無異于一種酷刑。
最可恨的是,都貶低至此了,還有婦人滿臉戲谑,“生得真俊。”
少說兩句吧!孩子才十八歲啊!
章丘趕忙道:“侯爺!堂外還有咱們的人蹲守,按原計劃,堂內發生械鬥,即可将堂倌上下盡數收押!如今民衆混亂,必招致踩踏之災,我們也有理由将老板緝捕歸案,審問鬧事源頭!或者,如今咱們草船借箭,就借這股民衆一擁而上的勢頭,強行入房探查!”
阿離附和,“手底還有些人,倒是能破開一條路!若是用後手,抓捕老板或堂倌亦是合規合矩!”
話方盡,遠遠的有一人輕功飛檐走壁,轉瞬來到幾人身側,“侯爺,侯府忽然來了一批官差,說是近期侯府翻修所購入的植木,乃是詭販從朝廷明令禁伐之處調來的,唯恐侯爺上當受騙,不知情時冒犯天顏,這才拿了令信,要搜檢侯府,将畫有皇标的植木移栽原處。聽說澈園那邊,也被尋了個由頭搜查了。”
章丘震驚,“他居然還有後招,這是圍魏救趙啊侯爺……”
“另外,金玉堂為感謝侯爺的大駕光臨,把裝訂好的《忠勇侯情……呃,上冊的首印版送到了侯府,說是以便侯爺時時翻閱。”
章丘慢吞吞補充,“這招我也知道,侯爺,是殺人誅心。”
半晌,虞斯看也不看他,眉眼猩紅着擠出一句:“章丘,你現在在本侯眼裏,就是個死人。”
章丘不敢說話,阿離卻說,“他的計劃倒也不爛,原本簡單有效,只是不知究竟哪一個環節打草驚蛇,教隐笑做了這麽多手準備。如今也只好先撤了,侯府那頭還得要侯爺您親自去處理。”
虞斯冷笑:“把人召集起來,待我處理完侯府的事,一同将今日之變複盤,抽絲剝繭找出線索,屆時出動忠勇營全部兵力搜捕樊京,掘地三尺也要把隐笑給我找出來!我要親自将他剝皮抽筋、吃幹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