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新普工
第40章 新普工
回到熟悉的金記米鋪, 周祁安把骨灰罐暫時放在櫃子最不起眼的角落藏好,等着結束副本的時候再取。
距離天亮還有一會兒,周祁安望着身後兩人說:“輪流守夜吧。”
按照今晚這個體力消耗, 不再稍微睡會兒,也許被鬼吃了前就先猝死了。
穆天白沒有意見,淡聲說:“我先來吧。”
周祁安搖頭:“我正好要打掃米鋪衛生,我先來守。”
大學生:“還是我來吧。”
周祁安和穆天白同時說:“行, 你來。”
“……”
周祁安自然地把掃帚塞進大學生手中:“社會第一課,永遠別和你的同事進行不必要的客套。”
看他靠在臨近滅火器的柱子邊,大學生連忙說,“我來可以, 你千萬冷靜。”
請不要因為不想打掃衛生縱火燒樓。
穆天白聞言深深看了周祁安一眼。
周祁安:“……”
我幹這麽多事, 合着你就記得一個放火了?
地磚冰涼,除了大廈裏的陰氣, 外面的夜風也是無孔不入。周祁安無意識皺了下眉, 把頭偏往另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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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睡顏太過無害,微微仰着頭呼吸,白皙的面龐配上黑框眼鏡, 顯出幾分仿佛還在校園時代的稚嫩。
大學生默默打掃衛生。
他轉身攬垃圾時, 穆天白突然睜開眼,看向瓷磚那裏。
影子正順着陳舊的瓷磚游走, 它把從服裝店偷來一件外套蓋在周祁安身上,然後指了指心髒部位。
穆天白明白影子被吸引的原因。
這個人身體內不知藏着什麽, 詭異地甚至比聖器更加能吸引自己。
不過睡得這般無害, 會是在釣魚執法嗎?
不知為何, 穆天白有一種已經被釣了很多次的錯覺。
最終,他散去初始殺人奪寶的念頭, 阖眼休息。
在穆天白閉上眼不久,周祁安手掌移動,不動聲色摸摸了身後的影子游走過的瓷磚,若有所思。
什麽詭異的技能,居然能控影?
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這一次,他才是真的睡着。
其實周祁安也并非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毫無畏懼,入睡後他不知夢到了什麽,很快呼吸都漸漸急促了起來。
夢裏。
周祁安已經成功出了副本,外界過去将近一周。
上司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雙眼猩紅,那條紅領帶比人皮老太的血肉還要鮮豔。
“策劃呢?”
“我問你,讓你團建結束前交的策劃呢?!”
和日常一樣,上司一絲不茍的頭發上疏,露出光潔的額頭,說起話來壓迫感十足。然而在周祁安搖頭表示沒有完成後,這個精英男的身體肉眼可見地化為血海,血淋淋地直澆下來。
“不要!”周祁安猛然驚醒。
他渾身大汗淋漓,只覺得比在理發店一刀刀剪着血肉還難捱。
“阿門……”
願夢裏沒有上司。
對面,被吵醒的穆天白和守夜的大學生眼睜睜看着周祁安虔誠地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你還有信仰呢?
在一言難盡的注視下,周祁安咕哝着:“夢和現實是相反的。”
心中默念10086遍,他擡頭看向穆天白:“線索呢?”
穆天白拿出【老照片】。
趁着剛睡醒精力恢複一些,周祁安開始認真研究線索。
他從不讓人白幹活,叫打掃衛生的大學生過來一起。
這是一張很有年代感的老相片。黑白色調,裏面站着幾排人,男女老少都有,集體展露着笑容。
周祁安:“這時候他們的笑容全都發自真心。”
大學生好奇:“怎麽看出來的?”
