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番外(二)
番外(二)
魏清寧遇喜, 可謂普天同慶。
于皇室而言,得以開枝散葉,只希望皇嗣越多越好。
于朝廷而言,晉王後繼有人, 大銘江山日後得以延續, 越發穩固。
于接受過新思想的女子而言, 皇後娘娘最好多生幾胎,選秀的事就不着急了,她們也能一門心思研讀古籍和醫術, 等待下一批女官的選拔。
而于所有受過魏清寧夫妻恩澤的百姓而言, 看着恩人婚姻幸福,也是由衷為他們高興!
言而總之,魏清寧腹中胎兒,是一個備受所有人期待的小寶貝。
小寶貝似乎知道自己很受歡迎, 在它母後大人的肚子裏, 興奮得像個小霸王。
它這一興奮,魏清寧可就遭了殃, 前三個月孕吐不止。為此,建章宮從上到下,日日都得嚴陣以待!
初秋的清晨, 搖碎的曦光漸漸驅散白茫茫的薄霧。
司帳的宮女喬燕從寝殿裏蹑手蹑腳而出, 轉身就碰上剛從小廚房回來的嬌嬌。
嬌嬌悄聲問:“娘娘還在睡着?”
“睡着呢, 但也睡得不踏實。”
兩人走到主殿門外, 喬燕才回應:“娘娘昨夜一直在孕吐, 折騰到三更放歇。皇上五更去上朝前交代, 讓娘娘先安生睡着,早膳往後放放。”
“行, 那我再去趟小廚房。”嬌嬌心疼嘆口氣,“呂大廚大抵猜到了,煮燕窩粥前特意讓我回來瞧一眼,那就等會再做早膳。你這邊麻溜地盯好啊。”
“放心吧。娘娘一醒,我就派人去小廚房通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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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燕點頭應下,又安安靜靜回寝殿門口守着。
她發自內心,佩服晉王的未雨綢缪。
婦人孕吐期間,飲食尤為重要。一則需要精細選擇食材,二來需要少食多餐。而在得知魏清寧懷孕後,晉王第一時間下令讓人在建章宮搭建小廚房。小廚房剛搭建好第二日,孕吐就開始強烈,剛剛好排得上用場。
喬燕也打心底裏,羨慕魏清寧覓得良人。
不像她,從小家裏就定下指腹為婚的娃娃親。原本也是書香門第,偏偏上一輩庸庸無為,近兩年家道中落。而她的未婚夫婿自此意志消沉,耐不住寒窗苦讀,整日裏吃喝嫖賭。
喬燕平日在建章宮耳濡目染,也曾向家中提及要退婚。偏偏父母抹不開面子,擔心外人說他們家落井下石,非要她嫁過去。眼看年後就要出宮了,她當真不知該何去何從……
“皇後後來睡得可安穩?”
晉王下早朝回來,将一衆随從留在殿外,獨自來到寝殿門口。
整個建章宮都鋪上厚實軟和的芍藥刺繡梅紅地毯,踩在上面,聽不到一點腳步聲。
等喬燕回神時,明黃欣長身影已行至面前,她慌忙跪地行禮,悄聲回禀:“回皇上的話,娘娘睡得不甚安穩,但較昨夜要好上些許。”
晉王颔首,而後徐徐推門走進寝殿。
一進門,挂有天青色薄紗羅帳的寝床,就遠遠映入眼簾。羅帳後,一抹側躺而眠的清瘦倩影,隐約可見。
這薄紗做的羅帳透氣也透光,很适合燥郁傷神的孕婦,是內務府的女官們前幾日送來的。
得知敬愛的皇後娘娘孕吐難忍,她們很是心疼。但比不得太醫院的那幾名女醫能看診做藥膳,又不想被比下去,于是絞盡腦汁,想出這等巧妙的法子。
魏清寧每每瞧着這青色薄紗羅帳,就能想到那些小丫頭們的溫暖心意,眉眼間也會不自覺染上一抹溫暖笑意,随之驅散開孕吐帶來的不适心緒。
後來,連帶着晉王瞧見這羅帳,也是眉眼含笑,為魏清寧的堅持付出與累累碩果,真心感到欣慰。
晉王掀開青色薄紗,坐到床邊,為睡夢中的人兒娴熟地理了理額前亂發。
而後露出一張巴掌大的白淨小臉,因着這些時日吃不下睡不着,魏清寧又清減不少。全身上下,只有小腹微微隆起。
晉王溫熱大手,隔着蜀繡大紅薄被,輕輕放在那微鼓的小腹上,好看的薄唇不自覺翹起。
暗暗笑罵:小壞蛋,還沒生出來就這麽折騰你母後,日後看朕怎麽教訓你!
