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郵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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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賀宵此時的表情過于嚴肅, 楚唯吸了吸鼻子說:“我爸叫楚之洲,你可能還不認識他。”
賀宵的社交範圍一直都在楚唯的眼皮子底下,他結交了什麽人, 楚唯都一清二楚。
若是他身邊出現了楚爸這麽號人,楚唯不可能不知道。
聽到這個名字, 賀宵深吸了口氣, 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了一句非常重磅的話:“我還真認識一個叫楚之洲的人。”
楚唯瞬間從被窩裏彈了起來,看着賀宵的眼裏帶着難以置信的驚詫:“你說什麽?”
被窩外冷空氣四處流竄,賀宵拉起被子蓋在他身上,慢慢解釋道:“還記得前年我去煤礦那邊幹活嗎,當時煤礦發生坍塌事故, 我救了三個人, 一個是蔣中華,一個姓馬, 一個姓楚,姓楚的那個名字就叫楚之洲,是山西一個小縣城的插隊知青。”
楚唯身上的血液在這一刻仿佛全變成了沸水,咕嚕咕嚕不斷翻湧着,難以抑制的興奮在他的心裏四處亂竄。
他激動地抓住賀宵的手臂:“對對對, 我爸跟我說過, 他年輕時候是在山西那邊插隊。”
話剛說完, 又是淚如雨下。
“原來你早就跟他認識了,我竟然都不知道。”
楚唯的眼淚像珠子般往下掉落, 抓着賀宵的手也輕輕顫動着。
賀宵嘆了嘆氣将他擁入懷裏:“怪我, 之前一直沒有主動跟你提過。”
楚唯搖了搖頭:“跟你沒關系。”
賀宵又沒有未蔔先知的能力, 哪能事先知道他們的關系。
哭了一陣又高興道:“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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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能立馬見到爸爸媽媽, 賀宵的話也相當于是給了楚唯打了一針鎮定劑。
這下對于尋找父母的事情他就更有把握了。
在跟賀宵坦白之前,楚唯對于這件事情是沒有抱太大希望的,因為他一直都不确定自己所在的世界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別人虛構的。
能遇到賀宵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事情,他不敢再有其他的奢望。
如果能一輩子跟賀宵生活下去,對他來說也是件非常幸福的事。
只是在幸福之餘,楚唯也會經常想起自己的父母,母親年輕時候因為插隊的生活太苦,傷了身體,和父親結婚後,流産了幾次才生下了他。
從他出生到成年,父母在他身上付出了太多的心血,不僅給了他優渥的生活,還給了他全部的愛。
他年紀輕輕就失去了生命,父母一定會痛不欲生。
楚唯跟楚爸楚媽感情深厚,這樣的局面并不是他想看見的。
父母子女間的感情無法寄托到旁人身上,愛情和親情也不能劃上等號,就算永遠和賀宵幸福美滿,父母也會成為他一輩子的遺憾,到死都會像刺一樣卡在他心裏。
要是情況反過來,和父母團聚的代價是跟賀宵分開,楚唯也是打死不願意的。
他做不到在賀宵與父母之間二選一。
失去誰,他這輩子都會痛苦無比。
梗在他心裏的事情有了解決的法子,楚唯如釋重負,心頭都輕快了些。
能在這個時代和父母重逢,對他來說,真是件天大的喜事。
賀宵能理解他現在的心情,等楚唯發洩完,稍稍冷靜下來之後,他道:“你想現在就去找他們嗎?”
楚唯擡起頭,霧蒙蒙的雙眼有些紅,眸光卻十分清亮。
“可以嗎?你知道我爸媽在哪插隊嗎?”
楚爸回憶往昔的時候,跟楚唯詳細說過他插隊的地方,只是那時的楚唯沒有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聽過也就算了,只記得楚爸楚媽插隊的地方在山西,至于哪個市哪個縣,他一點兒都記不得。
早知道自己有這一劫,楚唯一定會拿個小本子把楚爸的話都記下來,翻來覆去背熟為止。
賀宵有些抱歉地說道:“當初我們在一起幹活的時候,他說了自己在哪插隊,只不過他那邊跟我們這兒一樣是個小縣城,我當時聽了就忘了。不知道蔣中華還記不記得,明天我去問問他。”
分別的時候,大家嘴上都說着要保持聯系,但是現在的交通和通信都不發達,當時他們心裏都明白,可能以後大家都沒機會再見了。
若不是他跟蔣中華剛好是一個縣的,恐怕也不會有什麽交集。
冷靜下來後,楚唯也覺得這事不太好辦:“目前并不是見面的好機會,還是等明年再說吧。”
他們不知道楚爸楚媽在哪個公社插隊,這樣貿然去尋找無疑是大海撈針。
何況爸媽根本就不認識他,找到了又能怎麽樣,總不可能直接就說自己是他倆兒子吧?
