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機會
第037章 機會
報紙被連夜草拟刊發, 第二天一早就出現在了各大報刊亭上。
辛縣的人也都看到了這份報紙。
“滬大附小老師唐書蔚，連夜接生，勇敢救人！”
一個人從報刊亭上買了一份報紙, 看着上面熟悉的名字, 想，許是同名, 目光下移，看到上面刊印的照片, 面部有些模糊, 但還是能夠認出來。
這人呆住，驚訝道：“真是書蔚！”
同行人問：“什麽書蔚？”
“老唐家的姑娘，上報紙了！”
“什麽？上報紙了？給我看看。”
在這個年頭, 報紙可是只有大人物才能上的，就他們廠的廠長今年都五十幾了，還沒上過報紙呢！
二人連忙趕到廠裏, 氣喘籲籲地将報紙拿到唐爸面前，說：“你閨女上報紙啦！”
唐爸莫名其妙地從他手裏接過報紙，打趣說：“你看錯了吧，我家書蔚在滬市教書呢，怎麽會上報紙？”
那人見他不信, 着急地指着報紙上的一塊內容說：“你看你看，這照片不是書蔚是誰？我從小看着她長大的, 還能認錯了嗎？”
唐爸見他信誓旦旦，也狐疑地看向他指的那張圖片, 這不看不打緊, 一看，眼睛都瞪大了許多。
還真是他家書蔚！
他連忙将視線移到文章上面, 一個字一個字地浏覽，不敢錯過一絲一毫的信息。
看完之後拿着報紙就跑，邊跑邊說：“我回家一趟，幫我請個假。”
那人站在原地來不及拒絕，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才買的報紙被拿走，“我剛買的報紙！”
幸好廠子離家近，讓他沒走多遠路，唐爸到家後累得手扶着膝蓋，喘着粗氣，家裏是同樣喘着氣的唐媽。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手裏的報紙。
二人眼裏沒有高興，全是擔心。
唐媽率先開口道：“這個書蔚，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也不知道打電話跟家裏說一聲！”
唐爸：“可能寫了信，信沒到呢吧。”
“信那麽慢，寫什麽信？”唐媽瞪他一眼。
對于閨女救了人這件事，他們當然也覺得欣慰，但是站在父母的角度上來說，他們也是真的擔心她。
畢竟在他們的印象裏，唐書蔚雖然成了大人結了婚，可在他們心裏還是那個遇到事情會跟他們撒嬌發脾氣的孩子，而且她哪會救人？
唐媽：“小忘也是，也不攔着點。”
這話，唐爸可就不認同了：“咱閨女那性子，小忘就是想攔，他攔得住嗎？再說，你見什麽時候小忘沒依着書蔚過？”
要不是因為他事事都依着書蔚，他倆也結不了婚。
唐媽眼風一橫，風風火火道：“不行，得給他們打個電話，等着他們寫信，得等到猴年馬月去！”
兩人從抽屜裏翻出電話本，去了廠裏。
這時候家裏是沒有電話的，想打電話，就得用公家的電話。
電話嘟嘟想起，收發室的人接起後，去辦公室喊：“唐老師，有你電話！”
唐書蔚從一堆作業裏擡頭，應了聲：“來了。”
心裏也迷惑，誰這時候會給她打電話。
她拿起電話放在耳旁說了聲：“喂？”
“哎哎，書蔚。”
唐書蔚：“爸媽？怎麽這時候給我打電話？”
唐媽：“今天我跟你爸看報紙，知道你救了人……”她把早上發生的事情解釋清楚。
“這事啊。”唐書蔚笑，“具體的我給你們寫了信，今天正要給你們寄回去呢。”
“你這孩子，膽子怎麽就這麽大呢？這麽大的事，也敢随便上手，你生過孩子嗎？你就敢去給人家接生。”唐媽語氣裏都是擔憂。
唐書蔚知道自己給別人接生過的事情，但唐媽并不清楚，自己的女兒不聲不響的就幹了件大事，還事關人命。
唐書蔚知道她關心自己，不自覺地放軟了語氣，避重就輕道：“媽媽，我做了這麽大的一件好事，您不應該誇誇我嗎？”
“我閨女救了人，還上了報紙，當父母的哪有不自豪的？”唐媽嘆口氣，“但這要是別人家的事情，我肯定贊不絕口，但這事發生在你身上，我們首先想到的是萬一失敗了怎麽辦？萬一你那個鄰居還不是個好的，失敗了，他們把什麽事情都推到你身上，你以後還怎麽生活？”
她說着說着低頭抹了下眼淚，說話聲也染上了哭音。
唐爸心裏也不好受，別過頭去使勁眨着眼。