“……您下朝都回來了,難怪我這肚子有些空蕩蕩的。”
又過了片刻,魏清寧睜開惺忪,瞧向歪在床頭靜靜翻看奏折的男人,柳眸裏掬起一抹慵懶的笑。
“無妨,小廚房都準備着呢。”晉王放下書,伸手扶起她坐起來,“你這邊梳洗好,那邊的膳食也就妥當了。”
說罷,就揚聲朝外吩咐一句。
眨眼間,原本靜得都能聽見針掉地上的建章宮,瞬間沸騰起來。
“娘娘醒了!”
“快去通知小廚房,準備傳膳。”
“熱水呢,且随我進去為娘娘梳洗……”
誠如晉王所言,整個宮裏的太監宮女各司其事,不到兩刻鐘的功夫,香甜可口的燕窩粥就擺上了圓形膳桌。連帶着些其他清淡爽口的菜色,飄香四溢。
“溫度正好。”
待內室監試過毒後,晉王先行舀上一勺燕窩粥,試過溫度和味道,才哄着魏清寧吃下小半碗。
轉而又往她面前的白玉碟裏,夾了一塊形狀精美的點心,“再嘗嘗這蓮子荷花酥,甜而不膩,你肯定喜歡。”
魏清寧垂眸瞥了眼,搖頭:“沒胃口,不想吃。”
語氣悶悶的,帶着些孩子氣的小性子。
她也不想這般矯情,可是自打懷孕後,情緒就時好時差。太醫們說孕婦多憂思,屬于正常現象。
“行,不想吃的話咱就不吃它。”晉王也不惱,側身吩咐下去:“叫小廚房明日別做這點心了。”
“是。”
在晉王耐心陪伴下,兩人花上大半個時辰,才勉強用完這頓早午膳。
膳後,他扶着她到院中消食,走走停停。
走累了,就命随行小太監在樹蔭下支上兩把躺椅,蓋上薄毯,悠悠晃晃淺眠。
秋日這個時令,正值紅楓似火。在習習清風的吹拂下,葉片沙沙作響,層林盡染。
空氣中,也随風飄散來淡淡的菊花香,很适合補覺。
晉王不缺覺,就枕着躺椅,靜靜相陪。
時而通過似火紅葉的縫隙,遠眺蒼穹。一線天上雲卷雲舒,幹淨澄明。
時而歪頭去看他的妻,從前閑不住的人兒,這會難得這般清閑,這般依賴他,幸福感油然而生。
恍然間,有種提前步入老年生活的錯覺。他能想到最美好的樣子,就是她滿頭銀發時,也能這般長長久久陪在他身邊,香甜安睡。
魏清寧睡醒後,兩人相攜回房。
一路上遇到的宮女,都笑嘻嘻給他們二人行禮。
魏清寧察覺異樣,朝身旁瞧去,某人只但笑不語。
有古怪。
她加快腳步回到殿內,第一時間去照鏡子。
只見銅鏡裏的女子,不知何時,發間多了一朵花瓣絢爛的紫粉秋菊,給病恹恹的慘白小臉增添一抹美好姝色。
原是晉王趁人睡熟時,見庭前秋菊開得正盛,忽然興致大起,生出暗戳戳的小心思。
“罪魁禍首”從身後擁住她,對着銅鏡,挑眉一笑:“瞧瞧,咱們皇後娘娘多俏!要是再笑笑,就更美了。”
這話一出,魏清寧果不其然被他逗笑,柳眸彎彎:“這些時日,勞您費神了。”
“朕不辛苦,寧兒才辛苦。”晉王将下巴抵在她肩上,手掌則習慣性護在她小腹處,“等這小壞蛋出來,得讓它好生孝敬你才是。”
魏清寧也擡手貼過去,覆在他手背處,十指相扣。
銅鏡裏,一對壁人久久擁抱在一起。而那朵紫粉色的秋菊,也盡情賣弄着它的盎然生機,為這幅靜谧而美好的畫卷,增光添色。
晚膳,小廚房照例準備些清淡菜色,但魏清寧還是止不住孕吐。直到胃裏全吐幹淨才算消停,而後病恹恹靠在床頭,小臉沒一絲精氣神。
“喝點酸梅湯,也算墊墊肚子。”
晉王愛憐不矣,守在床邊,手裏端着一盅深紫色梅子汁,“小廚房新研制的,加了幹姜,中和掉寒氣,對孕婦胎兒都好。”
“……嗯,那就嘗嘗吧。”
空氣飄散出一股淡淡的酸甜梅子味,魏清寧餘光掃過去,瞧着梅子汁的鮮亮色澤也叫人口齒生津,遂淡淡應了句,但也懶得動手。
晉王寵溺一笑,娴熟地用湯匙舀着,小勺小勺地喂到她嘴邊,動作精細。
當值的宮女們侯在寝殿門口,遠遠瞧着這溫馨一幕,皆是抿嘴偷笑。
其中,司帳宮女喬燕,最是豔羨不矣。
她呆呆望着床邊,心裏情不自禁地想,若是日後未婚夫婿也能待她這般舉案齊眉,即便日子艱辛些也是無妨的。
***
從秋入冬,氣候漸漸冷涼。
在皇帝陛下一連多日的賢惠陪伴下,人美心善的皇後娘娘終于挨過了孕吐期。
驚聞此等好消息,前朝後宮皆是歡欣鼓舞。
建章宮的小廚房,呂大廚一早就列出九九八十一道利于孕婦滋補的膳食,表示這回務必要大顯身手。
在經太皇太後貼身嬷嬷的親自前往關照後,禦膳房的所有廚子全部嚴陣以待,發誓定不能被呂大廚給比下去!