要真是這樣,可能還沒相認,就被爸爸媽媽當成精神病送進醫院了。
不是誰都跟賀宵一樣接受能力這麽強,最好的辦法還是像之前計劃的那樣,明年高考的時候跟楚爸考到一個學校,一邊上學一邊接近他。
先拉進兩人的關系,跟他成為朋友,只要能每天看着他們,哪怕不能相認,楚唯也很滿足了。
接下來自己要做的就是安心準備高考,只要不出意外,應該很快就能跟父母團聚了。
賀宵也認為這樣更穩妥一些。
心裏藏着的大秘密有人分擔後,楚唯一下就輕松了很多,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能跟賀宵分享,以後再也不用一個人扛着了。
腦袋跟賀宵擠在一塊,楚唯抱着他不撒手道:“能遇到你真好。”
賀宵扯起嘴角笑了笑:“相對來說,還是我更幸運。睡吧,明天起來把這些事情都爛在肚子裏,不能再告訴任何人了。”
楚唯點了點頭,肯定的,這種驚世駭俗的事,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至于楚爸他們,等以後見了面再視情況而定。
本來就又累又困,哭了一場後更是疲憊,在賀宵的安慰下,楚唯慢慢閉上了眼。
賀宵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拍着他的背,眼神莫名有些失焦。
只有楚唯睡着後,他才能露出點迷茫無措的神色來。
他心裏遠不如自己表現出來的冷靜。
一個接一個的消息砸得賀宵頭腦發暈,也就楚唯心這麽大,一通發洩後還能睡得着。
他就慘了,腦子裏接收了這麽多離奇的事,今晚怕是要一個人好好消化了。
不由得又想起遠在山西那邊插隊的楚之洲。
他的相貌賀宵還記得很清楚,仔細想想除了眼睛不太一樣,鼻子嘴巴那些,楚唯跟他還是很像的。
若是兩人站在一塊,估計很多人都會以為他們是兄弟。
賀宵無奈的揉了揉自己發脹的眉心,緣分這種事情就是這麽神奇,誰能想到跟他一起挖了兩個月煤炭,又被他救了一命的年輕知青,會是他的老丈人。
對于楚唯來自三十年後的事情,賀宵還能泰然處之,可一想到自己莫名多了個年輕的老丈人,賀宵确實有點崩潰。
楚之洲比賀宵還要小一歲,當時在煤礦那邊,幾個人混熟後,他也是宵哥宵哥的叫。
以後真碰上了,他倆該怎麽稱呼?
被老丈人叫哥,這誰能受得了。
隔天起床的時候,賀宵眼睛有些紅,眼下也帶着淡淡的黑眼圈。
知道他需要時間來消化昨晚的話題,楚唯并沒有多說什麽。
怕高考的時候出現什麽狀況,賀宵思考一番後,還是帶着楚唯去了蔣中華家。
先把楚之洲插隊的地方弄清楚再說。
蔣中明還以為他倆是來找自己的,心裏頭正納悶呢,賀宵卻道:“我聽說中華報名參加了高考,特意過來看看他。”
說完就把手裏的魚和營養品遞給了他,蔣中華聽到聲從屋裏出來,笑道:“你說你倆來就來,還帶什麽東西,又不是外人,這麽客氣。”
楚唯道:“禮多人不怪。”
在場的人聽了都笑了笑,賀宵又問他:“複習得怎麽樣,有把握嗎?”
蔣中華抓了抓自己亂成雞窩的頭發:“也不知道考試內容,這誰能說得準呢。”
他們是恢複高考後第一屆參加考試的學生,除了自己搜羅的一些資料,對于考試內容根本就無從下手。
“反正就是盡人事聽天命,能考上最好,考不上就回來跟着你和中明混,總有一口飯吃。”
蔣中明樂道:“行啊,你要是跟我混,有我一口飯吃,就保準有你一口湯喝。”
賀宵鼓勵道:“別洩氣,考試還有十多天,擺正心态,好好複習。”
蔣中華壓力不是很大,聽到這話笑了笑:“我心态可好着呢。”
頓了頓他又看着楚唯道:“我聽說你沒報名……”
高考恢複後,插隊的知青們心中都蠢蠢欲動,光是他們這附近就雞飛狗跳鬧了好幾起,還沒出定論,一個個就跟得道升天了似的,抛棄農村的家庭不顧,把人家的生活攪得一團亂後,自己則是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真是下流無恥,枉為讀書人。
蔣中華不恥這種行徑,他擔心賀宵跟楚唯不好收場,當初說那麽多是想讓賀宵他倆盡早做好打算,別弄得左右為難。
蔣中明心地善良,既不希望賀宵跟楚唯慘淡收場,也不希望楚唯做出這麽大的犧牲。
雖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可愛情和學業又不是二選一的事情,上了大學不代表就要抛棄過往。
楚唯明白他的意思,解釋道:“我今年手上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處理完,打算明年再考,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不理智的人。”
蔣中華松了口氣:“那樣就好。”
聊了兩句楚唯的事,賀宵突然開口道:“你跟楚之洲還有聯系嗎,最近我老是做夢夢到以前我們在煤場幹活的事,好久沒見他了,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蔣中華道:“我插隊的地方跟他插隊的地方隔得不算太遠,從煤礦分開後,我倆互相寫過幾回信。”
楚唯高興道:“那你肯定知道他在哪插隊了?”
