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共乘一騎
共乘一騎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奈何他們沒有證據。
宣武帝也深谙此理,但難得見晉王當衆向他套近乎,有意低頭服軟, 索性當樂子應允。
太後對晉王這個嫡孫一向疼愛,也沒出言阻止。只是瞧魏清寧的眼神,不免惋惜。
然而魏清寧本人神色淡淡的, 不悲不喜。
這男人莫不是也知曉,陳昭剛剛為制服受驚的禦馬,這會已經腿瘸了吧……
适逢晌午, 宣武帝将原定的抵達獵場時辰推遲半日。下令就地撘竈生火,并搭建臨時簡易的看臺,決定邊用午膳,邊觀賞比試。
祁安王派人去尋陳昭,等在後頭馬車裏的妃嫔女眷, 随行大臣, 按照身份尊卑也陸續前來落座。
“怕嗎?”
趁着這會人員嘈雜,晉王将魏清寧叫到一棵粗壯的參天大樹後。
歷經那麽大的疾風暴雨, 兩人這會才尋到片刻寧靜,單獨說說話。
“還好。”
魏清寧淡淡表示,一雙清冷的柳葉眼看不出什麽懼色。
“當真?”晉王深深看見她眼底, “怕就說出來。恐懼生于黑暗, 最是見不得光。”
相處這些時日,他漸漸看清她的性子。
從來不是會哭得要糖的孩子, 再大磨難都能咬牙獨自對抗, 從來不知喊怕喊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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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從沒将他, 視作身後倚仗。
“恐懼生于黑暗,最是見不得光……”
魏清寧細品着這句話, 有些新鮮。
此前,無論是祖父還是夫子們,常言“艱難困苦,玉汝于成”。所以她先入為主以為,砥砺前行乃是人之常情,自己默默在心裏消解便是。
還是頭一次有人告訴她,可以對外宣洩。
魏清寧望着男人桃眸裏溢出的柔光,不是很濃烈,但恰似他身後的三月和煦陽光,令人心生暖意,如沐春風。
“沒最初站到禦前時害怕,那會結果未知。”她嘗試着開口,又不習慣地補了半句:“現如今,集中精力應對就是。”
清冷語氣仍是淡淡的,但聽得晉王百感交集。
禦前那會,他未能與她并肩面對。頭一次面聖,還是觸怒龍威之際,她當時定是緊張極了。
“放手去做,不必擔心結果。”晉王擡手搭在魏清寧肩頭,輕輕一握,“這次,一切有本王在。”
魏清寧看向右肩頭,想躲卻也沒躲開。
如今天暖衣衫變薄,男人手掌的熱意徐徐蔓延過衣料,讓她原本緊繃的身子不自覺輕快下來。
“所以,”面對晉王的心有成竹,她擡眸推敲起他的反應,“陳昭腿上有傷一事,王爺早就知曉了?”
晉王當然知曉,因為那本就是他有意為之。
按例說以陳昭都能赤手空拳降服猛虎的功夫,收服一匹受驚的畜生,根本不會被傷到。但他适才鉗制禦馬時,晉王就在其旁邊不遠處。
一想到魏清寧不知底細,被這等陰險之輩引誘比試,晉王如何能坐視不理?
碧玺佛珠彈出剎那間,細微的破風聲沒能逃過陳昭敏銳聽覺。但由于他同時還在比馬匹鏖戰,故而只躲開了要害。
否則,便不只是受傷這麽簡單。
“不,本王不知。”
待晉王說出口時,已然笑意吟吟換了一副說辭:“本王是相信清寧的實力。”
語氣,甚是鼓舞人心的呢。
“……微臣多謝王爺的信重。”
魏清寧微微眯眼,狐疑打量着他。
總感覺這張俊臉配上這笑,好像一只玉面狐貍。
***
沒耽擱太久,兩人一先一後回到臨時賽場,也不過就是樹蔭前面的一塊空地。
樹蔭下看客們基本上皆已到場,倒是即将比試的兩位主角落後一步,好像誰都沒怎麽在意,誰都沒将對手放在眼裏。
魏清寧落後晉王一會回去,也落後陳昭一會抵達賽場。
“陳指揮使認識舍妹?”