至于前朝的文武百官們,戰戰兢兢上早朝幾個月,終于苦盡甘來,趁晉王心情正好,争先恐後将壓在手上的麻煩政務,呈折子奏報。
這日晚膳後,晉王一如既往在建章宮寝殿處理奏折。
他着一身月白暗金龍紋常服,歪在窗前羅漢床上,瞧着方幾上紮堆的棘手奏折,眉心是皺了又皺。
對面,魏清寧頭戴祥雲紋靛青抹額,裹着厚實暖和的毯子,提筆在空白書冊上,凝神撰寫着一排排瘦金黑字。
懷孕這段時日,她身子不便去上早朝,但也沒一味閑賦休養。
帶着內務府女官,着手完善內務府典則,編纂成冊。就像大銘律那般,讓官員辦事有所束縛也有所倚仗。
忽然,“哎喲!”
她停下筆,左手下意識捂住隆起的小腹。
“怎麽了?”晉王如臨大敵,趕忙靠過去查看。
素色暗金鳳紋的軟綢羅裙下,五個月的孕肚,已然圓鼓鼓地顯懷。
魏清寧莞爾:“它踢我了。”
原本清冷柳葉眼裏,這會掬起一抹慈愛笑容,流淌出初為人母的喜悅。
晉王也随之展顏,堅實有力的左臂攬住她後腰,右手則小心覆上去,仔細感受。
等了會,“怎麽又不動了?”
“小壞蛋估計是擔心父皇會教訓它,一感應到您,就變乖了吧。”魏清寧抵唇輕笑。
晉王哪裏聽不出她的幸災樂禍?
可瞧見她明眸皓齒的嬌俏神采,他反倒一掃此前政務的煩悶,開懷輕笑:“朕日後的家中地位,是難以扭轉咯。”
這小壞蛋日後一準是娘親的小棉襖,同他勢不兩立。
“皇上身居廟堂高位,回家卻不與我等計較規矩,清寧何其榮幸?”
魏清寧身子重,順勢枕到他肩上,舉止間透露出習慣性的依戀。
她微仰起頭,關切詢問:“剛才瞧您眉頭緊皺,可是近日朝堂諸事繁雜?”
“新舊政權交替,難免顯露出諸多弊端。”
晉王不想她太費神,只言簡意赅一句帶過,“不過無妨。朕正值壯年,總比那些老家夥耗得起。”
但魏清寧為官數年,何嘗不清楚朝堂盤根錯節的腌臜事,“想一齊連根拔起不易,但逐個治理也得且耗些時日。”
她略略轉睛,“皇上可曾想過,重修大銘律?”
“……這倒不失一個好法子。”
聽得魏清寧的提議,晉王凝神垂眸,沉思起來。
就像她修編內務府典則,能提綱挈領一般;重修大銘律,以點帶面,可以陸續牽出所有沉積苛政,集中推動解決。
“此生能得夫人這一知己,朕又是何其榮幸?”
