摯友悖論

第21章 遲言的坦白

遲言的坦白

夏初長大婚當晚。

也是她準備用最後的方式來刺激遲言的第五十四次輪回。

“你的意思是說，你一邊拒絕着我，還要我為了你潔身自好守身如玉？你不覺得你很荒唐嗎？”

“......”

夏初長看着面前癱軟的坐在地上，依舊沉默不語的女人，氣極反笑道：“遲言，你身邊那麽多同樣愛你的人，為什麽偏偏要禁锢着我一個？”

“我對你而言到底算是什麽？一條聽話的狗嗎？你憑什麽就這麽認定我非你不可？”

遲言面對身旁之人的控訴，并沒有聽進去太多，只覺得臉在發燙，整個人都在天旋地轉。

聽到夏初長摔門而去的聲音，體內酒精的作用開始揮發。

她頭沉沉的靠在落地窗旁，借着醉意對着空氣，小聲的說道：“那段時間，你說你有了男朋友，也很愛他。從你給的照片上看，他應該也很愛你，俊朗灑脫，與你看起來很般配。”

“每次，我都借着工作忙的理由拒絕了你們聚會的邀請。”

“其實我是害怕，害怕自己見到你們時，自己的理智不能夠得到很好的控制，這方面，我總是不太自信。”

“萬一只是因為我一個人的私欲，搞砸了你們羨煞旁人的感情，攪亂了你本該擁有的幸福，那我無顏面對你的外婆。”

“夏老師于我有恩，你是最清楚的。”

“可婚禮這種一輩子應該只有一次的事情，我想你或許需要一個娘家的人來撐場面。所以我看着你的婚禮請柬，掙紮了好久好久，還是決定來了。”

“理性告訴我現在的你已經步入人生的正軌，可感性又讓我不甘心從小黏着我長大的你變成別人明媒正娶的妻子，從此往後你的身邊不再有我的出現......我好怕的。”

“可我沒有不喜歡你但還要困住你的意思，真的沒有......”

遲言通紅的眼眶中不知不覺已經淚花閃閃，她看着面前模糊的身影，顫抖着雙唇說道：“其實初長啊......我想過的。想過，萬一我們的未來是幸運的呢？”

“于是我試着用我最引以為傲的求導方式，查找着網絡上的資料，參考着其他類似我們這段關系的人的計算模版，推演了一遍又一遍。”

“可她們大多敗給了時間，年齡，以及和現實比起來，最不值一提的愛。”

“我不能接受這種結局，我不能忍受我的世界裏沒有你的樣子，光想想都覺得這是一場巨大的災難。所以我寧願以親人的身份陪伴着你，我也承認我退縮了，不止這一次。”

遲言沒有注意到自己語氣中若有似無的撒嬌，她深吸了一口氣，望向遠方燈火通明的高樓大廈繼續說道。

“初長，我今年三十六了，是一個可以随時衰老的年紀，你卻還是這樣年輕。你身邊都是活力優秀的年輕人，我卻總覺得自己破破爛爛陳舊得堆滿了灰塵。我當然怕你哪一天嫌我老了長了皺紋，或者嫌我不懂得年輕人的語言融入不了你的圈子。”

“以前我還能騙騙自己，萬一這種感情是親情呢？”

“可随着你思想逐漸成熟，變得不再青澀稚嫩。我對着一張你在舞臺上耀眼奪目的照片，竟然不可理喻的産生了一些......情欲的想法。”

“夏老師在天之靈，看到我吻着照片上的你時，那甘之如饴的癡迷模樣，或許會後悔把我從那個地方帶回來吧。”

“其實，在你十八歲生日那天，偷偷親吻我的時候，我沒睡。”

遲言像是回憶起了那天，努力的扯了扯嘴角，眼底卻是掩蓋不住的悲傷。

“那時候我二十七歲，是個不論事業還是感情都渴求安穩的年紀，也到了開啓一段感情需要權衡利弊，尋找最優解的年紀。”

“那晚，我無比慶幸你也對我有這種感覺，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不斷地欺騙自己。”

“一個親手養大的孩子愛上了自己，甚至只要我願意，我完全可以不斷地向這尚不谙世事的孩子索取。”

