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處置魏清漪
處置魏清漪
“清寧啊, 這是何事要大半夜喊人過……”
喬兒被帶來寄春居時,魏母也帶着一群丫鬟婆子,浩浩蕩蕩, 不請自來。待瞧見楚為也站在屋內,質疑聲戛然而止。
“所為何事,想必母親業已知曉。”
魏清寧坐在中堂主位上, 面無表情盯着跪地的喬兒,并未擡眼。
“你是說馭蛇粉的事吶。”
魏母見瞞不住,讪笑一聲:“母親适才都審問過了。清漪原是命喬兒買驅蛇粉, 這奴婢蠢笨買錯藥,事後都扔了。”
這也是魏清漪實現交代給喬兒的說辭。
故而,喬兒這會有恃無恐。反正有夫人和主子撐腰,世子拿她根本沒辦法。
“這奴婢在說謊。”
楚為上前一步,佩劍“啪”得拍在四方木桌上, 驚得旁邊的喬兒渾身一顫。
他大馬金刀坐下, “黑市老板的買主名冊上,近期能進入縣衙給清寧下藥的, 就只有她。我和祁王殿下的人一同多番核實,不可能有假。”
“母親切莫被這刁奴蒙騙,以免傷及母子親情。畢竟日後能給您養老送終的, 唯有清寧。”
楚為語氣斬釘截鐵, 氣場悍然威武。
話裏話外的深意,更是叫魏母心弦一緊, 再三思量。
片刻後, 她趕忙轉變說辭, 将自己摘幹淨:“你這小賤蹄子,好歹毒心思, 竟連我也敢騙?說!你是不是想爬世子的床,反而弄巧成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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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兒震驚擡頭。
夫人剛剛分明不是這麽說的!
但喬兒是家生子,平時魏清寧祖孫不管內宅之事,故而她們一家子的命都拿捏在魏母手中。
如今魏母不管說什麽,她都只能順其意:“夫人教訓的是,奴婢知罪。”
在場之人,看得心知肚明。
魏母的偏袒之心,也昭然若揭。
衆人不由看向魏清寧。
清瘦少年始終垂着眸,不見情緒,“時候不早了,母親早些回去歇着吧。”
見她似沒動怒,魏母态度也敷衍起來:“那這喬兒,母親就先帶走了,回去定然好好懲治……”
“不必母親煩勞,我自有定奪。”
魏清寧忽然出聲打斷她,語氣不容置喙。
她驟然擡眸,清冷視線帶上極強的洞穿力,侯府掌家人的氣場全開。
在場下人,皆是後脊一涼。
魏母更被瞧得頭皮發麻。
出使北疆前,兩人也曾這般争論,令她一直心有餘悸。但事關魏清漪,魏母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和:“不煩勞的,內宅之事母親打理習慣了。倒是你,長途跋涉多日,回家後就好好歇歇。”
說着,就給貼身嬷嬷使眼色,示意趕緊帶走喬兒。
不料,門口小厮手臂交叉相攔,擺明只認魏清寧一個主子。
魏母臉色一冷:“清寧,你這是何意?”
“本不想讓您為難,既然母親想知曉,那就坐吧。”
魏清寧搭在太師椅上的手,随意朝裏一揮。
倆小厮就從那嬷嬷手裏,強行拽過喬兒,一左一右鉗制着,徑直按跪回原地。
魏母被忽視地徹底,臉色越發陰沉,更多是無力倉惶。
生母都沒讨到臉,喬兒作為一個奴婢,更是額頭大汗直冒,全無起初半點從容。
“世子恕罪,奴婢知錯了,真的知錯了……”
她連連求饒,磕頭如搗蒜。
終究顧及着母親和妹妹顏面,魏清寧擺手命下人全都退出去。
“此事,我後面還會徹查。念及你們一家老小伺候侯府多年,再給你個機會。”她居高臨下睨着喬兒,“機會只有一次,想好再答話。”
“不錯,這事你可得掂量清楚。”
一旁,楚為厲聲開口:“若是被迫,禍不及家人。若是主動為之,你們全家都不可能善終。”他有意地頓了頓,加重語氣:“誰都保不了你們。”
“放肆!”
魏母猛地重拍桌子,“你一個外來庶出女婿,也敢在侯府指手畫腳,誰給你的膽子?”
“我。”
不等楚為回應,魏清寧先行表明态度:“楚為的話就代表我的話。母親若覺得不妥,大可沖我來。”
楚為雖是庶出姐夫,但這些年為父親之事鞠躬盡瘁,遠比嫡姐夫司空赟強百倍。這般親人,她怎可讓他寒心?
楚為滿是欣慰看着她,慶幸自己這些年沒跟錯人。
但魏母的臉色就更差了。
她剛剛憋着一肚子怒火,但魏清寧如今全權掌家,一家之主威嚴不可侵犯。楚為這個外人,還是寒門出身,自然就成了出氣立威的第一人選。
豈料,魏清寧竟這般看重楚為,甚至已隐隐超過她這個母親!
