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除衫上藥
除衫上藥
獵戶拿來的草藥, 除了內服湯藥,還有外敷的。
如今獵戶家條件簡陋,只怕她要與晉王共處一室, 并褪衫包紮。
對尋常男子而言很平常的事,于魏清寧來說,變作甚是嚴峻的局面, 比摔落山下還危險。
“您身體金尊玉貴,我先去外面候着。”
眼見晉王已拿起那碟外敷的綠油油草藥泥,魏清寧拖着滿身傷痛, 忙不疊起身往外走。
“又何須那般費事?”
晉王上前攔住人,笑着拉起她微蜷的手,指腹一寸寸蹭進去推平,将那碟草藥泥很自然地放進她掌心。
指尖肌膚灼熱觸碰的剎那,燙得周遭空氣瞬時沸騰。魏清寧手指微微一顫, 不受控地縮回懷裏。
這意思是, 讓她給他親自上藥?@無t限好文,盡在
可他的傷在腿上,是卷起褲腿, 還是要從上面褪下來……
“……我去喊那獵戶過來。”
魏清寧頭皮發麻地說道,設法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想什麽呢?”
晉王先一步按住門栓,将她堵在門口。
他饒有興致俯視着她眼睫慌亂、又故作鎮定的模樣, 本想解釋, 話到嘴邊忍不住逗她:“你不會以為,本王要讓你來伺候上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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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身形高大, 近距離背光站在魏清寧面前, 投下的大片陰影将她盡數籠罩住。原本就忐忑的心緒, 不免更揪緊幾分。
魏清寧不去觸碰他打量的目光,垂眼瞅着手上的草藥泥, “那王爺這是何意?”
“拿與你塗抹在肩上。”
晉王低笑一聲,理所應當表示。
轟!
一想到要當着他面袒胸露背,魏清寧頭皮差點炸開。
這,這還不如給他除衫上藥呢。
“我不急的,還是王爺先來吧。”
一時忘記身後是門,她下意識往後撤退一步,結果右臂驀地撞在上面,疼得她蛾眉緊擰,咬緊了唇瓣。
“沒事吧?”
晉王心疼上前攙扶,眼見她被撞得眼眶都變紅,再沒心思捉弄她,忙解釋道:“你別急,上藥這事不用分先後。我的意思是,這盤草藥拿給你用,剩下那盤我帶去隔壁包紮。”
“隔壁?”
魏清寧被他攙扶着坐回床上,不解道:“我剛才出門時捎帶着掃視一眼,這獵戶家就東西兩間屋子。如何能讓您屈尊與獵戶睡一處?即便要去,也應該是……我去。”
起初,她尚且條理清晰地冷靜分析着。但說到最後,語調多少有點為難的意味。
殊不知,晉王更為難。
普天之下,哪個男人會舍得讓這般鮮花似的妻子,去跟一個獵戶老男同床共枕?
“本王獨自睡隔壁,給了獵戶酬金,今晚他睡柴房。”
晉王言簡意赅地安撫道。
原來如此。
魏清寧長長緩口氣,只感覺自己先前像是在鬼門關附近轉悠一圈,然後被告知走錯地。
偏偏這事是她心虛在先,還沒辦法同他理論,真真的是氣悶極了。
一時間,唇瓣抿緊又抿緊,無言認栽。
忽然覺得哪裏不對,“您平日還會随身帶銀錢?”
按照常理,晉王這般出身的皇親貴胄,出行在外都是記賬,或者随從跟在後面付賬。
魏清寧有點擔心,他莫不是将什麽貴重物件抵給獵戶了。心說,她身上帶着銀兩,可以及時将物件換回來。
“自然不會。”
“那您用什麽作的酬金?”
晉王含笑不語,視線往下移了幾寸,落在她天青色荷包上。
“……”
魏清寧摸上空癟的荷包,愈發無言。
她剛剛是何苦來哉?
“呵呵……咳,”晉王壓下翹起的嘴角,“用過藥後就早些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可以随時喚我。”
“好。”
魏清寧目送他端着另一盤草藥徹底出門去,這才徹底松弛下來。
這大半晌,所有事端的“罪魁禍首”,終于走了。
只要沒他在,她啥事都不會有。
***
“屬下見過王爺。”
隔壁,晉王一進門,王小花急忙跪地請罪:“屬下救駕來遲,還請王爺恕罪。”
“營地情況如何?”
