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村中噩夢
第77章 村中噩夢
應禹聞言沉默了一下, 開始仔細回憶每年實驗室的年會上,有沒有跳這種舞的。
還真給他找到了一個。
周祁安不多耽誤時間,話音落下操控白绫拉扯下一具屍骸, 散落的巨響聲中村民條件反射全部望過去。
他趁機單手戴上面具,褪去鞋襪後腳步輕得像是一片羽毛。昏暗的光線下,周祁安借助圓柱掩藏身形,速度奇快地混到赤腳假面的跳舞隊伍中。
以腰部為軸心, 扭胯,震腿,雙臂舒展似鶴。
他天生有着恐怖的模仿能力,就像是海豚……能夠迅速臨摹其他動物的行為。兩個節拍後, 僅僅靠着餘光, 周祁安就能做到和村民一樣扭出邪異的肢體。
應禹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對方年會上絕對沒少跳。
恐怖又優美的舞蹈表演中,周祁安視線掃過四周。
除了上方串聯倒懸的骸骨, 值得關注的就剩下圓壇周圍, 他的視線在白色圓壇上多停留了幾秒,太高了不是很好看清。
周祁安緩慢自然地朝前移動,圓臺邊緣處隐約能看到些幹涸的血跡, 似乎在此宰殺過牲畜。
祭壇嗎?
最後幾層階梯白骨鋪路, 卑微地俯首在祭壇之下。
假設血不是牲畜而是人的,意味着被殺者的屍骸可能就在附近。周祁安想要更靠近一點時, 前面的村民忽然轉身,身後又是另一張臉, 正凝視着他!
周祁安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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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力穩住身形, 他僵硬地舒展着四肢。
和那張冰冷的面孔對視幾秒後, 他才發現原來前排和後排村民還存在差異。
前排每人都戴着兩張面具,青面在前, 一張小面在腦後。先前忽然慢半拍的動作顯然引起了周邊注意,幾道懷疑的視線朝周祁安掃來。
周祁安先發制人,惡狠狠瞪了對方一眼,用口型說:你舞錯了。
畢竟在分神看他,這還真給對面整不自信了,連忙專心跳舞。
同一時間,周祁安覺得有些頭重腳輕。
“蒸發,我們在蒸發!”
後方突然傳來玩家努力壓制的低吼。
體內的水分正急劇流逝,周祁安望着祭壇,終于意識到少了什麽:祭品。
任何祭禮,除了舞蹈,還要有祭品。
玩家就是最好的祭品。
【消失專家:0/2】。
任務面板似乎在無聲暗示着,每找到一個目标才能為蒸發劃上一次休止符。
跳舞很耗費體力。
一開始還能出冷汗,但強烈的蒸發下,不到半分鐘手腕都纖細了一圈,袖口處空蕩蕩的。周祁安咬了咬牙,冒險來到第一排,借着別人低頭的瞬間,他旋轉跳躍睜開眼。
這下,他終于看清了祭壇!
祭壇中央,新鮮屍塊菜品般陳列在正中心,面目全非的頭顱堆在碎骨間,雙目部分的兩個血窟窿,正好對準他的方向。
“趙姐……”
周祁安曾聽年輕女孩這麽稱呼失蹤玩家。被剝落頭皮上酒紅色的頭發,就是最好的身份證明。
周祁安目光倏地一動,某種意義上說,趙姐同樣可以算作消失專家之一。
機會就在眼前,他沒有立刻沖上去,反而在村民愈發狐疑的眼神下,任由體內蒸發繼續。
他在等,等着一場讓村民松懈的騷亂。
生機持續流失,周祁安提起無力的胳膊繼續舞蹈,他知道,自己會等到的。
後方。
從意識到蒸發的一刻,所有人的面色都變了。
國字臉急躁地雙目通紅,更糟心的是,他發現附近的年輕女孩竟然沒有受到殘酷的蒸發影響。
教堂裏,女性似乎免疫這個死亡規則。
“瑪德!”國字臉僞裝的假面徹底破碎,眼珠子咕嚕一轉,盯着年輕女孩的眼神逐漸變得冷漠。
消失的專家。
他們中一旦有人死,也算是消失了。
“找到了!”國字臉暗含興奮的聲音傳出。
附近年輕女孩第一個聽到,激動走過來:“真的嗎?在哪裏?”