唐書蔚聽完後沉默了下：“對不起，媽媽，我以後肯定不會再這麽魯莽了。因為陳茵嫂子一直都對我們很照顧，她當時痛得躺在床上，急救一時半會兒又來不到，我真的沒辦法坐視不管……”
唐媽将眼淚擦幹淨：“她現在怎麽樣了？孩子怎麽樣？”她也是生産過的，怎會不知道身為産婦的艱苦，她剛剛只是站在媽媽的身份上太擔心自己的女兒，并不是想要女兒對這種事情冷漠無情。
畢竟換做誰處于那種困境，都會想要有一個人能夠勇敢地挺身而出，身為父母，他們為自己的孩子感到驕傲。
“母子平安。”唐書蔚笑起來，“陳嫂子還讓小孩子認我當了幹媽呢。”
唐媽聽完也笑：“那好啊，等回頭我也要親眼去看看我幹外孫長什麽樣，鬼門關裏走一趟，這孩子福大，也跟你有緣。”
挂了電話後，唐書蔚剛回辦公室就又被錢主任叫了出去。
錢主任笑道：“報紙看過了嗎？你現在可是咱們滬市的名人了，今天可有不少人給學校打電話說想要見見你，跟英雄合影呢！”
“主任，您就別開我玩笑了。”
“行，那咱就說正事。”錢主任道，“你來咱們學校也一個學期了，這個學期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裏，顧校長一提起你也是贊不絕口，直說咱們學校是挖到寶了。”
唐書蔚笑笑：“也是各位領導同事們教的好。”
錢主任笑着點點頭，覺得她會說話會辦事，專業能力也不錯，教的班級在成績上有很大進步，又很受學生們的喜歡，是個好苗子：“咱們學校不久後有幾個進修的名額，你可要好好争取啊。”
說是讓她好好争取，其實大家心裏都覺得沒有意外的話，這個名額就是屬于她了，這樣說只是為了不把話說死，以免在這期間出了什麽意外。
而進修這件事，可不單單只是學習，進修回來後，往往都會伴随着升職加薪。
唐書蔚自己心裏也清楚，若不是因為這次上了報紙，以她才來半年的資歷，是遠遠夠不到這個機會的，畢竟學校裏的老師不少，有很多老師到現在還在基礎崗位上熬着資歷，等待着一個機會。
她笑道：“謝謝錢主任，我會努力争取的。”
回到辦公室後，她沒有把這件事跟任何人說，畢竟是職場，有些事情自己心裏清楚就行。
唐書蔚才回到滬市這幾天一直各種事情纏身，和趙世英之間的交流都變少了，直到今天才發現她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唐書蔚從抽屜裏拿出自己做的一些小零食遞過去問：“你怎麽了？”
趙世英接過零食，有些悶悶不樂，勉強露出一個笑說：“沒什麽。”
她這個樣子明顯就不是沒什麽，而是事情大了。她一向是開朗活潑的，什麽時候這麽低落過。
唐書蔚問：“和孔公安發生矛盾了？”
趙世英頓了頓，搖頭說：“不是……”
唐書蔚想了想說：“如果你想跟我告訴我你的事情的話，我很樂意傾聽，如果你不想說的話，那就吃點零食吧，我這還有糖，你要嗎？”
趙世英看着她掌心裏躺着的大白兔奶糖，心裏突然泛起酸來，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樣子。
辦公室裏學生們來來往往的，唐書蔚怕她這樣子被學生看見，拉起她說：“陪我出去走走。”
趙世英随她牽着自己，出了附小，走在滬大的校園裏。
“這裏沒什麽人了，你想說嗎？還是就安安靜靜地走走？”
趙世英低着頭道：“我把跟他的事情告訴我爸媽了……”
唐書蔚沒說話，等着她繼續說。
“我爸媽不同意。”這句話剛說完，她就憋不住了，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滴到地上、綻開。
唐書蔚從口袋裏掏出手帕遞給她，趙世英拿過擦了擦眼淚，吸着鼻子道：“爸媽說他的工作太危險了，他們身為百姓，對公安當然是支持又敬佩，但把女兒嫁給他，真的不忍心。”
唐書蔚點點頭，覺得能夠理解，畢竟孔和宜不是民警，而是刑警，早出晚歸的，還容易受傷，若兩個人真的在一起，趙世英會很辛苦，趙教授他們不放心也是理所當然的。
她問：“那你怎麽想呢？”
“我想跟他在一起。”趙世英突然握住她的手，迫切說道，想要從她這裏尋道一分支持，“你知道的，我高中時就喜歡他了，我一直以為我們沒有緣分，可是工作後再次遇到他，我們還離得那麽近。”
“那他呢？他知道你父母不同意嗎？”
趙世英點點頭，眼裏的光也暗下去：“我跟他說了，他說，他沒有辦法放棄刑警這個身份，他說，他喜歡我，但如果我爸媽實在不同意，他也不想耽誤我。”
