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手表
手表
楚唯沒想到那蔣中明心這麽黑, 在這麽關鍵的時候居然把髒物丢給了他們。
他沒遇到過這種場面,抓住賀宵的手臂,顫聲道:“怎麽辦?”
他倆不會被抓起來吧?
這種事情可開不得玩笑。
賀宵輕輕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安慰道:“不要慌。”
說完,就十分冷靜的把蔣中明留下的手表戴到了楚唯手腕上。
他手腕細, 皮膚白, 銀色的手表戴在他手上特別好看。
至于另一塊,賀宵放進了自己兜裏。
他這般淡定,楚唯心裏也沒那麽害怕了,不過在看到糾察人員過來時,還是緊張得小口吞了吞唾沫, 心髒也怦怦跳得厲害。
這個時代, 這些人的權利大得讓人無法想象,若是被他們抓到把柄, 恐怕真得玩完。
很快,糾察隊的人就排查到了他們這邊,賀宵拉了一下他的手臂,把他帶到了旁邊。
糾察隊的人看了一下二人的穿着,知道他們不是縣城的人, 開口詢問道:“你們倆打哪來的?介紹信有沒有?拿出來我看看。”
賀宵不卑不亢道:“我們是從楊柳村來的, 這是我們的介紹信。”
這時候的介紹信比身份證還要重要, 只要離開公社,不管去哪, 都得帶上這東西。
領頭的人仔細把介紹信看了看, 确認兩人身份無疑後, 把介紹信還給他們,又去排查其他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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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走遠, 提心吊膽的楚唯才狠狠松了口氣。
張了張嘴小聲道:“不搜身嗎?”
賀宵跟他解釋:“像咱們這種有介紹信的普通人,他們一般是不會管的。除非是那種經常在城裏晃悠的無業游民,被他們記在了小本子上,每次看到都會嚴格排查。”
剛說完這話,就聽糾察隊的人大聲呵斥道:“前面的人,把那個小流氓給我抓住,千萬不能讓他跑了。”
他說的小流氓就是蔣中明。
蔣中明兄弟姐妹都下鄉去了,就他一個人待在家裏,也不出去工作,整天無所事事在外頭瞎逛。
糾察隊的人每次看到他都會将他批評一番,想抓他的把柄和錯處。
不過這人十分滑頭,每次都能平安從他們手裏逃脫。
糾察隊的領頭人跟他一直不對付,最見不得他這種好吃懶做的地痞流氓。
有人把蔣中明拉住後,領頭的就上前去搜他的身。
蔣中明跟他打過好多次交道,那人搜身的時候,蔣中明故意氣他道:“诶,你幹嘛呢,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占我便宜是不是?誰給你這麽大的權利搜我身。的虧我是個男同志,這要我是個女的,被你這樣摸了,怕不是當即就羞憤得要投河了。”
集市裏的人看着他這無賴的樣子,都小聲議論着對他指指點點。
領頭的人恨恨瞪了他一眼,在他身上什麽都沒摸着後,洩憤似的往他肚子上打了一拳,放着狠話道:“你最好祈禱自己次次都能這麽好運,下回要是再落我手裏,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蔣中明捂着肚子疼得吸氣,等人走了後,朝着他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狗日的,真以為自己很威風是不是!”
等肚子上的疼痛稍微輕了些,他才慢慢直起了身子。
賀宵和楚唯在不遠處看着他,蔣中明立馬帶着笑臉朝着二人走了過去。
賀宵瞥了他一眼,攬着楚唯的肩膀轉身,自顧自往前走着,似乎不想再和他有什麽交集。
“嘿,你倆別走啊。”蔣中明小跑着跟了上去。
出了封鎖圈,遠離熱鬧的集市後,他才道:“剛才謝了啊,你倆沒供我出來,夠義氣。”
這人是個定時炸彈,楚唯瞧了他一眼,沒打算跟他搭腔。
賀宵目視前方,懶洋洋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蔣中明笑了笑:“以後我肯定不到這邊來了。”
他們這些倒爺有自己的活動範圍,平時都小心得不得了,就他閑不住,老愛到集市這邊來逛一逛。
“我還有事,先回了,勞煩兩位把東西還給我吧?”