“在……”
國字臉靠近她,拉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藏在袖中的匕首猛地朝女孩柔軟的腹部刺去。
噗呲。
血肉被戳穿的聲音很有标志性,好像感覺到了災難的來臨,年輕女孩滿臉驚恐。
“去死吧。”國字臉甕聲甕氣,預想中刀刃戳破血肉的聲音沒有出現。
反而是他自己,一瞬間的疼痛後,胸口涼飕飕的,像是漏風了一般。
國字臉瞳孔放大。
女孩臉上仍舊保持着驚恐的神情,眸底卻是有着和驚恐既然相反的輕嘲笑意,她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抽回了匕首。
國字臉嗓子裏艱難地擠出一個字:“你……我……”
後知後覺,自己被扮豬吃老虎的騙了。
國字臉捂着汨汨血洞,身子無力朝前倒去。他想不通錯在哪裏,高難度副本肯定有較新的玩家做緩沖,在小鎮上只有女孩傻乎乎回答了他各種問題。
村民對血液的味道相當敏感,在猩紅液體迸發的剎那,迅速朝這裏靠近。
小紅帽成員最先反應過來,壓根不在意有幾分交情且死不瞑目的國字臉,提醒說:“快,帶着屍體離開。”
不能被村民截胡。
周祁安漸漸落在村民最後,開始反方向沖向祭壇!
果然,騷亂一定會産生。
就看是應禹先找到屍骸,還是玩家先忍不住自相殘殺,他判斷兩種可能出現的時間相隔不會太久。
慘叫聲傳來一刻,周祁安知道是後一種。
大家耐心都很差啊。
血跡斑斑的祭壇上,屍體支離破碎。
周祁安手貼近屍骸還在思考如何帶走時,系統自動彈出提示:是否進行收納?
終于有個人性化的設計了。
“是。”周祁安毫不猶豫。
“抓住他!”村長沙啞的聲音突然傳來,渾濁的雙目卻是最機敏的那個,他第一個發現隊伍裏混入了外人。
場上情況瞬間變得緊急,離大門最近的玩家已經跑了出去,大部分憤怒的村民失去靶子後,瞬間将怒火遷移到還在祭壇的周祁安身上。
他們從四周包抄,村長更是如頭目般高舉雙臂,以一種扭曲猙獰的姿态撲向周祁安所在的位置。
另一邊,應禹本來已經找到了骸骨,誰知國字臉先秀了一把操作,還把自己秀到了魂歸故裏。
村民開始行動,這會兒再去費勁取下倒懸的骷髅已經不大可能。
憤怒的吼叫從更遠一些的地方傳來,他微微一個側身,閃避了朝自己撲來的一位村民。
應禹餘光瞄向祭壇的方向。
周祁安那邊狀态不太妙,和村長一并沖在最前面的村民雙手持有尖銳的蠟臺,尖端全部對準祭壇上的青年。
應禹手上還提着先前周祁安撂下的雙肩包,雙目微眯鎖定了方向,自然地從裏面掏出板磚。
他稍掂量了一下,一個精準投擲,直接命中村長。
“啊!”後腦勺今天受到第二次攻擊。
村長一個趔趄,稍落在後面的兩名村民撞到了他背上的肉瘤,又被彈開了一點,三人同時摔倒在地。
“快點!”應禹看了眼後面繞路跑來的周祁安,催促了一聲。
趁着村長被砸産生的混亂,周祁安一陣風地過來,快到了他前面!
落後的應禹:“……”
祭舞被中斷,背後村民的速度也超出了正常人,扭曲着身體追來。難以言喻的怪臭味四面八方飄來,一只手骨突然從側面伸出,抓住了周祁安,險些讓他一個重心不穩栽倒。
那些環繞在柱子上的骨頭,居然活了。
鮮血仿佛喚醒了它們,慘白的骨骼緩緩從各個角落裏鑽出,朝玩家貼近。周祁安腳下不知哪根骨頭複蘇了,開始朝着赤裸光滑的腳踝摸去。
“草!”
怎麽都沖他一個人來?
看似輕飄飄的【手杖】重擊在骸骨上,骨頭出現一絲裂紋的瞬間,周祁安抽身朝外跑去。
他還光着腳,路上踩到枯枝和碎石,瞬間的疼痛讓周祁安微微蹙眉。
很快,他就顧不得痛感侵襲。
“抓住他!那是我家的面具,一定是他偷來的!”
“還有我家,他偷了我家的衣服。”
“該死,我的挂墜,該死的小偷!”