晉王含笑看向他的妻,經過禦膳房和太醫院悉心調養,面色紅亮圓潤許多,肌膚白淨嫩滑,像剛剝殼的雞蛋清。
他情不自禁擡手撫上去,細細摩挲着,愛憐着。
不經意間,指腹觸碰到那嬌軟紅唇,倏地一頓。
溫香軟玉的觸感,驟然點燃了他體內積壓已久的燥火,燒得一雙桃眸灼灼發暗。
禁欲數月,讓他每每一沾上她就難以自拔。
晉王的目光流連着那兩瓣柔軟,喉頭滑動,不自覺低頭湊近,含入口中,輕吮,啃噬。
男人壓下來那一瞬,魏清寧就瞧出他的意圖。
心疼他隐忍數月,她盡可能放開自己,主動攀上他脖子,阖眼溫順地去迎合。
動作還是帶着少許輕澀,吻他舌尖時輕輕的,透着若有似無的朦胧,恰是勾得晉王心癢難耐,一把扣緊她後腦,加深纏綿。
兩人唇齒交纏,像是兩條幹涸已久的魚兒入水,歡愉地難舍難分。
原本靜谧的宮殿裏,呼吸聲逐漸粗重,幹炭燒得濃烈。
直到那炙熱大手,變得躁動不安分,不受控地一路向下……
“不可。”
魏清寧及時攔住,睜開盈盈濕眸,嬌喘着軟聲道。櫻唇,嬌豔欲滴。
晉王及時回神,停下過激動作,沙啞着嗓音:“是朕唐突了。”
他克制地啄了啄那兩瓣泛腫紅唇,抱着她緩了會,随即吩咐太監去水沐浴,自然是涼的。
從始至終,那桃眸缱绻而溫柔,沒有一句怨言。
這般情形日複一日,轉眼冬去春來。
在這期間,魏清寧零零散散編纂好內務府典則;晉王在朝堂上,重修大銘律的事宜也在穩步推進。
魏清寧小腹越來越圓鼓,懷孕九個月,終于進入待産階段。
而晉王壓抑□□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加之氣候變熱,洗冷水浴日漸頻繁。
其實太醫暗示過,胎兒月份大了,帝後可适當行房。
但晉王憐惜魏清寧身子重,每晚睡姿疲累,白日還要思慮新政事宜,不舍她因他一己欲念再多遭份罪。
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
克己自持,本就是男兒畢修之課。前面數月他都忍過來了,餘下短短時日又何妨。
只是不曾料,越不想節外生枝,就越易滋事。
這晚,同往常一般,小太監備下涼水後,晉王将自己沉入冰冷浴桶,凝神靜心。
并思慮起魏清寧生産的注意事項,産房要密實防風,産婆要經驗老道,那幾名女太醫更方便入産房,需得提前半月就安置到建章宮來,随時待命……
“吱呀——”
忽然這時,淨室的房門悄然開阖,一道腳步聲徐徐靠近。
動靜極輕,但瞞不住晉王的耳力敏銳。
他掀開眼皮,一名鵝黃衣衫打扮的宮女,正恭敬垂首站在面前。兩頰上,浮着一層羞怯紅暈。
他對來人隐有印象,貌似是伺候魏清寧就寝的宮女。至于名字,從未放在心上過。
晉王淡淡瞧着她,不置可否。
但與生俱來的上位者威嚴氣場,足矣讓喬燕頭皮大片大片地發麻。
她雙腿一軟,噗通跪地,“皇皇上,娘娘命奴婢來、來服侍您。”
這話自然是假的,是喬燕猶豫許久,才咬牙冒險一試。
馬上要出宮了,卻驚聞未婚夫婿在賭場輸錢被打斷腿。若是就這般嫁過去,那無異于往火坑裏跳啊!
她想好了,只要能長久留在宮裏,不要名份就繼續當個宮女也好,絕不會破壞皇上和皇後娘娘的恩愛生活。
“哦,皇後要你如何來服侍朕?”
晉王右手支頭,黑眸悄然幽深。
“娘娘說、說她身子不便侍寝,唯恐皇上龍體欠佳,命奴婢來為您、為您瀉火。”
喬燕越說,頭埋得越低。到最後,額頭都貼到地毯上了。
“既如此,你過來罷。”前頭傳來一句不染情緒的吩咐聲。
“……謝皇上,謝皇上!”
喬燕先是怔了一瞬,轉而欣喜若狂。
她本以為皇上與皇後娘娘感情甚篤,或許還要多費些口舌,才能引得皇上那般金尊玉貴的兒郎把持不住。
沒想到竟這麽容易,看來皇上再是氣度不凡,說到底也是個男人。
思及此,喬燕心裏踏實幾分,嬌羞着眉眼站起來,輕移蓮步,朝浴桶靠過去……
“刺啦!”
喬燕剛往前邁了左腳,腳邊的地毯忽地應聲裂開,裂口猙獰如疤。
吓得她的心髒瞬間提到嗓子眼,喬燕下意識朝前望去。
靠在浴桶上的男人薄唇輕勾,噙着迷人淺笑,好看似谪仙下凡,“過來啊。”
“……是。”
喬燕臉蛋愈發嫣紅,只當剛剛的事是個小意外,繼續娉婷袅袅地邁出右腿——
“嘭!”
右腳邊的地毯再度撕裂,這次連底下的地磚都碎成粉末,震得她腳趾鈍痛到麻木。
這次喬燕看清了,這哪裏是意外,分明是皇上彈射過來的佛珠!
力度之重,足矣頃刻打破她的頭!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喬燕連忙跪地哀求,渾身抖如篩糠,原本羞紅的小臉已經吓得慘白。
“繼續。”
晉王姿勢不變,仍是一臉玩味地觑着她。
“皇上,奴婢知錯了,奴婢真的知錯了!”喬燕開始砰砰地磕頭,饒是鋪有地毯,前額也一瞬就紅腫起來。
“怎麽,你想抗旨?”面前男人,溫潤的嗓音陡然一涼。
“……奴婢,奴婢不敢。”喬燕不得不硬着頭皮,哆哆嗦嗦又往前爬了一步——
“嘭!”
