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晉王抵達北疆
晉王抵達北疆
使團裏早有人抱恙, 兵部侍郎觀魏清寧蒼白面色,也當她是水土不服,下令在就近驿站暫作休整。
這兩日, 大家都待在屋內,抓緊休整狀态。
等發覺兵部侍郎橫死時,已是次日傍晚。
“下官午間來送膳時, 侍郎大人還好好的,點名要吃當地特色菜肴。結果這菜做好了,人突然沒了!”
案發人是當地驿館小吏, 他驚慌指着地上打翻的手抓羊肉,竭力證明自己清白:“魏大人明鑒,小的真不是兇手啊!”
“勞煩你先在房裏禁足幾日,本官定會徹查此事。”
魏清寧肅目立在床頭,盯着仵作檢查床上兵部侍郎的屍身, 打發驿館小吏下去。
并讓楚為去傳話, 當日所有在驿館之人,都暫時不得外出, 配合查驗不在場證明。
“啓禀大人,結果出來了。”
半時辰後,背脊佝偻的年邁仵作, 停手回話。
“如何?”魏清寧目光掃視着屍首, 正色道:“本官瞧着,并無刀劍等外傷。唇色指甲顏色皆是正常, 亦不像中毒。”
“魏大人所言在理, 侍郎大人并非受傷或中毒, 乃是突發惡疾。”
仵作見魏清寧年紀輕輕,竟兼有驗屍之能, 态度越發恭敬:“老夫勘驗屍體後,發覺侍郎大人心口有梗阻症狀。基本确定,死因乃是心梗。”
“好,你先下去吧。”
魏清寧打發走仵作,随即吩咐福興去請當地多位大夫加以佐證——心梗死去患者,與兵部侍郎死狀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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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楚為那邊多番查探下來,當日使團其他人确實不曾有作案嫌疑:
“這驿館不大,故而兩人同屋,可以互相證明清白。”
“為防止串供包庇,我亦是詢問前後左右的鄰屋之人,也确認無任何異樣。”
如今情形,基本能斷定兵部侍郎并非謀殺。
但魏清寧查案多年,出于嚴謹性,仍餘有存疑:“好端端的,怎會突發心梗?”
福興:“大夫們說,許是長途跋涉、水土不服的緣故。”
兵部侍郎作為使團主要負責人,如今不幸殒命,屍首自然要盡快運回京城。
同時他職位空缺出來,也要請皇上定奪新人選。是魏清寧順位補上,還是另有人調遣過來。
當晚,她修書一封,命兵部侍郎親衛帶着信,運送屍體回京。
次日臨危受命,暫代主要負責人,帶領使團上百名精兵強将,繼續往北疆方向行進。
***
京城,早朝。
太和門前,宣武帝坐在龍椅上,望着下面一衆大臣,“兵部侍郎暴斃,北疆使團不可多日無主。各位卿家以為,何人能填補此空缺?”
“老臣以為,可派刑部侍郎前往。”
“臣私以為,可擇定新任兵部侍郎,繼續北上。”
“微臣以為,應派……”
“啓奏陛下,老臣另有要事禀告,也事關北疆之行。”
在亂糟糟舉薦中,剛由順天府府丞晉升為府尹的高大人,獨樹一幟而出。
“自老臣接管府尹一職,重新摸查京城治安。發覺前朝餘孽,不只混入龍華山和玉岚圍場那點子人。另有甚者,喬裝打扮成漢人,混跡在京城內,累及京城百姓安危。”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莫非這些前朝餘孽在京城經營多時,已成氣候?”
“若裝作漢人混入朝臣家中,成為心腹,那簡直防不勝防!”
“前次能混入玉岚圍場,保不準就是有人裏應外合啊……”
聽着百官漸漸驚慌起來,高大人深知時機已到,帶頭跪地叩首:“還請陛下重視此事。”
“還請陛下重視此事!”
其餘朝臣亦是紛紛跪地谏言。
“猖獗至極!”
宣武帝看完高大人呈遞上去的奏折,一把将折子擲在明黃禦案上,冷聲問道:“此事如今累及京城,單單派四品侍郎負責已然壓不住,幾位尚書誰願前往?”
六部尚書皆已近中年,都不願舟車勞頓。幾人眼觀鼻鼻觀心,誰也不敢與宣武帝對視。
“朕養你們何用?”
宣武帝眼見他們無動于衷,怒意更甚,徑直将手邊茶杯“啪”得砸下來,摔得粉碎。
“皇上息怒!”
