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if線(10)
if線(10)
晉王不可思議于清寧的長相, 也下意識憶起夢中佳人。
但最後,都被她纖脖上的一個微小凸起,打敗了。
不,這是個男人。
他怎麽可能對一個男人……
“哎喲, 這小騙子長得還挺俊, 跟個女人似的。”老鸨子驚豔于清寧的長相, 兩眼放光:“別傷着他臉,綁到我屋裏去。”
“得嘞,保證讓您嘗鮮。”護院們也都猥瑣地嘿嘿笑出聲, 說罷開始合理重重圍困。
更有甚者, 掏出一包迷藥朝清寧揮灑而去。
“無恥!”
清寧原本不想傷人,這會徹底冷下臉,改守為攻。刷刷刷幾下,就讓十幾個護院挂了彩, 滿地哀嚎。
老鸨子大驚失色, 這才意識到真遇到硬茬,轉身就要溜逃。
清寧一柄利刃橫在門前, “往哪逃?”
老鸨子哆哆嗦嗦瞄着脖前的劍:“不逃不逃,少俠饒命,是老婆子我有眼不識泰山……”
“現在, 可以回答我問題了?”
“可以可以!”老鸨子點頭如搗蒜。
清寧将劍收回玉簫裏,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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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老鸨子用帕子擦了把汗, 趕忙娓娓道來。生怕兩人不滿意, 又特意将春紅本人尋來。
晉王适時拿出青原驿館那晚的刺客畫像, 供兩人辨認。
起初, 春紅支支吾吾的。
但老鸨子一口咬定:“就是他!”然後恨鐵不成鋼地掐了把春紅,“他都惹上人命了, 你還敢袒護?你活膩歪了是不是!”
春紅被逼無奈,只好道出真相。
“半年前,雲郎陪他主子來怡紅院。他主子暴虐不将我當人看,折騰我滿身都是傷。多虧雲朗設計将其請離,事後又留下金創藥。如此幾次,我們互送信物定情了,他說會努力賺錢贖我出去。前些日子,他主子交給他一個重要差事,做好賞金百兩。他興沖沖走了,卻是再沒回來……”
清寧默然聽完,原是一對苦命鴛鴦,只可惜他不該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妓女命運可嘆,但她師父拓跋耶又何其無辜?
他滿心期待再有半年就告老還鄉,就能享受天倫之樂,還勒令她每月都要去陪他騎馬喝茶……結果盼到最後,盼來了客死他鄉,死不瞑目。
“他給你的定情信物,在何處?”看得出清寧不舒服,晉王将聞訊的事主動接過來。
“在這。”
春紅從脖頸摘下一塊貼身佩帶的獸骨,獸骨被雕刻成一個拇指大的物件。
晉王接過來,仔細辨別了會。
清寧也打量着它,“這是?”
“奚琴。”
等吩咐十九暗中看住春紅、兩人走出怡紅院後,晉王才一語道破:“高麗國的一種樂器。”
清寧不由駐足:“所以那刺客,來自高麗。”
“七成可能。”晉王沒說死,兩人都不希望是。
一旦是高麗人,想要處置兇手就會牽扯到多國邦交的層面,必然棘手,“此事,需得從長計議。”
“從長,是多久?”
清寧語氣冷下來,定定看着他,“若是确定乃高麗人所為,與大銘無關,晉王殿下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她目光炯然堅決:“但我與您不同,殺師之仇一日不報,我就一日不休。”
“只要案發在大銘境內,本王都有責任追查到底,我們後面還是同路人。”
聽出她誤會了,晉王首先亮明立場,“敬師孝順、知恩圖報乃人之常情。本王理解你迫切心情,但務必要有萬全計劃再行動。”
他話鋒一轉,正色表示:“牽扯兩國邦交,其中利害關系甚廣。對方的權勢出身,對方的人手實力……甚至是你此行遠去,路上的盤纏和喬裝服飾,這些都需要你周全考慮到。”
“王爺海涵,是我想窄了。”
朦胧月光下,清寧凝着男人罕見嚴肅起來的臉,卻不覺有距離感。他話裏話外多少有些訓導之意。但字字句句,都說進了她心坎裏。
“那麽接下來,您有何打算?”