佛珠再次彈射過來,徑直打中她膝頭,膝蓋骨應聲碎裂。
“啊!”喬燕尖叫出聲,身子止不住地朝前栽去,“唔唔……”
嘴巴驀地被毛巾堵住,堵得死死的,她只能悶聲嗚咽。膝蓋處疼得她滿頭冷汗,眼淚直流。
與此同時,守在外面的小太監,聞聲匆匆趕緊來。
一瞧見喬燕染血的褲腿,他吓得當即跪地,“奴才該死,奴才聽她說是娘娘的命令才放行的,奴才這就将人拖下去。”
“這件事,切忌驚動皇後。”晉王黑眸微眯,眼底暗芒森寒如刃,“誰若敢走露風聲,朕拔了他舌頭。”
“是是是。”這次就連那太監,後脊亦是寒顫一片,忙不疊将癱軟在地的喬燕給拖出去。
喬燕已被疼得雙眼空洞,任由小太監将她在地上拖拽着。
時至此時,她才恍然明白:
皇上貴為九五之尊哪裏會沒有脾氣,哪裏又會那般平易近人?不過都是因着寵愛娘娘的緣故。
喬燕兩眼撲簌簌留下悔恨的淚水,但已然為時晚矣。
“怎麽回事?”
恰逢魏清寧身上出了層薄汗,挺着九個月孕肚,扶着嬌嬌準備去西配殿梳洗。
怎料一出殿門,就撞見羅裙沾滿鮮血的喬燕,和拖拽她的小太監。
喬燕自認沒臉辯駁:“是奴婢做錯了事,皇上懲治奴婢也是應該的。”
“你做錯何事,皇上竟要懲處得如此嚴厲?”
魏清寧向來對身邊伺候的人都寬厚,印象中喬燕這宮女也一向做事踏實,斷不會見她不清不楚受罰而坐視不理。
待瞧見後頭,晉王月白衣衫染着潮氣、頭發半幹地從西配殿的方向走來……電光火石之間,魏清寧驟然了然。
她錯愕地看向喬燕,“你怎可如此糊塗?”
魏清寧自是相信晉王的,她震驚于喬燕的所作所為。遠在千裏之外的大銘女子尚且奮發自強,而自己身邊人竟做出這等不入流的事來。
“枉你在建章宮近身侍奉本宮這麽久,當真是半點沒開竅。”
魏清寧失望盯着她,更多是傷恸。
突如襲來的巨大刺激,讓她心口鈍痛不止,緊接着開始抽搐。忽地一口氣沒喘勻,眼前變黑,整個人往後昏倒過去……
“娘娘!”
“清寧!”
晉王一早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
他大步跨過來,眼疾手快接住人,随即抱進寝殿。
身後,嬌嬌卻是低呼一聲:“娘娘的羅裙怎麽濕了?莫非是……羊水破了?”
“快!快去傳太醫!”
驚聞噩耗,整個建章宮頓時繁亂起來。
緊接着,偌大黑寂的皇宮,燈火通明。
當晚當值的太醫一接到消息,全拎着藥箱齊刷刷趕到,前往小廚房熬煮參湯、冬蟲草枸杞雞絲面、止血湯藥、麻沸散等。
宮外的太醫,驚聞皇後娘娘早産,亦是馬不停蹄地進宮候着,随時等待傳喚。
就連上了年紀的太皇太後,也連夜重新起床穿戴,坐着鳳攆匆匆過來。
***
建章宮
寝殿內靜悄悄的,嬌嬌守在床頭,給魏清寧一勺一勺喂下參湯。又過了後,在忐忑等待中,人終于幽幽轉醒。
魏清寧有意到東偏殿備好的産房,奈何羊水已破,不宜再挪動。
“娘娘先含會參片,積攢力氣。等會産婆到了,生産會愈加順遂。”
今晚當值的女醫,恰是先前被從大牢解救出來的秦虞。
剛剛得知消息,連燈籠都顧不得起,跌跌撞撞第一個趕到,寸步不離守在寝殿裏。
她一邊故作輕松安撫魏清寧情緒,一邊暗暗焦灼産婆怎麽還沒到。皇後娘娘是頭一胎,還是早産,只怕有得折騰。
寝殿外
人人心緒驚惶,但晉王有令在先,所有人都刻意壓低聲音,不得有一絲動靜傳進殿內。
晉王站在寝殿門口,來回踱步,時不時眺望産婆的身影。
如今是三月初,因着推測産期要在月底,原定半個月後再安排産婆住進宮不遲。
沒成想,所有計劃都被喬燕打亂了!
這會,誰也沒心思發配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魏清寧身上。
每隔一盞茶的功夫,就會有小太監跑來禀告。如此四五次後,第一位産婆終于氣喘籲籲而至。之後另外五名提前選定的産婆,也陸陸續續抵達。
侯在殿外的所有人,都不自覺松了口氣。
六名産婆,寓意着六六大順。
但誠如秦虞所料,孕婦頭一胎,九個月早産,即為難産!
