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并非親生女兒
并非親生女兒
“王爺已經知道了?”
府醫沒敢給出肯定答複, 試探反問。
晉王乃中宮嫡子,所謂右手殘疾也是個幌子。又是民心所向,未來繼承皇位是遲早的事。
屆時坐擁山河, 淩駕于萬民之上,如何能容得他人窺探內心?
“先前不過猜測,如今, ”晉王看向床上,桃眸深情而溫柔,“确定了。”
确定他終于焐熱她的心, 确定這場感情裏,他不再一人孤軍奮戰。
只是今晚,又将她傷得這般重。
“本王不管你用任何法子,務必治好她。”
晉王回過頭,沉聲命令。
府醫一愣, 忙不疊點頭:“王爺與王妃感情真好, 有情人自當白頭偕老。”
一邊拍着馬屁,一邊風風火火去準備藥材。
心道, 這還好是王妃,若換作別人,定然格殺勿論吶!
結果去廚房找炭火時, 驚聞廚娘說道:“王妃白日不是去寒山寺了嗎?張婆子她們一起跟過去的啊。”
“見了鬼了!剛剛那女……”
府醫心裏咯噔一聲, 莫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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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融融的書房內,玉檀香袅袅。
晉王守在床邊, 看着愈發蒼白的小臉, 百感交集。
“等你醒後, 定是會恨極了我吧?”
他握緊她冷涼的手,纖纖指尖冰得他掌心陣陣, 也冰得他心房驟縮。
回憶起過往,她一次次堅定不移擋到他前面,毫不保留相信他。結果,他反倒成為那個背刺她最深的人。
也想過同她坦言,但總怕她會氣惱。沒想到最後,竟以一種最殘忍的方式。
自幼在深宮見慣爾虞我詐,不知不覺間,欺瞞自保已俨然成為一種本能。年幼時,為自己下得這一手好棋,他也曾沾沾自喜。現如今,竟顯得這般卑劣不堪。
晉王将臉埋入那雙纖手中,無力蹭了蹭,像只做錯事的幼獸,生澀讨好着:“只要你不離開,其他條件随你提,好不好?”
哪怕一輩子不願誕下子嗣,也依。
“王爺,屬下備好幹整衣物和熱水了,您也去收拾收拾吧。”
王小花小心翼翼進門,恭敬侯在缂絲的雪嶺青松屏風外,想到自家王爺仍穿着濕漉漉夜行衣,不免擔憂。
晉王沒動,置若罔聞。
“适才有一飛镖射在王府大門上,暗指今晚之事與,與王妃有關。”
晉王還是沒動,似乎已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致。
“您這會身上寒氣重,不宜挨世子太近。”王小花無法,只得打起魏清寧的幌子,“而且您萬一病倒了,誰來照顧世子?”
果然,晉王終于有了反應,“你守在這,一刻也不準動。”
但他牢記府醫所言,魏清寧今晚能否挺過高熱是關鍵。不過匆匆沖去身上寒氣,就折返回來。
王小花精心準備的夜宵和金瘡藥,一點都沒碰。
“再去打盆溫水來,快!”
高熱起得極快!
不過須臾,晉王換了兩三塊帕子,魏清寧渾身仍熱得發燙,細嫩皮膚也烤得通紅。
王小花急忙去換水。
院中下人被遣散到京城各處,遍尋名醫。
府醫也匆匆趕來,“湯藥好了!”
晉王立即從屏風外接過來,一勺一勺精細喂到魏清寧嘴邊。
然而随着高熱上漲,人被燒得糊塗,意識全無,到後來連湯藥都灌不進去了!