“本王……”
“晉王殿下原是在這,貴國侍衛這會正着急地滿大街找人呢。”
拓跋沉昭騎馬呼嘯而來,眼見清寧已摘下帏帽,握着缰繩的手驀地攥緊。面上則不急不緩地示意身後的侍衛,“還不快将馬讓出來?”
侍衛随即下馬,“晉王殿下,請。”
“有勞。”晉王接過缰繩,但沒急着離去。他略有遲疑地看向清寧,思忖接下來計劃該如何說與她。
“晉王殿下,”拓跋沉昭再度開口,委婉下達逐客令:“時候不早了,本汗命人護送你們回去。”
“多謝拓跋可汗美意,今晚已是多有叨擾,本王帶的人數足矣。”
晉王不着痕跡斂去眼底的意味,不再多說什麽,翻身上馬離開。
與魏擎和魏清漪等人在莫前大街上彙合後,一道跨過邊界線,回到呼和城的軍營。
一回去,魏夫人就冷臉叫魏清漪回營帳閉門思過。
晉王則叫魏擎到他帳中,說起在怡紅院的新收獲。
“原來是高麗國的人!”魏擎怒火中燒:“他們這分明是故意挑撥離間,好坐收漁利啊。”
“不能單憑那女子一面之詞,此事你且派人暗中仔細調查。”
“王爺說的是,末将這就将此事通知下去,必定嚴密徹查此事。”魏擎說完就急匆匆去辦。
晉王原是想側面同他打聽一下清寧的事,結果人一眨眼就沒影了。
他輕攏了攏眉心,這風風火火的性子瞧着,可與那清冷少年無半點相似,兩人當真會有幹系嗎?
“小花,備水。”
***
偌大浴桶裏,水霧彌漫。
晉王枕在墊着幹淨帕子的浴桶沿上,閉眼凝神。溫熱的水流浸透四肢百骸,滌蕩掉大半疲憊,讓他神經線放松下來,緩緩進入夢鄉。
還是熟悉的大銘皇宮,他又與夢中人雙雙在建章宮散步,腳踩滿地紅楓。笑談之間,她依偎在他懷裏,靜看天邊雲卷雲舒。
然而,就在他低頭吻她時,懷中華麗宮裝女子突然變了模樣!
一襲鴉青男子長衫,玉簪束發,白皙纖頸上的喉結明顯而突兀。
他愕然拉開距離,“他”卻百媚含笑地步步逼近:“怎麽停下了?不過換上男裝而矣,你就不習慣了麽?”
“你先前分明是女子。”他語氣篤定。
“他”不以為意輕笑了聲,挑了下眉梢,“這是你的夢境,我是男是女,不過全憑你的本心吶。”
“我的本心……”
他低聲呢喃了句,眼前浮現在人潮擁擠的酒樓旁,那一抹巋然屹立于他身前的紫色背影,纖瘦卻果決地為他開辟出一條光明之路。
本該背井離鄉的蕭瑟除夕夜,意外多了一道鮮亮。
心房,微微鼓脹。
莫非,他對“他”當真……
“喝!”
晉王霍然睜眼,紅楓朦胧的秋景,被布置簡單的營帳所取代。
營帳門口,王小花聽到裏邊的異動,匆忙詢問:“王爺,裏邊可是有異常?”