饒是六位産婆經驗老道,順利接生嬰兒的數量,加起來比她們的年齡都大。然而今晚,依舊面臨着嚴峻的挑戰——
胎兒單腳朝下!
“娘娘放松呼吸,老婦先為您正胎位。”
知道小兩口忙着朝政,産婆都是太皇太後親自遴選。女人生孩子猶如過鬼門關,老人家就怕孫媳婦出現難産的情況,特意挑選了有過豐富的難産接生經驗的産婆。
蘇産婆一瞧見是這種情況,也不作謙虛推辭,當即調整到第一順位。
她按照既定的精細手法,開始細致輕柔地,按揉起高聳的孕肚。
其他産婆也沒閑着,或是幫襯打下手,或是為魏清寧擦汗,或是時刻從底下觀察胎位是否得更。
寝殿外
晉王端方坐于太師椅上,默然垂眸,看似面無表情,實則左手摩挲着右腕佛珠的動作,越來越快。
太皇太後坐在他身側,一眼瞧出皇孫是何等緊張。
但她自己也平靜不到哪去,饒是歷經幾十年風雨,這會亦是時不時端起手邊琉璃盞茶碗,濃茶一碗接着一碗。
每隔一炷香,裏面就有專門的宮女出來通禀。
得知胎位不正時,所有皆是心尖一緊,朝寝殿門口張望過去,重新為魏清寧捏了把汗。
晉王更是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捏碎一顆碧玺佛珠。
終于,在六位産婆的精心配合之下,胎兒的腳終于被轉回腹中,濕乎乎的小腦袋開始隐隐露頭。
“看到頭了!”
“看到頭了!”
其中一個産婆興奮地低呼出聲,産婆所有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
魏清寧也聽允産婆的指使,雙手抓住大紅錦被,開始發力。
誰料,“不好,臍帶繞頸了!”
突然這時,蘇産婆慌忙出聲:“而且饒了兩周!”
其餘産婆聽聞,更是神色大變,匆忙擠過去查看。
只見胎兒已然露出整顆小腦袋,偏是被臍帶纏得滿臉發紫,呼吸微弱,絲毫沒有啼哭的跡象。
就那麽卡在宮口,若往再拽,只會讓臍帶纏得更緊。若是塞回去,裏面情況不定,加之羊水眼見流幹,愈加生死難料。
一時間,整個産房都被籠罩住層層陰霾。
“該當如何?”
魏清寧這回體力已然虛弱至極,但越是關鍵時刻,她越是要堅持住。輕咬一口舌尖,刺痛讓整個人冷不丁一個激靈。
當時唯一信念,就是要救活她的孩子。此前這小壞蛋鬧騰得那般厲害,定然是個生命力頑強的,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它。
“這……”
六個産婆支支吾吾,眼瞅着胎兒就要沒了呼吸,誰也不知該如何回話,誰也不敢主動頂起這雷。
她們這般模樣,看得嬌嬌氣憤不矣:“你們以為這樣就能躲得掉嗎?若是皇嗣有事,咱們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産婆們一聽,越發驚慌無措。
“眼下不是興師問罪的時候,要設法保住皇嗣!”
關鍵時刻,女太醫秦虞挺身而出。
她站到床頭,朝魏清寧拱手道:“娘娘,下官曾在醫書古籍裏看到過,胎兒的臍帶實為用作呼吸之用。如今皇嗣頭部已露到外面,這臍帶已無甚作用,可以提前減掉。”
“不可啊!”蘇産婆連忙警告道:“這向來都是胎兒完全離開母體,露出腹部,才可剪去臍帶。若是提前減掉,皇嗣亦是活不……”
說到最後,恐有詛咒皇嗣之嫌,蘇産婆猛地驚慌住嘴。
“那你們就任由皇嗣這般下去?!”
秦虞氣得直突突,她轉身單膝跪在魏清寧面前,“娘娘,下官以項上人頭擔保,這一說法并非道聽途說。”
“好。”
魏清寧深深點了下頭,聲音已然有氣無力:“這孩子的性命,本宮就全全托付于你了。”
早在她編纂內務府典則時,秦虞就深受啓發,開始着手修編醫書,專供女科的疑難雜症。
所以,她相信秦虞的話乃是有跡可循,相信秦虞的為人辦事能力。
更相信,她和晉王一直在積德行善,他們的孩子定也會福澤綿長,自有天佑。
“多謝娘娘,下官定不負所托!”