村裏男男女女的咒罵不斷傳入耳,周祁安倒吸一口涼氣。
村民們的速度好像越來越快了,他們跑步罵人的時候,周祁安甚至都沒有聽到換氣和喘息,只能安慰自己,只要在被村民抓到前,把屍體扔井裏任務就算完成。
前面的玩家拼了老命奔跑着。
周祁安回頭看了一眼,張牙舞爪的兇惡村民從教堂出來後,麻衣的顏色變得慘淡,周圍似有水汽萦繞,散發着聖潔的氣息。
他頓時知道大家盡量避免使用道具的原因。
仿佛只要玷污了那幾乎和天地融為一體的聖白,就會被厄運籠罩。
“跳舞還給他們跳出buff來了。”
此刻所有的仇恨都集中在了周祁安身上,就在他埋頭奔跑時,忽然感覺到背後似乎安靜了下來。
周祁安忍不住又扭過脖子。
身後,村民竟然詭異地消失了。
周祁安一怔,腳步微微停了停。
“不好,”應禹想到什麽:“去村長家可能還有其他暗道。”
周祁安臉色也變了。
一旦讓村民抄近道先去村長家,他們完成任務的難度将無限拔高。
前方已經隐隐能看到村子。
周圍的山體形成天然屏障,封鎖着村落內的一切活物,層巒包圍下,村落顯得異常的寧靜,靜到詭異。
周祁安心快要提到嗓子眼,明知道先進村的村民可能已經設下埋伏,也得一頭紮進去。
急促的喘息間,寧靜的村莊忽然被凄厲的吼叫刺穿——
“孩子——”
“孩子全都不見了!”
·
村民的驚叫聲此起彼伏,過于刺耳。
周祁安腦海中浮現出沈知屹帶着一群孩子,微笑送別他們時候的場景,跑步中都險些分神。
原本的一些擔心,徹底撚滅了。
如果只是一兩個恐怖孩童和沈知屹同時不見,那說不好出意外的會是誰。
但是一群都不見了,那出事的絕對不是沈知屹。
“集中精神。”應禹看他不在狀态,出聲喚回注意力。
周祁安立刻清醒過來,加快速度朝村長家跑去。
幾名玩家同樣有幾分魂不守舍,好像出現了正常任務以外的事情。
村民尖叫絕非僞裝,跑在最前面額頭有胎記的玩家和年輕女孩不由對視一眼,這和他們想象中的情況完全不同。
年輕女孩:“我還以為……”
那個膽大妄為留下來的男人早就已經涼透了。
女教師忽然問:“會不會是劇情的一環?”
村落裏的孩子一看就不正常,哪怕那些幫會頂尖大佬,也不可能一波帶走,也許只是趕巧了。
無人應聲。
什麽情況誰都不知道,年輕女孩回憶離村前看到的那一幕,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太奇怪了。
國字臉思路其實沒錯,四星級的副本裏不可能沒有用來作緩沖的新手玩家。但這一圈看下來……
別說新人了,連個正常人都沒發現。
各種紛亂的思緒在腦海中電光火石閃過,也不過是幾秒鐘。
他們已經到了村尾,再往前一點,就能進村。
所有人不約而同放緩了腳步,既然知道村民在村裏,自然要減輕動靜。
“得分兩撥人。”
村民很快會把憤怒轉移到團隊其他成員身上。
必須要有能吸引火力的。
小紅帽成員看向周祁安:“換做其他人,可能要好幾個才能有用,需要把村民往另外三個方向引。好在我們中有一人就能幫大家争取最多的時……”
最後一個字吐出前,一陣冰冷的風從身邊掠過。
腹部傳來一陣鈍痛,距離太近,青年擡腿的速度又快到了極致,小紅帽成員根本沒辦法第一時間應對。他痛苦地彎下腰,看周祁安的眼神恨不得把他拆骨吃了一般。
“你是白癡嗎?”
細長的手指死死掐住對方脖子。
先前只是一時不備,小紅帽成員正要反抗,周祁安鏡片下偏藍色調的瞳孔凝視着他,竟然看不出一絲人類的感覺。
“我去吸引火力,另一具屍體你準備怎麽辦?”
小紅帽成員面色一變。
進入副本後,周祁安一直在扮演吃虧的角色。
國字臉提出交換信息,他就無償地分享,利用毒蘑菇和板磚折騰村長,也擔下所有風險,甚至在教堂被要求去最危險的地方找骸骨,同樣爽快地應下。
這成功給其他人灌輸了一個作風大膽,但會對別人言聽計從的玩家形象。
周祁安扶了下有些歪的眼鏡,又恢複了社畜老好人的樣子:“抓緊時間吧。”
他說着國字臉說過的話。
只不過這次在所有人的默認下,被打發去吸引火力的變成小紅帽成員。
周祁安重新開始朝着村長家跑,眼觀八方防止有偷襲。埋伏的村民沒看到,倒是瞧見神出鬼沒的申小姐,她視線一寸寸在周圍移動,似乎在尋找什麽。
沒有了日常強調的優雅,申小姐臉色陰沉得可怕。
村子裏的孩子,怎麽會突然消失不見?