她走近陳昭,順着他目光,竟是瞧見正與旁人說話的妹妹魏清漪。
聞聲,陳昭回頭,将她從頭到腳打量幾眼,“還以為是你坐那了,我正納悶呢,怎麽那副女人打扮。”
他說着狂傲不羁挑了挑眉,挑釁道:“美男計對我可不管用,該打殘就不會讓你受輕傷。”
“……”
魏清寧也細瞧他兩眼,先前染血的飛魚服已換下,如今一身玄衣便服,很适合藏匿血漬。
她視線定格在他右腳處,一語戳破他的僞裝:“陳指揮使是準備,讓微臣的右腳也瘸了麽?”
“啧。”陳昭舔舔腮,觑着她一雙黑靴,“如此說來,廢你兩只腳,本官才好平衡些。”
瘋子。
魏清寧不欲與他比狠話,後退兩步,揮劍拉開身姿架勢,“比過才能知曉。”
“那就來吧!”
說時遲那是很快,陳昭一雙陰鸷鷹目,剎時浮現出嗜血的興奮,雙拳瞬間朝魏清寧揮去——
“開始了!”
看臺上,原本随意閑聊的人,瞬間就被比試兩人吸引去目光。
只見魏清寧招式矯健靈巧,陳昭的拳頭又狠又重,兩人一柔一剛,打得不可開交,不分伯仲。
忽然這時,“咻咻咻——”
幾枚六棱形的飛镖,像是長了眼似的,齊刷刷朝魏清寧射去——
“真卑鄙!”
有人不禁為魏清寧憂心:“這個陳昭居然使用暗器!”
“又沒規定不能用暗器。”錦衣衛的人,則是洋洋得意。
祁安王也得意看向晉王,适才他特別叮囑陳昭,一定要探清魏清寧的武功虛實。
晉王仍是一臉泰然自若的溫潤笑意。
他随意撫摸着右手腕上的碧玺佛珠,目光盯着陳昭尚且完好的左腳,幽幽咬碎齒間的糖塊。
好似一頭巡視領地的雄獅,随時準備出擊。
“快看!”
有人指着比試賽場,興奮驚呼出聲:“那笛子,原來是把劍!”
衆人紛紛望去,只見魏清寧一個飛身,躲過第一波六菱形飛镖侵襲,結果腳步還未站穩,第二波飛镖接踵而至。
于是她眼疾手快,從後腰一把抽出白玉短笛,按動關竅,一柄玉笛軟劍赫然出現在手。
“啪啪啪——”
軟劍淩空飛舞,飛镖攻勢接連被瓦解。
“好!”
看臺上,憎惡陳昭之人為大多數,皆為魏清寧拍手叫好。
“這玉笛軟劍,倒瞧着新鮮。”太後也饒有笑意。
“此劍,乃是家父生前親手打造。”魏清漪瞅準機會,與太後套近乎,“當日在街頭,錦衣衛冒犯王爺,兄長便是用此劍擊退了他們。”
太後颔首,“甚好,英勇可嘉。”
“妾身替兄長,謝過太後誇獎。”
魏清漪不禁挺直身形,轉頭笑意盈盈去看身側的晉王,“如今妾身嫁與王爺,兄長自然也與王爺同氣連……”
然而一旁,晉王對她們的對話,聞所未聞。
魏清漪笑意僵在臉上,話語聲戛然而止。
她仔細觀察晉王的眼神,心頭一陣驚濤駭浪。
男人那雙溫潤迷人桃眸,眼尾勾着細碎光亮,看似笑容如常,實則眼底隐隐溢出三分溫柔,三分欣賞,還有四分關切。
他一瞬不瞬盯着賽場,幾乎到了旁若無人的地步。
這眼神……
這眼神更像男子看心愛女子的眼神!
魏清漪心中警鈴大作,預感不妙,難道晉王已然得知魏清寧的身份?
不,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倘若晉王知曉t真相,定會第一時間揭發才是,又如何以這般眼神去看魏清寧,那麽一個常年混跡在男人堆、毫無清白可言的女子?
