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沒關系,夢都是相反的
沒關系,夢都是相反的
作為每個時空都存在着的摯友,二人冰釋前嫌後,将自己的過往全盤托出,不知不覺間,竟暢談了兩個多小時。
她們各自道完別,回到了自己的帳篷中。
祝行舟小心翼翼的邁着步子,蹑手蹑腳的拉開拉鏈走進帳篷裏,生怕吵醒正在熟睡的溫竹沛。
她本以為自己的聲音沒有吵醒她,正竊喜着打算躺下時,卻沒想到溫竹沛因放心不下她過了這麽久還沒有回來,而未合眼。
只是,帳篷內那一處的光線太暗,溫竹沛被這鬼鬼祟祟的黑影的動作吓得渾身冷汗。
那段遭遇她從未忘記,她咽了咽口水,将右手放到枕頭下,握緊早就準備着的小刀,努力平穩自己的呼吸,顫抖着聲音說道:“你是誰?你要做什麽?”
祝行舟聽到躺在身旁的人急促的呼吸聲,頓時想起聖誕夜的那晚,于是趕忙出聲:“是我,我是祝行舟。”
溫竹沛聽到來人的聲音,瞬間松了口氣。
喘息間,她感受到一個結實的胸膛靠在自己的面前,腰間也多了一份重量。
祝行舟......在抱她?
溫竹沛心想着,耷拉在自己腰上的手臂順着身體的曲線上移,直到背後停下。
祝行舟閉着眼睛,輕輕的拍着溫竹沛的後背。
什麽話也沒說,但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她聽着那有力的心跳聲,分不清現在的自己是否身處夢境,只覺得安心了許多。
沒多久,祝行舟望着躺在自己懷中熟睡的溫竹沛,嘴角的笑意若隐若現。
如果時空能暫停在此刻就好了。
一夜好夢。
“溫竹沛!祝行舟!醒醒!醒醒!”
熟悉的葉賀楠牌鬧鈴再度響起,二人看着自己和昨天如出一轍的摟抱姿勢,同時懷疑人生了。
又穿越了?
溫竹沛嘗試的回應道:“醒,醒了,帳篷質量不好,別拿拐杖戳它了。”
帳篷外的人說道:“都說了那是登!山!杖!快點兒的,大巴車要開了,你們再不收拾好自己徒步長征回去吧。”
祝行舟也半撐着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說道:“不是兩天兩夜嗎?怎麽大清早的就回去了。”
“什麽大清早啊,都快十二點啦!”
“天氣預報說今天下午這裏有特大暴雨,再不跑等着被淋成落湯雞呀。”葉賀楠說道:“趕緊的吧,大巴車都在前邊等着呢。”
“好,知道了。”溫竹沛說道。
二人默契的對剛剛的摟抱閉口不提,各自穿戴好後,提起書包便往外走。
葉賀楠正站在帳篷外提溜着涼透的早餐,和其他朋友聊着天,見二人終于出來了,便轉身将早餐一人一個的放在二人手裏。
旁邊的一個人看到傳聞中的怪胎天才祝行舟的出現,頓時大驚失色,和另一個同學竊竊私語道:“這不是祝行舟嗎......快走快走。”
看着他們逃開的樣子,祝行舟若無其事的啃了口三明治,對着葉賀楠說道:“謝了,等會兒我錢轉你。”
“嘿,就等這句話了。”葉賀楠掏出手機打開自己的二維碼:“掃一下加個好友。”
祝行舟拿出手機掃了一下後,一邊發起好友申請,一邊說道:“收款碼似乎更快捷點。”
葉賀楠輕輕搖了搖食指:“咱可不稀得做一次性買賣。”
看到祝行舟的頭像出現在自己的列表裏,葉賀楠毫不避諱的把手機怼到溫竹沛的面前,說道:“你也加一下啊,倆人睡一塊兒每次叫半天叫不醒,不加個好友多不禮貌。”
這人還挺上道。祝行舟心想,于是也順着她的意思說道:“嗯,你說的也有道理。”
溫竹沛感受到左右兩個人炙熱的視線,只好動動手指将那燙手山芋複制了下來,粘貼到搜索框中,發出申請。
葉賀楠看着溫竹沛手機裏出現的祝行舟三個字,美滋滋的說道:“诶,這就對了嘛,都是一個班的,多個朋友多條路。”
不遠處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你們三個!幹嘛呢!趕緊上車!”
三人這才反應過來,擡頭發現天空烏雲密布的昏暗模樣,連忙背着包快步跑了過去。
收拾整頓好後,幾輛大巴車依次開往回校的路程。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過一會兒會出現比較颠簸的山路。大家一定系好安全帶,必要的時候扶好扶手,登山杖都先交給我統一保管,以免威脅到人身安全。”
遲言一邊拿車內自帶的話筒說道,一邊扶着過道旁的扶手一個個檢查學生們的安全帶,收齊他們的登山杖。
遠處的雷聲越來越近,仿佛就在耳邊炸響,溫竹沛看着窗外昏暗的光線,緊張的攥緊了拳頭。
祝行舟坐在她的旁邊,見她這不安的樣子,問道:“怎麽了?”