“喬兒倒底從小伺候在你妹妹身為,論起來,如今也是晉王妃的一等大丫鬟。”
魏母挺起腰板,一計不成又換套說辭。
“是啊,晉王妃。”魏清寧嗤笑一聲:“母親若是不提,我都把這茬給忘了。”
她一字一頓,一語雙關。
魏母理虧在先,被噎得一度脹紅臉。
喬兒瞧得分明,駭然睜大眼。
她本以為自己擔下這罪責,夫人會保她家人平安。結果……
“奴婢招,奴婢全招!還請世子爺網開一面,放過奴婢的家人。”
喬兒陷入深深絕望,連滾帶爬到魏清寧腳邊,拉着她衣擺,哀嚎求饒。
不過片刻,就道清事情原委,而後被小厮拖拽下去,當衆杖斃。
候在屋外的下人唏噓一片,暗暗告誡自己,日後決不能再在世子面前造次。
***
屋內氣壓,仍是低沉得可怕。
雖已推測出七八成,但親耳聽到至親妹妹因嫉妒而暗害她時,魏清寧只覺心如刀割,滴血不斷。
遣退所有人,将自己獨關房內。
枯坐在原處,直到天明,滿目紅血絲。
想不通。
怎麽都想不通,一母雙生,捧在手心十七年的妹妹,竟會如此對她?
替寝一事,冒着欺君滅族的風險,她原是百般不願。母親和妹妹當時哭訴哀求的情形,至今仍歷歷在目。
後來,她為此不惜瞞着至親至精的祖父,提心吊膽去與一陌生男人肌膚相親,到頭來妹妹沒有絲毫感恩,反而猜忌與加害?
其實早在除夕強下合歡香時,便已有跡可循。那時她只當妹妹求子心切,小懲大誡即可。
不曾想,這回變本加厲。
“你心思赤誠,本王甚是欣賞。但更希望你記得,報效家國可以作為信仰,但不該成為你的責任。”
“孟子有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故而,人應先為自己而活,不該為別人一味犧牲自己。”
那日在錫城,晉王的話不自覺回蕩在耳畔。
以溫柔的嗓音,預見性地戳破一切。
思及此,久久無神低落的柳眸,遲鈍地眨了眨。
這會身心俱疲,好想在他肩頭靠一靠……
喝!
魏清寧很快就t被自己可怕的想法吓到了,驟然清醒回神。
随後,她命福興給魏母傳話——以養病為由,送魏清漪去城外寺廟禁足一年,日日抄寫佛經,修身靜心。
此番決定,依然顧全面子和裏子。也考慮到侯府日後可能與晉王為敵,正好借這機會,讓魏清漪脫身。
但魏母百般不舍:“清寧啊,清漪是你看着長大的。她自幼嬌養慣了,你也舍不得她受苦吧?”魏母打起感情牌,滿臉慈愛笑容:“不如就在晉王府設個佛堂,也能小懲大誡。”
“正是自幼嬌養,才慣出她這等六親不認的性子。我心意已決,母親無需多言。”魏清寧神情清冷,變相下達逐客令:“您如果還有異議,那便去找祖父商議吧。”
“你拿侯爺壓我?”
魏母僞善笑容,僵在臉上。
她怎敢讓定北侯知曉此事?在定北侯眼裏,魏清寧是全族希望,是全族的重中之重!屆時就不止送魏清漪去寺廟了,只怕她們母女都會被驅除侯府。
“有本王在,何須侯爺出面?”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晉王身穿一襲月白龍紋錦袍,利落推門而入。
“王爺?”魏清漪詫異看過去。
魏母亦然。
尤其他的一番話,聽得她心口一沉。這晉王分明與清漪是夫妻,怎會向着清寧說話?
“不是說好,本王今日來看望祖父麽。”
晉王沒瞧魏母一眼,徑直走到魏清寧身旁,心疼凝着她柳葉眼裏的血絲,“又不聽話!天塌了有本王頂着,何須你如此勞神費力?”
語氣帶有責備。
但不同于親生母親的錐心刺骨,他的責備更像一顆梅花糖,清凜裏浸滿甜軟味道。
魏清寧潸然垂眸,單薄雙肩垮了下來,“多謝王爺,讓您見笑了。”
“你我夫妻之間,不談謝字。”
當着魏母的面,晉王清楚直白地表明态度,攬上那薄肩,讓她靠入懷中歇息。
轉而谛視起魏母,“看在清寧面上,本王還敬您是母親,也勸您想清楚。清寧的處置法子,已柔和許多。若本王出面,将另當別論。”
他嗓音淡淡的,但與生俱來的皇子貴氣,不怒自威。
讓魏母本就打顫的心尖突突直跳,尴尬一笑:“王爺說得極是。”不敢再讨價還價,悻悻而去。
“吱呀——”
“啊!”
