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直在期待見面
第25章 一直在期待見面
吳律師不用想也知道他是為了誰,沒反對,“好,畢竟是你朋友。”
孟醒便回了病房,把剛才并排擺在張其棕床邊的小椅子扯走一把,輕輕放在江措床邊。
江措睡着的時候斂去了所有,不止是表情,嘴角往下,嘴唇沒顏色,閉眼都顯得兇,溫潤暖稠的藏香都變了味道,橫沖直撞、冷冽地往孟醒鼻子裏沖。
剛進門時那種感覺又回來了,孟醒又覺得自己沒看錯。
“兄——弟——”張其棕還沒睡,雙手在嘴邊攏着,小聲地叫他,“你——是——他——朋——友——嗎——”
孟醒愣了一秒,然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有樣學樣:“我——是——”
幾分鐘前他們明明還在熱火朝天地讨論案情,那時候江措應該就已經睡着了,張其棕還參雜個人恩怨地大聲怒罵負責人狗娘養的,被護士推門進來要他小聲一點。
怎麽現在反倒顧忌上了。
張其棕還是小小聲的:“哦——我還以為你是他弟弟——”
孟醒覺得這樣講話有點累,也有點傻,站起身先幫江措把床放了下去,就走到張其棕旁邊和他說話。
孟醒問:“為什麽會覺得我是他弟弟?”
就外形來看也不可能産生這種猜測吧,他們太不一樣了,各種方面都是,一看就不是同一個家庭能養出來的小孩。
張其棕說:“哦,他和我說過自己有個弟弟,但是他有好多弟弟,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
江措說的應該是次仁,但是——
“好多弟弟?”孟醒沒聽說過,“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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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其棕咂摸了一下,“我也不清楚,我和他是以前一塊兒窮游的時候認識的,那個時候都是他帶着我玩兒,到哪都認識人,我聽過不少人喊他哥。”
他突然清清嗓子,對孟醒說:“讓我來給你學一下。”
“阿措哥哥~”
山路九曲十八彎,張其棕覺得自己模仿得千嬌百媚,風情萬種。
但孟醒看來是鬼迷日眼,眼睛和脖子都不舒服。
“他讨很多人喜歡的,”張其棕說,“有一段時間簡直是我們店的吉祥物,很多客人都想約他出去玩兒。”
孟醒想了一下,不免産生一點得意,自己的情況特殊,都是江措喊他出去玩兒。
他問:“那他同意了嗎?”
張其棕攤攤手,“有些同意了,有些沒同意。”
好。孟醒又不得意了,他應該就要歸類在沒被同意的那一撥,自己第一次邀請他,連條回複都沒收到。
果然很多人喜歡他。
孟醒在心裏嘆口氣:“那他有喜歡什麽人嗎?”
以為張其棕會說沒有,但他居然點頭了:“有啊。”
“誰喜歡他他就喜歡誰,”張其棕并無忌憚和不甘的情緒,笑着解釋,“不過不是那種喜歡啊,你別誤會,他對所有人都很好。”
“我們剛認識的那段時間,我倆整天沒事幹,他就到處帶我玩兒……是哪兒來着,對,當時在拉薩的時候。”
張其棕吃的是友情的醋,和孟醒開玩笑:“我想開個旅館專門找到他這裏來了,沒想到他這段時間人都找不見的,說!”
他自來熟,指着孟醒:“他是不是找你去玩兒了!”
孟醒回答不上來,垂着腦袋。
來到香格裏拉以後,時間好像神奇地變慢了。
天地太寬闊,雲飄得很慢,牛羊想吃到更鮮嫩的草也要翻越好幾座山。
他以為自己已經來這裏很久很久,又未雨綢缪,擔憂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到來的離去。再抽絲剝繭,仔細算一算,他見到江措的時間也不是很多。
幾個周末,幾個夜晚,幾個照面罷了。
只是對江措這個人印象太深刻,幾乎要存滿整個大腦的內存,所以才覺得他們一直在見面。一直在見面。
一直在期待見面。
沒有和張其棕聊太久,張其棕受了傷也需要休息,孟醒後來也不在狀态。
他又坐回江措身邊,看了一會兒那人的睡臉,直到隔壁床傳來張其棕輕微的鼾聲。
吊瓶裏的藥水即将見底,孟醒按了床頭的護士鈴。
幾分鐘後,便有個小護士拿着記錄表和托盤走進來,給江措換新的吊瓶。
小護士的經驗不是很足,好像也有點緊張,江措手背上血管凸起明顯,紮針還是紮歪了地方。
不過江措睡得沉,沒醒,她定了定心,紮了第二次。
這次成功了,小護士伸手調好了滴速,透明的、冰涼的藥水就滴答滴答往下,融進江措的血肉中。
小護士剛上崗不久,對每一步都還懷有神聖般的使命感,她低頭看着自己的病人,決定再接再厲。
然而這時候對講機響起來,說是隔壁病房的老人又開始鬧騰,要她趕緊幫着去安撫。
累但充實,小護士把手上的水銀體溫計塞給孟醒就匆匆離開:“你替他量一下體溫,我等會兒會回來給他換藥哦。”
孟醒接過體溫計看了一眼,水銀是已經被甩好的,短短一截不到最低刻度,但他還是又用力甩了甩。
江措沒意識的時候比有意識的時候好伺候不知道多少倍,孟醒覺得他被紮了兩針都沒醒,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就沒刻意放輕動作。
誰料剛掀開被子,江措就把眼睛睜開了。
“你幹什麽。”
孟醒埋頭給體溫計找位置呢,江措這麽突然一出聲,他吓了一跳,看着那人半阖着的眼睛:“給你量體溫。”
江措朦胧地笑起來,眼睛複閉上了,從鼻腔裏哼出一個音,讓孟醒接着折騰自己。
“這麽好啊。”
孟醒給他夾好體溫計,蓋被子的動作還算溫柔,不解:“這就好了?”
