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謝翊剛回府, 管家就前來禀報,謝致遠正在書房等他。
“我知曉了,這就過去。”謝翊颔首。
謝府枝葉碩茂, 尤其是謝致遠這一代兄弟五人, 皆住在謝府。
兄弟五人又各自成親,妻妾成群,子孫環繞, 整條玉帶巷,謝府占據半條街, 偌大府宅用青灰色圍牆圍起來, 蓋着花瓦,只隐約窺見圍牆裏碧瓦朱檐、層樓疊榭。
謝翊走過游廊,穿過垂拱門,踏入後院, 進入謝致遠院落。
“老爺,少爺到了。”
門口候着的小厮見謝翊, 連忙回屋禀報。
“嗯, 讓他進來吧。”
謝翊進屋, 寬敞的書房只在入門兩側立了燈籠,書案上放了盞油燈, 其餘地方皆昏暗不已。
“爹。”謝翊拱手作揖。
謝致遠坐在書案後, 一襲墨藍圓領錦袍, 頭戴青黑色幞頭, 臉頰長而窄, 留有胡須, 聽見謝翊聲音,也不見擡頭, 只盯着手裏文書看。
相比于其他幾位兄弟,謝致遠後院人很少,三位夫人,一兒一女。兒子謝翊,為大夫人羅氏所生,女兒為三夫人所生,自幼身體不好,很少出院子。
“如何?”
謝翊站了近一刻鐘,謝致遠才擡眼看他,黑沉沉的眼裏滿是打量和懷疑。
書房燭光不甚明亮,謝致遠書房布置顏色又深沉,黑色和紅棕色為主,又燃了香,站在其中,容易喘不過氣來。
“戶薄的事都處理好了,随行官員都以為那些人是之前幾年陸陸續續失蹤的,或進入深山,或流入他國,總歸借口已經為他們找好了。”
謝翊躬身回答,謝致遠颔首,“四殿下鋒芒太露,未必是好事。”
“我知曉,”
書房陷入安靜,只剩下文書翻動的聲音,謝翊在心裏數着數,數到十的時候,謝致遠果然開口了,“你和謝惓相處如何?”
“謝惓性格較為內斂,我與他交談不深。”謝翊低頭道。
“嗯,你既然已經拉了他一把,那就好好來往,日後他将是你一大助力。”
謝致遠叮囑,謝翊點頭,兩人一時之間無話可說。
“你先回去吧,”
“是。”
出了書房,謝翊扯了扯衣領,微微吐出一口氣,
謝致遠專門讓他去南州,就為了處理失蹤的那兩萬人。
謝惓是中途加進赈災隊伍的,身份是四皇子護衛,本不該有人知曉,謝翊眯了眯眼,果然身邊還有狗啊。
謝翊回自己院子,留守上京城的護衛前來彙報他不在這段時間,上京城發生的事。
“冶王那邊最近并無其餘舉動,似乎在觀望南州水患,老爺倒是先後派人去了臨淵書院,後來就沒再去了。”
護衛禀報完,謝翊屈指敲了敲書案,眉眼深沉,戾氣橫生,“杜衡,你帶些人前往南州和古夷國交界帶闕山,找一個叫吳月的異族人,他手下有兩萬人。”
“他是我們的人?”杜衡詢問。
“是不是,就看你的能力。”謝翊深深望向杜衡。
“是。”
杜衡躬身應答,轉身迅速離去。
大皇子府。
大皇子燕鳴瑞被封為越王,在戶部司任職,他是目前皇帝兒子中,唯一一個封王的,又是中宮嫡子,因此被認為是最有可能繼承大統的皇子,門客幕僚無數。
然而随着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陸陸續續入朝任職,皇上表面上對每個兒子都一樣,事情做得好就賞,做錯事就罰,不偏不倚,這模糊的态度,給了各位皇子希望,也讓不少官員有了想法,以至于如今朝中黨争四起。
每個人都盯着那最高位置。