畢竟結婚并不是兩個人的事情，如果父母都不支持，他也怕自己忙于事業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忽略她，讓她受盡委屈。
唐書蔚沒有經歷過這些，也不知道該給她什麽樣的經驗，她只說自己的感受：“我是一個不喜歡讓自己後悔的人，更加注重當下的感受，當喜歡一個人時，那就勇敢的跟他在一起，如果不喜歡了，那就果斷地放棄，在這段時間中，只要我是快樂的、是勇敢的，我就滿足了。畢竟誰也不敢保證，我們沒有選擇的另一條路是不是更好，萬一更差呢？”
趙世英這段時間很痛苦，一方面是因為不被父母支持，可父母所擔憂的又是真實的，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就這樣放棄跟孔和宜的感情。
聽完唐書蔚的話後，她還是想再争取一下，正如她所說，也許他們在一起後，她會有些辛苦，但若是就此放棄，誰能保證她下一個嫁的人就不會讓她辛苦呢？
至少她是真心喜歡孔和宜，孔和宜也是真心喜歡她。
他雖然工作很忙，可他認真負責，對她很好，有什麽東西都會想着她，是很有擔當的人，哪怕他們以後不愛了，他也絕對任何做不出傷害她的事情。
唐書蔚笑：“你自己的事情，還是自己做決定比較好。真的喜歡，那就坦坦蕩蕩、大大方方地去勇敢追求，趙教授他們也是年輕時候過來的，當然也理解你們的心情和想法，只是你是他們的孩子，他們會擔心你，害怕你會辛苦委屈。不過我覺得，如果孔公安真的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他們會相通支持你的。”
趙世英笑起來，覺得這幾天的郁氣終于被掃淨，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孔和宜，跟他說她想再努力一次，她不想就這樣放棄。
太陽從樹杈中照進來，将地上的眼淚曬幹。
——
趙世英聽了唐書蔚的建議後，下了班就去警局找孔和宜。
她低着頭站在門口等着人出來，天氣有點冷，她将手插進兜裏來回地走。
孔和宜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小跑着，走到她身邊，忍住了想要伸出去的手，他們倆現在還不确定未來是否要一起走，他不能輕薄了她。
趙世英聽見聲音，擡起頭，欣喜地看着他，眼神亮晶晶的，唇角上揚着，雀躍的像夏天枝頭的小麻雀。
孔和宜抿着唇忍住了臉上的笑意。
“孔和宜！”她說，“我們再試試吧！”
孔和宜瞬間擡眸，眼睛裏的驚喜藏也藏不住，終于不再壓抑着自己的情感，上前抱住她，聲音裏都是笑意：“好！”
他生的高大寬厚，脖子上還圍着灰黑色的圍巾，趙世英幾乎整個人都蜷在他懷裏，伸手環住他的腰，将臉埋在柔軟的圍巾裏，悶悶地笑出聲。
她不想讓自己後悔，也許嫁給他後，她真的會很辛苦，但，未來的事情，由未來決定吧，人生短短，她只想享受現在的快樂。
孔和宜理智回神，拉開和她的距離，掩飾性地咳了下，眼神往樓上飄，果不其然看到了窗邊的幾個身影。
趙世英知道他在顧忌什麽，他的性格就這樣，守禮守的有時候會顯得有些呆板，但誰讓她就喜歡這樣的他呢。
她伸出手借着寬大棉襖的遮掩下勾住他的手。
孔和宜晃了兩下想要松開，但感受到她指尖的冰涼後，糾結了下，最終将她整只手都包在掌心裏，扭過頭，輕輕笑起來。
等他将人送回家後再回到辦公室，果不其然就被人調侃了。
“小孔，好事将近啊。”
“小孔，喜酒準備在哪辦啊？”
“好了好了，你們不知道他面皮薄啊？”一個老刑警站出來制止他們，轉身笑着對孔和宜道，“小孔啊，到時候辦酒可得提前跟我們說啊，我們好提前準備。”
孔和宜的笑容僵在臉上，轉身不理他們，幾人在原地笑得開懷。
趙世英一回到家就在醞釀着要如何跟父母說這件事，心中難免會緊張忐忑，畢竟他們已經表明了态度。
——
唐書蔚到家就跟邢忘說了進修名額的事情，得意洋洋的：“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邢忘也很配合，問：“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升職加薪！”