房門被關上的同時,屋內響起一道低呼。
魏清寧瞧着将她打橫抱起的男人,心髒怦然直跳:“王爺,您快放開我。”
“昨晚倒是放開了,不過一夜,你就将自己折騰地這般憔悴,本王如今還如何信你?”
晉王将人放在床邊,懲罰似地按住她額頭,将人推倒在床上。
他也側身躺過去,一條手臂緊緊摟住,也壓住,“閉眼,睡覺。”
态度強勢,偏叫人反感不起來。
一舉一動,都在替她着想。
魏清寧望着近在咫尺的桃眸,一雙桃眸全添滿了她,胸腔不禁生出一股酸澀,但莫名地并不痛。
眼前覆上來一只大手,世界黑了。
她眨了眨睫毛,順從閉上眼。注意力漸移至鼻尖,好聞的玉檀香氣和緩襲來。
分明躺在自己床上,但這股氣息的熟悉程度,不知不覺間占盡上風。
“唔……”
嘴角被塞入一顆奶糖。
甜甜的糖汁混着奶香,入喉順流而下,将先前萦繞在心腔的苦澀,沖淡大半。
“母後在世時曾說過,心情不好就多吃些甜食。”
耳邊,溫潤嗓音由遠及近。兩片炙熱的柔軟,随後落印在左眼皮上,濕潤且輕癢。
像雨後春風拂面,心頭缱绻,腳趾也微蜷。
“那在王爺看來,我和皇後娘娘誰更重要些?”
陷在溫柔鄉,大腦有一瞬松懈,魏清寧口不擇言試探出聲。
如果晉王看重她多于先皇後,是否代表看中侯府多于蕭山?
但回應她的,是晉王良久沉默。
萦繞床第間的溫馨氣息,驟然變冷。
人也跟着冷靜下來。
設身處地想,在她心中,祖父要重于他。對方的答案,自然也不言而喻。
“王爺,今日剛生出清漪的變故,我們的事還是晚些再告知祖父吧。”
***
當日清早,魏清漪才假裝蘇醒,一邊悠悠吃着燕窩羹,一邊命人回侯府打探消息。
她想,魏清寧向來在乎母親看法。昨晚到現在風平浪靜,這事十有八九壓下去了。
不曾想,驚聞要被送去寺廟!
她急急坐馬車回侯府,得知晉王在寄春居那邊,不敢貿然過去。
“母親,女兒舍不得與您分開吶。”
魏清漪去魏母院中打探消息,哄她去求情:“北疆之行一別數月,女兒還沒來得及同您好好說會話呢。”
“母親何嘗舍得你去吃苦?”魏母眼眶濕潤,“偏偏你這次太過任性,還留下把柄,寒了你兄長的心。”
“我就一時糊塗,誰願意看着自己夫君同別的女人親近呢?”
魏清漪也淌出眼淚,聲淚俱下:“母親,我真的知錯了。還望您去同兄長說說情,她從小最聽你話,定然不會拂了您臉面。”
深知魏母好面子,魏清漪專往她痛處戳。
可是這回,她低估了魏清寧決絕态度。
魏母短期也不敢再求情,只得暫時安撫道:“就當去散心,待清寧過兩日氣消,母親就設法接你回來。”
“行啊,多謝母親。”
魏清漪眼見魏母也不得用,遂乖巧道好。假意啜泣撲進母親不舍相擁,實則眼底閃過一抹暗芒。
魏母一路送至城門口,千般準備,萬分叮咛。
待人離去,魏清漪無聲嗤笑:沒有實際作用的關心,比草還賤!
“這封信,”魏清漪遞給新心腹婢女一道白色信封,“務必盡快送到陳昭府邸。”
臨出城門前,她掀開馬車窗簾,回首望着定北侯府的方向,銀牙碎咬。
不讓我好過,你們也甭想好過!
***
陳宅
親衛拿着信封,走進內院,“啓禀指揮使,晉王那邊似有異動。”
陳昭昨夜就被祁安王放歸家中,這會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懶洋洋吹着小風曬着太陽,無比惬意。
“何人送來的信?”
他掃了眼信紙,上面寫着——三日內,晉王或取陳大人性命。
“是晉王妃的人。”親衛百思不得其解:“晉王這是故意為之,要請君入甕?”
“能被晉王如此重視,我陳昭也不枉這陳閻王的虛名啊。”陳昭嗤笑一聲,繼續悠悠搖着躺椅,“明晚城南陳記賭坊,給他便是。”
他陳昭就是受不得別人挑釁,即便是誘餌,也咬定了。
“主子,咱們可要提前部署?”親衛不由替陳昭擔心:“只要您發話,屬下這就去召集所有人手。”
“不必。你只需去趟定北侯府,将本官将被人刺殺的消息,秘密告知魏世子。”
一雙鷹眼在陽光映照下,溢出蓄勢待發的暗芒:“就說,該她報恩的時候到了。也讓她瞧瞧,自诩仁善的晉王,到底是何種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