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休書
休書
“這麽早找我, 兄長有何要事?”
此刻天還未亮,魏清漪驚訝魏清寧會這麽早下山。
她昨晚知曉兩人上山,憤恨燒心, 一晚上沒睡。上山又不同于侍寝,魏清寧能去得,她亦是能去得。
再度想起比試那會, 晉王看魏清寧的眼神,她再度忐忑,莫非晉王當真知曉了?
“我身子突感不适, 需回京養病。”魏清寧提筆寫好書信,遞給魏清漪,“這個時辰不好驚擾衆人,你回頭替我将辭呈轉交王爺。”
“兄長哪裏不适?”魏清漪接過信,發覺魏清寧臉色的确不好, 不由聯想到懷孕, “我命人去傳太醫……”
“糊塗!我身子,太醫如何診得?”
魏清寧嚴詞拒絕:“你如今承蒙太後歡喜, 長大懂事了,兄長為你高興。但伴駕如伴虎,日後務必要謹言慎行。如果再遇險, 首先保護好自己。诰命, 封號,都不及你自己重要。”
“兄長說得的是, 我一時關心則亂。”
魏清漪只将忠告當做耳旁風, 一心打探其身子不适的緣由, “你是哪不舒服,不若我派張嬷嬷随你一同回去?福興粗手粗腳的, 總歸不如婆子會照顧人。”
“肩頭的箭傷,你無需挂心。”
魏清寧不想讓妹妹共背煩心事,只言簡意赅提了一嘴。
“聽聞兄長昨夜與王爺上山觀天象,為何不親自同他說?”魏清漪含笑眸光暗含探尋,“我怕哪句沒說清,會誤事。”
如此匆忙行事,可不是她這位好兄長的作風。莫非兩人鬧別扭了?莫非兩人已将所有事攤開,唯獨瞞着她?
這時,福興挑開帳篷門簾,“世子,行李已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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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清寧遂拍拍魏清漪肩膀,“我要說的都在信裏,你無須多言,回去歇着吧。”
而後徑直坐上馬車,一路直奔京城。
她要盡快查出蕭山右臂的黑色火焰刺青,找出當年真相。否則等蕭山回了北疆,那就是放虎歸山。
也要趁晉王、祁安王、陳昭三人未回府前,去他們府邸探查一遍,看看誰最有可能是那位新帝。
眼下,晉王還願替妹妹争取封號,多半僅識破女兒身,不知替寝之事。
而那日在樹林被迷暈後,新帝曾來過,也可能已知曉她的女兒身。
兩件事如此湊巧,會不會晉王就是新帝?
魏清寧竭力回想後半段夢境,然而醒來後,只對新帝滅門侯府記憶深刻,其餘皆是一片模糊。
馬車一路在山道疾馳,車窗棉簾被山風吹得狂擺。兩旁山體與綠林飛速倒退,景物亦是模糊不堪。
***
自幼歷經深宮種種,晉王入睡時亦是時刻警惕。魏清寧起身剎那,他已然蘇醒。
想挽留她,借此捅破這層窗戶紙。
然而看着她小心謹慎的動作,伸過去的手還是任由那鴉青長袍的衣擺,自指腹劃過。
輕中帶刺,好像心頭被啄了下。
後來,晉王負手于車轅遠眺,目送定北侯府馬車一路下山,久久未語。
“王爺可要屬下去傳話,命世子留下?”車旁,王小花不解詢問。
“她還需要些時間。”
以她的聰慧,不難明了他的暗示。晉王想,這麽多時日都過去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下山後,晉王照常忙于庶務,将天象觀測記錄拿與欽天監,幾番核定,呈報禦前。
直到黃昏,拖着滿身疲憊前往魏清寧帳中,想與她共進晚膳,才得知人已回京!