溫竹沛看着不斷敲打着車窗的雨點,回想起那天從山路上滾落下來時的情景,額頭冒出細密的冷汗,泛白的嘴唇一張一合:“我......以前做過一個噩夢,感覺和現在很像。”
同樣的大巴車,同樣的山路......
祝行舟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握緊,驚訝于她異常冰涼的手,看着她慘白的側臉輕聲安慰道:“沒事,夢都是相反的。”
溫竹沛并不排斥手背上溫暖的溫度,緊閉着雙唇,點了點頭。
突然,大巴車開始劇烈的搖擺,驚得車內的學生們尖叫起來。
祝行舟也被這強大的離心力吓到,看到周圍的書包從行李架上滾落下來。
來不及多想,她松開緊緊箍着她胸口和腰部的安全帶,半曲着身子抱住溫竹沛的腦袋,擋在了她的身上。
緊接着溫竹沛看到不知被何物擊中而破碎的玻璃,一陣沖擊力後,她看到祝行舟騰空在車廂內又瞬間摔在堅硬的過道上。
在滾落的失重感間,她被安全帶勒得說不出話,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祝行舟漸漸離開自己視線範圍。
等一切平息下來後,一名尚且清醒的學生顫抖的雙手,拿起旁邊的安全錘,從車內敲開了一面車窗,撐着受傷的手從橫躺的大巴車上鑽了出來,看着從山道上紛紛趕下來的人們,帶着哭腔,嘶聲力竭的大喊道:“死......死人了!救命!救命!!”
遲言和夏初長從另一輛大巴車上走了下來,看到眼前摔得支離破碎、面目全非的大巴車,震驚的張大了嘴巴。
夏初長見那一團團不斷冒起的黑色濃煙,想起了溫竹沛那天說的話,咽了咽口水,自言自語道:“她們......不會都在那輛車上吧?”
救護車和警車很快趕了過來,一群人一窩蜂湧到那輛大巴車的旁邊,擔架擡走了一個又一個受傷昏迷的學生。
當一個幾乎全身錯位的、鮮血遍布全身的人躺在擔架上,被戴着面罩的醫護人員小心翼翼的擡到救護車上時,夏初長再怎麽不敢相信,卻還是認出來了。
這是在這麽多時空中,第一次見到有人就這樣活生生的“死”在自己面前。
或許是場面的血腥,又或許是精神上的壓迫,她止不住的幹嘔着,眼眶泛紅。
昨晚還在與自己聊天聊地無話不談的人,就這樣沒了?
如果坐上這趟車的不是她,而是遲言呢?
如果看到這個場面的不是我,而是溫竹沛呢?
這下,夏初長終于明白祝行舟和溫竹沛兩個人,執着的到底是什麽。
也終于明白,莊院長對着那時年幼的自己說出的那些,在當時的她看來是不尊重他人生命的行為,有多麽的可笑可悲。
祝行舟是她數十個輪回中,不可替代的摯友。
無數交心的話,只有祝行舟知道。
無數爛醉的夜晚,只有祝行舟會一邊嫌棄她的酒味,一邊收拾着殘局。
她對她的友情,絕不亞于她對遲言的愛。
下一秒,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看到溫竹沛緊閉着雙眼,面色慘白的躺在擔架上,幾乎反轉的右手臂在彎折處露出了已經斷裂的骨頭尖刺。
......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個月後。
“現在病人的情況不容樂觀,家屬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VIP病房中,向荷雙手合十,幾乎央求般的對剛剛檢查祝行舟情況的醫生說道:“醫生,我們現在有錢,有很多很多的錢,你們能不能再想想辦法?多少錢都沒關系的......”
醫生急忙攔住向荷要跪下的姿态,扶着她起身站穩後說道:“這和錢沒有關系,您女兒現在的狀态,情況好的話可能是植物人,情況不好的話......你們要多說些能刺激她的話,她是能聽到的,剩下的全靠她的求生欲望。”
從檢查開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祝升終于張開幹裂的嘴唇,指了指旁邊同樣躺在病床上從未醒來的人說道:“那小沛呢?”
“溫竹沛是嗎......”醫生翻開了寫字板上的病歷說道:“她其他的身體功能可能因為安全帶都被保護的很好,只是這手臂斷的很離奇,萬幸的是搶救的很及時,已經接上了,好好修養的話,正常的生活不會太受影響。”
祝升點了點頭:“我們會注意的。那她什麽時候能醒來呢?”