晉王擺手命他起來,将草藥放在一旁,正襟危坐于床邊,臉色已不複适才的親和笑意。
“祁安王作為此次春獵護衛指揮使,讓刺客鑽了空子,原要被治失職治罪。但後來他護駕受重傷,皇上決計準他功過相抵。”
王小花起身後,恭敬垂首站在晉王身前,禀告,“而後,屬下按照您事先吩咐,将刺客乃前朝餘孽的消息,悉數放出。”
“這會,皇上龍顏大怒,将祁安王看守起來。祁貴妃心疼卻無奈,轉而将火氣撒在陳昭身上,眼見他們要起內讧了。”
說到最後,他語氣痛快,頗為解恨。
“這麽點事,就動用了看守之刑。”晉王摸索着碧玺佛珠,垂眼瞧着那道猙獰疤痕,嗤笑:“看來以前的父慈子孝,也不過如此。”
那日在龍華山上,瞧着那般巧奪天工的密道,晉王便覺得這不是一夥占山而局的土匪能想出的。
事後,暗嘆查到那幾個漏網之魚的下落,晉王并未下令逮捕,而是順藤摸瓜尋到他們真實身份——
手臂上側有黑色火焰刺青,乃是前朝餘孽。
這些人早年被大銘先祖趕去北疆。不曾想,竟是暗中跨過邊界線,還悄悄潛入京城。
晉王尚且震驚,宣武帝這頭猛虎,卧榻邊豈容賊人酣睡?
“那些人全被伏誅了?”晉王又問。
“陳昭眼下率領錦衣衛,還在四處搜查。王爺的意思是……”
“砰!砰!砰”
外面突然傳來砸門聲,王小花立即噤聲,抽出刀潛伏至門邊。
晉王重新換上平易近人的淺笑,走過去拉開門。
門外是獵戶,他着急麻慌地問道:“剛才的草藥,你們都用完了嗎?”
“我的還沒用,”晉王瞳色一沉,“發生了何事?”
“那那個草藥裏,”獵戶支支吾吾道:“我好像不小心混入一株白茅根。倒也不會令人致命,但會陷入意識混亂……”
不待他說完,晉王已款步走至隔壁,輕扣門扉:“是我,開門。”
略等上片刻,屋內始終未有回應。
晉王命獵戶拿來一把匕首,沿着門縫将門栓撥開,而後從裏面關上門。
屋內,魏清寧俨然已經躺下,只在床頭餘留一盞豆油燈。
旁邊小木幾上,乘着草藥的粗瓷碗和粗瓷盤,都已空掉,那藥草被用得徹底。
“清寧……”
“你還記得我嗎?”
晉王走到床邊,只見床上的人兒正皺着小臉,輾轉反側着。
一向清冷透亮的柳葉眼,這會眼皮半耷拉着,看起來困頓極了。
聽到他的聲音,她反應片刻,才徐徐掀起眼皮仰望他,眸光迷茫:“你是……王爺?”
“算你有點良心。”
晉王将随身的絹帕打濕,坐到床邊,輕輕擦拭着她如雞蛋清般的臉蛋,“除了困頓,可還有哪裏不适?”
“沒。”
她懵懵懂懂看着他的動作,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先是乖巧搖頭,又莫名覺得有趣,精致朱唇自顧自掬起一簇淺笑。眼珠清清亮亮的,床邊燭火映照在其上,像是散布着點點碎碎的漫天星子。
向來清清淡淡的小臉上,鮮少能見這般乖巧笑靥,勾得人忍不住心生向往。
于是不知不覺間,原本嫩白臉蛋上的絹帕,換作一只修長溫熱大手,以指腹為筆,憐愛地描摹起那清秀的五官。
她還是懵懵的,“這是作甚?”
“作畫。”
他徐徐低頭湊近,好聽的嗓音透着蠱惑。
清涼的柳眸裏,乖乖映照出他盡在咫尺的俊臉,“不用紙麽?”
“在我心裏。”
晉王輕撫妻子的面龐,忍不住在那忽閃的長睫上,印下一枚濕吻。
許久後,長睫才慢慢睜開,“這又是作甚?”
“蓋章。”
溫潤嗓音,富有耐心解釋道:“蓋上章後,就是我的了。”
“你是說……畫?”
“畫是我的,人也是我的。”
說話間,避開她的肩傷,他雙臂撐在枕邊,前額情不自禁地抵住她的,蹭了又蹭。一舉一動間皆釋放出獨占的信號。
動作強勢,然言語溫柔,“昨日,為何要為我得罪了父皇?”
白日裏,她并沒有給他一個明确的答案。
一個于他而言,很重要的答案。
“昨日……”
這對于眼下的魏清寧而言,是一個很遙遠的概念,好像跨越整個漫長的春夏秋冬。
她呆呆回看向他,因為挨得太近,兩人眼睫都交纏在一處。像是打架,又覺有趣,她便一下一下地去“打他。”
“昨日,你幫着王小花他們,出主意來着。”
任由她玩鬧,晉王沒有躲開。
對待變得不甚聰明的妻,他給出更多的包容與耐心。言語越發簡潔,語調也越發溫柔,極盡蠱惑。
“我……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被親人冤枉的滋味最難受。”
好半晌後,就在晉王準備放棄時,昨日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在魏清寧腦海慢慢浮現出來。
“從小祖父就教導我,嫡長孫關乎整個家族的興衰,處理事情不能偏聽偏信,要有自己的合理依據”
紮根在記憶深處的事,反而要比昨日印象深刻。
不過她畫面轉化成言語,過程仍是遲鈍的,眼珠阖動地極其緩慢。
“我相信,我追随的人。”
“在你冒性命危險于馬下救那小孩時,就相信。”
“你将來會是個明君……”
“對吧?”