文武百官戰戰兢兢,紛紛跪地請罪。
但饒是如此,卻無一人願意站出來,總攬這等棘手之事。
後來,宣武帝索性欽點幾人,但那些人要麽以手上有要務走出開,要麽以身子不适無法長途遠行為由,婉言相拒。
氣氛愈加凝滞,幾近窒息。
“啓奏父皇,兒臣願前往北疆歷練。”
就在衆人後背冷汗淋漓之際,晉王忽然挺身而出。
他拖着尚未康複的身子,掩面輕咳兩聲,自請前往北疆:“此事亦關女子走失案,兒臣雖然為官資歷不足,但對此案多少有些經驗,願為父皇分憂。”
“啓奏父皇,兒臣也願為父皇分憂。”
像是為了攀比似的,晉王一站出來,祁安王緊随其後也站出來。
并且,他還言之鑿鑿表示:“皇弟近日本就身子不适,且無武功傍身,兒臣作為皇兄,義不容辭。”
“不錯,”宣武帝滿意颔首,“身為皇子,爾等自當為百官表率。”
大臣們眼見有人扛雷,樂得附和,稱贊聲如洪鐘:“晉王、祁安王殿下英勇大義,實乃大銘之福。”
但該職務只需一人,如今兩位皇子同時競争,再度進入新一輪慎重抉擇。
祁安王黨羽,接連不斷站出來替其說話。
晉王這邊,一慣采取沉默戰術。
沒他下令,高大人、永安伯等人便是一副事不關己模樣。
晉王是誰,他們根本就不認識!
“如此聽起t來,此事交予祁安王更為合理。”宣武帝不着痕跡留意着站出來的大臣們,大多是四五品管員。像刑部尚書吳大人這種,此刻也不會愚蠢至自爆身份。
宣武帝微微眯眼,忽然話茬一轉:“晉王,你如何看吶?”
“兒臣仍以為,由我親自前往較為合适。”
面對祁安王壓倒性的優勢,面對宣武帝的突然發問,晉王依舊不緊不慢說道:“誠如适才高大人所言,近日京城不慎安定。皇兄武藝精湛,又統領錦衣衛,留在京城護衛父皇安全,方為上策。”
“老臣也以為,晉王所言在理。”
高大人既然被點名,就順勢站出來,稍加附和。
宣武帝後靠在龍椅上,盤着手裏的兩枚已磨得光滑的核桃,略略沉吟後,下達口谕:“如此,晉王回去收拾妥當,盡快動身。”
祁安王不甘心:“可是父皇,兒臣更……”
“此事不必再議,散朝。”宣武帝一錘定音。
“那就祝皇弟,全須全尾回來啊!”
祁安王氣得拂袖而去。
吳大人等人見狀,相繼跟上去離開。
晉王由王小花扶着,慢慢踱步在最後,臉上始終挂着淺笑,叫人看不出喜怒。
此事,他看似贏了,其實也輸了。
今日之計,無外乎是:宣武帝更重視祁安王這個兒子,舍不得他冒險、也更願意将自己後背交代他手上罷了。
太和門前的廣場上,走在最前面的祁安王,先是被吳大人等人簇擁着,後被祁貴妃身旁內侍官叫走。
而走在最後的晉王,面對越來越空曠的廣場,顯得那道緋色欣長身影,也越來越孤寂,渺小。
***
穿過一片廣袤大草原,之後越往北越荒蕪人煙。歷經半月行程,一行人終于抵達邊陲小城,遼城。
魏清寧接到朝廷公文,只說新任使團主官已啓程,并未言明是何人。她決意等等,再一同北上。
“越往北越是天寒,若有人棉衣沒帶足的,趁這兩日做好補給。”
魏清寧揮手解散衆人,自己也換上厚實常服。顧不得休整,便帶着楚為和福興,先行走出驿館。
其一,魏父當年領兵打仗曾經過此地,她和楚為期待能發掘一些蛛絲馬跡。
其二,過了遼城,就是前朝蒙古人聚居之地。故而這裏魚龍混雜,是販賣人口首選之地。
魏清寧也想看看,那些被龍華山山匪已轉移的走失女子,是否流落至此。
遼城貧寒,街頭巷尾人煙稀少。路上,有惡霸瞧中魏清寧白嫩清秀長相,又見她仨非本地人,直接上來強搶。後被楚為一腳踹飛,殺雞儆猴,其餘人這才吓得歇了心思,兀自散開。
魏清寧皺眉不悅,直奔當地縣衙,亮明身份。
縣令自知惹不起這尊大佛,忙不疊全盤拖出——
遼城天高皇帝遠,縣衙勢弱,治安混亂。當地大小幫派繁多,幫派間私鬥無數,公然在街頭鬧事者亦有。
人口販賣之地,在城郊十五裏之地,于黃昏時分進行。
那處院子故起名為“人約黃昏後”。
院子四方築有灰色高牆,門外十數名赤膊壯漢把守,讓人逃無可逃。能進院子之人,要有足夠銀錢,大多是各府管事、人牙子、以及青樓老鸨。
經縣令提醒,魏清寧此行倒是帶足銀錢,順利進門。
然而門內,駭人殘酷情形,讓三人當場變臉!
