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死之後的靈魂會去哪裏
第30章 人死之後的靈魂會去哪裏
“我也不知道。”孟醒合上電腦,“我沒問過他,他也沒和我講過。”
簡芮希都不知道能說什麽好了:“啊,這個、可能,嗯,也沒事的,名字不影響,反正平時都只叫他江措……”
孟醒點點頭,不再多說,拿着筆電和簡芮希一起上樓。
走到樓梯口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開門的動靜,兩人同時轉頭,卻見到個從沒想到的人。
次仁的腿已經好得大差不差,去學校的前幾天才拆的石膏,穿着學校統一發放的校服,書包背在身後,頭發上淋滿了屋外的雨水。
他面色也不大好看,那張從來都是純粹的笑臉此時布了一層喪氣的灰蒙。
“次仁?”簡芮希叫了他一聲,疑惑地問道,“怎麽現在回來了?學校放假了嗎?為什麽還淋雨了。”
孟醒什麽都沒說,但擔心讓他皺了皺眉,抽了一張紙巾遞過去。
“學校……沒有、放假,姐姐,我是,有事情。”次仁接過紙巾擦了擦頭發,他去學校只堪堪滿一周,但漢語水平好了不少,至少能抓取關鍵字聽懂簡芮希大概說了什麽。
他這副樣子,簡芮希還以為他在學校被欺負了,但原本一直坐在前臺後面的索南也看了過來,又看了眼門外,神色頓時凜冽。
“阿措。”索南朝門口叫了聲,孟醒和簡芮希便再轉頭,看到一個很高的影子。
江措走進來,也沒有撐傘,不過沖鋒衣的兜帽稍微遮了下腦袋,額前的頭發還是濕了。
索南站起來,走到江措身邊,聲音很低地用藏語說:“你去接次仁了?是不是……”
“嗯。”
江措興致也不高,但從面上看和平時沒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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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南嘆了口氣,明知這是早晚的,心裏卻還是有些難以言說的情緒:“什麽時候的事?”
“前天,23號晚上走的。”江措說,然後把鑰匙遞給次仁,“自己上去洗個澡,換身幹的衣服。”
他們用藏語說話,明擺着是不想要別人聽懂。親眼看着次仁上去了以後,江措收回目光,終于把那些黑甸甸的重量的目光放到了孟醒身上。
他也就是看了孟醒一眼,然後略過他,看着簡芮希,很尋常地對她笑了一下。
簡芮希會看人臉色,她在這裏屬實多餘,就說:“那我先上去了。”最後幅度很小地對幾人揮了揮手。
氣氛有些沉重,索南見的場面多了,人精一個,見江措沒有避着孟醒的意圖,就直接地問江措:“那你怎麽回去?這麽大雨。”
然後碰了下江措的左手,“還痛嗎?你這手這樣,能開車嗎?”
江措把手抽回來:“你不碰就不痛。”
孟醒被塞了一耳朵聽不懂的藏語,反應也要比簡芮希慢一點,簡芮希走完大半個樓梯,他才慢吞吞地朝江措和索南點了點頭,也擡腳要走。
“等一下。”江措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來,眼神平又直地看向孟醒的眼睛,被這樣的眼神照到的那刻,孟醒的呼吸是有一瞬間的失措。
不知道有沒有錯覺的出現,孟醒覺得江措現在心情很差,就算他竟然還是對自己勾了勾唇角。
“有空嗎,”江措很慢地問,“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次仁洗澡很快,随意沖了一下就出來了,江措又讓他返回去把頭發也吹幹。
他頭發還濕着,臉上的水倒是擦幹了,只是眼眶紅得不像話,然後又被江措教訓:“不能哭。”
“我知道,落淚對靈魂而言相當于下冰雹,”次仁說,“阿措哥哥,我沒有哭。”
孟醒回房間把筆電和資料都放好了,再收拾了一點東西,翻出來一個便攜的斜挎包把東西都裝進去,把邊牧托付給索南,打點好一切後,和江措一起站在民宿一樓等次仁吹好頭發下來。
“他怎麽了,”孟醒看着次仁的背影,只能從臉上一些不尋常的色彩發現端倪,“眼眶好紅,鼻子也是。”
江措讓次仁從樓上帶了個像是用布包裹起來的長條形的東西,背在背上。從口袋裏摸出盒煙,很久違地燃了一支,邊低頭按開打火機,一邊沉默了幾秒。
“他阿爸去世了。”
“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個,”江措吸了口煙,呼出白色的霧氣,“我以前被我阿爸趕出門以後,我都是住在他們家。”
孟醒愣了愣,不知道能說什麽,但人死以後,親屬的情緒一般不會太穩定,于是他靠近江措,用自己的肩膀貼着他的肩膀。
“怎麽了?”江措對他笑了笑,“沒事,我不難受。”
“強巴叔是很好的人,在藏族人的觀念裏,人死後靈魂與肉體分離,靈魂轉生是能去往三善趣的,不用難過的。”
然而孟醒認真看了看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從每一處的肌肉紋理的走向觀察,好像并沒有發現江措有什麽開心的痕跡。
好吧,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孟醒收回目光,問他:“那你是要去參加葬禮嗎?”