而入朝旁聽朝政的幾位皇子中,以剛進入朝沒多久的四皇子最勢單力薄。
之前雖然他是皇上最喜歡的兒子,但沒入朝,幾位皇子雖心有隔閡,對他并無下死手。
而如今四皇子将之前幾位皇子推诿不已的南州水患完美處理好,還沿途收拾了幾個貪官,摧毀了欺壓民衆的商行。
一回宮,就得皇上賞賜,并讓他進了中書門下做事,又給南州周家老爺封縣公,領虛銜,監管南州商行,這些舉動怎麽不讓人多想。
因此近來盯宮中、盯四皇子的人多了不知幾倍。
“殿下,四皇子南州之行,不僅毀了我們一個商行,還将那一條線上的官員都抓了大半,如今正在大理寺審理。若是被人發現那些都是我們的人,恐怕其餘幾位皇子不會放過這次機會。”書房右側坐着的藏青色圓領袍的男人語氣有些擔心說着。
“而且,據宮裏傳話,皇上似乎想給四皇子封王。”聲音尖細男人也甩出一個驚天大雷,他身圓面白、身着圓領綠袍,一副內侍模樣。
書房內坐着的幕僚都擡眼望向內侍。
要說剛才官員被廢大皇子還能沉着思量,那太監這句話一出,他立刻瞪大眼睛,刷地起身,打翻一側的熱茶,燙得他斯哈斯哈的,卻推開侍從,雙眼緊盯內侍,
“确有其事?!”
“今上并未直接開口,只是和他交談時約莫透出一點意思,但……已經有想法了,保不齊哪天就下诏了。”
太監雖然坐在書房,卻并不屬于大皇子幕僚,他是宮裏伺候的人,只不過被大皇子拿捏了些把柄,不得不向他妥協,時不時傳些無關緊要的消息。
說話也并沒多少擔憂。
“陛下是真的看不見我們,只看得到四弟,要是他和三弟一樣,什麽都不争,乖一點多好。”
太監聽到大皇子的呢喃,擡眼瞅了他一眼,三皇子什麽都不争,但你何嘗放過他了。
大皇子一身玄色繡有銀絲流雲圖案錦袍,及腰墨發用銀冠束起,面容輪廓流暢,劍眉星目,英姿勃發,他是中宮之子,是各位弟弟的統率,素日裏就喜歡表現出大家之範,以身作則,因此,他就算是在算計什麽的時候,周身氣質也是溫和沉着的。
“把這消息送給七弟,我沒記錯的話,南州水患他也出了一份力。”
各方算計紛紛登場,卻還波及不到遠在臨淵書院、未進官場的謝惓。
而謝惓發現最近他們書院多了些面生的人,齋舍裏慢慢也住了不少人。
“都是準備參與明年春闱的,我們臨淵書院雖然沒有四大書院名聲彰顯天下,但在上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氣,往年不少學子提前來上京城,去不了國子監、太學,就都會來我們書院備考。”
書院人越來越多人,夫子專門和書齋裏的學子交代,“雖然不是我們書院學子,但同為考生,你們要和諧相處,切不可滋生外事。”
夫子捋着胡子,慢悠悠地說,語氣頗有深意。
夏日炎熱,陽光從窗戶折射進來,謝惓一只手撐住下巴,用襕衫寬袖遮住刺眼光線。
來書院的學子确實不少,但是住在他隔壁的是人是狗,那就說不清了。
傍晚,在膳廳用完晚膳,謝惓往房間走去。
臨淵書院地勢高,遠眺盡是山川雲霞,書院籠罩在淺金色光芒裏,宛如一座仙宮玉宇,不少學子各自找了個地方或站着,或蹲着背書。
謝惓轉過連廊,擡手都摸到門框,隐隐覺着不對。
他屋舍一般都上鎖了,尤其是這幾日書院人越來越多,為了預防出事,他走之前都再三檢查。
可是此刻,門上的鎖不見了,門打開一道縫隙,金色的光都溜進房間了。