楚為和福興皆腮幫子繃緊,怒火中燒。就連一慣性情冷淡的魏清寧,亦是沉臉。
待價而沽的女子們,被分作三等。
上乘有姿色,識文斷字懂才學者,能三五人居住在主殿。
中等有女紅,有廚藝者,能十幾人擠在廂房的大通鋪。
而下等女子視作賠錢貨,只能幾十人被鎖在鐵籠子裏,擁擠蜷縮在地上,餓得瘦骨嶙峋,奄奄一息。
竟是與那市集販賣豬狗牲畜的,毫無區別!
“這些人販子,簡直是豬狗不如的畜生!”福興憤憤不平。
“有人買才會有人賣,這些買家與人販子并無區別。”楚為亦是憤慨難當。
“福興你去問問,買下所有籠中女子,需要多少銀錢。”
同為女人,魏清寧見不得她們被作踐。也想着人多信息多,帶回去多加詢問,更好将人販子一網打盡。
“全全買回去?”
“不錯。”
“是。”福興聽命上前,與院中一名管事交談。
那管事回身打量幾眼,見魏清寧氣度不凡,定是富裕之輩,轉而漫天要價:“一兩一人。”
“嘿!”福興氣嚷道:“我剛才分明聽到,廂房裏的才一兩一人,你這人怎麽還坐地起價?!”
“福興,給他便是。”
魏清寧不欲打草驚蛇,只想帶上人盡快離開此地。
怎料,又一長相斯文的管事走出來,覺察異樣:“在下曹瑜,敢問公子買這麽多無才無貌的下等女子回去,有何用途?”
“家中有幾處布莊,缺些粗使人手。”魏清寧面不改色。
“在下常年南下,不知公子家布莊的名號是?”
“德興布莊。”
魏清寧報出在河南當差時,當地一處有名布莊,且特意用河南方言作答。
“原是德興布莊少東家。”曹瑜臉色緩和稍許,“北上辛苦,少東家如何不命管事前來采買?”
“哪敢擔少東家?承蒙主子不嫌棄罷了。”
一味自證反倒容易生疑,魏清寧改守為攻:“我來此多時,怎的不見管事詢問其他人買主,單追問我一個?你若連這點誠意都沒有,這生意不做也罷!”
“您勿怪,大家都是做生意之人,自然明白小心駛得萬年船。”
曹瑜果然不再生疑,命人打開鐵籠,将女子全數放出,并用麻繩綁住她們雙手。
“随我走吧。”
避免夜長夢多,魏清寧随即轉身向外走。
“魏大人!”
誰知這時,廂房有女子被強行拖拽出來。她掙紮間瞧見魏清寧樣貌,驚喜呼救:“是你嗎?求您救我,救救我吧……”
“狗官,你膽敢騙我?!”
曹瑜頃刻變臉,命壯漢們關緊院門,“誰能殺了他們仨,本幫主重重有賞!”
“是!”
說時遲那時很快,幾十名壯漢舉着長刀棍棒圍上來,朝魏清寧三人齊刷刷展開攻勢。
魏清寧和楚為根本來不及反應,一邊将福興護在中央,一邊亮出兵器,緊急防禦。
然而任憑他倆武功再高,雙拳難敵四手。
更何況,還有福興一個不會武的。
幾十回合後,福興就先被擒住:“主子,您不用管我,快走!”
“楚為,你回去叫人,這裏我擋着。”
魏清寧手握玉笛軟劍,壓低聲音交代。她冷冷盯着四周壯漢,絲毫不露懼色。
“不行,你二姐回頭豈不是要扒了我的皮?”楚為不應:“你回去,我留下。”
“一個也甭想走!”
