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榨幹
第85章 榨幹
盡量轉移注意力, 衆人分析着周祁安話中的信息量。
忽然覺得一切能對上了,包括小紅帽成員的死因。不過先前那一句不能對視,讓他們看都不看一眼村長, 而村長此刻又死死注視着這邊。
只有周祁安和沒事人一樣,回望着村長。
只要不和肉瘤形态的牧師對上眼就行,村長又不能表演一鍵爆衣。所以他的語氣很輕松,任誰也想象不到, 不到一小時前,雙方才進行過一場搏命。
“我們會小心的。”周祁安主動回複村長:“勞煩您專門過來通知一趟,晚……”
正要說晚安送走村長,忽然發現沈知屹那邊的視線變得冷銳。
下一秒, 沈知屹用聊天一般的自然口吻說:“上次踩了他之後, 你還要和他說晚安?”
就差把“你為什麽要對村長這麽好”寫在臉上。
其他人:“……”
還是那句話,有什麽話不能私下說!
村長走了。
估計再不走, 他就要無視一切想殺人了。
村長轉過身的一刻, 所有人立刻低下頭,生怕不小心和牧師來個對視。
不知道是不是知曉真相後心理上帶來的影響,當夜風吹來村長身上的味道時, 他們總覺得有一股腐爛的味道。
聖女是豐水村人, 作為一村的村長,當年處決暴巫的時候, 村長不可能僅僅只發揮了圍觀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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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罪惡之人的血肉,吞噬他人的生命力重獲新生。
牧師恐怖又變态的做法, 讓玩家暗暗心驚。
周祁安揉着胳膊站起身:“困了, 下午沒睡夠, 我也回去了。”
該死的蠟燭鬼,好在是胳膊被“鬼火”入侵一瞬, 不是腿。
只要不影響關鍵時候逃命就好。
手腕突然被冰涼的手指握住。
瞬間,一股陰涼的氣息順着命門一路攀升,詭異的寒氣居然驅散了那股子邪火帶來的後遺症。
周祁安瞳色愈深。
他看着沈知屹,試圖從多方面推測對方究竟是什麽能力。由于對母親和上司的畏懼,他根本不敢或者也沒機會和那兩人詢問更多。
但沈知屹表現得太特殊了,已經遠超他所理解的特殊。
等這次回去,老母親也差不多從局子裏放出來了,到時候旁敲側擊一下,看能不能了解一下這些提前異變者的能力。
“晚安。”沈知屹像是沒看到那雙眼睛中浮動的思緒,近乎無聲地說出這兩個字。
周祁安莫名有一種似曾相識的虛無感。
“晚安。”他遲了一秒回應。
重新邁開步伐前,對面,一直沉思的應禹忽然用口型對周祁安說:提防文字陷阱。
周祁安微怔,然後點頭。
轉身的剎那,他的目光沉了下去。
其實确定牧師所在的那一刻,周祁安心底就一直有一個很不好的猜想。
寇陀注意到周祁安的微表情,不明白對方突然臉色難看的原因。
他也沒過多在意,現有信息已經足夠了。只差最後一個重要信息碎片:知曉養屍地的具體位置。
想到這裏,寇陀盯着月光下女教師的影子,原本八成的殺意,上升至十成。他知道不止自己如此,因為那個徐瑰面上,同樣閃過了一抹思量。
牧師不可能永遠這麽寄生在村長身上,就像周祁安所說,總有瓜熟蒂落的時候。
按照對游戲的了解,很有可能就在他們找到養屍地的一刻降臨,甚至是發現了木樁,只差最後一小步的時候。
牧師猛地卡點呱呱墜地,給玩家來一個團滅。
“不過,優勢很快就在我們了……”
寇陀風度的外表下,腦海中全是黑暗叢林法則,女教師一死,他們就能節約很多時間。
被無形的殺意包裹,女教師以最快速度跑進鄰近的屋子,死死鎖上了房門。
·
兩個院落沒相隔幾米。
周祁安這會兒已經回到了自己屋子,躺下沉思着。
過去好一會兒,夜色已深,屋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他起身開門。
大晚上亂給人開門,女教師差點反被他吓了一跳。
回過神正要進去說話時,周祁安冷漠掃了眼:“夜半時分,你進這屋子,不怕被規則認定男女混住,引鬼進我的屋子?”
