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if線(13)
if線(13)
為着清寧身子着想, 拓跋沉昭暫時允她留在大銘的客棧休養。
他也一并留下了。
有這位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在,晉王自然不好再多作逗留,當日就搬離客棧。
“王爺,咱就這麽走了?”
王小花和暗衛十九那晚都先後瞧見清寧的真容, 知道她是女子, 親眼瞧着晉王對她的在意, 不難聯系到晉王前些年一直在尋的那位女子。
眼見晉王坐上馬車,仍是回望客棧方向,王小花就知自家王爺有諸多不舍。
“留在這徒生是非, 只會引得她夾在中間難做。”晉王放下馬車窗簾, “走吧。”
“是。”
之後幾日,拓跋沉昭全權接手清寧的一應飲食起居,要求比照蒙古皇宮的還要苛刻。
醫女面對這位渾身煞氣森森的爺,每日都變得戰戰兢兢。惹不起就躲, 她主動提出要辭去這份差事, 怎知拓跋沉昭看重她熟知清寧傷勢,不放人。
醫女萬般無奈, 只得趁着他外出,找清寧訴苦求情:“好姑娘,你心地善良, 快跟你那位未婚夫婿幫我說句話吧。”
“此事是我們的不對, 讓您受驚了。”清寧靠在床頭休養, 萬般歉意, 卻沒信心将話說死:“晚些時候我就同他提下此事, 然後盡快告知于您。”
“行行行, 我等你消息。”
醫女長嘆一口氣,仍是愁眉苦臉。誰能想到, 先前那位彬彬有禮的郎君不是正經夫婿,好好一個小娘子被許配給這麽個閻王爺。
醫女氣不過,也擔心清寧年紀輕受人蒙騙,拉着她手念叨:“姑娘,我也算是個過來人。這找夫婿得擦亮眼,找個會疼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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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寧苦苦一笑:“您的意思,我都明白。”
何止明白,更是早就看得清楚。
不論大汗在她面前再如何和善溫柔,他轉臉對其他人的狠辣無情,這些年總歸有一些會傳進她耳朵裏。
就像他上一刻劍拔弩張驅趕晉王,下一刻會輕手輕腳扶着她上床歇息。
群臣侍衛,向來是順他者昌逆他者亡。而她這段時日一寸寸為着師父的死,違背他的意願和規定,他從來都不曾說過她一句重話,就連當面問詢的尴尬都不曾有過。
霸道陰狠如他,卻把所有溫柔都給了她。
正因如此,清寧不知該以何種立場,去責問他對除她以為所有人的傷害。
當晚,臨近子時,男人披星戴月而歸。
一襲魁梧高大的玄色身形,幾乎是悄無聲息出現在房中。放輕腳步,站定在床頭一步之外,隔着薄紗透光的帷幔,靜看她的睡顏。
“屬下還沒睡。”床上的人兒,徐徐睜開眼簾。
“都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可是傷口有礙?”