……
沒有工作人員跟着,周祁安樂得自在。
村長院落的門是開着的,水井位于大樹下,距離放雜物的倉庫很近。先前做過打水任務的玩家說:“這裏井水格外涼。”
站在陰冷樹蔭下的一刻,提示音降臨:
【是否投放消失專家屍骨?】
周祁安照例選是。
破碎的肢體瞬間嘩啦啦地沉入井底,整個場景血腥又惡心。在場有人忍不住別過臉,國字臉的屍體就要完整很多,巨石般直接下去。
短暫沉寂了幾秒,衆人面面相觑。
奇怪,怎麽沒有聽到任務完成的提示音?
外面村民的嘶吼愈發清晰,看來拖延不了太久。
沒兩分鐘,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
“出什麽事了?”
算時間應該也夠他們完成任務,小紅帽成員遲遲沒有收到提示,還以為是出了什麽意外,進來後就看衆人蹙眉圍繞在水井間。
他也跑過來,伸長脖子湊近一看。
一只已經提前呈現屍僵狀态的慘白大手,毫無預兆地從井底伸出,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是國字臉的胳膊!
腳步一點點離地,小紅帽成員十指多出纏繞的鋼絲。
他臉憋的通紅,眼神卻很沉靜地控制住鋼絲,直接勒斷了這只臂膀。
僵硬的胳膊重新墜入了井底,他摸着二度被掐過的脖子,吐了句髒話:“去他的,什麽鬼?”
周祁安似乎想到什麽,學校副本的課本裏,前頁有提到将屍體投入死氣濃郁的地方,容易迅速誕生死靈。
課本裏的內容不能說,他緩緩道:“玩家死後變成鬼來報複很常見。”
只不過一般都是報複兇手。
但從剛才小紅帽成員被襲擊看,現在是無差別攻擊。
周祁安搖頭,想明白後眉頭蹙得更緊了:“原來是這樣。”
女教師插上門栓,那些聲音越來越近了,關門至少可以稍微阻擋一下村民,急着問:“什麽這樣?”
別打啞謎啊!
徐瑰冷笑:“還看不出來嗎?如果我們投進去的是自己人,之後随時可能被多出的兩只鬼襲擊,但如果當時大家齊心協力找到第一波失蹤專家的骸骨……”
後面的話不說大家也清楚。
第一波專家是被村民害死的,那他們就會多出一個助力。
周祁安嘆氣:“果然捷徑走不好,就是歧路。”
更進一步,末路也不遠了。
“是他們!”禍不單行,恐怖的聲浪傳入,“肯定是這些外鄉人帶走了孩子!”
咚咚地撞門聲讓地面都跟着一顫。原本還算厚實的大門微微朝內彎曲,俨然撐不住多久。
水井內的屍體不停往上爬,指甲劃拉着井壁的聲音十分尖銳,年輕女孩就要搬起巨石砸進去,額角留下一滴冷汗。
周祁安突然攔住女孩,莫名其妙說了一句:“只有一具屍體詐屍了。”
一個國字臉,一個趙姐,只有國字臉詐屍。
死亡是一種既定事實,這和死亡時間應該沒什麽關系。
“而且過去一夜,為什麽祭壇上的屍體還在?”
他們這些新的祭品已經被帶去教堂,舊的應該被消耗掉才對。副本為什麽這麽好心,還專門給他們留下一具?
年輕女孩好像隐約察覺到什麽,但還不夠清晰。
就在這時,周祁安像是突然想到什麽,從口袋裏掏出一樣的東西。
殘布被打開的瞬間,衆人看清裏面的東西,微微一愣,緊接着心下湧現出強烈的後怕。
那是之前趙姐散落在院子裏的部分殘骸,上嘴唇和半個耳朵周祁安一直保管着。
難怪他們到現在都沒有收到任務完成提示音。
祭壇上的屍體壓根不是完整的!
作者有話說:
國字臉:我心心念念拿來擋刀的菜鳥新玩家在哪裏啊?
年輕女孩:這世道越發殘酷了,別說新人,正常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