女教師啞然,她現在急需找人合作,哪裏顧得上這些。
副本可以藏拙,但沒有藏身一說,如果一直藏在某處,會死的很快很慘,靠躲是躲不過那些人的。
周祁安擁有地圖炮的綽號,但畢竟是新人,新人都缺道具和積分。
“我可以……”女教師要說出籌碼。
周祁安突然看向院牆上,那裏年輕女孩和寇陀先後跳了下來。
寇陀拍拍手上的土說:“夜裏風大,周先生還是早點歇息吧。”
言下之意,他只要袖手旁觀即可。
殺人帶來的懲罰自然有自己擔着,确切說,年輕女孩擔着,後者已經殺了國字臉,無所謂再殺一個。
年輕女孩手很小,握着匕首微微顫抖,“……對不起,我只想活下去。”
對上那雙極度黑白分明的眼珠,女教師渾身都爬上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忽然發現這個小姑娘才是最恐怖的,比寇陀還要恐怖。對方所有的神态都非僞裝,柔弱,楚楚可憐……還有真實的殺戮欲望。
二對一,女教師幾乎快要不抱希望,求生的本能讓她最後朝周祁安投去求救的視線。
周祁安清唱一句,聲音在夜色中含糊不清,衆人仔細辨聽:
“團結就是力量~”
女教師呆住。
相隔幾米的距離,寇陀眯了眯眼。他沒有輕舉妄動,周祁安帶給人的感覺實在不好評價。
“周……”
“叫我開心果。”說完,周祁安語氣陡然變了,沒有了剛剛的玩笑:“趙姐都能從支離破碎的屍塊變回厲鬼,殺隊友你覺得靠譜嗎?”
他能隐約感覺到,整個村子的氣息變化了。
那種死氣沉沉壓得人十分不适。這種情況下,也許根本不用抛屍水井,同樣能誕生出恐怖的厲鬼。
寇陀當然知道,并做好了準備。
話鋒一轉,周祁安說:“既然一定要殺人,那不如殺村長吧。”
寇陀冷冷道:“你在開玩笑嗎?”
周祁安伸出食指晃了晃,搖頭說:“做個測試罷了,我有個十分不好的猜想,需要确定。”
換做其他人,寇陀不會聽他們廢話。
可周祁安強調了十分這種程度詞,寇陀略作遲疑,還是順勢問下去:“什麽猜想?”
周祁安走到他身邊,緩緩說了幾句話。
寇陀瞬間臉色變得煞白。旁邊的年輕女孩耳朵特別靈,這會兒身體也止不住微微顫抖着。
女教師一時間都忘了害怕,好奇他究竟說了什麽。
周祁安忽然偏過臉,被他視線掃過的剎那,女教師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頭頂月光黯淡,月華下周祁安笑容卻是很明朗,“你一直沒有發揮過團隊價值,現在該努力了。”
他把幾人召集在石桌這裏,短短幾分鐘,本應上演自相殘殺的小院裏,換了一副光景。
大家細細籌謀着刺殺村長的細節。
商讨得差不多,寇陀忍不住看着周祁安:“屬于你的暗殺部分呢?”
周祁安:“我動嘴皮子啊,你們去殺人的時候,我盡量躲遠一點。”
“……”
寇陀還沒來得及張口,他随手把挂墜扔給寇陀:“這玩意對蠟燭鬼有點克制作用,不用謝。”
“……”拿人手短,被狠狠預測和拿捏住了。
·
萬籁俱靜,進行完周密的安排後,幾道身影鬼鬼祟祟随風潛入夜。
沒用多久,他們便來到了村子西面。
火災主要集中在外牆,內院只是亂了點,所以村長還住在自己房子裏。撬鎖翻窗這種事,對老玩家來說早已駕輕就熟。
第一個進屋的是年輕女孩,寇陀和女教師緊随其後。
周祁安早就光顧過這裏,提前和他們說了構造,裏間只有一張雕花木床,還有一個設計比較隐蔽的無字靈位。
由于肉瘤的關系,村長是側卧偏趴着的姿勢睡覺,粗重的呼吸聲回蕩在房間內。他沒有穿上衣,肉瘤的方向正對着門。
翻窗後,年輕女孩做得第一件事,便是用一截布料蒙上眼睛,避免和牧師有所對視。
她無疑受過專業訓練,可以聽聲辨位。而且自己手裏的匕首很有信心,有把握不會觸碰到肉瘤。
按照先前的分配,有削弱存在感技能的女教師和年輕女孩負責襲殺,寇陀輔助。