謝惓頓了下,目光落在院角幹柴上。
門被輕輕推開,謝惓握緊棍子,
“謝惓——”
驚喜的交換夾雜腳步聲,驚得謝惓猛地一回頭,棍子順着揮過去。
“我靠,你也不用這麽歡迎本少爺吧。”
程慈瞧見木棍,神情驚悚,身體往後一仰。
謝惓看清人後眼眶一縮,想收回棍子,可是揮出去的力太大,他力一收,人也跟着往前撲去,程慈見他要摔了,連忙去拉他。
“啊啊啊,救命啊——”
謝惓身材勻稱,四肢修長,比程慈瘦胳膊瘦腿的重多了,他去拉謝惓,不僅沒拉住,反倒把自己也帶摔了。
謝惓被他叫得心髒一緊,兩人你拉我,我拉你,房間不大,兩步就嘭摔在床榻上,
謝惓躺在下面,程慈騎在他腰上,手裏還拽着他腰帶。
腰帶散開,謝惓襕衫也散開,雪白的裏衣敞開,袒露在程慈眼前,他倒吸一口冷氣,眼神躲躲閃閃,時不時瞟一眼。
謝惓皮膚白皙,身材卻不瘦弱,相反精悍有力,身上線條分明,溝壑深深。
程慈猛地坐在腰上,謝惓悶哼一聲,身體緊繃,脖子揚起。
程慈原本驚慌的神情在看到謝惓揚起的脖子時,愣住了,揪着腰帶的指尖蜷縮,視線不由自主地順着往下看,臉也慢慢變紅,連帶着耳朵和脖子。
“你還要坐多久?”
緩過神來,謝惓見程慈還安穩坐在自己腰上,不由開口詢問,嗓音不知為何有些喑啞。
“對……對不起,你沒事吧。”
程慈順着謝惓腰往下爬,謝惓躺着,垂在兩邊的手攥緊,等程慈下去,緩了片刻才起身。
“你對自己的力量一無所知啊。”
謝惓轉過身,邊理衣衫邊說。
“哈哈哈,這不是你……的問題嗎?”程慈先是尴尬一笑,然後小聲嘟囔。
“什麽?”謝惓拉着衣衫,目光搜尋,沒找到腰帶。
“沒事,沒事,呵呵呵。”
程慈尬笑,目光一轉,見謝惓腰帶正好落在自己腳邊,躬身撿起,想還給他,卻見他背着自己已經攏好衣裳,重新拿了根帛帶正在系。
握着腰帶,程慈想到剛才謝惓衣衫不整的模樣,臉頰和心裏都是滾燙的,見謝惓轉身,一慌,将腰帶塞進自己衣袖裏。
“你怎麽臉那麽紅,很熱嗎?”
謝惓收拾好衣衫,定下心來,扭頭就見程慈臉頰紅潤,眼睛似乎含有水光,正一眨不眨望着自己。
謝惓被他看得不自在,側過頭,往書案邊走去。
“沒事,”程慈目光偏移,跟着謝惓往前走。
“真的沒事?”
謝惓陡然轉身,程慈正在出神,兩人嘭又撞到一起。
程慈感受到臉下的柔軟,忍不住吸氣,仰頭看謝惓,“你胸是軟的。”
謝惓感受到微微熾熱的呼吸,僵住身體,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變硬了!”程慈還在不斷挑戰謝惓神經,語氣驚奇,甚至用臉蹭謝惓的胸。
“程慈!”
謝惓提起一口氣,壓抑着躁氣,咬牙提醒他不要太過分。
“啊?”
程慈擡臉,神情懵懵懂懂的,像是怪謝惓打斷自己。
“別用這副模樣看我。”謝惓擡手擋住程慈的臉。
“什麽樣子,我每日不都是這個樣子嗎?”
程慈伸長脖子從謝惓手後探頭出來,好奇詢問。
“嗯,我要看書了,你自己玩吧。”
謝惓避而不答,往書案後一坐,翻出本書拿起,不說話了。
程慈被他勾得抓心撓肝,往書案上一坐,身子一斜,撐着下巴看謝惓。
“什麽樣子?為什麽不能用那副樣子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