“可我還是無法說服自己，更多的還是惶恐，惶恐你或許因為我的一己私欲，落下了讓人恥笑的把柄。”

“更不敢面對夏老師，也自知是個無藥可救的白眼狼，辜負了她的信任。”

遲言伸出手，看着自己白皙的手背，苦澀的說道。

“以前，我總覺得護膚品是一種奢侈且麻煩的物品，可如今我的梳妝臺上，堆滿了瓶瓶罐罐。這些年我努力的去保養，盡力讓自己看起來不會和你相差太大，可桌上那些與日俱增的消耗告訴我，我們之間的差距是用多少時間精力都挽回不了的。”

“從前，我可以教你學習，教你為人，你也總是一副崇拜的樣子看着我。”

“可現在呢？現在的我又能給你什麽呢？”

“你年輕，有朝氣，在你的領域早已嶄露頭角。”

“我給不了你任何東西，也沒有任何的底氣能夠讓你留在我的身邊。我掏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也翻不出現如今的我，到底還有什麽是你需要的了。”

“多想回到十幾年前啊，你紮着馬尾辮抱着我的手臂，甜甜的喊我‘小言姐姐’，而我也剛邁入職場對未來充滿無限可能。一切的一切，都很剛好。”

“或許從那個時候重新開始，我們會有不一樣的結局吧。”

空曠的客廳裏，只有遲言一個人望着窗外自言自語着，任由腦中的臆想肆意蔓延。

可遲言不知道的是，夏初長自始至終就沒有踏出過家門半步。

其實她當時真的想奪門而去的，可邁出腳步的一瞬間，她想起坐在落地窗前的地上，搖搖欲墜的遲言，還是于心不忍，只好将心中的氣憤全使在了門上。

卻沒想到，意外發現了遲言在她這藏了幾十個輪回的愛意。

夏初長在玄關的黑暗處，交叉着雙臂，靜靜地聽完了全部。

直到遲言倚靠着落地窗不再說話，她這才一步步走到她的身邊，俯身說道：“這麽大把年紀了，喝這麽多酒，不怕痛風？”

遲言看着面前的夏初長，還以為是酒後的幻覺，五味雜陳的笑道：“可是只有這樣，你才能出現在我面前。”

夏初長見她醉的不淺，無奈的搖了搖頭：“既然這麽愛喝，剛才席上的名酒這麽多，不抱幾瓶回來很虧本的知不知道？”

她看了看遲言身旁空了大半的透明酒瓶，驚訝道：“還是白的？你這輩子喝過白的嗎就這麽喝？”

“沒喝過，不好喝。”

“胡說，剛剛婚禮上給他們敬酒的時候倒是闊氣，一口氣悶了那一杯。”

遲言通紅着臉，鼓着嘴翻了個身，将身旁喝空了的酒瓶盡數往外推了推，全然沒有了平日裏溫婉的樣子，說道：“那我總要撐起作為娘家人的面子吧，這可不能輸。而且這麽多桌一個個敬過去，我能讓你少喝一點也是一點。”

“看來你酒品也不怎麽樣。”夏初長也是沒見過遲言這副失态的模樣，默默吐槽道。

遲言砸吧了下嘴，說道：“小時候那些人，喝了酒就到處砸東西，雞也砸狗也砸......我也砸，鬧得滿屋子烏煙瘴氣的。”

“在他們眼裏，我這個女娃和牲畜沒有區別。”

“而我又是他們的孩子，估計是随了他們的種，壞得很，所以才酒品不好吧。”

遲言舉起重如千斤般的手，努力握住了夏初長的手，睜開遍布血絲的眼睛看着面前這個觸感真實的幻覺，強顏歡笑道：“所以小妹妹，離我遠點哦，說不定我真的是個大壞蛋。”

夏初長沒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無心的話，竟讓她說出以前對自己閉口不提的過往，她心疼極了，握緊了手心裏那冰涼的手，抿了抿唇順着她的問題，說道：“你不壞。”

“我壞！”

夏初長哄道：“好好好，那你有多壞呀？”

“和痞老板一樣壞！”遲言大喊道。

她被這幼稚的回答可愛到，好奇的問道：“痞老板只是為了美味蟹黃堡秘方，你是為了什麽呢？”