“按照現在的身體情況來說,她早就應該醒了的,只是這種程度的昏迷因人而異,你們兩位家屬也多留心一下,或許這兩天就會醒了。”
“好,謝謝,謝謝醫生。”
等醫生走後,祝升癱軟的坐在家屬椅上,突然笑出了聲。
“祝升你是有病嗎,女兒都成這個樣子了還笑得出來?”向荷氣憤的說道。
“以前我們沒錢,起碼孩子還在。現在錢多得花不完了,孩子又植物人了。”
祝升啞着嗓子,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般說道:“向荷,你說我們是不是天生就沒有富貴的命啊?”
“早知道這樣,我要那麽多錢有什麽用?”
向荷終于克制不住,眼淚吧嗒吧嗒的滴落了下來。
祝升吸了吸鼻子,努力壓抑自己的聲音說道:“行了,別讓孩子們聽到。醫生剛剛說了,舟舟是能聽見我們說的話的,我們要開心點兒,讓她有個盼頭。”
不知過了多久,在一片黑暗中,溫竹沛聽見了些許的聲音,慢慢的,周圍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響。
抽泣聲、讨論聲、和......
再然後,她慢慢睜開了眼。
溫竹沛穿着不合身的寬大藍白病服,虛弱的躺在病床上,看着空白的天花板和消毒水的味道。
她舔了舔因缺水而幹裂的嘴唇,本想轉頭看周圍,腦袋卻因為那輕微的晃動而發生劇痛,她緊皺着眉頭,老老實實的躺了回去。
“诶,3號床你睡醒啦。”
一名護士拿着吊瓶走了過來,說道:“等挂完這瓶水,醫生過來檢查完你的情況之後,有人要來見你。”
“誰啊?”溫竹沛沙啞的說道。
護士想了想:“應該是你的同學,好好休息吧,起來的時候別太用勁,會低血糖的。”
眼角的淚痕還未幹涸,溫竹沛身上的失重感告訴着自己,剛才的一切絕不是夢。
等醫生檢查好後,溫竹沛的腦子也清醒了一些,努力的回想不久前發生的災難。
車禍麽......
她想起自己為了抓住在車廂內騰空失重的祝行舟,剛伸手想去夠她,卻被從其他座位上甩出來的書包砸中了自己的手臂,在強大的沖擊力下,她只看到自己的右手臂硬生生彎折出詭異的角度。
溫竹沛越想越頭疼,她扭了下頭,看着自己完好無損的右手臂,正疑惑着,病房外的人捧着鮮花走了進來。
“祝我們美麗的溫竹沛學姐,早日康複。”
看着湧進自己病房裏的五六個年輕男女,溫竹沛沒反應過來,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們。
“嘶,溫學姐咋了。”剛剛還呲着大牙樂的男生尴尬了一下,将手中的花放到她的床頭後,撤回床尾,對旁邊的人小聲問道:“她這眼神怎麽怪怪的,好陌生哦。”
站在旁邊的一個女生也小聲解釋道:“我問過醫生了,說經歷撞擊的人可能會失憶,過段時間就好了。”
病床上的女人扯着嘶啞的聲音,開口道:“我記得你們。”
“你,叫張明,是我們這次暑期實踐活動裏,年紀最小的大一生。”
“你,叫秦利利,是我同寝室的舍友。”
“還有你......”
秦利利見溫竹沛還想繼續點兵點将的趨勢,連忙在床頭倒了杯溫水說道:“行啦,知道你沒失憶,開玩笑的,暈了小兩個月,好不容易恢複一會兒,醒來少說點話多喝水。”
溫竹沛接過一次性紙杯,看着空白的天花板,扯了下嘴角,沒抱任何希望的問道:“那,祝行舟呢?”
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個問題的可笑。
“祝行舟?她誰啊?”
“就是那個,為了救我,松開安全帶的人。”
站在床尾的人們小聲的重複着這個名字,卻沒有一個人認出來:“難道搜救隊漏了一個人?這怎麽可能,名單人數都齊了。”
溫竹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她知道的,她知道自己又回到原來的時空了。
那劇烈的疼痛不會作假,倒在血泊裏的祝行舟也不會作假。
可她還是想去試着問一問,看看老天給她開的巨大玩笑,到底有多荒唐。
溫竹沛看着面前一群人,被一個名字問懵的樣子,笑道:“沒事,我可能真的失憶了,亂說的。”
“诶,學姐,這個是不是你說的祝行舟啊?”
張明站在另一側的床邊,看到床頭櫃上的手機亮着光,下意識的掃了一眼信息,無意間看到了被各種短信積壓在最下方消息。
原本疑惑的他看着來源者的名字,他拿起溫竹沛的手機,好奇的說道:“喏,你看。”
溫竹沛的眼眸閃了一下,她慢慢的舉起僵硬的手,接過張明手裏的手機,看着那熟悉的名字發來的一條信息。
“立夏萬物長,希望你幸運一夏,開心一夏,季季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