“哇，升職加薪啊！”邢忘笑起來，俯身湊到她面前。
唐書蔚坐在椅子上，本就矮了很多，他又壓下來，感覺視線一瞬間被他填滿。
邢忘雙手撐着椅背，在她唇上碰了碰，磨了磨鼻尖問：“吃什麽？我去做，獎勵即将升職加薪的唐老師。”
唐書蔚微微昂起頭，眼神有些迷離，嘴唇微張，輕輕吐息，用氣音說：“你。”
時間定格，橙黃的燈光被邢忘全部遮擋，他挑了下眉，唇角上揚，眼神中的侵襲性讓唐書蔚終于察覺到危險，但她向來膽大不服輸，伸出手拽住他的衣領，挑釁印下一吻。
邢忘喉嚨滾了滾，彎下腰将她打橫抱起，腳步明顯有些急促。
能夠升職加薪的事情，往往都有很多人盯着，突然增加了一個競争對手的事情，他們也往往最先打聽到。
唐書蔚去辦公室的路上，就有平時沒怎麽接觸過的老師來跟她打招呼，明裏暗裏的套話。
“唐老師，我記得你丈夫是滬大的教授是嗎？”
唐書蔚笑笑回答：“只是講師，平時在趙教授的實驗室裏做做實驗。”
“哦哦，趙教授啊，他可是滬大的老教授了，很有聲望的，他女兒也在咱們學校教書的。”
唐書蔚點頭：“我們一個辦公室的。”
“你看我這腦子，記性不太好。”那人笑笑，輕輕拍了下自己的頭，話題一轉說，“咱們學校是有到滬大進修的名額的，我看你就很有希望。”
唐書蔚聞言不說話，臉上笑容不變。
那人突然收了話音說：“這也快上課了，我先回去了，以後沒事來我辦公室找我玩啊，說不定以後還搭班呢。”
唐書蔚擡頭看，才發現走着走着已經到了自己辦公室門口，她也沒有跟她客氣，笑着答應：“好啊。”
等人走後，她深呼了一口氣，進了房間。
進去的時候，趙世英已經到了，正在自己位置上等着她呢。
唐書蔚走上前說：“我看你今天狀态比昨天好多了。”
是肉眼可見的好了很多，眼神比昨天亮了，整個人看上去也更挺拔精神了，不像昨天，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趙世英臉上揚着笑：“因為我已經決定要跟他在一起了，我們兩個想再跟我爸媽争取一下。”
“那很好啊。”唐書蔚也為她感到開心，不是因為她選擇了愛情，而是因為她堅定了自己的心。
不過趙世英還是有些苦惱，她昨天跟爸媽又提了這件事，可剛開口就被她媽堵了回去，導致她連話都沒說完。
“但我爸媽好像還是不同意，而且還很固執。”
唐書蔚道：“那是因為他們不放心嘛，你讓孔公安沒事就到他們面前晃悠晃悠，沒事就給他們幫幫忙，幹幹活，讓他們多了解了解他，沒準就放心了。畢竟他們顧忌擔心的只是他的刑警身份，怕他以後太忙而顧不上你，哪有父母想讓女兒嫁個人去吃苦呢？”
趙世英點點頭，笑道：“好！那我跟孔和宜說，讓他有空就去我爸媽面前獻殷勤，不是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嗎？我就不信了，等我爸媽了解他的為人後還會不贊同我們在一起。”
她壯志滿滿，信心十足。
唐書蔚豎起大拇指支持她道：“很好，就是要這股不服輸的勁。”
這種情況，她是很贊同她的，因為她雖然想和孔和宜在一起，但并沒有任性，沒有說要不顧家裏反對，割舍一切，像飛蛾一樣一定要和他相守，而是和他一起努力克服困難，取得父母支持。
這種行為是正确的，是可愛的，也是值得鼓勵的。
唐書蔚笑起來：“不管以後怎麽樣，你這一刻都是幸福的，因為你們在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鬥争，這個過程是值得紀念的。”
趙世英也笑：“等我們結婚，你可算得上是紅娘了。”
可不是嗎？當初還是她陪着她一起去找孔和宜的，找機會讓孔單獨送她回家，現在又鼓勵她勇敢追求愛情。
唐書蔚：“那到時候你們可得好好感謝我，我也是為你們的愛情建設添過磚加過瓦了。”
趙世英被她說得羞澀起來，從抽屜裏掏出餅幹，堵住她的嘴，“吃餅幹吃餅幹。”
但唐書蔚可不想就這樣輕易放過她，将咬掉一半的餅幹拿下來，仔細看着上面的圖案說：“這和你平時吃的好像不太一樣啊。”說完挑了挑眉，意有所指。
趙世英瞬間紅了臉頰，扭過身去不搭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