晉王周身氣壓驟降,為她穿戴整齊後,勒令府醫進來查看。
“再想法子,否則明年就是你的忌日。”嗓音陰寒陣陣。
“是是是,老夫自當竭盡全力。”
府醫還是頭一次瞧見這樣的晉王,恐怖如殺神,只覺得比陳閻王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慌忙掏出針包,按照古籍所記載,以銀針為魏清寧放血降溫。
而後,又有數位京城名醫被從被窩裏薅出來,連夜架來晉王府,隔着床帏號脈。
“坊間偏方,以烈酒擦拭全身,或可降溫。”
有個白發蒼蒼的老大夫,進言獻策。
晉王看向府醫,府醫略略轉睛:“或可一試。”
一屋子人,又悉數被趕出去。
晉王獨留房中,重新褪去魏清寧衣物,用浸滿烈酒帕子,一遍遍輕柔為她擦拭。
掌心不免觸碰到她敏感嬌嫩的部分,但他沒有絲毫臆想,一心期盼她能早些蘇醒。
——寧兒,只要你能平安醒來,即便要離開,本王……也答應你便是。
屋子外,府醫亦是雙手合十,對天禱告。
這位不管是王妃還是魏世子,是王爺心尖是的人準沒錯了。
姑奶奶,您可得千萬好起來,否則老夫就得下黃泉追着給您治病了。
王小花亦然。
雖然他無法感同身受,但世子至純至善,王爺喜歡,那他王小花也誓死效忠!
世子,您快些好過來吧,屬下再也不嫌棄您做的面難吃了。
就這般,一群人齊齊臨陣以待,直至天明。
直至魏清寧的高熱終于消退。
可惜,人還是沒有醒來。
幸好多位大夫都再三肯定:“病人已脫離生命危險,只要精心調養,不日就能蘇醒。”
如此,晉王緊繃的臉色,才稍有和緩。
轉而餘有精力,處理起魏清漪告密一事。
“啓禀王爺,那飛镖傳信所言不假。經地下探子查報,王妃出城前,确曾命婢女去過陳宅。”
王小花止步在缂絲屏風外,低聲如實禀告。
晉王靠在床頭,阖眼靜靜聽着。
一宿未歇,這會俊臉透着滄桑,眼下大片淤青,下巴也隐有胡茬。
他也沒心思用膳,只随手撿顆饴糖含入齒間,“既然這麽喜歡寫信,那就讓她寫個夠。日抄一千遍。若當日抄不完,次日另加一倍。”
片刻,饴糖被t幽幽咬碎:“以血為墨。”
“是!屬下即刻去辦。”
***
“每次抄寫一千遍,還是血書?”
驚聞晉王的命令,魏清漪只覺晴天霹靂,百般不願:“這是想要了我的命不成!”
“屬下已将王爺口谕帶到,寫不寫随您。”
王小花如今,是連“王妃”二字都不屑得叫了。
他冷臉轉述完,面無表情走至門邊。忽而頓足,看向侯在門口的蓮兒,“就是你去的陳宅?”
“奴奴婢……呃!”
蓮兒求饒的話還未說出口,喉嚨已被一只黝黑大手緊緊扼住。
“咔嚓——”
纖細的脖頸,應聲段成兩截。
“啊!”
眼瞧着活生生的蓮兒,就那麽癱軟倒地,魏清漪和張婆子皆是駭然尖叫出聲,倉皇抱團。
“王爺的命令。”
王小花又回身瞧了眼瑟瑟發抖的主仆,“這世間敢違拗之人,屈指可數。”
因為大多數人,已經不在世了。
“我寫,我一定寫,我馬上寫。”
魏清漪連連保證,慌忙讓張婆子去準備筆墨。
不,确切的說:只有筆,沒有墨。
王小花不再多言,留下兩個侍衛看守,轉而頭也不回離去。
寺院禪房內遺留下的陰霾死寂,久久不散。
“不行,我不能這麽坐以待斃。”
魏清漪吮着火辣辣的十根手指,硯臺裏鮮血刺得她雙眼亦是火辣辣的。
當晚,兩個侍衛換崗之際,她低聲吩咐:“張嬷嬷,你趁天黑設法去外面尋個臉生老實的人,即刻給母親送封家書。她若再不來救我,我真的要死在這兒了!”