蔣中華點了點頭:“那是自然。”
楚唯激動得還想說什麽,賀宵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楚唯才冷靜下來。
“我跟他也好久沒聯系過了,你把他地址給我,我想寫封信給他。”
他們三個之前在煤礦那邊相處得挺不錯的,聽到這話,蔣中華也不覺得奇怪。
把地址給了賀宵後,他又道:“自打返城後,我跟之洲也沒聯系過,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你要是給他寫信的話,幫我也問聲好。”
賀宵答應下來,離開蔣家後,楚唯立即把地址拿到了自己手裏。
只是看着那串地名,他的眼眶就忍不住發紅。
賀宵安慰道:“現在你跟他們還沒辦法相認,咱們慢慢來。我聽之洲說他插隊的地方條件不是很好,我們先給他寄點東西過去。”
楚唯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今天周末不用上課,正好可以上街去逛逛。
縣城新開了一家國營商店,比供銷社大,東西也比供銷社多。
楚唯跟賀宵一起去國營商店,挑挑揀揀買了不少好東西。
從昨晚開始,他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極度亢奮的狀态中,買東西時,嘴巴就沒停過。
“從前都是爸爸媽媽賺錢養我,現在我終于可以反過來照顧他們了。”
“吃的用的他們肯定都缺,我們多買點寄過去。”
楚爸楚媽年輕時候條件特別差,爺爺奶奶在那場浩劫中失去了性命,外公帶着舅舅出了國,獨獨将楚媽留在了國內,楚媽心裏一直過不去這道坎,多年後,舅舅多方打聽得知了她的消息,想修複一家人的關系,都被楚媽果斷拒絕了。
自從下鄉後,楚爸楚媽相依為命,不知吃了多少苦。
一想到這些,楚唯心裏就疼得不行,眼淚又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賀宵說他是水做的,還真是一點沒說錯,從昨晚開始,也不知哭了多少次。
商店還有專門賣衣服的,楚爸楚媽日子這麽苦,肯定舍不得買新衣服穿,楚唯又給兩人買了棉襖。
知道他心裏的感情需要宣洩,賀宵沒說什麽,只默默跟着身後,幫忙拎東西。
直到他兩只手都拿不下,楚唯才後知後覺道:“是不是買太多了?”
賀宵道:“還好,不是很多。”
聽他睜眼說瞎話,楚唯笑了笑:“要是可以,我真想把整個商店的東西都買下來給他們寄過去。”
賀宵知道他心裏的想法,将心比心,換成自己,他肯定也會這樣做。
想了想道:“東西寄多了不方便,不如咱倆給他們寄點錢過去吧。”
送再多東西,可能也送不到他們心坎上,不如給點錢來得實在。
“好。”楚唯正有此意。
楚爸楚媽那邊現在是什麽情況,楚唯還不了解,若是遇到什麽困難,手上有錢也方便解決一些。
……
山西寧平村這邊的窯洞裏住着一群“問題”青年,因為家庭成分問題,他們被集中到了這個窮苦落後的地方,方便上面集中管理。
楚之洲和他對象沈叢茵今年六月份在寧平村支書和大隊長的見證下,結成了夫婦,村裏給他們夫妻倆分配了一個沒人住的窯洞,兩人搬離知青點住到了這裏。
入冬的時候,沈叢茵生了一場病,一直不見好,兩人也沒錢去城裏治病,森*晚*整*理沈叢茵只能一直卧床休息。
楚之洲捧着剛熬好的粥坐到了炕上,吹了吹之後,一勺一勺的喂進了沈叢茵嘴裏。
寧平村這邊靠近陝北,因為地理環境的原因,生存條件很是惡劣,每年種的糧食都不夠吃。
一到冬天,幾乎每家都會挨餓,有好多人都會領着自己的孩子出門要飯。
每年這個時候,縣裏那邊為了減輕地方上的負擔,會把村裏年輕的壯勞力都叫出去打短工。
往年知青也會分到幾個名額,今年高考恢複的消息傳遍全國後,他們村裏好多知青都報名參加了考試,短工的名額就全給了村裏的人。
喝了兩口稀飯後,沈叢茵就搖了搖頭:“不要了,剩下的你喝吧。”
楚之洲輕聲道:“再喝點,鍋裏還有呢。”
沈叢茵蒼白的臉上帶着幾分難過:“家裏什麽條件我又不是不知道,還想哄我呢。我整天躺在床上,吃那麽多東西幹什麽,都成這副樣子了,你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楚之洲拿着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說的什麽胡話,就是一點小感冒,什麽死不死的。趕緊好起來,我還想你跟我一起參加高考呢。”