“動手。”年輕女孩輕聲說。
她身如輕燕,似直接飄了過去。
怪物對人的氣息很敏感,想要神不知鬼不覺靠近,幾乎不可能。
能争取的只有怪物反應的這兩秒鐘。
年輕女孩靠近的剎那,床上的肉瘤猛地睜開了雙眼。
另一邊女教師一直只看地面活動,但能感覺到有恐怖的氣息鎖定了他們。
肉瘤醒的一刻,村長立刻也醒了。
靈位旁的數根蠟燭自動點燃,屋內溫度卻越來越低,他們被無形的鬼包圍了。
年輕女孩牙齒打着冷顫,提醒女教師說:“正好有光,你借助影子判斷情況,避開對視。”
她已經快要突圍來到村長面前。
肉瘤主動接近,只要和女孩皮膚能接觸上,後者必死無疑。
年輕女孩不閃不避,繼續朝前發動進攻。同一瞬間,無數螞蟻沿着床畔往上爬,直到爬到村長身上,覆蓋住了肉瘤本身。
小螞蟻死得很快,但瞬間又有第二波接上,寇陀是個召喚系,這也是他敢來的倚仗之一。
“你們……該死……”
密密麻麻的癢意傳遍全身,村長和牧師的聲音先後出現,交疊在一起,其中的怒火幾乎像是要燃燒。
先前周祁安給的挂墜,這會兒出現在年輕女孩手上。
借助螞蟻和挂墜,成功克制住周圍的蠟燭鬼兩秒,女孩高舉起匕首。
她沒有朝着肉團下手,給了那麽多死亡規則提示,牧師肯定無法用這種物理方式擊殺。村長是母體,理論上直接殺了村長,就等于截斷了一切。
鋒利的匕首閃出一道寒光,垂直向下,眼看就要襲殺成功。
最後一瞬間,年輕女孩竟然詭異地收手了。
她急速撤步,女教師立刻使用加速道具瘋狂後退。
只差臨門一腳,人跑了,這一幕完全在屋內任何怪物的意料之外。
等回過神,幾人已經退到門外。
村長似乎想要追下來,忽然,他動作一滞,只見門框邊,不知何時又多出一道人影。
周祁安背對着屋子,最脆弱的脊梁骨直對着敵人。
他取下眼鏡擦了擦:“果然如此啊。我們侍奉過主的牧師先生,真是會騙人。”
一句話,讓村長面色大變。
至于牧師,那張還有些錯位的面孔鬼氣森森,蠟燭的火光無聲無息向前方靠近,明明象征着光明,但卻在努力侵蝕着前方的一切。
周祁安背後仿佛也長了一雙眼睛,嘆道:“你這樣我就只能跑了,還是談談吧。”
萬不可剪斷牧師的臍帶,這是禁忌。
由于沒有像前兩條一樣強調死亡,他以為可能是克制牧師的法子。
但經歷過下午的事情後,周祁安逐漸産生懷疑。
剪斷臍帶不一定會帶來死亡,還有新生,嬰兒出生的一刻,也需要剪斷臍帶。
正如應禹的提醒,小心文字陷阱。
三個信息點,很有可能全是關于死亡規則的介紹。
“你下午讓村長來找我,多少存着一絲刻意。”周祁安說:“那種冷不丁騙人回頭的法子充其量騙騙其他人。”
現場的其他人:“……”
紫紅色的肉團恨不得立刻操縱蠟燭鬼撕爛這個年輕人的嘴,奈何來了四個人,蠟燭鬼不可能把這群不速之客全滅。
“還有,村長作為“母體”,無論食物中毒還是拍板磚,你都沒有阻撓。”周祁安微笑說:“這可不像是對待珍貴母體的态度。”
“所以一切都是一場騙局,對嗎?”
“你讓村長主動洩露聖女的故事,還有村民說的信息,全都是想騙人來剪斷臍帶。”
“即便我們今天不來,等我們想辦法驅除詛咒時,村長也會出現,逼得我們不得不對他動手。”
先前,周祁安正是讓寇陀他們來試探這個猜測的真假。
如果是真的,村長肯定比想象中好殺。
事實也是如此,僅僅三名玩家聯手,就差點在四星級副本裏幹掉關鍵人物,這不扯淡嗎?
“啊……”周祁安學着西方歌劇裏的腔調,對着月亮誇張地歌頌着:“贊美會說謊的牧師!您真的該去傳教。”
語氣中流露出的扭曲嘲諷,哪怕傻子也能聽出來。
沉默今晚已經不止一次地上演。
短暫寂靜後,最先崩潰的居然是村長。
“為什麽!”十根枯瘦的手死死捂着臉,像是恨不得扯下來這張面容:“剛剛為什麽不殺了我?為什麽!”
