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這大夫身形很像晉王
這大夫身形很像晉王
三日後, 晉王大婚。
“聽說這次也是賜婚,連聘禮都是賞賜!”
“那是自然,這上官将軍之女可比從前那個六親不認的身份尊貴多了。”
“若非晉王重得聖寵, 她怎可能甘心做繼室……”
落日黃昏,街頭圍觀百姓熙攘,眼瞅着八擡大轎被迎入晉王府。
與此同時, 五名魁梧玄衣男人,随着人群,低調移動到晉王府大門對面。
為首之人, 老海。
“海哥,可以了吧?”一個白嫩書生模樣的同伴,優雅而果決地,在頸前比劃出一記手刀。
老海搖頭,“主上有令, 得在洞房之後。”
“主上這是要清寧姑娘徹底斷了念想啊。”那書生般的男人, 會心一笑:“真是溫柔鄉英雄冢啊,跟随主上十多年, 從沒見他對誰那麽溫柔過。”
老海想起自家主上那日被趕出屋還滿臉歡喜的模樣,也笑着點了點頭,“畢竟是苦尋多年的心上人, 清寧姑娘不論外貌還是內在, 天下女子再無人能及……”
“禦林軍奉旨捉拿反賊,速速讓開!”
突然這時, 上百名銀白鐵甲的禦林軍, 浩浩蕩蕩, 呼嘯而至。
“啊!!!”
百姓驚慌尖叫,齊刷刷往後退卻, 讓出一條寬敞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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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
緊接着,禦林軍風馳電掣一般,騎馬徑直沖入晉王府。
“什麽情況?”
老海等人臉色一變,“走,咱進去瞧瞧。”
晉王府內院,賓客四散而逃。
“奉皇上口谕,晉王私自屯兵買馬,涉嫌謀逆,速速押往刑部大牢!”
禦林軍一字排開,将新婚夫婦團團包圍。
新娘子的紅蓋頭提前被掀開,花容失色。她扶着喜嬷嬷,死死盯着新郎:“王爺,他們說的可是真的?”
晉王一襲大紅喜服,巋然而立。面對一柄柄尖銳槍刃,仍從容帶笑:“敢問各位,有何證據?”
“證據自然在皇上手中。”禦林軍首領朝天拱了拱手,随即猛地指晉王,厲聲質問:“晉王殿下非要見到證據才肯聽令,這是要抗旨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晉王低頭瞧着右腕猙獰傷疤,再擡眼時,眼中笑意蛻變為一抹幽深寒意。
随着他神色一變,王小花率領王府侍衛,登即沖上前來,劍指禦林軍。
兩方對峙,氣氛劍拔弩張!
“晉王殿下當真要造反嗎?”
禦林軍首領拔高聲調。
與此同時,其他禦林軍舉起利刃長槍,攻勢在即。
晉王不急不緩,“本王要求入宮面聖。”
“冥頑不靈,直接拿下!”禦林”軍首領擡手一揮。
“是!”
“咻咻咻——”
就在這時,數十只六棱形飛镖,自四面八方突然射來,逼得禦林軍節節敗退。
無數的黑衣蒙面侍衛,從院牆飛身而入。他們一落地,直奔晉王而去。
王府侍衛匆忙抵禦。
禦林軍首領更t是爆喝:“來人何人?再不讓開,罪同謀逆!”
然而,黑衣人一個飛镖就割破他喉嚨。他們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根本不将任何人放眼裏。
一時間,場面亂成一團。
“唉,不對呀,”老海潛在角落,指着黑衣人武器,“這重刀,這招式,怎麽像錦衣衛?”
“錦衣衛早都被處決了呀。”那書生瞳仁一震:“莫非,是有人要嫁禍給主上……”
“王爺!!!”
随着王小花一聲悲戚高喊,腹部中刀的晉王,“砰”然倒地。
不待王小花奔上前,為首的兩名黑衣人,迅速架起昏迷的晉王,一躍飛上屋頂,奔離消失。
好好一場紅事,陡然間成了白事。
***
晉王重傷失蹤的消息傳來時,魏清寧已被陳昭帶到北疆,秘密安排在別院。
陳昭一回來就腳不沾地。別說之前每次盯着魏清寧吃飯,就是一日都難見他一面。
魏清寧倒沒工夫管這些,自那日陡然間,心口刺痛至昏厥,她醒來後再難感應到晉王的心殇。
起初只當晉王在忙正事,但随着時間越久,她就越忐忑不安。
本就胃口不好,這回更加吃不下飯。
“你這般不吃不喝,鐵打身子都扛不住。”
回到蒙古後,柳傾妩終于現身。她命人特意準備了京城吃食,“你若先倒下,日後誰給你祖父養老送終,你舍得假手他人?”