“兄長身子不适,匆匆回京确有不妥,妾身代其向王爺告罪。”
晉王帳中,魏清漪扶着張婆子款款而來。
看似禮數周全,實則那封辭呈,已被她“不小心”燒得面目全非。
一份言辭懇切的手書,與寥寥幾句的不告而別,當然後者更錐心。
魏清漪行禮起身,擡眸審視起書桌後光風霁月的男人。想借這機會,瞧瞧晉王心裏對魏清寧倒底是何意。
晉王臉上淺笑依舊,“嗯,本王知曉了。”
魏清漪:“王爺有傷在身,妾身命人做了幾道補血益氣的藥膳。”
張婆子随即将食盒呈遞給王小花過目。
“有心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晉王只微微颔首道,複而低頭對着天象記錄寫寫畫畫,未有留她共進晚膳的意思。
魏清漪讪讪退下,“那王爺也早些歇着,身體為重。”
帳篷棉簾落下,書桌前,晉王瞳仁轉瞬幽黑。
帳篷內氣壓驟降,王小花小心側頭去看。原本星象整整齊齊的畫紙,被一塊深戳過的濃黑墨跡毀了全部。
而用來描繪的玉筆,亦是攔腰折斷!
***
出帳篷前,魏清漪餘光掃了眼膳桌,皆是甜口。
晉王也喜甜食,倒也無礙。偏偏面對面擺着兩副碗筷!未言明一聲,卻将她的臉打得“啪啪”生疼。
“這算什麽!”
回去後,魏清漪屏退衆仆人,将帳篷內的晚膳砸得稀巴爛。
“老奴瞧着,王爺并未在意世子離去一事,想來也就是同僚間邊用膳邊談些公務。”張婆子好言相勸:“這帳篷不隔聲,姑娘還是忍忍吧。”
“忍忍忍!除了忍我就沒別的辦法了嗎?!”
魏清漪怒不可遏坐到軟塌上,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昨兒交代給你的事,辦得如何?”
“老奴命犬子已去看押刺客處看過,上次您給到老奴畫像上那中年男人,據說已服毒自盡,被扔到t後山。”
張婆子也壓低聲音,不忘替兒子美言幾句:“因着是姑娘交代的事,他甚是上心,親自前往後山查看。您猜怎麽着?”張婆子神秘道:“那後山屍堆中,并無那中年男人的屍首。”
魏清漪眸色一沉,怒意變深意:“此次看押刺客,由誰負責?”
“錦衣衛。”
“錦衣衛陳昭,”魏清漪輕扣方木幾,細品這事:“如今聽令祁安王……”
“太後偏袒咱家王爺,成為祁安王被立儲的最大阻礙。他們渾水摸魚僞裝刺客行刺太後,也說得通。”張婆子頭頭是道。
魏清漪卻意不在此。
那日刺客都蒙面而來,打鬥間一個刺客的面紗不慎掉落。她當時擋在太後身前,發現他恰是魏清寧畫像上的男人之一。
那人武功極高,卻在瞧見她長相後,劍尖一偏突然收手,這才被趕來的侍衛有機會逮捕。
跟她先前預想一樣,那幾個男人沒見過她卻認識她,很可能也是重生之人。
如此,祁安王和陳昭兩人裏面,是不是也有重生之人?
***
魏清寧回京,立即将蕭山右臂上的黑色火焰圖樣拿給楚為去查。
在回京路上她便想好——若真找到蕭山暗害父親的證據,明面上借此證物與晉王就她欺君一事談判,暗中她也能找機會手刃仇人。
之後,魏清寧扮作運輸蔬菜小販,分別混入晉王府、祁安府、陳昭私人府邸。
相比較,祁安王府的府兵人數最多,陳昭家中機關重重,而晉王府防範最為寬松。三處多番查探,三人與朝中大臣結黨往來的密信都尋到一些,但不足以用來博弈她的欺君之罪。
倒是在晉王書房,尋到一枚白玉梅花紋發簪。
這是她第一次到晉王書房,一應大小玉質器物擺件,精美但不奢華,簡樸雅致,類似他在都察院主殿風格。
發簪鎖在金絲楠木書桌的抽屜裏,外面紫檀木長條形匣子亦有銅鎖。看似會是重要信物,不曾想是發簪。
發簪樣式,和她常佩戴那枚相像。
要送給她的麽,用來暗示什麽……
魏清寧不是兒女情長之人,習慣以權謀策論入手思考,思及此猜想,後脊頓時發寒!
晉王早就知曉她身世,不單是從玉岚圍場之時?
魏清寧也不确定這猜想是否準确,但事關侯府生死存亡,不敢有半分掉以輕心。當晚便催促楚為:“務必要在三日內,查到線索。”
三日後,宣武帝聖駕一行千餘人,浩浩蕩蕩回京。
得知魏清寧身子不适,吳弛一回京就到侯府探望,從他口中得知:“蕭将軍已離京。北疆又有動亂,需要他回去坐鎮。”
魏清寧心中一沉,蕭山平定叛亂後戰功再增。屆時兩人間的官位差距,将愈發懸殊。
“所以前朝逆賊一事,皇上交予了陳昭?”