感覺天旋地轉的遲言，定定的看着夏初長的臉，突然像孩子一般粲然一笑，說道：“你就是我的美味蟹黃堡秘方。”

夏初長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天知道她等這樣的回答等了多少個輪回，于是她咽了咽口水，循循善誘道：“那你要得到這個秘方嗎？”

“什麽意思？”

不管了，好不容易通關一次，老玩家回歸溫存一下什麽的總沒問題吧？

而且這個時空我都結婚了，雖然是找人演場戲，但總不能用人妻的身份和遲言在一起吧？這也太不體面了！

下個時空，小小遲言，必須拿下！

至于這個時空麽......

夏初長俯下身，捧着遲言滾燙的臉頰，低聲道：“遲言，我想過生日了。”

“嗯？”迷迷糊糊的遲言一老一實的說道：“可是我沒準備蛋糕。”

“不用，這次有比蛋糕更好吃的東西。”

一夜旖旎後，夏初長餍足的躺在遲言的懷裏，看着她的睡顏，也沉沉地睡去。

醒來後，卻找不到遲言任何的蹤跡，就跟人間蒸發一般。

是生氣了嗎？

多日後，夏初長意識到在這個世界裏似乎又玩脫了，于是跑到墓地裏和外婆媽媽道了別後，就近找了片海跳了下去。

既然你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那我會在下個時空慢慢來。

直到你可以不借助酒精，就能夠接受我們之間的愛為止。

等我。

湖泊旁，兩個年輕的女孩正坐在草地上吹着晚風。

祝行舟聽完夏初長和遲言上個時空的故事，雙眸微動，不自覺的被夏初長眼角眉梢中藏不住的笑意感染到，開口說道：“以前，哦不，應該是在我那個時空，你總是三天兩頭跟我說着她如何如何的抗拒你，我還以為她真對你沒感覺呢。沒想到藏得挺深......”

“別的不多說了，祝你這個時空好運。”

夏初長笑了笑說道：“不好運的話我也認了，五十五次輪回，什麽概念你知道嗎？”

祝行舟搖了搖頭。

夏初長看着天空上閃爍着的三兩星星說道：“這麽多次輪回裏，我當過演員歌手接受着系統的訓練，當過寫字樓裏悲催的打工仔，當過和嬢嬢伯伯一起賣菜種地的小鎮村民，也當過作家，當過飛行員，當過各種各種。”

“也動過不和遲言在一起的念頭。”

“可是沒了她，生活好沒意思的。”

“我想念她在我身邊，任由我胡作非為時，眉眼彎彎的模樣。”

“我想念她放任我去做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時，說出的那句‘放心去闖，我會為你兜底’。”

“我想念她......”

祝行舟聽着這些肉麻的情話，渾身起雞皮疙瘩，實在受不了，急忙呵止道：“停，這些話你留着跟她本人說去吧，我可禁不住這麽齁的話。”

夏初長上下掃了掃抖着疙瘩的祝行舟，不屑道：“切，你和溫竹沛說的還少嗎？”

祝行舟說道：“你少造謠，我還真沒跟她說這種話，哪個時空都沒有。”

“是哦，你現在跟她說句話都費半天勁的。”說起這個，夏初長突然想起來問道：“話說回來我一直想問你來着，你現在和溫竹沛怎麽成現在這種關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之前有仇呢。”

祝行舟眼底的黯淡一閃而過，她嘆了口氣，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頓了頓說道：“因為我不想讓悲劇重演。”

“我以為只要我和她不曾相識，之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她就不會在那天墜落山崖。”

“誰知道會是這樣的解題思路。”

夏初長有些尴尬的伸出食指撓了撓臉，欲言又止的說道：“可是你倆現在已經認識了诶。這......總不能賴我吧。”

祝行舟點了點頭，沉默了半晌後，開口道：“起碼你提供了正确的方法。”

“至于和她的關系，我自然可以不用像以前那樣，當個怪胎。”

“珍惜以後的時間，愛她，保護她。”

夏初長立馬大喊道：“你看！還說我肉麻呢！某人說起這話來都不用打草稿的！”

祝行舟笑了下，回怼道：“誰也別說誰，咱倆半斤八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