“無事。”
晉王按了按自認發昏的太陽穴,略作沉吟:“罷了,你進來一下。”
“是。”得到應允,王小花這才挑開門簾進來。
“派人去查,魏擎早年可曾有過私生子。”
“何人?”王小花一時沒反應過來,朝中誰人不知魏将軍特別寵(懼)妻(內)啊。
晉王沉下語調:“魏、擎。”
“屬下這就去。”王小花麻溜出門。
***
蒙古皇城
晉王走後,拓跋沉昭高坐在馬上,朝清寧曲身伸出手臂,“上來,本汗送你回去。”
清寧不自在地看了眼旁邊的侍衛,站在原地未動,“多謝大汗,但這不合規矩。”
拓跋沉昭順着她目光,回頭去看那侍衛,眼底乍現的寒意,讓侍衛頓時從頭涼到腳底,雙腳發軟。
但下一刻,卻見男人翻身下馬,将缰繩丢給侍衛,“你先回去。”
“是。”侍衛如蒙大赦,不敢多耽擱一刻,腳步匆匆消失掉自己。
原處,拓跋沉昭轉過身,陰鸷鷹眼已然恢複柔和的目光:“走吧,這會就你我兩人,不必講規矩了。”
清寧仍有猶豫:“大汗身份尊貴,晚間獨身在外恐有危險,您還是早些回宮吧。屬下可自行歸家。”
他輕笑了聲:“別說在蒙古,即便在大銘境內,尋常人也傷不到我分毫。再說了,”忽然大掌拍了拍她頭,“不是還有清寧在麽,本汗安心的很。”
最後半句,語調輕快而缱绻,不經意流露出幾分蠱惑的意味。
未期而至的親昵,讓清寧怔了一瞬,手腳頓時變得無處安放。
“那、那就走吧。”她率先無措地往前邁開步子,原本練武身姿矯健的她,同手同腳而不自知。
別扭順拐的小模樣,再配上毛茸茸的狐裘,俨然像是還沒學會走路的小鴨子,憨态可掬。
拓跋沉昭跟在身後,禁不住想笑,但又不想馬上挑破。于是以拳抵唇,強行沒讓笑聲溢出來。
兩人沿着人跡罕至的大街,踏着月色清寒,一路無聲。
即将成為夫妻的兩人,分明并肩走着,卻又各自心事重重,被寒涼的沉寂隔絕成兩半。
直到遠方傳來“梆、梆、梆”三道打更聲,提示着子時的到來。
“清寧,新年快樂。”拓跋沉昭看向身側。
清寧後知後覺看過去,所以這是他堅持送她回家的緣由?
她會心一笑:“多謝大汗,也祝您新年快樂,新的一年蒙古都能風調雨順,百姓安樂。”
他亦是笑意涔涔:“有未來一國之母的祝福,他們來年定然會事事如意。”
唔……清寧臉頰一熱,忙不疊轉回頭假裝看路,不再理會他。
拓跋沉昭勾了勾唇,款步跟上去,狀似不經意找個話題:“先前給你戴的那頂帏帽怎麽摘了,冷不冷?”
“在怡紅院同人動手時,不小心被打落了。”
清寧本來也在合計着,該如何開口同他彙報呼韓耶的事,索性順着話茬簡述了新線索,“大汗,此事您怎麽看?”
“此事牽扯兩國邦交,幹系重大,得從長計議。”
拓跋沉昭的第一反應,與晉王相似。提及公事,他褪去先前的慵懶之色:“兇手若真是高麗人,那麽他不會懼你我身份,危險程度遠比預期要深。後面你別再插手了,本汗會另交代人去做。”
“您是不相信屬下的能力?”清寧不解:“我可以……”
“聽話,安全第一。”男人又輕拍了拍她頭,語氣卻是不容置喙。
一陣寒風襲來,似是吹碎了滿腹的千言萬語,清寧無言熄了聲。
誠然,他是為了她好。可有些事一旦經由對比,便會産生之見。
那一瞬,晉王的話莫名回響在了耳畔:“本王理解你迫切心情,但務必要有萬全計劃再行動……”
面對強勁敵人,一個是直接将她困在圍城裏,一個是為她傳授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