“是是是,老奴定會不負姑娘所托。”
張婆子也怕啊,恨不得現在就逃回侯府避難。
次日一早,遠在侯府的魏母,就收到了求救信。
驚聞晉王親自出手懲罰魏清漪,每次抄寫血書一千遍,心疼得她差點昏死過去。
“快,快去派人找清寧。”
關鍵時刻,魏母第一反應是求助魏清寧。
奈何下人跑斷腿,滿城都找不到人。
偶然提及晉王妃昨夜受傷昏迷,魏母随即反應過來,魏清寧在晉王府。
她不敢獨自面對晉王,唯有去求助定北侯。
但如此一來,替寝的事大抵瞞不住了。
這可如何是好?
一邊是魏清漪的水深火熱,一邊是她極可能被定北侯掃地出門,魏母急得在房中來回踱步。
“夫人,咱不妨先買通那寺院的廚子,每日往二姑娘屋內悄悄送些雞血,或許也能蒙混過關。”
這時,有心腹婆子提議道。
“對對對!”魏母眼前一亮,“我真是關心則亂。且先挨過這陣,待清寧醒了,一切都有轉圜餘地。”
“老奴這就去辦。”
心腹婆子随即信心滿滿出門。
然而再回來時,已然神色慌張:“夫人,那王府的侍衛當真歹毒。不僅一眼識破那雞血,更是當着二姑娘的面,打翻了所有飯菜。”
“什麽!”魏母心疼不矣,“他們還敢不給清漪飯吃?”
心腹婆子面露難為地點點頭,“老奴好話歹話都說盡了,帶去好酒好肉,現銀珠寶,偏偏他們軟硬不吃。”
“蒼天吶。”魏母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昏厥,“抄血書已然糟蹋身子,若是人再餓着,可怎麽得了?”
“不行,我還是得去求侯爺出面。”
魏母一咬牙,起身就往歸雲齋方向而去。
心腹婆子:“可這麽一來,世子替寝的事……”
“事急從權,眼下我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魏母捂在心口的手,不由攥緊衣襟。
沒有人知道,其實只有魏清漪才是她的親生女兒。
是真真切切從她身上掉下來的心頭肉,為母則剛,如何能眼睜睜看着至親骨肉被人如此作踐?
***
同一時刻,寒山寺禪房
魏母買通廚子的事被發現,張婆子外出報信的事也很快被查出,轉而被強制看押到另一間禪房。
魏清漪獨自一人被困在屋內,又渴又餓,十指被不斷刺血,已腫成饅頭。
偏偏這般,兩個侍衛時不時還要進來催促她,快些抄寫密信,否則明日也沒有飯吃。
魏清漪憤恨不止,偏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瀕臨絕境之時,她終于下定決心,于當晚拉響那枚信號煙花。
火紅的煙花,瞬間綻放在山頂上空,漆黑的夜空被染作紅色海洋,絢爛多彩。
正如黑色硯臺裏,混入一團團紅豔豔的血漬。
“想清楚了?”
前兩日來送信號煙花的蒙面黑衣人再度出現,不過三兩下,就解決掉帶給魏清漪噩夢的兩個侍衛。
“一旦跟我走,日後必定與整個定北侯府為敵。你若辦不到,下場只會比現在痛苦千倍萬倍。”
“不錯,我既敢拉響這煙花,就絕不後悔。”
魏清漪決絕表态。
原本,她還曾寄希望于母親身上。只要母親去求祖父出面,不論魏清寧還是晉王,都要給上三分薄面。
偏偏母親太好面子,寧可眼睜睜看她受罪,都不敢暴露替寝一事。如此,侯府也就沒什麽人值得留戀了。
——不讓我好過,那就魚死網破!
“行啊,那你就跟我走吧。”
黑衣人隐藏在蒙面下的嘴角,譏诮撇了撇,随即連夜帶走魏清漪。
信號煙花太過醒目,寺院的人很快發現晉王妃失蹤,匆匆進城禀告給晉王。
也就在消息送到的同時,昏迷一天兩夜的魏清寧,終于幽幽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