又看着那人困得氣若游絲,說:“你別說話了,接着睡吧。”
江措只截取自己想聽的回答:“當然好啊,不然你為什麽不走?”
孟醒覺得自己現在還不是很能想明白這個問題,他也尚在探索中,然而他剛被張其棕的話弄得心裏不太安定,江措又生着病,他沒什麽心思開竅。
于是學着江措說話:“不知道,不想走就不走了。”
小護士飛快地處理好隔壁病房的騷動,惦記着還有個病人沒換藥又馬上趕了回來,要江措坐起來,給他換新的紗布。
兩個人默契地停止了交流。
江措用沒傷的右手撐了一下床,沒完全起來,對孟醒說:“幫一下?不知道為什麽不想走的這位朋友。”
孟醒所處的位置在靠窗的那邊,小護士站在床的另一側準備一會兒要塗的藥水。
擔心碰到傷口,孟醒小心翼翼,沒料到他觸上江措皮膚的一瞬間,那人就像被抽掉骨頭似的,整個人癱軟下來,全身的重量都放到孟醒身上。
江措把臉埋在孟醒腰腹的位置,透過襯衫的薄薄一層布料,能感受到江措燒得滾燙的體溫。
換藥的過程中江措倒是沒吭聲。反倒是孟醒聞着刺鼻的藥水味和血腥味,看着有些駭人的傷處直皺眉頭。
“疼嗎。”孟醒稍彎了腰,低聲問。
江措趴在孟醒身上,笑聲很悶。
“疼啊,疼死了。”
“睡覺的時候注意一下不要壓到,然後也不要碰水哦,”小護士換好了藥,聽到江措說疼,安慰道,“其實你這個還好的,皮外傷,平時多注意一下,很快就會好的!”
隔壁床的那位倒黴一點,腿被砸成骨裂,想要兩條腿下地走路估計得幾個月以後了。
小護士說完就要走,江措從孟醒懷裏擡起頭:“诶,體溫計不要了?”
“哦對對對對對對,我差點忘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江措饒有興致地看着小護士着急忙慌地又小步跑回來,拿着溫度計看了眼刻度,可能是怕被投訴,再抖着手再記錄表上記下體溫。
“三十九度二、還……還是燒得有點高,不不不不過這是正常的,慢慢就會降下來的。”
江措看着想笑:“好的。”
小護士走後,江措就從孟醒身上撤開了,重新躺下去。
“人都走了,你還笑什麽?”
江措聽出來孟醒有點郁悶,就道:“想起我剛在醫院實習的那年,雖然面上沒她這麽冒失,但是心裏緊張估計不比她少。”
孟醒是聽過拉姆說江措以前是學醫的,但不明白為什麽現在沒有往醫療方面發展,而是選擇當一片漂泊的、永遠落不到實處的葉片。
在求學生涯中他一直求知若渴,但現在為什麽沒把這個疑問問出口,孟醒只是隐約直覺江措應該不會想說。
就和上次騙他沒在民族中學上過學一樣。
然而江措非常敏銳,仰面躺着看向孟醒的眼睛:“你有什麽話想說?”
孟醒在腦子裏轉了個圈,硬是找了個真的想問的出來:“我昨天晚上給你發了微信。”
“是嗎,”江措靜了一下,知道他要問什麽了,但還是說,“然後呢?”
“然後你沒有回我,雖然我知道可能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沒精力理我,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江措并沒有馬上解釋原因,随意地問他:“發了什麽?”
“想邀請你一起喝咖啡,順便把衣服還給你。”有問必答。
“好啊,”江措答得很快,“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現在就想出院。”
【作者有話說】
這周說不定會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