得到準允,秦虞不敢再耽擱一瞬,随即打開随身攜帶的藥箱,精細地用白酒和熱火給小刀兩次消毒。
而後深深呼吸幾次,定下心神,握着刀柄穩而緩地靠近胎兒頸部。
眼見刀尖離着胎兒頸部那般近,寝殿內所有人都緊張地屏住呼吸,不敢出大氣一聲。
更有甚至,直接昏死過去。
嬌嬌為穩定軍心,趕緊命人将昏死的産婆拖出門外。
但這樣一來,寝殿外的人就坐不住了。
在聽得胎兒瀕臨生死一線時,晉王多年的淡定從容皆是頃刻盡散。
“不可能!”
那小壞蛋此前分明精力充沛的很,如何會……
晉王下意識就要沖進産房,好在太皇太後作為過來人,命人及時攔下他,“裏面正是關鍵,你進去豈不是給她徒增壓力?”
“是朕關心則亂了。”
晉王停下腳步,卻也釘在寝殿門口,眼巴巴往裏焦灼而望。
偏偏那繡有四海升平的偌大屏風,阻攔住視線,什麽都瞧不見。
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變作魏清寧,能待她們受過。
“哇哇哇……”
終于,在東方天邊升起第一縷朝陽之際,随着屋裏“啪啪”兩下拍打聲,驚喜傳來嬰兒的響亮啼哭。
亢奮的聲音,也讓在場所有人亢奮起來。
“生了!生了!”
“是位小殿下,母子平安!”
“給皇上皇後娘娘報喜,給太皇太後報喜……”
直到瞧見孩子裹着襁褓被抱出,心驚膽戰一整晚的衆人,這才徹底松口氣,紛紛圍上前去看小皇子。
晉王并未顧得上那臭小子,直接越過産婆,大步跨進寝殿。
裏面這會還未收拾妥當,血腥味極中,血帕子、髒污的被褥還未來得及收走,嬌嬌帶人七手八腳地忙活着。
晉王不以為意,巋然坐定在床頭。
冷白燭光照耀下,他的妻面容憔悴,了無生氣躺在天青色羅帳間。雙眼緊阖,眉心亦是微蹙。
“寧兒,讓你受苦了。”
晉王緊緊握住她的手。生怕他一撒手,她就會離自己而去。剛剛險象環生的情形,光是想想,都讓他後怕。
“不生了,以後咱再也不生了。”
他寧願一輩子都沒子嗣,也不要失去她為代價。
“我沒事……”
魏清寧累極了,但察覺到熟悉氣息靠近,察覺到他的不安與擔憂,還是強打精神睜開眼,回握住他,“倒是皇兒差點喪命,您替我去陪陪他吧。”
“外面有皇祖母照看,你不必擔心。”晉王吻了吻她指尖,柔聲哄道:“睡吧,朕不吵你了,就在這陪着。”
“好。”
魏清寧擠出一絲笑意,而後聞着熟悉安神的玉檀香氣,沉沉睡去。
***
寧清二年,陽春三月
中宮皇後娘娘喜得麟兒,皇上龍顏大悅,下旨大赦天下。
此外,女太醫秦虞膽識過人,在此次皇子降生過程中功不可沒,特許提拔為太醫院副院判。
兩到聖旨先後下達,整個大銘舉國歡慶。
男女老少皆為大赦天下的喜訊而奔走相告,而女子們在得知有女太醫已榮升至太醫院二把手,更是看到了盼頭,愈發鉚足精力讀書學醫,以待将來的第二次女官選拔。
當然,最歡樂的要數建章宮。
小皇子到來,新添了人氣,令宮裏上下皆是一片喜氣洋洋。
後宮空置,沒有妃嫔來打擾。但前朝命婦們頗受魏清寧的恩澤,每日總是三兩結伴遞帖子入宮觐見,順便傳授些育兒心得。
原本年事已高,常年閉門禮佛的太皇太後,亦是隔三差五往這邊來看重孫。
那波産婆早在出事當日就被她發落了,原本甄選好的奶娘又是重新反複核實,這才放心派用。
而內務府女官和女太醫們,則常借着過來辦差的由頭,總是想巧遇小皇子,瞧瞧小娃娃吐奶泡泡的可愛模樣。
小皇子雖是早産兒,幸好在母體時被太醫院和禦膳房精心照料。比不得有些足月的男嬰那般身強體健,但也沒有一般早産兒那般氣虛體弱。
加之秦虞榮升為太醫院副院判,權利自由都增加,愈發變着法子為魏清寧母子精心調養。
如此一來,反倒是晉王這個正經八本的親生父皇,能見到兒子和他娘的機會少之又少。
清早他上朝時,她們母子還睡着。處理完朝政回來時,一屋子女人歡聲笑語,他身為男子又不好同坐。好不容易等賓客散盡,他終于可以進寝殿坐坐,結果娃睡着了,娃他娘也困倦得連連打哈欠。
晉王啞然失笑,他已然頓悟,自己就是獨守空房的命。
于是娃他爹,先是給娃他娘掖好被角,随後轉悠到東配殿,親眼确認奶娃的小被子蓋得妥帖,又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肥臉,這才身披月光黯然回到禦書房。
晉王閑散坐到龍椅上,左手支頭,右手敲着禦案。
過了片刻,他側頭詢問王小花:“今日都是哪家官眷,前來觐見過皇後?”