這人真是沒皮沒臉的,剛才差點陷害他們不說,這會還理直氣壯找他們要東西,楚唯張了張嘴,正想埋汰他幾句,賀宵卻搶先開了口。
“什麽東西?青天白日的,你可別亂說,我們兩手空空,沒拿過你任何東西。”
賀宵一臉淡淡說完這話,楚唯接嘴道:“對對對,我們沒拿你的東西,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嗨,這又沒人檢查了,你倆裝什麽呢,趕緊把東西給我吧,我還得拿去其他地方賣呢。”
蔣中明以為楚唯跟賀宵是在跟他開玩笑,這會态度仍然熱絡。
楚唯一副不耐煩的樣:“我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大家也不是很熟,你別糾纏我們了。”
兩人邊走邊逛,完全不把他的話放心上。
意識到二人沒有跟他開玩笑後,蔣中明瞬間拉下了臉,鬧半天,這倆是想黑吃黑呢。
上前攔住兩人的去路,惡狠狠道:“你倆算什麽東西,便宜占到我頭上來了,也不去打聽打聽,我可是在刀尖上舔過血的人,收拾你倆那是綽綽有餘,識相的趕緊把東西交出來。”
他努力說着狠話,賀宵哼笑一聲,居高臨下掃了他一眼:“你去打聽打聽,問問看,我怕過誰?”
蔣中明跟他打過交道,自然知道他不是好惹的。
論起心狠手辣,自己可能還不如他。
楚唯也陰恻恻道:“你要是想鬧,我們倆奉陪到底,反正做壞事的也不是我們,你可以再大聲點,又把那些人招來。”
蔣中明本就是色厲內荏,聽楚唯這麽一說,看了眼周圍,見很多人都往他們這邊瞧,他立馬站到賀宵身旁服軟道:“哥,我的哥,我的好大哥,你倆放過我吧,那表也是我自己淘來的,花了不少錢呢。你倆要真想要,我吃個虧,半價賣給你們。給我兩百塊,十張手表券,這兩塊手表我就給你們了。”
這個價格在倒爺手裏也算良心價了,別人一塊手表弄去外面賣,至少得翻好幾倍。
蔣中明膽子小,價格頂多翻一番。
就是這樣,他也有得掙。
賀宵以前餓肚子,窮得要活不下去的時候,也不是沒想過幹這樣的事,只是那時候李有德他們盯他盯得太緊,他實在不敢做這種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事。
蔣中明哭喪着臉,說話的聲都帶着顫。
賀宵将兜裏的手表掏出來扔給他道:理直氣壯道:“另一塊我要了,但我沒錢給你,就當是我倆為你打掩護的報酬吧。”
“哥你這心也太黑吧。”蔣中明拿着手表欲哭無淚,往楚唯手上看了一眼。
楚唯把手藏到背後,他本來是沒這麽貪心的,可賀宵已經做了決定,他肯定不會跟他唱反調,拆他的臺。
賀宵是鐵了心的,冷酷道:“你沒有選擇的權利。”
蔣中明咬了咬牙道:“不行,這樣我真太吃虧了,我再退一步,你們要是真喜歡,一塊手表給我八十成本價就行。”
別說八十,八塊楚唯都不想出。
且不說他都賀宵今天沒帶這麽多錢,就是有錢,他也不會買。
以他們現在的身家來說,花一兩百買塊手表,那簡直就是浪費。
錢是最不經用的,兩人花錢如流水,又沒個進項,不省着點怎麽行。
蔣中明自己拖他倆下水,楚唯這會兒坑起他來也毫不手軟。
搖了搖頭道:“我倆窮,真拿不出錢,剛才差點就被你連累,我這會兒心裏都後怕呢,這手表就當是你給的精神損失費了。”
要不是場合不對,蔣中明真想躺在地上撒潑。
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了,這倆黑心肝的人,這樣做跟搶劫有什麽分別。
委屈抱怨道:“什麽精神損失費,你倆心這麽黑,晚上能睡得着嗎?”