“是在等您。”清寧心裏裝着醫女的事,卻是久等他不歸,“您可以近前來,屬下這會衣冠齊整。”
“略等等,本汗身上有寒氣,不宜離你太近。”男人仍站在原處,耐心溫聲同她說道:“這般說罷,能聽得見。”
他的悉心體貼,讓清寧一時不好開口。白日裏想過種種辯論話術,希望能說動他放醫女離開,到了這會,倒是顯得她不近人情。
她悄然攥了攥被角,“大汗,屬下身子休養得差不多,想搬回家去住。”
這樣,自然不需要醫女繼續留這照看她。
“也好,回家休養更方便些。本汗命人着手去準備,明日一早就回,今晚你好生歇息,切莫再熬夜。”
“多謝大汗。”
男人并無任何異議,也沒有起疑,這讓清寧放下一樁心事,整個人輕松不少,一夜好眠。
殊不知,早在拓跋沉昭回來時,醫女同清寧的對話已然遞到他面前。
待回到房間,那滿臉溫柔被一抹邪魅嗤笑取代:“既然清寧不需要她了,也就不必再留。”
“是。”侍衛從黑暗中浮現,又沉寂入黑暗,令行禁止,不敢多言一個字。
至于所謂的回程馬匹,并沒有命人特意去準備。他們這一趟回來,本就額外多駕了一輛馬車。
回程的歸期,不過是借醫女之口,變相促成罷了。
***
清寧平躺在溫暖舒适的馬車裏,一路回到蒙古。
因着沒怎麽看窗外,直到被扶下馬車才知,她家已從貧民窟,挪到親王府隔壁的三進院大宅子。
孫氏穿金戴銀迎出來,被一群婢女婆子簇擁着,很有富貴太太的款。應是這幾日吃得不錯,這會滿臉春光,白裏透紅。
清寧卻是沒她心大,“大汗,您無需這般破費的。屬下一對社稷無功,二對您無助,沒理由獲得這般恩典。”
男人溫涼指腹,忽然壓住她唇瓣,“你我成婚在即,不必分得那麽清。”
清寧愕然一瞬。
這才想起婚期将至,難怪院子到處都張燈結彩。原以為正月喬遷的喜慶,看來是大婚前所作的準備。
注意到滿院子婆子婢女都在掩面偷笑,清寧後知後覺,男人的手指還在她唇瓣上。
這姿勢太過暧昧,她忙不疊後退一步,白淨小臉刷得就紅了。好似院中多出來一盞紅燈籠,平添一抹喜氣洋洋。
拓跋沉昭的眼尾勾起濃濃笑意:“是本汗逾矩了,還望清寧莫怪。”
說着“自己逾矩了”,但話裏話外的親昵,何嘗不是另一種逾矩呢?
偏偏他是整個蒙古最尊貴之人,她拿他根本沒轍。只是半背過身去,輕輕回應一句:“屬下不敢。”
沒有女兒家的故作嬌羞,姿态介于守禮和羞赧之間,談不上是抗拒。
然而凡事都禁不住對比。
前世,她與晉王在錫城攜手同游,相談甚歡;她為晉王身披戰甲、不惜性命并肩而戰的畫面,止不住萦繞在腦海。
而現在,那句“屬下”自稱,猶如最後一根稻草,壓垮原本輕揚含笑的鷹眼。
孫氏在一旁看得清楚,眼瞧着尊貴男人臉上笑意減淡,她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就會收回整座華美宅院,趕忙上前賠笑打圓場。
“你這孩子真是的,都快大婚了如何還在自稱‘屬下’?大汗已将咱母女當做一家人,咱們自然要禮尚往來不是?”
她一面低聲斥責清寧,一邊去小心翼翼瞧着拓跋沉昭的反應。
“無妨,清寧一向知禮數。”他重新展顏一笑,看向她,“你身子還虛着,去裏邊聊罷,免得受涼。”
“……好。”
清寧有些心不在焉,由人攙扶着,跟在他身後走進房中。
剛剛,孫氏的一襲話點醒了她。
按照既定流程,她與他的關系即将發生實質性改變。只是她滿心都是師父的事,從未将自己帶進未婚妻的角色當中,也沒心思去應付大婚的事宜。
“大汗,屬……我能同您單獨談談麽?”
走進家具精致的閨房中,清寧看得出布置之人的一番用心,可沉重的陌生感和罪惡感轉瞬翻湧而上,令人窒息。
師父尚且屍骨未寒、死不瞑目,她哪能只顧得自己貪圖享樂?