“皇上未曾裁定。”
說完,吳弛特意關上房門,将福興等人隔絕在外。而後從懷中掏出一畫像,正是龍華山上看見的中年男人。
“你找到他了?”
“你怎麽知道?那你再猜猜,我在何處見到他的?”吳弛不信邪,“我賭你絕對猜不到!”
“玉岚圍場。”魏清寧不假思索。
“嘿?神了!”
“你不是才從玉岚圍場回來嗎?”
魏清寧垂眸斂着茶沫子,言簡意赅表示。
實則在玉岚圍場見過大金牙和新帝,再見到這中年男人,其實已不足為奇,“他人現在何處?”
“唉,死了。”
“我若沒記錯,這人是交由錦衣衛看守?”魏清寧擡眸。
“對,沒錯!”吳弛拍桌大罵:“陳昭這個挨千刀的,審起犯人來,真是他娘的一點不知手軟!”
線索又斷了,魏清寧蹙眉。
她起身,環臂踱步少許,而後交代吳弛:“你繼續查其餘幾人下落。也從前朝逆黨上面,作為突破口。”
“好!”
吳弛滿口應下。
他走後沒多久,楚為匆匆而來,亦将福興等人關在門外。
“是我今日穿得不像好人嗎?咋啥事都非要瞞我?”福興撓頭,“難道我已經不是世子心中,最為信任的小可愛了?”
房內,楚為掏出一卷舊書,徑直翻開折疊的那頁,攤開到茶幾上。
魏清寧拿起來,是市井間流傳的話本子。書頁中間一句已被标記:“那蒙古壯漢右臂上,黑色火焰猙獰又吓人。”
前朝皇室,便是蒙古一族。後被大銘先祖,趕至邊界線以北的極寒之地。
魏清寧放下舊書,“寫書之人,可還能尋到?”
楚為為難搖頭,“凡與前朝沾邊,都乃違禁之物。寫書之人當時就被處以極刑,書也被收繳得所剩無幾。”
“總歸有了大方向,這事勞你費心,還得繼續跟進。”
“你這般生分,倒像我抱怨了似的。回家定要被你二姐關門外,還得把我這一身官袍給剝了。”楚為表情,比先前還要苦瓜臉。
魏清寧忍俊不禁:“我的不是。”
目送楚為深青官袍背影消失在夜色裏,魏清寧淺淺上揚的嘴角,轉瞬即平。
當年父親就是在與前朝舊部鏖戰中,不幸戰亡,事後十萬大軍被蕭山接手。
如果蕭山手臂上的黑色火焰刺青,真是前朝人象征。那是否有可能,當年就是他與前朝人裏應外合,害得父親身死?
蕭山或與前朝之人有勾連。
龍華山匪徒是前朝餘孽,确認無疑。
新帝兩次随之現身,夢裏他謀朝篡位,莫非也是前朝人旨在複國?
而以晉王與蕭山的關系,他在其中又扮演着什麽角色呢?
看來這趟北疆之行,挑戰極大,但機會也極多,她是非去不可了!
***
祁安王府,深夜燈火通明。
“魏清寧想出使北疆?”祁安王坐于書房主位。
其下首,兵部尚書胡尤正襟危坐:“回王爺的話,正是。”
陳昭則懶散靠在一旁躺椅上,“魏清寧怎會找上你?”
“魏清寧并不知老臣效力于王爺。”兵部尚書解釋道:“我們都師從巨鹿書院良老先生,他便帶推薦信前來拜見。”
“哼。”陳昭不屑一笑:“先前魏清寧虎落平陽的時候,我怎麽沒見你和他攀親帶故?”
“眼下重點不在此。”
祁安王冷冷瞥他一眼,而後看向兵部尚書,“如今看來,魏清寧是有意繞過晉王,前往北疆。”
“王爺英明。”
兵部尚書用袖子擦擦額頭上的汗,“也不确定此事是他們聯合設計,還是兩人真出現間隔。老臣心有防範,多次言明北疆之行兇險,但魏清寧堅持前往。”
聞言,祁安王與陳昭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大抵是營地那晚,真被他查出些什麽來了。”祁安王嘲弄也嘆慰:“不愧素有青天威名,這是要千裏追兇,倒比本王預料的還快。”
“萬一不是呢?”
