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撞南牆不回頭
第10章 不撞南牆不回頭
施龍被李旭捏住了手腕,連着甩了幾下也沒甩脫,一雙混濁的眼帶着怒意瞪向攔着他撒火的罪魁禍首。
二人僵持了一會兒,李旭淡淡道:“被我媽知道了不好。”
目光點了點一地狼藉中垃圾一般癱在地上的施明明,“他要有什麽好歹,誰給你出酒錢?”
“哼!”施龍不情不願地松了手勁。
“賤骨頭”
李旭放開手,施龍能不在乎施明明的死活,但他可在乎有沒有人每天每月準時将酒奉上。
施龍踢開擋路的酒瓶,往張芸那間房走,“磅”的一聲将門關上,李旭看見施明明爛泥般的身子随着關門的動靜顫抖了一下,嘴角笑意更甚。
房間裏幾聲張芸的斥罵聲後,一切歸于平靜。李旭居高臨下地盯着地上的施明明,看着人腰間大片駭人的青紫上交疊的血跡,随着其微弱的喘息起伏。
李旭咽了咽口水,壓制着高漲的欲望。
他踱步到電視機,畫面正好卡在兩輛相撞的轎車上,滿天的火光,“啪嗒”一聲,畫面戛然而止。
最後一點光源散去,李旭彎下腰,細長的手撫上那截細顫着的薄腰,一下重過一下,直至施明明沙啞的聲音傳來:“把你的髒手拿開。”
李旭眼神一凜,宛如夜間捕獵的貓科動物,手下狠狠一擰。
“媽的…”施明明還沒來得及罵出後半句,後腰又是一陣勝過方才的劇痛,直逼出滿眼的生理淚水。
“瘋子…李旭…你他媽有病去治病…”
掙紮想要反擊,幾次剛撐起上半身就被腰處一刻不停的鈍痛打趴下。
真的要斷了…
施明明握緊雙拳,小臂撐在地上,緊抿着唇。
豁出去了。伴随這一聲壓得極低的呻吟,施明明挺起了腰,順勢轉身,一巴掌打在李旭作祟的手上,“啪”的一聲格外響亮。
火辣的痛感傳來,李旭瞳孔微張,幾乎是在瞬間,他反手一巴掌将施明明掀翻在地,本就站不穩的人踉跄了兩下,又摔回滿地狼藉之中。
施明明仰面倒在地上,眼前一白,使勁眨了眨眼,仍是一片亂色。
恍惚間,耳邊傳來拉鏈摩擦的細微聲響,大半的精力被腰痛奪了去,人昏昏沉沉,直到一個炙熱東西蹭到了臉側,往他嘴裏塞來。
“給我吃下去。”
-
清晨的一縷曦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打在施明明微腫的側臉上,蜷縮在滿地果殼、酒瓶中的人忽然抖了一下,随之眼皮一動,大概是要醒來了。
施明明眯着眼,早晨的光線算不上刺眼,但對他這種活該糜爛在暗處的人而言,只怕是要灰飛煙滅。
自嘲地勾起嘴角,牽扯到痛處,下意識地捂了捂被扇腫的側臉,一把的粘膩。
手僵在原處,昨晚腌臜的記憶一下湧了上來。
掐着他下颚的手、腥臭難聞的東西、緊閉的牙關、噴在他臉上滾燙的灼液…
媽的,惡心透了。
施明明使勁地用袖子揩着自己的臉,仿佛那是一張擦了髒東西的臭抹布。
空洞的眼神注視着落在腿上的一縷晨光,手上動作不停,直到摔在牆角的手機忽然響起了鬧鐘鈴音,聲音不大,但好歹打破了這磨人的沉寂。
他不敢怠慢,若是吵醒了還在熟睡中的人,任憑誰都可對他一頓臭罵或是暴打。
他實在是受不住了。
站不起來,只能捂着腰,跪在地上四肢并用,狗一樣地爬到牆角,按滅了鈴聲。
“呼”的松了一口氣,他将手機捂在胸口,被靠在牆角,企圖感受丁點安全感,哪怕他的背後只是兩面冰冷的白牆。
閉着眼吸了吸鼻子,一滴晶瑩剔透的東西從眼角偷跑出,施明明極快地擡手,抹去濕潤,掩蓋還未留下的痕跡。
“一、二、三…”數完十下後,施明明蹭着牆一點一點地站起,弓着腰、縮着背宛如一個七旬老人般顫顫巍巍地往陽臺走去。
說實話一大早也沒人,爬過去可比走過去輕松得多,但他不肯,哪怕彎腰去夠床墊底下下的瞬間,疼痛自腰椎傳到四肢,整個人直挺挺地摔了下去,若非有床墊在,怕是牙都要磕掉兩顆,他也非要走着過去。
骨氣這東西又不是做給人看的,他知道現在這副樣子沒幾個人能看得起,但他自己得看得起自己。
摸出床墊底下的塑料小瓶,一股腦将裏邊的藥片全倒了出來,數了數,又倒回去大半,只留了三片在手心,倒不是他能忍痛,實在是這藥難開又貴,若不是今天要去鳴星大廈逮沈黎,他絕計是舍不得一口氣吃三片的。
将藥片囫囵吞下,卡在喉嚨間半晌才咽下,苦味散開,施明明皺了皺眉。
來不及等藥效發作,他拿下髒亂的陽臺一角、用撐衣杆挂得整整齊齊的西服,扶着牆一步一步地往衛生間挪去。
揭開襯衣扣子,擰開水龍頭,接了半捧水打濕水池上方的裂了一角的鏡子,抹開霧氣,與鏡中渾身偷着疲憊的人對視。
半晌,才脫下襯衣,悠悠轉身,垂眸看向鏡中五彩斑斓腰跡。
真狠啊。
他爸下手的時候怕不是把他當個橡皮人?