“本汗也正好有話要同你講。”
拓跋沉昭揮手命人全部退下,虛扶着她走到外間太師椅處,相鄰而坐。
“請您示下。”
她凝着他,一雙柳眸清冷無波。同孫氏看見這大宅的歡喜不同,她眼裏更多的是悵然。
“不開心了?”他擡手點了點她蹙起的眉心,“還在擔心你師父的事。”
清寧試着舒緩眉心,“……您都看出來了。”
“呼韓耶身為蒙古重臣,為國而亡。且對你有教養之恩,本汗于情于理都該一直惦記着這事。”
随後,他說起明日去捉拿金韓王的事。說到最後,更是正色承諾,一字一頓:“本汗要以那賊人性命,賀你我新婚。”
“原是我想窄了。”誤以為他将大婚之事,提到了捉拿師父兇手之前。
清寧自恃慚愧,要起身向他行禮賠不是。
拓跋沉昭先一步按下她手臂,“不想你挂心費神,先前未有言明,怨不得你。不過,”他忽而話鋒一轉,佯怒板起臉道:“你若再這般生分,那本汗可就真要怪罪了。”
“應該的,但憑大汗責罰。”
身為一國之主,拓跋沉昭向來沉穩威嚴,鮮少開玩笑,清寧一時信以為真。
怎料,下一瞬就見他輕挑了挑眉梢,“行啊,下次你若再這般生分,就家法伺候。”
家法……
清寧始料未及,先是怔了一瞬,繼而忙不疊別開目光,長睫不自然地眨動起來。
半晌沒再與他講話。
對面之人無奈按了按額角,啞然失笑。看來還是操之過急,無端唐突了佳人。
他适時站起身來,有意緩解尴尬氣氛,“你且好生休養,本汗先去準備明日的事宜。”
“恭送大汗。”
清寧送他到門口,随後關門平躺到床上,舒展着有些發脹的心口。
目光環繞着這間陌生屋子,不自覺回憶起在客棧的那間房,也不自覺回想起某個人。
同樣是在她受傷期間,晉王會不定時将抓捕金韓王的進展說與她聽,而拓跋沉昭則是自行把控一切。
或許只是每人處事風格不同,但于她而言,前者更令她心安,而非好似一個耳聾目盲的廢人。
可是,她又有什麽理由将兩人放到一起對比呢?
這一日,清寧真正意義上有了獨屬于自己的第一間閨房。
可這一日,她陷入了一股更深沉的、無可名狀的矛盾中。
大汗似乎在事事為她解憂,可這份好讓她如鲠在喉,并沒有感受到一股輕松自在。
***
“啓禀大汗,都與孫氏叮囑清楚了。”
大宅門口,拓跋沉昭坐上馬車,并未立即離開。直到侍衛從院內匆匆而出,躬身禀告。他這次“嗯”了聲,吩咐車夫駕車離開。
讓清寧母女搬過來,是為着大婚做準備不假。只是這個準備,并非一慣意義而言。
晉王那日在客棧,雖然明面上走得幹脆,但背地裏下手也幹脆狠辣。
若非拓跋沉昭一早就派人守在貧民窟附近,孫氏這會只怕已被帶到魏擎夫婦面前。故而在大婚之前,他不能令孫氏再到街上抛頭露面。
另一方面,為着不讓晉王起疑,拓跋沉昭同意兩國合力抓捕金韓王,盡快結案。
這樣,既能讓清寧早些收心成婚,也能讓晉王沒有理由再待在北疆,實乃一石二鳥之計。
次日一早天未亮,在橫亘大銘與高麗國的江邊,于白茫茫霧氣之中,一艘兩層高的輪船由遠及近。
船艙外面,把守着幾十名侍衛,将金韓王重重護衛在中間。
岸邊,晉王帶着魏擎等上百名鐵騎,坐于高頭大馬上,與之遙相對望。
至于拓跋沉昭,則帶人埋伏在附近參天松樹上,無聲架起一只只箭弩,伺機而動。
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着兩人扮演角色不同。
拓跋沉昭陰狠名聲在外,此次唱起白臉。将先前清寧與晉王夜襲金韓王的事攬上身,不僅如此,還将金韓王偷藏歲貢的事捅給了高麗國的國王,指控其有謀反之嫌。
人證物證俱在,逼得金韓王在高麗國沒有容身之處。如此,晉王這個唱紅臉的老好人就如及時雨一般出場。他聲稱:只要金韓王願意将蒙古給大銘的歲貢分一半給他,他不僅能提供容身之所,日後還能助金韓王殺回高麗國成功奪位。
經過前幾日精密部署,金韓王在高麗國東躲西藏實在狼狽的情況下,終于答應前來江邊與晉王會面。
“來者開始大銘朝的晉王?”甲板上,肥頭大耳的金韓王揚聲喊話。
“正是。”晉王騎馬停在一衆将士最前方,含笑颔首。
他身着一襲月白狐裘,氣質矜貴出塵。原本金韓王還擔心晉王命人假扮使詐,待瞧得這般兒郎,頓時消解了大半疑心。
但他仍是不忘質疑:“多謝晉王殿下前來相迎。只是小王我如今已是喪家之犬,何德何能占用您的寶貴時間?”
