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釣啊釣
第6章 釣啊釣
周祁安垂下手,微微一笑。
男人變帥的成本很低,摘掉眼鏡配個碎蓋,誰還不是個美男子。
跟他裝什麽大尾巴狼呢?
一瞬間,被剁掉的魚頭好像都因為詫異而炸腮。
荀二那副萬年不變的好人相在短暫的扭曲後,是冗長的沉默。
大概完全沒有料到會出現這一幕。
其實他不願意承認在看到那雙微微泛藍的眼睛後,有着須臾的心驚肉跳,就像是逞威風的狗意外挑釁在了狼王面前。
那是一雙鋒利,且很有攻擊力的眼睛。
周祁安沒有正面回答,反問:“我們的眼睛都會變色,這不是一家人是什麽?”
荀二低頭神經質般地笑了兩聲:“也是,來處理魚吧。”
跳過了是不是親兒子的問題,周祁安持刀站在半截魚身旁。
他不說很擅長料理,但處理葷食沒有問題。刮掉魚鱗後,周祁安開始在荀二的要求下剖開魚腹。
刀刃剛刮開肥膩的魚肉,內壁隐藏的牙齒立刻朝手指咬來,先前的那些肉芽徑直爆裂,血膿流得到處都是。
周祁安的手指十分靈活,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躲開了牙齒的襲擊。
簡直像是最精妙的外科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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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二:“你好快。”
周祁安嘴角一抽,用抹布擦去手上的血污。沒有創口,小範圍噴濺的血膿造不成什麽污染。
“如果你每天上班有寫不完的報表,交不完的報告以及改不完的策劃,日日與鍵盤為伍,你會比我還快。”
當然不知道是不是技能裏的秒男形容,他的速度比在外面還要快上一倍。
魚宰好了,恰好太陽終于舍得從外面的天空升起。
這裏日出極早,光芒幾乎照不進屋子多少,周祁安貪婪地靠近窗戶,讓陽光在肩頭停留地久一些。
“你喜歡太陽?”背後傳來煞風景的聲音。
廢話。
周祁安點頭:“還行。”
荀二:“不管是我還是養父,都不太喜歡,太燙了。”
燙?
好古怪的形容。
不過杠精,你喜不喜歡關我屁事。
周祁安短暫直視了一下太陽,不知在想些什麽。待到飛速別眼時,那種比死魚還冰冷的機械音再次傳來——
“恭喜你活着見到今天的太陽。”
“支線任務已完成,玩家獲得荀富翁個人信息碎片*1。”
“荀富翁最喜歡綠色,郁郁蔥蔥,那是生命的顏色。”
“另,你幫荀二完成了宰魚,獲得荀二個人信息碎片*1。”
“正經人誰寫日記呢?荀二他不是個正經人。”
“去他最不正經的地方看看吧。”
周祁安轉身對荀二說:“能借我件衣服嗎?這件被魚血搞髒了。”
荀二并未拒絕,十分慷慨地回應:“你去我房間找就行。”
周祁安獨自上樓。
荀二屋門沒鎖,和自己那間的陳設差不多,簡陋到了極致,不過這裏壁紙是最普通的白色。
“最不正經的地方……”周祁安徑直走向一處,“那一定是荀二的衣櫥了。”
因為衣櫥裏可以藏人,可以偷情,可以放很風騷的衣服。
打開後衣櫥後,裏面全是大同小異的白襯衫和黑褲子,偶爾摻雜着破舊牛仔褲。
日記本沒找到,不過周祁安在挂外套的地方看到了兩件白大褂。
很舊,已經泛黃,看着有些年頭了,兩件尺碼還不一樣。
周祁安摸索了一下,發現裏面塞着兩張工作牌。
一張是男性工作證:
【姓名:陶心】
【科室:心內科】
另一張是女性工作證:
【姓名:瓦翡
【科室:呼吸內科】
這一男一女的長相有些眼熟,周祁安抽出工作證裏薄薄的一張紙,兩張交疊在一起放在透光看了看。
綜合下來,有些像是荀二。
所以工作證上的男女,是荀二的親生父母?