王小花聞言一愣,他一個禦前侍衛統領哪關注過這些?
遂趕忙差人去打聽:“回皇上的話,今日來的是兵部尚書和順天府尹家的兩位夫人。”
“行,你去宣兵部尚書和順天府尹過來。”晉王大手一揮。
“現在麽?”王小花又是一愣。
“不然呢?”晉王斜他一眼。
“是!”
晉王一連三晚召見大臣入宮相談要事,直到天明。而這些大臣家眷,恰巧不巧白日才入宮探望過皇後母子。
等到第四日,衆人尋着風向,終于聞出味來。
建章宮清淨了。
早朝上,晉王聽完內室監傳話,龍顏大悅地早上半個時辰散朝。而後踏着清風,言笑晏晏地負手走進建章宮寝殿。
正逢魏清寧頭戴抹額,坐在軟塌上用早膳。
晉王坐到她對面,朝嬌嬌吩咐:“給朕也各式來一份。”
“這……”嬌嬌有些為難:“皇上先前幾日都未在此用膳,這兩日就沒準備您那份。”
晉王:“……”
“奴婢這就讓小廚房去準備,食材都在,做起來很快的。”嬌嬌麻溜出去傳話。
她前腳離開,奶娘後腳就抱着襁褓走進來,看到晉王在此也很是意外,忙蹲身行李:“見過皇上,見過娘娘。”
“抱過給朕瞧瞧。”
晉王張開手臂,想接過兒子抱抱。怎成想,孩子真放到他懷裏,反而有些肢體不協調,緊張得不敢輕易動彈。
對面,魏清寧難得見到這位武功高強的皇帝陛下,這般束手束腳,輕笑出聲:“您需要一手拖住他後腦,一手拖住腰臀。”
邊說着,她邊放下玉箸,過來幫忙糾正姿勢。
在孩他娘幫襯下,晉王終于第一次獨立地抱起自家大兒砸。
怎知,這臭小子很不給面子,皺起眉眼,小嘴一癟,就開始“嗚哇嗚哇”大哭起來。
“不哭不哭,娘來抱啊。”魏清寧聽見心疼極了,忙不疊接過去,抱在懷裏哄。
不過一瞬,小奶娃就破涕而笑。躺在她懷裏咿咿呀呀,黑葡萄似的大眼好奇瞪了瞪晉王,轉而又仰頭朝他娘露出一抹美好的“無齒笑”。
這等明顯的差別對待,逗得滿屋子侍候的宮女太監奶娘,皆是忍俊不禁。
晉王:“……”
先前說什麽來着,這小壞蛋以後準是同他娘親近。家中地位,已然分明。
“給孩子賜名一事,皇上可曾想好?”
魏清寧也知這幾日冷落到她家皇帝陛下,哄着小奶娃的同時,不忘同晉王搭話。
晉王啼笑皆非:“朕還不至于跟自己兒子計較,你且先安生哄好他,等會咱倆邊吃邊聊。”
“瞧瞧,父皇多疼你呀。”
魏清寧莞爾一笑,又抵額與小家夥親親,随即将他抱給奶娘。
另一邊,嬌嬌也及時傳膳進來。另有小太監上前,一一試過銀針後,悄聲為晉王布菜。
“朕這幾日反複思忖,猶記得他出生那時東方破曉,太陽開始主宰大地。”
晉王吃過兩口酥炸蝦球過,停下筷子,笑看對面,“你覺得‘銘朝’二字如何?”
“皇上是要給他冠以國名?”
魏清寧也随之停下筷子,望着對面慵懶的男人,她神情卻變得肅然而鄭重。
銘朝(zhao),大銘朝。
這份寄予厚望的偏愛,滿滿承載了父親對兒子深沉的愛。
雖然,這位父親才被兒子嫌棄過吧……
“不錯。”
晉王不假思索承認:“女人生産太過兇險,如無必要,朕不想讓你再置身于險境。”
言下之意,這孩子就是大銘朝未來的皇太子,名字自然也擔得起“銘朝”二字。
“皇上的心意,我都明白。”
魏清寧欣慰一笑,主動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而後緩緩思慮道:“只是孩子畢竟還小,這般厚重的大名恐是壓不住,如此小名得起的……卑賤些。”
“這個好辦。”晉王瞥了眼正在吐奶泡泡的兒子,随意一指:“小名就叫泡泡吧。”
魏清寧:“……”
于是未來的大明皇太子,朱銘朝小朋友,整個幼年時期都将在一聲聲“泡泡”中,美(尴)好(尬)中度過。
尤以他親愛的父皇,喚得最為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