楚唯心想,他不僅能睡得着,還能睡得特別香呢。
賀宵看蔣中明哭喪個臉,試圖說服他:“你也不用做出這副模樣,你們幹的那些事我也不是不清楚,你在我這裏吃了虧,轉頭就能在別人身上補回來。你自己好好想着,今天要不是我們,你早就被他們抓去批鬥坐牢了,現在只是損失一塊表,真的很劃算了。”
蔣中明一張嘴說不過他們兩個人,何況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也沒辦法跟賀宵他們大吵大鬧。
這塊表,從正常渠道進貨,大概是得不少錢,倒爺都有自己的門路,他們拿貨的地方東西便宜,得到後轉手就能賣出很高的價格,本錢是說什麽都不會虧的。
就是被人占了這麽大的便宜,蔣中明心裏不服氣得很。
可他拿賀宵他們毫無辦法,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故作大方道:“算了,我自認倒黴,就當是交個朋友,這表我送你們了。”
賀宵嘴角上揚,微微一笑:“謝謝。”
蔣中明擺了擺手,自己先走了。
要是再待下去,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後悔了。
眼不見心不煩,也不跟他們倆瞎扯了。
等他走遠,楚唯擡起自己的手瞧了瞧,手表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
這款手表是全自動雙日歷表,能看時間和日期。
可能是因為裏面的零件太多了,所以表殼有些重,跟後世的那些比起來,手感還是要差一些。
賀宵見他一臉稀奇,笑了笑問他:“喜不喜歡。”
楚唯點了點頭:“喜歡。 ”
不要錢就能得到這麽貴重的電子産品,他可太喜歡了。
手腕在太陽底下搖了搖,寬松的表帶發出了“唰唰”的聲音。
楚唯看着這塊手表,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前世,那時候他剛成年,賀宵送了他很多禮物,其中有一件就是百達翡翠的星空世界系列腕表,深藍色的表盤看起來特別漂亮。
楚唯愛不釋手,戴了好幾年,後來出了車禍,手表大概也跟着他的身體一起毀壞了。
手上這塊和星空系列的腕表沒辦法比,不過對他來說意義也挺重大的。
賀宵看着他,臉上不自覺就露出了幾分溫柔之色,打趣道:“有錢人家娶媳婦,都要給新娘子買三轉一響,手表你先戴着,等掙了錢,其他的再給你補上。”
縫紉機楚唯是用不上了,到時候可以換成別的。
楚唯含着笑意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新娘子,買什麽三轉一響。”
兩個男人還搞這一套,真是奇怪得很。
賀宵故意和他走得很近,目視前方,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頭,問他:“那你想不想做新娘?”
楚唯摩挲着腕表,哼了哼道:“當然不想。”
賀宵挑了挑眉,又聽他道:“不過……”
“新郎要是你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考慮一下。”
說完,自己倒先仰着頭笑了起來。
他總是這樣,輕而易舉的一句話就能狠狠戳中賀宵的心窩,很多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讓楚唯對他這般死心塌地。
無以為報,只能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
說完這話,可能楚唯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又道:“要是那個倒爺知道你拿着他的手表充大方,心裏指不定得多怄呢。”
賀宵不甚在意道:“他自己要撞上來,就別怪我下手黑。”
這事本來就可大可小,沒被發現是他們運氣好,要是跟被誤認為是蔣中明的同夥,那他們可就危險了。
現在法律本來就不完善,糾察隊的人又跟蔣中明有仇,人家以為他們是一夥的,收拾他們也就一句話的事。
他們和蔣中明又不是特別好的關系,憑什麽要為他承擔這麽大的風險。
可能是他在自己面前表現得特別溫柔無害,楚唯都快忘了,賀宵從來都不是什麽善茬。
他跟自己一樣,半點虧都不能吃。
很好,他倆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坑起人來都不會心慈手軟。
別的不說,跟賀宵這種對外兇,對內好的人在一起,也太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