忽然想到什麽,魏清漪扭頭去瞧祁安王,發現他也正在聚精會神關注比試,這才稍稍心安。
她就說嘛,晉王怎麽可能那般在乎魏清寧?不過是在乎與祁安王一較高低罷了。
賽場比試,還在繼續。
“有點意思。”
魏清寧亮出武器後,陳昭的招式越發上頭。
繡春刀的刀鞘被他徑直甩至半空,寒芒锃亮的刀刃,沖着她一雙腳就砍過去——
魏清寧急急後撤,以軟劍生生抗下那一刀。
陳昭意外挑眉,“你這軟劍,倒是堅固。”
父親給自己孩子打造軟劍,傾注的心血,使用的材料,豈是常人能及?
但魏清寧不欲多言,“嗯,砍下你的雙腳,綽綽有餘。”
她總是擅長,用最淡然的語氣,挑起對方最旺盛的怒火。
“好啊,那你就試試!”陳昭陰森一笑,再次舉刀連連出擊,招招致命。
魏清寧也不輸氣勢,招招利落。
但她多為防禦,并不急着回擊。
直到幾十回合後,陳昭右腳傷勢開始暴露出來,動作節節衰慢後,她抓住時機,踮腳飛身至他右後方。
預判魏清寧要攻他右腳的軟肋,陳昭暗道不妙,迅速轉身防禦。
殊不知,魏清寧僅是虛晃一招,轉身至他左後方,對準他正好暴露出來的後心,擡腿便是重重一腳——
“砰!”
陳昭一時不察,跌在地上。
等他再想起身時,玉笛軟劍的劍尖,已然懸在他喉嚨一寸之處。
“贏了!”
看臺上,不知是誰先爆發出一聲振奮人心的呼聲。
随即,其餘人如夢初醒,也對這場酣暢淋漓的對決,贊嘆不矣。
“魏世子能文能武,真是青年才俊啊!”
“在年輕一輩裏也是佼佼者了,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也不知,他可有婚配否?”
“唉,你別同我搶啊,我先看上的……”
一時間,原本位卑言輕的魏清漪變得搶手起來。當然,談話大多都是圍繞着魏清寧。
魏清漪一邊沾光享受着這份榮譽,一邊又心生嫉妒。憶起晉王适才瞧魏清寧的眼神,她頓時不放心地朝身側瞧去。
身邊空空如也,晉王早已離席,這會也并不在魏清寧身邊。
魏清寧放下心來,得意勾唇。
如此看來,晉王拿魏清寧不過也當顆棋子罷了。
***
午後不久,宣武帝下令拔營,一行隊伍再度趕路半日,于黃昏時分抵達春獵地點,玉岚圍場。
下馬車後,魏清寧不欲與圍上來的大臣們攀談,尋個借口,到附近一條溪流邊躲清靜,順便探查地形。
山裏空氣清幽,溪水清澈,鳥鳴清脆,讓人身心舒适。
“唳——”
突然,遠處一片樹林上空,鷹飛于天。
白羽紅喙,赫然是那只白色的海東青。
魏清寧目光盯着它,随即往那片樹林趕去。但就在抵達樹林邊緣時,海東青一個低旋俯沖,消失在樹林盡頭。
她停下腳步,顧盼四處,再也沒尋到海東青的足跡。
不過最少能确定,夢裏的新帝也在此次春獵隊伍……
“廢物!連這點事都做不好,本王留你何用?”
就在魏清寧準備往回走時,背後樹林裏傳來一陣訓斥聲。
聽聲音,像祁安王。
聯系到剛剛的白色海東青,她悄然走近幾步,隔着幾棵青柏的距離,遠遠望見祁安王背身而立,正對蜷縮在地上的人一頓痛罵:“若再有下次,這解藥不給也罷,合該叫你潰爛身亡!”
罵累之後,才施舍似的将一個小瓷瓶扔到地上。
地上的人抽搐着手腳,忙不疊抓起那瓷瓶,将解藥盡數灌入嘴裏,急促呼吸才慢慢和緩下來。
而後,那人精疲力盡靠在身後的樹幹上,露出一雙鷹眼。
是陳昭!
魏清寧心頭一震,轉而覺得也在情理之中。
陳昭武功極深,性子桀骜不羁,若非被這等陰暗手段所控制,何苦死心塌為皇室賣命?