言外之意,他需要晉王拿出可信的誠意。
怎料,晉王只是輕笑一聲,并未急着自證。
金韓王等了半晌,因着後有追兵,先行按捺不住:“晉王殿下這是何意?小王眼下雖是時運不濟,但沒了你大銘,也照樣……”
“你當真還有的選?”
晉王打斷他的信口雌黃,語氣篤定,噎得金韓王臉色一陣青綠交加。
就在他正要發怒時,卻又見晉王說道:“自打新可汗拓跋沉昭上位,蒙古國力日漸強盛,隐隐威脅到大銘邊疆的長治久安。故而,大銘需要高麗國來牽制住他們。相比于現任高麗王,金韓王你我共經生死的交情,豈非更牢靠?”
他語速不緊不慢的,言辭懇切且有理有據,顯示出滿滿誠意。
一度讓在場所有人,都生不出疑慮。
魏擎等人若非實現知曉全盤計劃,差點就真信了。
只是,“這種大實話,是可以同着蒙古本人當面說的嗎?”
一位副将匪夷所思,晉王殿下瞧着不像是魯莽行事之人吶?
“你懂什麽?”魏擎白了他一眼,“這叫敲山震虎。”
這番話,晉王殿下本就是說給拓跋沉昭聽的。
參天松樹上,拓跋沉昭本人斜斜地靠在一根粗樹杈上,譏诮勾唇:用高麗這種彈丸小國來牽制他,就憑它也配?
不過,也正因為晉王這番話太過于逼真,以至于讓金韓王深信不疑,不設防地率領幾十名護衛走下船,輕而易舉就被魏擎擒獲。
見狀,拓跋沉昭也帶人從暗處現身,示意親衛上前拿人。
起初,魏擎的副将并不想松手。但晉王朝他點了點頭,示意可以放人。
拓跋沉昭勾了勾唇:“有勞晉王殿下今早折騰這一趟,這金韓王本汗就先行帶走了。過幾日清點好歲貢,會重新派人南下入京觐見大銘皇帝。”
“也好。本王這幾日恰巧也準備打點行囊回京,屆時就在京城靜候歸國使臣。”晉王客套地表示:“此次你我兩人也算結下交情,若使臣進京遇到難事,不凡來晉王府坐坐。”
“有晉王殿下此言,本汗定要多備一份薄禮,名使臣一并帶往京城。”
拓跋沉昭亦是禮尚往來,只是親耳聽到晉王即将回京的消息,他這心裏總是不盡踏實。
***
“清寧,人給你帶來了。”
與晉王和魏擎分別過,拓跋沉昭就快馬加鞭趕回蒙古,将金韓王綁到清寧面前,兌現先前承諾。
與人對弈,有時得勝靠得是掌控全局、慢慢引人入甕,有時則靠得是快刀斬亂麻、搶占先機。
于拓跋沉昭而言,只要能與清寧盡快完婚,這一棋局他不在乎其餘各處的稍有得失。
怎料,“這人,不是金韓王。”
新宅院的柴房裏,清寧身着厚實的紫色狐裘,緩緩走近門。
她仔細打量幾眼被捆綁在的男人,柳眸裏原本迸發出的光亮與憤恨,轉瞬間都湮滅成了失望,“這人與我那晚在高麗城所見的,并非同一人。”
她因着有傷在身,聲量輕輕的,并無斥責的意味。
但這與預期中的興奮喜色,已然相去甚遠。
拓跋沉昭臉上的笑容也沉寂下來,但礙于清寧在場并未發作,只耐着性子對她解釋:“許是與晉王交接時,底下的人弄錯了。你先行回房歇着,本汗這就派人去同他們問清楚。”
“您為着我師父的事,不惜起早貪黑數日奔波,清寧已然感激不盡。心意我收到了,想必抓到真兇,也只是時間問題。”
清寧朝他微微一笑,态度很是通情達理。
這般懂事的姑娘,誰又能不喜歡呢?