陳昭坐直身子,搖晃着茶杯裏的茶葉,“我倒覺得,更像晉王以退為進的招數。前腳蕭山退出這次戰局,後腳就把魏清寧塞進來,還特意通過兵部繞行,将晉王自己擇得幹淨。”
“晉王将自己摘幹淨,本王就不能嗎?”
祁安王順水推舟,交代兵部尚書:“你應允他便是。過兩日早朝,本王會安排人提及此事。屆時,你推舉魏清寧和兵部侍郎,一道前往北疆。”
北疆使團,預備一名主官,兩名副官。
兵部尚書起身行禮:“老臣遵命。”
陳昭亦是起身,鷹眼微眯:“不是說好,此事交與我來辦?”
“經由玉岚圍場一事,你還瞧不出?”
打發走兵部尚書,祁安王也站起身,“父皇忌憚晉王,何嘗不忌憚本王?明面上本王與晉王各退一步,但歸根到底還是本王的人。”
說罷,他拍拍陳昭肩膀,一錘定音。
***
“你要出使北疆?”
定北侯一聽聞此事,便嗅出端倪,停下修剪盆栽的動作,“你父親之事,查到線索了。”
“真是何事都瞞不過您。”
魏清寧也停下剪刀,将查到的關于蕭山之事,一一說與定北侯:“尚不确定,要前往北疆一探究竟。”
聞言,定北侯面色凝重,繼續低頭修剪着盆栽。
過了會才道:“有何計劃?你如今才正五品,這等和談之事,朝中盯着的人不會是少數。”
“祖父說的是。”
而後,魏清寧提及托付良老先生寫推薦信,尋求兵部尚書一事。
但隐去了晉王發現她女兒身一事。
她無奈替妹妹侍寝的事,祖父并不知情,也絕不會同意。眼下這種情況,只怕會怒火橫生,将母親徑直趕出侯府。
終究是生身母親,如何眼睜睜瞧着淪為下堂婦?也只能盡力補救。
“前朝逆黨t行刺聖駕,恰是牽扯先前的京中女子走失案。我從龍華山回來後,曾大致摸查,全國女子走失人數不可小觑。遂拜托兵部尚書以此為入手點,懇請皇上考慮将我列入北疆使團。”
魏清寧不急不緩列明緣由:“一來,北疆是父親戰亡地,或能搜集到更多線索。二來,北疆之行算得一份功績,日後盡快晉升,才能盡快與蕭山相抗。”
三來,能與晉王殊死一搏。
四來,或能查出新帝真實身份。
魏清寧不自覺攥緊剪刀。
定北侯爺點頭認同計劃,但不免輕嘆:“北疆之行注定兇險。此行三人,最好有一人能與你親近些。”
“先看皇上如何決斷。”魏清寧繼續修剪盆栽,“如果可以,我會設法讓楚為同行。”
祖孫倆面對南窗而立,皆是低頭修剪花枝。
殊不知,對話已被門外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全聽了去。
一封飛鴿傳書,很快落到張婆子手裏。
“母親的信?”
魏清漪将紙條展開,當即變臉,拍案起身:“可真是我的好兄長啊,竟是一點不顧我的死活?”
張婆子侍候在側,伸長脖子瞧了眼紙條上內容,也是一臉犯難:“要不您日後就稱病,另安排通房丫鬟侍寝。屆時去母留子?”
魏清漪冰冷視線陡然射向她,“那豈不是要昭告天下,說我生不出?”
張婆子被瞧得直縮脖子,“可以暗中行事,貍貓換太子。”
“旁人子嗣,如何能與我長相相似?若非如此,當初何必求兄長替寝。”
“若不待世子回來後,再考慮子嗣?”