“你只需告訴我,晉王他現下如何?”
魏清寧靠在床頭,雖沒再中軟筋散,但因着吃不下飯,整個人仍病恹恹的。
“喝完再告訴你。”柳傾妩親手為她盛一碗小吊梨湯,“這湯滋補潤肺,你吃不下飯,多少喝些它。”
“你先告訴我。”
魏清寧沒接,一雙清冷柳眸,目光堅決。
他生死不明,她哪有心情在乎吃喝?
柳傾妩低頭攪着梨湯,默了默,輕嘆一口氣:“你應該感應得到吧。”
不可能。
魏清寧心中,不假思索地說。
他一向運籌帷幄,此前已在暗中謀劃起兵的事,本人武功也是極高,絕不可能輕易倒下。
他還曾許諾,要與她重新組建一個家。那男人對她的承諾,向來說到做到。
她也說過,會永遠相信他。
“在何時,因何人,于何地,為何事。”
但面對柳傾妩等人,魏清寧不露一絲端倪。誰能說得準,對方不是故意來探她口風的呢?
“不愧是魏青天,你這清晰思路,一如當年。”
柳傾妩露在外面的一雙狐貍眼,彎了彎,而後轉述起大婚當日的事情經過。
“腹部中刀?”
魏清寧倒吸一口涼氣,垂眸良久。
她聽懂了晉王的計劃,也聽懂了他的心。
他不願娶別人為妻,選在大婚當日假死逃脫,并嫁禍陳昭。宣武帝不知他尚存武功,為能瞞得住,不惜身受重傷。
所以這幾日,他應是在昏迷,為着信守給她給祖父的誓言。
兩行滾燙清淚,從素來清淡的柳眸,潸然而落。心口也像是被剜了一刀,刺得一抽一抽地痛。
她捂着心口,低泣不止。
是真的心殇,也為做足樣子。
知道晉王會武,這一招瞞不過她,也瞞不過陳昭。
柳傾妩今日探望,除了關切恩人,也的确奉命試探。勸慰魏清寧喝下一碗小吊梨湯,轉而前去向陳昭複命:“看來,晉王至少重傷昏迷。”
然而,陳昭卻不喜反怒:“她哭了?”
柳傾妩:“……”
這是該關注的重點嗎?
“不論晉王現下情況如何,只要魏清寧在我們手上,他們的人遲早會找來。”蕭山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淡定敲着椅子扶手,“只要做好準備,遲早甕中捉鼈。”
“一處是這,另一處是你那軍營。”柳傾妩坐到他對面,“如今晉王似養兵馬的事已洩露,他舉兵奪權是遲早的事。屆時,沒道理不第一時間向你這位親舅舅發出邀請。”
“現下不知晉王手裏兵力幾何,這事不好說。”陳昭坐在主位,鷹眼裏殺氣騰騰:“但只要他敢來北疆,我定要他有去無回!”
初秋的北疆,院中已開始落葉蕭蕭。夜晚烏雲遮月,強勁北風席卷而來,空氣中霎時彌漫起一股肅殺之氣。
***
山西臨汾
在一處不起眼的農家窯洞土炕上,經過數十位大夫的精心照料,晉王終于幽幽轉醒。
他腹部纏着厚厚的紗布,稍稍一牽動,血跡暈染而開。
“王爺,您還不能動。”府醫忙按住他,“傷口還未愈合。”
“還要幾日?”
晉王俊臉少有地黯然失色,嗓音也虛弱得緊,但态度堅決:“本王最多再給你們三日時限。”
寧兒已被帶走數日,他怕再耽擱下去,會造成一輩子無法彌補的遺憾。
府醫如何不知?