曹瑜一聲令下,又有數十壯漢從後院魚貫而入,将魏清寧兩人烏泱泱圍得水洩不通。
眼見三人均被甕中捉鼈,千鈞一發之際,幾十名臉蒙白紗的女子破門而入。
曹瑜氣急敗壞:“柳傾妩,怎得哪都有你?”
“哪裏有你曹幫殘害女子,哪裏就有我青幫替天行道。”
為首白紗翠衣女子走到人前,身姿豐盈,步調妖嬈,嗓音亦是妩媚非凡。
她随意把玩着肩頭那縷長發,“上次濰城端了你分舵,你居然還死性不改?今日,姐姐就勉為其難,送你與死去兄弟團聚。”
柳傾妩用最妩媚的蘭花指,下達最狠戾的死令。
其身後,幾十名女子旋即提起長劍,與壯漢纏鬥在一處。
她們雖然身量嬌小,但氣勢巍峨。以一敵十,殺得曹幫那些個壯漢節節敗退。
福興被解救,關押在小院的女子們也悉數被救出,由當地縣令找地方臨時安置,事後再由魏清寧問話。
魏清寧原本也想向青幫打探些許線索,但她們殺完人就潇灑離開了。
唯獨柳傾妩走前,深深回望她一眼:“敢問大人,名諱怎麽寫?”
“委鬼魏,清明長寧之清寧。”
魏清寧凝着柳傾妩露在白紗外面的一雙狐貍眼,若有所思道。
“魏清寧……”
柳傾妩喃喃自語了句,妖嬈一笑:“我生平最讨厭臭男人,但大人今日開啓例外。但願你是真的明察秋毫,否則我青幫亦不容你。”
“身為當朝官員,自當受百姓監督。”魏清寧一雙柳眸清明坦蕩:“柳幫主可随時前來查看。”
“如此甚好。”
柳傾妩不再逗留,邁着風韻的步子,蓮步款款離去。
轉身剎那,狐貍眼底露出幾抹深意。
***
“魏清寧,魏清t漪,是巧合麽?”
回到青幫落腳點,于立身銅鏡前,柳傾妩揭開翠綠羅裙,露出豐盈的胸脯。
只見在那胸脯靠近心口的位置,赫然刻有一個名字——魏清漪。
不知何時起,不知因何事,柳傾妩身中詛咒,每三年會陷入一次沉睡。蘇醒後,先前記憶全無。
大多重要事情,她都會記錄在案,以便醒後翻看。
唯獨“魏清漪”這三個字,她直接刻在了心口。
想來,是對她極其重要之人。只是她這次蘇醒後,苦尋兩年,一直覓而不得……
“當當當。”
門外,傳來兩短一長的暗號。
“來了。”
柳傾妩随即穿戴好衣物。
翠綠羅裙遮住她心口的刻字,也遮住她纖細白嫩的肩頭上,一團盛放妖冶的黑色火焰。
“吱呀——”
門扉打開,一襲玄衣鬥篷、頭戴銀白鷹臉面具的男人,款步而入。
柳傾妩利落關緊房門,跪地行禮:“見過主上。”
“免禮。”
神秘面具男人大馬金刀坐到主位,渾然天成的上位者氣場,“今日鏟除曹幫一事,辦得不錯。”
“多謝主上贊譽。”
柳傾妩起身後,主動上前斟茶。
“只是這些渣滓,仗着有拓拔野撐腰,到處胡作非為。一刀痛死太過便宜他們了!”說到曹幫那群人,她頓時義憤填膺:“恕屬下失禮,主上還要等多久起兵?不若我直接摸進新都,擰下拓拔野首級,來為您祭旗。”
拓拔野,如今居住在蒙古新都,乃前朝舊部的現任首領,也是大銘朝此次談判的對象。
“有晉王這把刀,又何必弄髒自己的手?”神秘面具男人随意滑動着桌上茶杯,意味深深道:“大銘內憂外患将至,離我們起兵不遠了。”
“屬下等得起,可那些女子等不起啊!”
柳傾妩手裏的茶壺,茶水抖動不止。
“拓拔野當年欺您年幼,奪走首領一職。這些年卻是荒淫無度,将咱蒙古舊部虧空得厲害不說,還到處殘害無辜女子。長此以往,累及咱失去民心。到時您即便起兵,也……”
後面之語,太過以下犯上,她不敢再言。
“局勢已定,即便立刻斬除拓拔野,也難挽回民心。”
神秘面具男漫不經心嗤笑一聲:“此事我自有考量,你不必再言。若有閑工夫,多留意蕭山那邊動靜,魏清寧已對他起疑。”
“魏清寧……”
柳傾妩咀嚼着這名字,眼神恍然:“莫非是定北侯府那個魏氏?當年,被蕭山滅口的那将軍之子?”