指尖點在背景村落牆上一個大大的拆字,周祁安認真道:“拆遷,快樂。”
“……”
大學生很想說快樂和有錢無關,但理智讓他在看到周祁安冰涼的眼神後,收住了。
站在最中間的女孩紮着兩個麻花辮,笑容甜美,胸前別着朵大紅花,雙手舉着一張高校錄取通知書。
一個偏遠的村子,趕上了拆遷,還出了一個大學生,在那個年代可是很了不得的兩件事。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臉熟的面孔。比如騙人去舞蹈室的黑長直,她就站在女生旁邊,兩人看着關系非常好。
周祁安目光定格在連體老妪身上,照片中她們分明是兩個人,雙胞胎姐妹,并未連體,之後兩人更像是被活活縫起來了。
“活該。”他面無表情想。
對于想殺自己的怪物,周祁安從來不會給予絲毫同情。
長着六只胳膊的怪物乘客在照片裏同樣很正常。
穆天白指着女孩旁邊的中年男人:“金富仁。”
他手中多出一張舊報紙,是影子完成支線任務得到線索信息。
但拿出來的瞬間,穆天白突然覺得上套了。如果沒猜錯的話,眼前的人好像是故意風輕雲淡給自己老相片,摸準了以自己的性子,如果有線索也會拿出來。
周祁安是這麽想的。
自己表現的越大方,穆天白就越容易絲滑地拿證據。
強者都有無形裝逼的愛好。
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毫不客氣湊近,穆天白很少和人距離這麽近,有些不自在地僵了下。
周祁安毫無所察,低頭閱讀報紙上的字跡:
【金富仁——商業帝國的崛起與沒落】
【牢牢抓住了時代的機遇,來自偏僻金家村的金富仁成功創辦國內首家知名保健品公司……但由于常年沉迷賭博胡亂投資,公司入不敷出……】
【……早在一年前,金富仁放言要讓新投資建設的大廈成為Y市地标性建築,他本人要在頂樓設立辦公室,俯瞰全市風景。如今金富仁深陷債務危機,金祥大廈能否最終順利建成,當初豪言是否能實現,成了業內很多人士關心的問題。】
【本報将持續追蹤報道。】
大學生下意識說:“這座大廈最終還是建起來了。”
“當然,錢到位,什麽都好辦。”周祁安沉吟着:“我猜金富仁會先告訴老鄉們只要肯投資,除了加倍給利息,還能免費送他們鋪子,年底分紅利什麽的。”
他三言兩語做着大膽且合理的推測,似乎正身處那個年代。
“金祥大廈融資困難,願意購買商鋪的人肯定很少,沒人做生意就算勉強建成了,也無濟于事。這些村民有錢有人,正好能填補這個空缺。”
看照片金家村的人口不是很多,是個小村子,地皮有限,拆遷款不會有太多。而且那個年代人對勞動的追求和現在不同,很少會坐吃山空。
村民又不懂這些,随便拿出一些金融詞彙就能蒙得他們雲裏霧裏摸不着北。
大學生納悶:“村民們會信?”
“當然。”
金富仁也是發達過的。衣錦還鄉後,見他賺了大錢,這些村民沒理由不信。
周祁安目光一緊:“必須得上十八層看看。”
十八層是頂樓。
采訪中提到過,金富仁說要在頂樓建立辦公室,那裏必然存在至關重要的線索,甚至這個金富仁說不定一直就躲藏在十八層,不然女鬼不會讓自己摧毀什麽護身符。
穆天白:“白天再去。”
周祁安收起照片,持同樣看法。
十八層啊,一聽就不是個多吉祥的數字,夜晚變數太大。
接下來換穆天白守夜,周祁安是最後一班。
數着時間,後半夜周祁安像貓一樣扒在木條封死的窗戶上,直到外面天已經微微亮時,他喊醒了其他兩人。
商場內不開燈的時候,白日依舊陰暗。
穆天白睜開眼睛,很淺的瞳孔裏仿佛攜帶着對萬物天然冰涼的惡意,視線交錯間,周祁安意識到他在看自己身後。
“怎麽回事?”