哼笑一聲,拽下一截卷紙,用水打濕,擦了擦青紫紅腫的腰上幹涸的血跡,又用肥皂狠狠地搓了搓臉。
淡紅色的水漬淋淋漓漓地滴落盡是污垢的水池壁上,随着水龍頭下的水柱打着漩消失在了下水口。
出門的時候,藥片已經有點作用了,腰間的鈍痛已經弱了下去,不碰到傷處就還好,想着大概又要頂着大太陽等一天,施明明去藥店買了一卷繃帶,找了個公共廁所纏上,免得到時候汗流到創口裏邊,一下一下刺着痛,這方面他可是有經驗得很。
望着兩個街區外的鳴星大廈,施明明眯了眯眼。
真的好遙遠,明明是用腳就可以走到距離,卻仿佛兩個世界。
施明明走到街邊的小賣部,“老板,來包芙蓉…還是來包中華吧。”
玻璃櫃臺後邊的小老頭瞥了施明明一眼,“送人?”
施明明笑了笑,“可不是,都人情世故。”
從內襯的兜裏摩挲半晌,拿出幾張皺巴巴的紙幣,一張一張展開,數出五十塊遞了過去。
從小賣部裏出來的時候,施明明祈禱這包煙能叫趙浪能讓他安生地在大門口逮沈黎,不然就憑他腰上那些傷,再拉拉扯扯一下怕是要癱地上。
在不遠處的花壇旁等了會兒,等快到了快打卡的時候,進出的人便多了起來。施明明混在人間進了鳴星大廈,剛要和前臺小哥刷刷存在感,好歹讓沈黎知道他沒那麽好打發,就見趙浪往他這邊過來。
施明明咽了咽口水,手摸到內兜那個煙盒上,正要說話,趙浪卻停在幾步之外朝他勾了勾手。
施明明會意,連忙湊過去。
“沈助理昨天說,如果你今天還來,就讓我帶你去傳達室。”
就知道昨天沈黎看見他了,施明明暗想。原還以為要磨個十天八天的沈黎才肯出面,沒想到一天就搞定,這可比他料想的順利多了。
見施明明傻笑,趙浪撇了撇嘴。
這小子怕是不知道沈黎拿了個什麽事給他做,還在這傻樂呵。
“沈助理讓你負責送全公司的東西,以後什麽快遞員、外賣員就不能上樓了,東西放傳達室,你來送…”
“沒問題啊!”施明明興奮的不行,鳴星大廈再大也就一棟樓,他從前可是滿城跑,十個鳴星大廈都送的過來。
“你別急着答應,沈助理還說了,不能坐電梯。”趙浪故意去看施明明的臉色,人卻跟沒聽到似的,仍舊在那傻笑。
“你聽見沒?不能坐電梯,你得爬樓梯送。”趙浪當時一聽就覺得離譜,沈助理說什麽“肖總不希望在公司見到閑雜人等”,但要“滿足員工的合理訴求”所有就專門安排人給那些踩着小高跟、穿着手工皮鞋的小白領挨個送?他們就不能自個下樓拿?
這算什麽事啊。
“我記住了,一定不坐電梯,走樓梯送。”施明明以為趙浪是在告誡他,認認真真地點頭,“我一定把工作做好,你幫我轉告沈助理,讓他放心。”
沈助理有時間管這個?趙浪覺得施明明真是憨得冒泡。
勸也勸了,人聽不進去他也沒辦法。世上就有這種人,不撞南牆不回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