“你在幹什麽?”背後突然傳來陰恻恻的聲音。
周祁安神情微變,果然,殺魚殺久了心都冷了。走路沒聲音不說,連說話的嗓音細聽都帶股令人不适的酥麻。
這種酥麻更多是作用在頭皮。
周祁安頭皮發麻說:“找衣服的時候,工作證掉出來了。”
“是嗎?”荀二走過來,“衣服不都挂在這裏,有什麽好找的?”
“我想找件綠色的。”
這種說辭顯然沒有說服力。
荀二嘆道:“哥。我和養父一樣,最讨厭欺騙我的人。”
在被認定是欺騙前,周祁安繼續硬着頭皮說,“我是真的要找綠衣服穿。”
荀二已經重新戴上了眼鏡,似乎明白他的用意:“為了讨養父歡心嗎?”
不等回答,自顧自說:“我想起來了,養父是挺喜歡綠色。其實衣服就相當于人另的一層皮,你說,如果剝開這層皮,下面會是什麽?”
他像是要用眼睛扒光周祁安。
周祁安暗道:下面是我光着的大臂膀。
荀二的手指隔着布料貼上來,長期從事家務工作,他大手上結着一層薄繭,接觸到皮膚會帶來細細的顫栗感:“其中第一次見你我就感覺到了,你有兩層皮,兩幅面孔……”
“還有兩個頭。”周祁安打斷,在手指不規矩的上移過程中,當着他的面一把掀翻假發,略長的銀藍色頭發淩亂垂在耳邊。
“……”
繼摘掉眼鏡後,周祁安又摘掉了假發,帶給了荀二一點小小的震撼。
荀二喉頭一動:“你的頭……”
周祁安:“單位不讓染發,所以我一直扣着個黑色鍋蓋頭。”
窗外一點光源投射而入,荀二最厭惡的就是陽光,此刻卻不禁為被陽光下微微反光的發色驚嘆。
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仿佛他的頭發是有溫度的,而非那種沉在海洋深處的冰冷。
周祁安重新整理好假發:“你看,我沒有騙你。藍色綠色是相近色,我就喜歡這兩種顏色。”
話題終于重新回歸了衣服。
眼看冰藍的長發被遮掩住,荀二有些惋惜,說:“我不穿綠色的衣服。”
“帽子也行,不挑,放心,回頭還你。”
“……”還個綠帽子嗎?
最終荀二讓他稍等,回來時手上多了件綠馬甲。
超大碼,明顯這也不是荀二的尺寸。荀二解釋說:“以前一位來客忘記帶走了。”
來客?
有來有往,不知道這客人最後是成功離開,還是往生去了。不過他識趣地沒有詢問,把馬甲穿在身上。
【你是第一個穿上荀富翁喜歡顏色的玩家。】
【綠色,迷惑的顏色,原諒的顏色。】
【你有一定幾率迷惑住荀富翁。】
周祁安心想着游戲篩選玩家時,按照所謂的公平機制,應該會避開穿綠衣服的,早知道新郎禮服就該挑綠色,說不定就進不來了。
荀二不知道他繁瑣的內心活動,看了下窗外,自言自語:“他們還沒回來?”
周祁安主動說:“我去催催。”
荀二颔首,徹底恢複了往常的樣子:“如果實在打不到新鮮魚就算了,凍魚勉強夠吃。”
周祁安轉身前忽然說:“不如再熬點魚湯?”