聽到高考兩個字,沈叢茵就紅了眼眶:“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你卻為了我放棄,值得嗎,怎麽這麽傻啊你。”
楚之洲不認為這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有什麽值不值的,今年考不上,明年咱們一起考就行了。有這麽貌美如花的媳婦,你說我舍得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邊嗎,當初咱結婚的時候我可跟你保證過的,上哪都要把你帶上。你好好養病,心思不要那麽重,身體健康比什麽都重要,等會兒我再去支書家借點雞蛋,你身體太差了,不好好養養,病怎麽好得起來。”
沈叢茵無聲的落着淚,如果沒有遇到她,楚之洲一定會有更好的未來。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該跟他結婚拖累他。
正傷心着,窯洞外頭傳來了一道呼喊聲:“楚之洲在不在家,有人給你寄了東西,快來拿。”
“在家,馬上就來。”
楚之洲放下碗筷,急匆匆出了門,外頭的郵遞員穿着軍大衣,見人出來,就把車上厚厚的包裹拿給了他。
包裹又大又沉,楚之洲接過來的時候,雙手都往下墜了墜,吃驚道:“誰送的?”
郵遞員道:“東西是從陽寧縣那邊過來的,哎喲,這麽重個包裹真是把我累得夠嗆,你看看,要是沒問題就簽收了。”
楚之洲簽了字,跟郵遞員道了謝後就把東西扛進了窯洞裏。
沈叢茵抹了抹自己的眼淚:“這是?”
楚之洲無奈道:“我也不知道,先打開看看吧。”
包裹打開後,裏面的東西全都露了出來,除了吃的和營養品還有衣服這些。
兩人眼睛睜得大大的,沈叢茵道:“是不是送錯了?”
楚之洲撓了撓頭:“不知道啊。”
他在陽寧縣那邊确實有兩個朋友,可是都已經很久沒聯系了。
這次送東西的人是誰?蔣中華嗎?
楚之洲在包裹裏翻了翻,終于從裏面摸出一個信封來。
信封有點厚,撕開之後,映入眼簾的就是幾張大團結。
兩口子心裏更驚訝,楚之洲慌忙打開了信,信的開頭第一句便是:之洲,你好,我是賀宵。
連蔣中華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寄東西的人會是賀宵。
沈叢茵湊過來看了看:“這人是?”
楚之洲一邊看信,一邊跟她解釋:“當初在煤礦發生意外,就是他救的我。”
讀完信,楚之洲的眼眶也有些濕潤。
自從煤礦一別,他就跟賀宵失去了聯系,沒想到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雪中送炭的人會是他。
沈叢茵有點奇怪:“他怎麽知道我們現在情況不太好呢?”
楚之洲把信遞給了她:“他不知道,他跟蔣中華在一個地方,上回兩人見面的時候談起了我,對我都十分挂念。賀宵說他這兩年掙了點錢,從中華那裏知道我的地址後,心裏就一直惦記着我,所以就給我寄了點東西過來。”
當時他們幾個人一起挖煤的時候,賀宵話就不是很多,表面上他這個人看起來很兇,有點不好相處,時間長了就知道他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當初煤礦坍塌的時候,賀宵都跑出去了,為了救他們幾個,他又返回了地下。
賺了錢,給他這個朋友寄東西,倒也真像賀宵能做出來的事。
不過寄東西就算了,還寄這麽多錢,可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換做平時,楚之洲說什麽都要把錢給他寄回去,可沈叢茵現在生了病,有了錢,就能帶她去縣裏的醫院治療。
骨氣和自尊心很重要,可在生命面前,這些都可以抛掉。
楚之洲将那件嶄新的棉襖拿了出來,流着淚把衣服套在沈叢茵身上。
“走,我現在就帶你去縣城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