之前在晉王府,他眼瞧堂堂晉王殿下,在自家像是受氣小媳婦似的,只敢半夜偷偷去關切心上人,結果最後還被趕出來了。
“知道您擔心夫人,老夫等人必定全力以赴。”
府醫大着膽子,打趣道。
逗得王小花等知情人,亦是忍俊不禁。
籠罩在衆人臉色的連日陰霾,終于被欣喜笑容驅散。
“啓禀王爺,屬下趁這幾日點兵點将,咱們這些年秘密養在這山西窯洞處的兵馬,已達三萬!”
趁着氣氛歡脫,周将軍再添喜訊。
王小花也緊随其後:“東南沿海,魏朔五萬大軍已被暫時牽制。”
“北疆蕭将軍十萬大軍,也間接算王爺的。宣武帝剩下那七萬兵馬,多年在京城養尊處優,戰鬥力早不比當年。”另有人興奮道:“咱們這一戰,必定旗開得勝!”
“不可輕敵。”
晉王輕咳兩聲,眼前又是一昏,“山西屯兵一事被挖出,可見有內鬼。過兩日,本王再與你們從長計議。”
“是。那王爺好生休養,屬下等人告退。”
幾位得力幹将,有眼力地紛紛退出窯洞。
府醫重新包紮好傷口處,也躬身退下。
陰暗清涼的窯洞,随即安靜下來。
晉王桃眸微阖,眉頭緊蹙。在養精蓄銳,也在籌劃沉思,更在綿綿相思。
雖是京兵養尊處優,但三萬打七萬,于三軍士氣總歸不利。
若能得到舅父十萬大軍支持,必定事半功倍。
但清寧此前暗示舅父勾結外賊的話,他始終裝在心裏。加之此次鬧出內鬼,晉王更是不得不重新審視此事。
原計劃,他先藏在暗處,引得宣武帝與陳昭等人兩敗俱傷。
但顯然,對方在此時捅出山西兵馬,亦是想坐收漁翁之利。
會是陳昭嗎?
這條忍辱負重多年的狗,竟敢肖想大銘,肖想他的妻!晉王壓在被子邊上的左手緊攥成拳,癡人說夢。
寧兒,你且再堅持幾日,無論天涯海角,本王定會不負先前之誓。
也切記照顧好自己,這幾日感應不到共情蠱,你肯定擔心壞了,可有好生吃飯?
思及此,晉王左胸膛的深處,泛起一陣陣炙痛。像被烈火焚燒,火辣辣的,讓心煩意躁。
但很快,一股如涓涓細流的清凜鈍痛,悄然而來。
這是他的妻,在溫柔回應。
晉王擡手按過去,還想再感受一回,偏偏嘴角不受控地輕揚,甜蜜湧上心頭。
愈加清冷的微風,從窯洞門口吹入。觸感像極了記憶柔如無骨的小手,輕撫而過,他緊蹙眉心也舒緩而平。
寧兒,這清風送來的,可是你的思念?
***
北疆別院
魏清寧頹然多日,在柳傾妩開解下,似有好轉。吃飯雖還不香,但飯量稍增。今日還同意到院中轉轉。
柳傾妩特意為她準備了厚實的天青色錦緞披風,“北疆天涼,你可還習慣?”
“尚可。”
魏清寧又将披風攏緊幾分,踩着金黃落葉,随柳傾妩在園中閑轉。
自那日重新感應到共情蠱,她就更加篤定晉王的計劃。
他必定會來尋她,魏清寧想,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斃。開始強迫自己吃飯儲蓄體力,也趁機觀察別院地形,争取早日逃出去與之彙合。
雖然兩人只分別半月,但恰是由夏入秋,這些時日真就好似一個季節般漫長。
“當年主上救回我時,也在這處別院。”
柳傾妩扶着魏清寧,順着蜿蜒石子小路,漫不經心閑逛,“具體的記不得了,但記事本上我曾親筆寫着,主上會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沒想到,我後來又在心口刻下‘你的名字’。”
她自嘲一笑:“我要是男人,定然也是個始亂終棄的。”
“當年欺瞞你一事,我多有抱歉。”魏清寧一邊觀察着四處布局,一邊愧然說道。
“我不也欺瞞了你?”柳傾妩無所謂道:“人在世上大多身不由己,互相體諒即可。”
“就t像主上他明明可以養尊處優,卻在大銘忍辱負重十數載,整日被仇人呼來喝去,還得強顏歡笑。”
她悄然觀察着魏清寧的神情,“很多事并非自己所願,比我們更加身不由己。他一向嚴格苛待自己,苛待下屬,唯獨對你是例外……”
“傾妩,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魏清寧淡聲打斷她:“但道不同不相為謀,聊些別的吧。”
“那處假山背風,我們過去坐坐。”
柳傾妩惋惜地長嘆一口氣,眼見起風,擔心魏清寧着涼,遂指着前面道。
“好。”
兩人相扶走到假山前的石桌旁,對面而坐。
“清寧,主上他是真心喜歡你。”柳傾妩又忍不住為陳昭美言,“我們所有人都說,他從來沒對誰這麽上心過。迎回你那日,他高興得像個孩子!”