拓跋沉昭看着她的目光,越發柔和暖色:“昨日不是說好,你我不再見外的?否則就要……”
家法伺候。
這幾個字,像是魔咒似的自動印刻進清寧腦海裏,她臉頰一熱,垂眸道好。
乖巧可愛模樣,惹得身側男人輕笑出聲,他揚手揉了揉她頭,“回房吧,趁着時候尚早,且再睡個回籠覺。”
目送心愛的姑娘一路走遠,原本一雙含笑鷹眼,再也繃不住地恢複原本陰鸷模樣——
好你個朱翊,原是在此處等着我!
識破假的金韓王後,拓跋沉昭并未急着派人去興師問罪,他深知晉王接下來肯定會率先祭出下一招棋。
只命人将馬車裏的政務搬到會客廳,一邊批閱政務,一邊靜候晉王的招數。
果不其然,于晌午時分,有侍衛匆匆來報:“啓禀大汗,大銘朝的晉王殿下和魏擎将軍前來拜見。”
拓跋沉昭執筆的動作一頓,嗓音沉沉:“你且說得清楚些。”
“魏擎說真正的金韓王想扮作普通侍衛逃跑,被他及時識破,這會已将人重新給您送過來了。”
“好一個及時識破!”
拓跋沉昭手裏的那根筆,頃刻間斷作兩截,“去交代孫氏,沒本汗命令,今日她務必一刻不離地在房中守着清寧。”
說罷,他由侍衛伺候着穿上狐裘,獨自大步往門口走去,迎敵。
這間宅院幾日前才秘密置辦,今日就能被晉王找上門,可見先前還是輕敵了。
他們二人早不來晚不來,專挑晌午用膳的時候來,就是打量着能讓魏擎與清寧面對面相見。
如意算盤打得不錯,那他就将其一顆顆碾碎!
***
“晉王殿下和魏将軍原道而來,怎得也不提前派人通知一聲,本汗也好略備薄酒。”
大門口處,拓跋沉昭站定在前,身後一衆侍衛魚貫而出,将院內情況遮擋得嚴嚴實實。
一番行徑,将“不歡迎入院用膳”的意味,展現得淋漓盡致。
“事态緊急,本王思慮着,還是早些将人給拓跋可汗送來為好。”
王小花搬出矮凳,晉王徐徐走下馬車,負手立于魏擎和鐵騎之前,娴雅一笑。
“王爺思慮周全,不遠而來也是辛勞。若是不嫌棄,就随本汗前往皇宮小坐。”
拓跋沉昭朝大門口的反方向,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不必。本王收到父皇谕旨,得盡快回京了。”晉王朝他略微拱手,就渾然不在意地轉身上了馬車。
拓跋沉昭微訝,莫非是他想錯了?