“啓禀王爺,吏部侍郎中毒身亡了。”有侍衛來報。
“怎麽回事?”祁安王怒意再起,匆匆往營地方向趕去。
魏清寧躲到樹後,只隐約聽見那侍衛回複:“刑部尚書吳大人命下屬前去勘察過了,并未發現任何異樣,大抵要以‘畏罪自盡’結案。”
“廢物!一群廢物!”
先是陳昭比試失敗,又折損吏部侍郎,祁安王可想而知的氣急敗壞。
但站在魏清寧的立場來看,就顯得大快人心了。
她略等片刻,估摸着祁安王走遠,決計也回去瞧瞧。
哪知一轉身,與陳昭的鷹眼,四目相對。
“沒想到堂堂魏青天,也會學人聽牆腳?”
陳昭舉起繡春刀,刀刃直逼她咽喉。
但許是才毒性發作過,他手腕都在抖。
魏清寧心中合計着,真打起來勝算很大,并不擔心。但她也絕非落井下石之輩,尋個和善的借口:“我是來送金創藥的。”
“給我?”陳昭鷹眼裏的目光顫了顫,轉而嗤笑一聲,并不相信,“真是可笑!”
“今日我勝之不武,待你恢複後,我們可以再當衆比試。”
正好比試前,随身攜帶一瓶金瘡藥。魏清寧從腰間掏出來,遞給他。
“誰給你的底氣?”
陳昭看了眼藥瓶,并未接過去,但也将繡春刀插回劍鞘。
“咳咳……”大口污血,順着他嘴角淌下。
眼瞧着他這副狼狽模樣,魏清寧暗嘆,可恨之人果然也會有可憐之處,“拿着吧,可內服可外敷。”
陳昭還是沒接,以刀鞘撐地,鷹眼微眯:“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訴祁安王?”
“你若想告訴他,剛才便說了。”
或許以前會擔心,如今瞧着兩人面和心不和,她又有何懼?
也正是看在他剛才沒告訴祁安王的份上,她才送他這瓶金瘡藥。
“世子,原來您在這。”
王小花尋聲而至,下意識将魏清寧護在身後,機警看着陳昭,“圍場這會不安定,王爺命屬下護您回去。”
“有勞。”
魏清寧拍拍他舉劍的右臂,示意他不必擔心。
而後将金瘡藥放在身旁柏樹的枝杈處,走開兩步,又回身看着陳昭說了一句:“這,便是我的底氣。”
落日黃昏,籠罩在郁郁蔥蔥的柏樹林之上,勾着那一抹鴉青色的清瘦背影,相得益彰。
陳昭目送魏清寧兩人遠去,又瞧了瞧近在咫尺的金瘡藥,揚手收緊懷裏,邪魅一笑。
“魏清寧,有點意思。”
***
“她單獨和陳昭在一起?”
圍場大帳內,晉王聽着王小花的回禀,目光從圍場地圖上拿開,瞳色幽深。
“世子給了陳昭一瓶金瘡藥,約定待其傷好重新比試。”
唯恐自家王爺生怒,王小花又趕緊補充道:“貌似屬下去之前,陳昭曾笑話世子哪來的底氣再戰,然後世子說,”王小花咧嘴笑道:“世子說,是王爺給的底氣。”
倒是難得。
難得這麽聽話一回,知道拿他作倚仗了。
晉王垂眸斂去眼底的情緒,再擡眸時已神色如常:“她這會人呢?”
“世子得知您在忙,就回自己帳篷歇息了,說是有些困倦。”
“她是在躲那些想撮合說親的人吧。”
晉王一語點破,繼續垂眸看着地圖,“折了一個吏部侍郎,還不夠他們消停。派人去世子帳篷前守着,別讓閑雜人等吵到她。”
王小花連忙拱手應是,“王爺不必費神,想來待明日過後,這些人就沒這閑心了。”
晉王指點輕扣在地圖上後山一處,無聲颔首。
是啊,明日只怕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皇兄,也沒閑心了。
今日他們送他如此豐厚大禮,焉有不還之說?