“不,”江措平靜地說,“我去引導他的靈魂進入三善趣。”
坐到車上的時候,孟醒才從次仁口中得知江措背的那一個又長又重的長條形布袋裏裝的是什麽。
江措把那東西放進後備箱的間隙,次仁看孟醒的目光一直黏在那東西上,就對孟醒說:“那是、阿措哥哥,工作的、工具。”
孟醒确實很感興趣,“是什麽呢?”
那些東西的漢語稱謂對次仁來說太複雜,便只能給孟醒比比劃劃。
孟醒理所應當地沒有看懂,在江措坐上副駕駛看過去的時候,臉上還帶着茫然。
江措關了車門,往後座看了一眼:“你在做什麽?”
“手舞足蹈的幹什麽?你手也壞了?”
“不是!”次仁覺得自己像個長嘴的啞巴,指了指後備箱,換了藏語舒服不少,“我在和小哥哥說你帶的東西是什麽。”
江措在手機上給孟醒調導航,頭也不擡地告訴他:“錘子、斧頭。”
“鈴杵、手鼓、骨號。”
香港同胞對此并不了解,江措便說:“還有我的衣服,天葬儀式要用到的,我的本職工作是天葬師。”
這些東西從他從業開始就一直帶在身邊,從拉薩帶到色達,從色達帶去不丹,最後回到香格裏拉,就一直放在索南的民宿的二樓儲物間。
這就不怪孟醒不知道了,就江措平時給人留下的印象來看,他這個人和無業游民沒有什麽區別。
江措看見他的表情便笑起來:“你為什麽這麽驚訝,我是天葬師讓你很驚訝嗎?”
也是驚訝的,天葬師這個職業,普通人一般沒有什麽機會接觸到,孟醒也只是知道有這個職業,從不了解其中的更多玄機。
但是他有更驚訝的事,“不是,是你有本職工作讓我比較驚訝。”
次仁說:“這個工作,讓阿措哥哥變得、很、非常有錢!”
“別亂說,”江措伸手過來,替孟醒打開了雨刮器,又拍了下喇叭,“走了。”
孟醒平時不怎麽開車,因而為了求穩,車速比較慢,江措從他剛踩下油門開了兩個路口就評價:“我覺得我們到那邊可能會晚半個小時。”
“很着急嗎?”孟醒問。
“不急,今天能到就行,”現在是下午三點四十,江措說,“你慢慢開。”
四個半小時的車程,奇異的是越往迪慶的北部走,雨竟然越下越小了。
景色和上次幾乎無異,但誰的心裏都清楚,上次看到的雲早已晃走,草原上吃草的牛羊或許已經又翻過了好幾座山。
只有上次看到的、灰白色雪山半山腰上伫立的紅磚寺廟始終如一地停在那裏,裏面供的破碎的佛像應該也是一樣。
孟醒看到那座廟前就在想,關于那座廟的回憶裏既有點羞赧也有些期待,他甚至真的想什麽時候走進去看一看,是不是他夢裏的模樣。
車子終于來到記憶中的地方,依舊是寬闊的公路、離得很遠的雪山、紅磚廂砌的廟。
孟醒開車不大敢走神,只匆匆瞟了幾秒。
江措坐在副駕,把座椅放低,轉頭瞥了孟醒一眼,就把自己鼻梁上的墨鏡摘下來,遞到他的手邊。
“在看什麽?”
孟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掩飾,但他确實能感受到耳尖上逐漸攀升的溫度,“雪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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