然而下一瞬,身後就傳來嘈雜的打鬥聲和驚呼聲:“不好了,有刺客!來人快捉拿刺客!”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在場諸人皆是臉色一變。經得可汗口谕,蒙古侍衛匆匆拔刀沖進去緝拿刺客。
拓跋沉昭原本要第一個沖進去,奈何門口尚且有人虎視眈眈:“晉王殿下和魏将軍,今日本汗恐是招待不周。不若二位先回,本汗改日……”
“莫非是高麗國的人前來解救金韓王?”
閑适而立的晉王,忽而故作驚訝看向身旁的魏擎,“若真如此,定是我軍中有內鬼。魏将軍,你且進去助拓跋可汗一臂之力。”
“屬下領旨。”
說罷,魏擎就帶着一衆鐵騎,以名正言順的理由,氣勢洶洶地往院子裏沖。
拓跋沉昭自然不應,奈何他的人早已先一步進門,這會雙拳難敵四手,還是被魏擎等人鑽了空子。
魏擎一路殺進最裏邊的內院,遠遠就瞧見兩相對峙的局面。
主屋門外,蒙古侍衛重重包圍,卻不敢輕易往裏沖。而主屋門內,一老一少兩個女子,被七八個黑衣蒙面人提刀挾持。
這等情形,在鎮北将軍眼中不過都是區區小場面。然而待瞧瞧那年輕女子的長相,卻是讓他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
他在她身上,破天荒地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年少的魏夫人。
這世間,竟有人比魏清漪更像魏夫人!
電光火石之間,他想起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卻又覺得不可能。
往事的當事人之一,孫氏這會瞧清楚來人,心尖止不住發顫,匆忙将頭埋得低低的,生怕被認出來。
至于清寧,她之前在青原驿站是見過魏擎。見到他來,她猜到晉王多半也在。除此之外,并未有太大反應。
倒是魏擎像瞧見鬼似的表情,讓她莫名覺得古怪……
“爾等當真是高麗國之人?”這會子功夫,拓跋沉昭已然飛身趕至。
眼見那鋒利刀刃直逼清寧脖頸,他周身氣壓頓時森寒如冰,與那些黑衣蒙面人開門見山:“你們有何意圖,且說與本汗聽聽。”
“将金韓王連同黃金十萬兩,三日內全部送到西郊山腳下,屆時我等自會放人。”黑衣蒙面人說話也痛快,徑直提出訴求。
拓跋沉昭回應得也痛快,“不用三內,本汗現在就能給……”
怎料不待他說完,對方突然就甩出幾顆手雷,“砰”得一聲巨響,釋放出濃密的白煙。
不過眨眼間,七八個黑衣蒙面人連同清寧母女,已消失到院牆盡頭。
拓跋沉昭和魏擎不遺餘力帶人去追趕,然而院牆外面早已空空如也。顯然這夥人,是有備而來。
“找死!”
拓跋沉昭氣憤至極,一拳猛地錘在院牆上。牆面瞬間裂開密密麻麻的細縫。
其身旁,魏擎則滿腹疑問:“拓跋可汗,那人是誰,為何會與小女長得極像?”
“是啊,本王也好奇呢。這拓跋可汗的未婚妻,竟是與魏将軍之女長得近乎一模一樣。”
不會武功的晉王,姍姍來遲。他接過魏擎的話茬,将矛頭放開數倍。
“本汗不知你們在說什麽。當務之急,是要盡快救人!”
拓跋沉昭一雙鷹眼犀利地盯着晉王,恨不得将其身上戳出幾個洞
晉王從容不迫的模樣,與先前在乎清寧傷勢的态度判若兩人。這般反常行徑,聯系兩人不請自來的到訪,讓人很難不懷疑這是他親手設的一場局。
而接下來,呼和城軍營急匆匆傳來的消息,也越發證實這一點。
“将軍不好了,夫人和小姐被人劫持了!”
“綁匪要求您将金韓王連同黃金十萬兩,于三日內送到西郊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