“不錯。”
“魏清寧已知曉蕭山身份?”柳傾妩蹙眉。
“剛剛起疑。這段時日,你命人多加掩護。”
“……是。”
思及心口印刻的名字,柳傾妩本不想與魏清寧為敵。但為着複國大業,也不得不作出取舍。
***
“王爺,世子帶領使團已抵達遼城驿館,準備等您一同前往邊境。”
草原帳篷內,王小花收到驿員快馬加鞭送來的書信,即刻交到晉王跟前。
晉王靠在軟塌上,臉色相比出發時紅潤些許,只是精氣神像是被誰偷走似的,一直神情恹恹。
他垂眸觀摩面前攤開的邊境布防圖,對信件沒瞧一眼,“吩咐下去,直奔邊境線。”
嗓音淡淡的,不帶絲毫情緒。
“……屬下遵令。”
王小花這回也看不透自家王爺心思,王爺分明是為魏世子才奔波北上,如今又何故避開魏世子不見?
只是他才走出帳篷,便聽見連忙傳來陣陣咳嗽。
“咳咳咳……”
晉王歪在軟塌上,撫着歇斯底裏般發疼的心口,嘴角噙滿自嘲的苦笑。
她哪裏是在等他一同前往?
若是知曉新任使團主官是他,唯恐避之不及吧……
“嘶!”
同一時刻,遠在遼城的魏清寧,突然捂住心口,吃痛出聲。
“魏大人這是何故?”
寂靜怡人的小院內,柳傾妩纖手托香腮,娉婷袅袅坐在圓形石桌對面,打量着她蹙起的眉心,不解相問。
今夜星光璀璨,柳傾妩以詢問女子走失案為由,邀請魏清寧共進晚膳,推杯換盞。
“本官也不知為何。”
心痛過去,魏清寧放下手,搖頭迷惘道:“近日這心口總是時不時發疼。不似那種受刀劍之傷的火辣刺痛,而是悶悶地揪痛。”
早在“人約黃昏後”小院見到那雙狐疑眼時,魏清寧便覺柳傾妩眼熟。
待今日用晚膳,柳傾妩摘下面紗,露出姣好陰柔的瓜子臉,魏清寧一眼認出此人正是她在河南破案時,與她同入險境救人的女子,俠肝義膽,女中豪傑。
只是那時為方便查案,魏清寧扮作女兒身,用了妹妹魏清漪之名。
如今聽聞柳傾妩記憶缺失,魏清寧為隐藏身份秘密,也就不準備再解釋什麽。但至少,對柳傾妩的性情和言語,她不作懷疑,便多說了幾句。
不曾想,柳傾妩聽完稍作轉睛,進而詢問道:“莫非是上一瞬空蕩蕩的,下一瞬又鼓脹得厲害,有種患得患失之感?”
魏清寧定睛看向她,“不錯,你知道為何。”
“此症狀,倒與中共情蠱之人的外在跡象,頗為相似。”
柳傾妩在得知魏清漪是魏清寧妹妹之後,坦誠許多,“共情蠱想要起效,前提是中蠱的另一方已對您動情。”她一雙狐貍眼彎彎笑道:“魏大人年輕有為,才貌兼備,有姑娘愛慕您倒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不過我記憶有失,建議魏大人等抵達邊境處時,再尋高人确認為好。”
“多謝。”
魏清寧點點頭,品味着柳傾妩之言,漸漸陷入回憶。
共情蠱起效的提前是,另一方已對自己動情。
她忽然回憶起那日粟華在別院的種種異樣行為,想起晉王的無端昏迷。難道是粟華誤将蠱蟲下入她體內,而另一方則是……是晉王?
不,不可能。
魏清寧瞳孔微縮,徑直否定這個震驚猜想。
她從不曾以魏清寧的名義與晉王行夫妻之事,且欺瞞在先。晉王憎惡她尚且來不及,怎會對她、對她動情?
是夜回驿館後,魏清寧望着滿天繁星,在玉岚圍場山頂觀星的記憶複而湧上來,撩撥起心弦,弦音雜亂。
後面兩日,她強迫自己轉移思緒,經多番詢問,從新解救女子口中得知,另有大批女子已被賣入邊境之地。
也是新任使團主官回信中,提及的相聚之地,錫城。
只是令魏清寧始料未及的是,竟在錫城縣衙內,見到了晉王與魏清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