“去一趟北疆,少說也要半載,屆時太後肯定會催,甚至會交代太醫來診脈。兄長人不在,脈案與先前的對不上,也是大麻煩。”
魏清漪略略轉睛,命張婆子将外披取來,“随我去趟王爺書房。”
既然魏清寧想繞過晉王暗中行事,那她就借力打力,讓晉王将人留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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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晉王穿戴齊整,正要出門。
面前書案上,擺着那紫檀木長條匣子,以及幾瓶上好的金瘡藥。
“王爺,魏世子回京這幾日一直在府中休養,這會人亦是在家中。”
王小花前來通禀,進門後,瞧着晉王月白長衫上的青竹刺繡有點眼熟。
後知後覺,這與魏世子平日穿的略有相像。
晉王注意到他的目光,垂眸也瞧了眼青竹刺繡,順勢斂去眼底情緒,“交代你去問的事,可有眉目?”
王小花趕忙收回目光,“休妻一事……”
門口忽然傳來窸窣響動,屋外之人刻意動作細微,但耐不住屋內兩人內功深厚。
隔着镂花門扉,依稀能瞧見是魏清漪的王妃打扮。
晉王示意王小花:“繼續。”
他想,今晚便要談及此事,讓魏氏早一時半刻知曉也無妨。
王小花:“屬下已去順天府同高大人詢問過。因着王妃登記在皇家玉蝶上,民間所用的七出之條并不加以束縛。只要宮裏那兩位首肯,休書便可奏效。”
“嗯。”
晉王輕扣書案,示意王小花拿上兩樣東西随他出門。
自成婚以來,魏清漪面上還算過得去,也為着給侯府顏面,晉王此次休妻有意将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不準以七出之條妄加指摘。
“吱呀——”
書房乍開,魏清漪和張婆子匆匆躲開。
晉王望着二人慌裏慌張的身影,眸色微沉:“你跟上去問問。”
尋常婦人得知自己要被休,多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偏偏魏氏,反倒驚慌失措跑開。
“是。”
王小花一路跟到花園內,遠遠瞧見魏清漪正站在老松樹下,張婆子為其拭淚。
“王爺他為何要休妻于我?”魏清漪哭得淚眼婆娑,“自打嫁過來,王府內外,我皆是打理得井井有條。”
“說不定是有誤會。不若姑娘再去同王爺好生解釋一番?”
張婆子其實比她還急。若王妃頭銜都沒了,那籌謀已久的小世子更是無稽之談。
魏母素來好面子,定會将她這等奴才一并遷怒,抽筋扒皮都有可能!
“能有何誤會?”
魏清漪哭過後理智回籠,憶起春獵時種種跡象,心裏漸漸有了考量——
莫非晉王當真已知替寝真相,想休了她,給魏清寧騰地方?
而魏清寧在情事上不開竅,為避免欺君之罪事發,一心想躲開晉王去北□□自避險?
想得美!
柳葉眼底一抹狠戾閃過,魏清漪擦幹眼淚後,準備折返書房。
卻忽然瞥見王小花走近的身影。
她頓住身形,忙拉着婆子恢複原位,“想來是我哪裏做得不到位,惹王爺不虞。莫非兄長突然要前往北疆,也是王爺因我而遷怒于兄長?”
張婆子接到她眼色,當即附和:“老奴也在想呢,好端端的世子為何會去北疆?如今瞧來,這中間誤會大了。姑娘還是再去求求情吧,王爺向來仁善……”
聽着主仆倆一唱一和哭訴,王小花弄清緣由,便沒再上前詢問,徑直回去複命。
而這邊,魏清漪也在張婆子攙扶下,回到內院,“去将喬兒叫來。”
“姑娘想吩咐何事,老奴亦是能差人去辦。”
“此事,你出面不方便。”魏清漪心裏盤算地清楚,揮手命其下去。
“是。”張婆子不甘不願離開。
半柱香後,喬兒進來拜見,“見過主子。”
“那個粟華,現下人住在何處?”
魏清漪拉開存放貼己之物的矮櫃,從裏拿出一上鎖的小方紅木匣子。
裏面安靜躺着倆黑色小瓷瓶,瓶子周圍陰森森的。
“住在城西胡同。奴婢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并不曾見她再與王爺有接觸。”
“是時候讓她接觸接觸了。”
魏清漪意味深深笑道,将其中一個黑色小瓷瓶遞給喬兒,“這是絕情蠱,讓她設法給王爺服下。就說另一半,你已偷偷喂給我。”
在決定讓魏清寧侍寝時,她便有心提防此事。這絕情蠱,一早就備好了。
魏清寧不能走,晉王也不能生情!
“……是。”
喬兒摸着冰冷刺骨的黑色小瓷瓶,渾身不禁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