荀二卻是變了臉:“這裏的魚不适合熬湯。”
周祁安沒再堅持,下樓尋找其他玩家。
盡管太陽已經出來,氣溫仍舊不高。斯先生一動不動站在門口,和石化了沒有兩樣,他個子太高,周祁安只覺得頭頂落下陰影。他堅決不擡頭和恐怖的兔子臉對視,悶聲說了句:“我去找人。”
然後加快步伐前進。
不久,在陰冷茂密的樹林間,他遠遠地看見幾道身影。
有人受傷了。
走近了發現受傷的居然是陳緘,對方整個手掌血肉模糊,掌心肉眼可見地潰爛着。
幾名玩家裏,陳緘的話最少,除了在面對斯先生時,時刻給人高高在上的樣子。
這種高冷人設不是應該很牛X,現實這麽不能打的嗎?
大學生第一個看到周祁安,問出了和早上如出一轍的話:“你還活着?”
周祁安:“很驚訝?”
大學生誠實點頭,畢竟被單獨留下,怎麽看也不是好事。
周祁安看了眼陳緘:“比第一個受傷的是老玩家還驚訝?”
“……”真要比較的話,兩者的驚訝程度是一樣的。
陳緘狠狠白了一眼周祁安,用匕首挑去爛肉裏的幾條蟲子,傷口流血的面積進一步擴張,不過卻是停止了腐爛。
周祁安這才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韓麗笑嘻嘻說:“有人藝高人膽大,仗着技能下湖撈魚,結果翻車了呗。”
這倒不能說陳緘蠢,任務前兩天普遍難度是最低的,敢于賭的玩家會在副本剛開始時,不惜一切代價完成支線任務,為後續打下基礎。
韓麗的笑容中帶着些陰霾。
主線只提到要成為遺産繼承人,卻沒提到失敗的玩家會如何,根據過往經驗,下場不會太好。
這更像是隐形的競争個人戰。
周祁安自然也想到這點,所以壓根不怕得罪人。
陳緘廢了半個手掌,不過收獲也不小,他成功捕撈到最多的魚。
一條條鮮活的魚被潦草地塞進籮筐,上下跳騰着。
衆人湊上前研究那魚,大學生說:“這是不是傳說中的食人魚?”
“食人魚的肚子裏可不長牙齒。”
陳緘拿出治療道具醫治傷口,蓋上蓋子阻擋衆人窺視魚的視線,另一只沒受傷的手提起籮筐,一言不發轉身回去交任務。
韓麗和韓天生緊随其後,商談從他手裏買來幾條魚。
周祁安叫住跟在最後的王老板:“你先等等。”
本來已經走遠的大學生耳朵一動,偷偷折返躲在一棵大樹後探頭觀望。
只見周祁安不知何時又溜達去了小樹林,正在林木間挑挑揀揀,不出片刻,找到一些沾有鳥屎的葉子。
王老板驚疑不定:“你拿這些做什麽?”
周祁安把風幹的鳥屎磨成粉:“稍後你負責轉移所有人包括荀二的注意力,我偷偷溜去廚房給食物裏加點料。”
到時候讓荀富翁先吃,對方脾氣看着不太好,最好能當場摔筷子砸盤子。
王老板不解:“加鳥屎?”
周祁安冷笑:“難道你還想吃荀二制作的生魚片?我今早可是見識了那玩意,一條長着人類面孔的凍魚。”
毒性怕是要比昨晚的生魚片還要強烈。
王老板連連擺手,他寧願餓肚子吃樹葉,也不想再碰這些詭異的魚肉,好奇問:“為什麽找我?”
“那個大學生不通人情世故,讓他分散注意力适得其反,老玩家心思多,”周祁安緩緩道,“如果他們中有人為了博得荀富翁的歡心,舉報我放了添加劑,那就不好了。”
他頓了一下,似笑非笑問:“你不會舉報我吧?”
“當然不會。”王老板讪笑說:“我可是同謀,舉報你能有什麽好下場。”
話雖如此,眼神卻閃爍了一下。
作者有話說:
周祁安揚帆指南:
打不過老板的職場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給人道歉。
沒有老板的副本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給死人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