“那你猜,若有一日我還能與晉王殿下重逢,他會有多麽高興?”
魏清寧定睛看過去,深深反問。
提及晉王,她清淡柳眸裏,不自覺露出幾抹柔和,又纏繞幾許不得相見的哀戚相思意。
柳傾妩瞧得清楚,啞然良久,“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立場。”
“不錯。”魏清寧輕點了點尖尖下巴,“你與陳昭是一國同胞,見不得他被仇敵折辱。我與晉王相熟許久,亦是體諒他被親生父親猜忌的多年艱辛……”
“嘩啦啦!”
突然這時,身旁的假山處隐約傳來一陣鐵鏈的晃動聲。
她下意識尋聲看去,重新打量起這座假山的外觀。乍看一座假山兩道山峰,峰巒疊嶂,建造得渾然一體。
細看,似是兩座山峰拼接而成。
魏清寧垂眸假意攏緊披風,壓下眼底一晃而過的疑思。
以她多年查案經驗,偌大的假山內,應有處密室!
似乎還用鐵鏈鎖着什麽會動的活物!
然而就在她站起身,準備尋一個由頭再靠近些觀察時,身後忽然一道熟悉的陰鸷嗓音:“你們怎麽在這?”
“忽然起風了,就過來背風坐坐。”柳傾妩忙站起身,恭敬行禮道。
“既然有風,就回屋歇着。”陳昭站定在魏清寧面前,森冷神情有意思地染上些許溫度,“我命人請來當地一位名醫,給你瞧瞧劍傷恢複得如何。”
“嗯,那就回去吧。”為免他察覺什麽,魏清寧順勢答應下來,扶着柳傾妩緩步往回走。
身後,陳昭盯着她背影走遠,又瞥了眼假山,一雙鷹目諱莫如深。
***
請來的大夫,是一位年過半百的駝背老中醫。
帶着一個身姿欣長、眉清目秀的徒弟,雙手為他提着一個兩尺來高的碩大榆木藥箱。
藥箱齊全,大夫手法老道,一語點出魏清寧所有病症,柳傾妩佩服不矣。
開好藥方後,她忙不疊拿着要去命人煎熬,忽然想起忌口的事,又轉身折返詢問。
原是想請教老大夫,但在外間遇到他小徒弟正背對門口收拾藥箱,她目光落在他身上時,陡然一沉。
這大夫的背影,怎得與晉王甚是肖似?
柳傾妩悄看向軟塌上,魏清寧正神色如常與老大夫相談養傷的注意事項。
于是她慢慢走近小徒弟,淺淺一笑:“小兄弟,喝這副湯藥時,可有要忌口的?”
怎料,小徒弟指着自己的嘴,使勁擺擺手,又指了指老大夫。
“這是個苦命的孩子。”
注意到這邊動靜,老大夫佝偻着腰慢吞吞轉過身,沙啞着嗓子:“年少時曾被官紳欺辱,活生生拔了舌頭。”
聞言,柳傾妩錯愕一瞬,唏噓道:“對你不住,勾起傷心了。”
“是嗎——”
就在這時,落後她們幾步的陳昭,一腳踏過門檻,陰鸷嗓音先聲奪人。
聽得師徒倆,皆是身形一僵。
“是真沒了舌頭,還是不方便開口吶?”
陳昭鷹眼微眯,對着身形肖似晉王的啞巴徒弟,散發出一道道洞穿力十足的幽深視線。
他一步步逼近,狠狠鉗住那少年的下颚,“膽敢讓我瞧見你有舌頭,今日定要真給你生生拔下來!”
但猝不及防間,他另一手卻猛地扣住少年的右腕,使勁往外一擰。
喝!
見狀,魏清寧倒吸一口涼氣。
這少年他,他的右手腕上也有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