她凝看向他,追逐他的目光,誓要一個肯定答複。
晉王也深深凝望着他的妻。
她的乖巧,她的嬌弱,她的正直,她的心懷大義,t每一個模樣都刻畫在心底。
尤其那句“被親人冤枉的滋味最難受”,更是說進他心坎裏。原本空唠唠多年的心,在這一刻添得滿滿當當的。
“會,”他情難自已地再度吻上她明亮的眸,吻上她頭頭是道的小嘴,“你喜歡明君,我就做明君。”
“我……唔……”
魏清寧還想說什麽,皆是被悉數吞沒。她抗議去推他,雙手卻被一齊按在枕邊。
男人按住她手的動作是霸道的,但吻在唇瓣的動作則極盡溫柔,細細碎碎,輕輕軟軟,像是暖陽與春風的纏綿。
漸漸的,雨打窗沿,今年第一場春雨淅淅瀝瀝而至。
雨線在清風中翩翩起舞,給寂靜的夜籠罩成一層輕紗,朦胧而美麗,讓人陶醉其中,無法自拔。
直到風兒急促起來,由淺入深,令人上氣不接下氣的。
屋內一對佳偶壁人,才短暫結束一段綿密的唇齒交纏。
床上懵懂小人兒臉蛋紅撲撲的,嬌喘之餘,滿眼控訴,濕漉漉的柳眸還染着惹人憐的委屈:“你……你有辱斯文。”
懸在其上一雙桃眸也泛着濃郁的紅,無奈輕笑出聲,低啞語氣裏也透着委屈:“你自己算算,自打除夕至今,你我都多久沒親近了?”
“你……你不該同我親近的。”
魏清寧似昏似醒地垂眸思忖,可大腦好像一團漿糊,越攪越粘稠。
“你是我的妻,我不與你親近還能同誰親近?”
晉王也不準備給她梳理思路的時間,借着這難得的機會,再度吻住那片朝思暮想的柔軟上,含在嘴裏,像是嗦蜜糖一般,一下一下地輕咂着。
直到身下那顆香香甜甜的軟糖,被氣悶得柳眸圓瞪,才施恩與她拉開些許距離,也餘有不舍地仍抵着她的額頭。
修長手指一圈一圈地纏起她鬓邊碎發,恩威并施地誘惑着:“叫聲好夫君,就饒了你。”
“當真?”
礙于頭發在他手上,雙手也被他鉗制着,就連唇瓣也才被他磋磨過,魏清寧這會只覺自己山窮水盡,抿抿唇,開始思忖起他的建議。
迷茫又認真的小模樣,惹得晉王胸口的臆動,再度躍躍而起……
“當、當、當。”
恰在這時,門外獵戶去而複返,冒雨端着一大罐湯藥,滿是愧疚地說道:“我剛剛熬煮了一劑新草藥,應是能解開那白茅根的藥效,現下要喝些嗎?”
然而回應他的,是燈光忽滅,屋內陷入一片黑暗。
獵戶皺眉不解,他複而想去隔壁屋子詢問,但隔壁屋子王小花為了穩妥起見,早已熄滅燈盞。
對“王小花”印象不好的獵戶,先入為主地以為“魏清寧”已回隔壁歇下,而“王小花”這邊故意熄滅燈盞,不予回應。
于是他冒着夜雨,端着一大罐湯藥,罵罵咧咧往回走:“這個王小花,名字娘,長得娘,還這麽無禮?真是豈有此理!”
等在隔壁的王小花本花:“……”
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怎麽這裏頭,還摻和上他的事了呢?
這邊屋內,晉王側躺在床邊,攬着懷裏佳人吻得忘情,直到聽着獵戶腳步聲由近及遠,才松開唇瓣。
“不用去瞧瞧麽?”
魏清寧嬌喘着問,腫起的唇像是熟透的紅果子。
“跟夫君在一起,怎得還管別的男人?”
貼在腰側的溫熱大手,忽然使壞地捏撓起來,象征性地懲罰着。
動作不重,但很致命。
癢得她在他懷裏打滾,花枝亂顫,不得不軟聲軟語求饒:“我就是随口一問,我,我……好夫君,快停手罷……”
大手頓住,“沒聽清,寧兒剛剛說什麽?”
“好夫君……唔……”
魏清寧話音未落,迎來的竟是新一輪疾風驟雨。
後來衣領被扯松,男人炙熱而濃烈的吻,一路從唇瓣,到脖頸,再到右肩那處傷口。
他記得她所有忌諱,刻意放輕動作,沒留下任何吻痕。
卻也抑制不住地一寸一寸與她肌膚相親。
魏清寧尚未意識到,自己主動承認是他的妻,于晉王而言是何等誘惑,與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