憤怒的聲音先急促的腳步傳來,是米鋪老板。
早在電梯口的時候,他就發現少了幾個罐子,一雙狹窄的眼睛裏幾乎迸發出火星子。米鋪老板大步流星走來,青白的臉色因為憤怒出現一絲脹紅:“你……”
在他想要掐死周祁安之際,看到了敞開的米袋,裏面裝着滿載滿實的骨米。
“置換了一下。”周祁安說:“幾個罐子換米,還是很劃算的。”
任何商品都講究數量和質量。
這些骨米是女鬼親自交給他,陰氣很重,質量遠超曾經的‘陳米’。
短短半分鐘,米鋪老板經歷了情緒的大起大落,臉色走馬觀花轉了一圈。
他沒有為先前的失态解釋道歉,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貨沒出問題就行,你可以下夜班了。下午五點前記得來換班。”
翻譯一下,那就是自由活動的時間。
周祁安稍微舒展了一下筋骨,瞥了眼大學生,示意他跟上。
根據導視牌的指引,員工食堂在八層。
昨晚大學生嘗試換了幾次衣服,但白裙子就像焊死在他的皮膚上,根本扒不下來。有幾次他發狠下死手,劇痛中聽見了自己皮肉分離的聲音,徹底不敢亂動了。
他垂頭喪氣跟着周祁安進電梯,肚子還不停叫。
“抱,抱歉,我太餓了。”大學生不好意思說:“周哥,你不餓嗎?”
穆天白:“他昨晚沒少吃供品。”
“……”
八層原本是經營美食,後來單獨分出來一塊區域做員工食堂。
食堂位置靠近最裏面,昏黃的燈光下,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見大廚正在煮馄饨。
鮮紅的肉餡讓大學生險些幹嘔。
周祁安平靜說:“慌什麽?屍體我都送去火化了,沒有人肉給你吃。”
別說人肉,怪物肉都沒有。
大學生詭異地有被安慰到。
他們三人坐一桌,穆天白去取飯,棒球帽正好端着碗從後方經過,路過周祁安的時候,腳步微微一頓。
棒球帽今天多穿了一件外套,寬松的外搭下依稀可以看出行動略有些遲緩。
受傷了。
啧,可惜沒死,紅鬥篷是吃白飯的嗎?那種情況下都沒殺了對方。
周祁安依舊平穩坐着,好像昨晚的一切與他無關。
沒多久穆天白端着托盤過來,周祁安往馄饨裏倒了點醋,吃東西的時候他微微掀起眼皮,無聲欣賞着紅鬥篷和棒球帽之間的箭弩拔張。
不遠處,折紙少年無精打采着,黑眼圈很重,有一種身體被掏空的感覺。
其他玩家有的在低聲交流,有的趴在桌子上補覺,比起昨天下車,明顯少了幾個人。
對于四星級副本來說,這是個正常消耗量,不正常的是往常這個‘耗材’通常是新玩家,這次換成了老玩家間的內耗。
各懷心思吃着早餐,周祁安靜靜思索稍後的頂樓探索計劃,機械音毫無預兆地降臨——
“提示,金祥大廈即将迎來一位新的外招務工人員。”
所有人筷子一頓,這是一條集體通知,表示有新玩家要來。
熟悉的玩家間面面相觑,半途塞人有兩種可能,一是為了劇情發展,更多的情況是副本入口關上前,有玩家或者符合資質的新人誤入。
聖器出世後,每天不斷增開新端口,不知道是哪個倒黴鬼進來了。
有人搖頭:“也不知道這是運氣好還是差,竟然沒有直接迷失在大地圖。”
金祥大廈只是一個坐标,但這個坐标上的地圖起碼有一個市區大小。
一般除非有工作人員接引,在來到大廈前不會有任何游戲提示音。所以正常情況下,哪怕經驗豐富的老玩家誤入副本後,也有極大可能在副本結束前都找不到任務地點。
“實力不弱,我看多半是有經驗的。”周祁安聽到另外一人說。
畢竟一般人甚至不可能走到大地圖,隧道內有無數怪物,誤入的結局大多是被強行抹殺,成為隧道內見過的泡發屍體之一。
新玩家?
不知為何,周祁安心中莫名滋生出一股不太妙的預感,嘴裏的小馄饨突然就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