當年暴巫求生不得,如今他求死不能。
牧師每天都在盯着,他不得不向聖女禱告,在聖女的靈牌前下跪忏悔,自殺都成了奢侈。
好不容易看到死亡的機會,就這麽輕飄飄溜走了。
“做個交易吧。”周祁安最喜歡打明牌。
無視村長的哀嚎,自始至終,他的說話對象只面向一位npc:“你費盡心計,說明只有我們這些外鄉人才能幫忙把你從村長身上剝離下來。”
他猜測更确切的說法應該是:活人才能做到。
整個村子裏除了玩家,沒活人了。豐水村的水有問題,一方水土養一方怪物,村民早就産生了異變。
“驅除聖女詛咒的過程中必然危險重重,我們未必能活着。”
“但事無絕對,如果我們贏了,離開前我可以為你接生。”
到時候任務都完成了,作為玩家是安全了,麻煩的就留給申小姐吧。
完全不同于村長,冰寒刺骨又略帶一絲稚嫩的聲音尖銳提問:“你想要什麽?!我憑什麽相信你。”
“你會信。”周祁安淡淡說:“因為我要的東西很簡單。”
牧師所有的器官離完全發育成熟,都差了一些。那雙眼睛覆蓋着病态的白翳,玻璃體極度渾濁,眼周充斥着濁血。
此刻這雙仿佛沒有半點光亮的雙目死死盯着周祁安。
牧師詭詐,實際早就有決斷,無論對方說什麽,要什麽他都不會答應,願意傾聽不過是想從索要的東西裏判斷下一步他們的行動軌跡。
別說牧師,寇陀等人都很好奇答案。
這個寸寸算計,讓人無法捉摸的青年,到底圖什麽?
“我要錢。”周祁安負手而立,擲地有聲。
“……”
所有玩家都愣了下,要錢幹什麽?
但周祁安似乎很有把握,淡淡和牧師強調了一遍:“我只圖財。”
未必一定是貨幣,有價值的物件也是可以的。
一分鐘前,決心拒絕一切交易的牧師沉默了一下,欣然答應。
————
夜色下多出幾道忙碌的身影。
豐水村曾經也是和外界接壤過的,村長沒少富自己,只不過後來封閉了,這些東西被收起來不見天日。
牧師沒有理由不答應,反正又不是他的積蓄。
如今的豐水村,最不值錢的就是錢了。
先前周祁安當面拆穿了騙局,多少擊潰了牧師的一些自信。他不得不去正視這些人,潛意識設想最壞的結局,然後留條後路。
周祁安微笑:“你不會後悔的,我一向守諾。”
一同來得玩家還在猜測周祁安的用意,下意識先往通關方向想,思考財富在通關這個副本裏可能産生的作用。
和牧師又談了幾句,周祁安知曉村長真正藏寶物的位置,拍了拍手:“去旁屋,搬東西。”
“……”
倉庫對面還有一個很小的屋子,周祁安和女教師留下,防止村長有異動。
至于本要今夜去殺人的寇陀和年輕女孩,撸起袖子開始搬東西。
當擡起紅木箱的一刻,自認精于算計的寇陀臉上閃過一絲迷茫。
他是誰,他在幹什麽?
至于錢,竟然藏在廚房邊一個小罐子裏,難怪搜刮了幾次都沒找到。
這個是周祁安親自去取。
觸摸到錢幣的一刻,系統彈出提示音:【獲得染血的冥幣】。
周祁安眼前一亮。
索要物件,是為了幫助應禹。同樣的東西,只要用副本裏的材料制作出來,效果就大為不同。
應禹有時候連樹皮都不放過,明顯是在尋找副本中最常見、最好找的材料,以方便後期大量開采。他猜測實驗室擁有一支相當龐大數量的隊伍,都在做這件事。
也許應禹還在進一步分析其中的元素,嘗試仿元素制造。
研究是周祁安能力以外的事情,他只負責搬運,不會過多考慮,周祁安現在更想驗證錢的價值。
副本裏的錢,無論年代樣式,會不會統一被歸類為【染血的冥幣】?
從冥幣之前發揮的作用看,npc之間存在貨幣交易。得到錢財,未來或許可以嘗試利用錢來買通npc,甚至不通過游戲商城,直接從npc手上購買道具。
年輕女孩喘氣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來:“搬出來了。”
周祁安點頭,大手一揮:“行吧,我們回去。”
“!!!”你怎麽自己不扛!
但他們不好抱怨,擔心和副本通關有聯系。盡量忽視牧師那仿佛如影随形的視線,一出院子,年輕女孩試探問了句:“這些東西,很重要?”
感覺就是些做工不錯的藝術品罷了,這也是玩家疑惑的根本原因。如果周祁安只要錢,他們還會聯系到個人利益,但運輸這些玩意,除了應付副本,想不到其他可能。
周祁安:“對。”
不過是對我很重要。
沒聽出弦外之音,衆人瞬間就扛得起勁了。
作者有話說:
周祁安:這些材料富了全人類,這些錢富了我自己,這叫雙贏。
哼哧哼哧的搬運工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