***
次日一早,號角嗡鳴,鼓聲陣陣,氣勢恢宏。
上百名世家子弟身騎高馬,一身勁服旗裝,列隊而立,整裝待發。
魏清寧和晉王要略慢一步入隊。
原是太後審視欣賞魏清寧的精湛武功,想留她在營地守衛女眷安全,順便說說話,再說說親。
“太後,讓清漪來陪您吧。兄長武藝身後,保護在王爺身邊,這樣咱們留在這也好安心。”
魏清漪甚是體貼地幫魏清寧說話。
因為她記得前世,魏清寧救駕有功,一舉高升。想必也是升官後,有機會接觸到核心權力層,才巧救那位新帝。
這一次,換作她魏清漪來救駕。不僅能斷絕魏清寧與新帝相認的機會,沒準還能掙得诰命。
“清漪說得在理,那便讓清寧去保護晉王。”太後叮囑魏清寧,“王爺安危,你不得有一絲一毫的t懈怠。”
“是,微臣領命。”
魏清寧并不知魏清漪預料未來的先機,只當其不願讓她盡早說親,正好她本人也要刻意躲避說親一事,遂不假思索應下。
“如此,孫兒将親衛留下來看護祖母。”
一旁,晉王笑着将王小花扔下來。
魏清寧起初還挺欣賞他的孝心,等意識到只剩自己伺候這位爺時,已然為時晚矣。
随着宣武帝一聲下令,上百駿馬齊奔,很快飛馳入山林間。
許多人有意獵得好彩頭,一進樹林邊朝深處獵物最多的地方沖去。
魏清寧和晉王則不緊不慢地騎着,很快便被落在最後。
林間的早晨,清凜空氣和着泥草香,三月暖陽伴着鳥兒“唧唧唧”啁啾,叫人好不惬意。
一白一黑兩匹馬并頭而行,慢悠悠的,偶爾路過轉角,還不經意交頸相蹭。
“聽聞,世子送給陳昭一瓶金創藥?”晉王看向身側,笑道:“說起來,世子還未曾送過本王禮物。”
“王爺先前不是曾說,你我之間,不興送禮。”
魏清寧淡淡看向他,原是以為他會誤會她和陳昭密謀什麽,不料關注重點竟是在這。
“本王說過嗎?”
“先前在龍華山,當着祁安王殿下的面。”故意氣他之時。
“這樣啊。”
晉王若有所思片刻,不以為意地答複道。
他不再多言,魏清寧也沒主動找話題。提及陳昭,不由及起昨日白色海東青消失之事。
海東青這是第二次出現了,先前在龍華山那波人,當時也基本都在玉岚圍場。
是湊巧,還是新帝原就在這幾人之中……
“砰!”
随着馬驚嘶鳴聲,晉王與坐騎紛紛栽倒在地。
“王爺,沒事吧?”
魏清寧回神一看,是那黑馬的馬蹄不慎踩中捕獵夾
她随即下馬,扶着晉王從橫倒的馬背上脫身,緩緩站起,“您可有摔倒哪裏?”
“像是扭到腿了。”
晉王曲着一條腿,半倚她肩頭,悄瞄一眼她緊張神色,輕嘆:“看來這回,清寧也得送本王一瓶金瘡藥了啊。”
魏清寧狐疑瞧他,“您不會是為了一瓶金瘡藥,故意跌倒的吧?”
“當然不會。”一瓶金瘡藥哪夠?
晉王一本正色說完,而後惋惜地瞧着坐騎,“可惜了,這馬不好騎回去了。”
“無妨,您坐微臣的馬回去。”
魏清寧說着,便要扶他坐上自己的白馬。
結果晉王還沒踩到馬蹬,就吃痛一聲:“不成,本王這腿使不上力。不若世子先坐到上面,再拽本王上去。”
魏清寧哪裏敢離他那般近?
偏偏這會王小花沒跟着,偌大山林前後無人,這位爺身邊就她一位聽使喚的。
“其實,您也可以将重心移到雙手,再……”
說到一半,她啞然失語。
因為晉王的右手也使不上勁,對于尋常人很容易的動作,卻是他根植心底的痛處。
“王爺恕罪,是微臣失言了。”
“無妨,這麽多年,本王業已習慣。”晉王垂眸去瞧右手腕上的猙獰疤痕,自嘲笑了笑,嘴上仍是溫聲和煦:“倒是連累世子,無法暢快去打獵。”
他周身蔓延出一股若隐若現的失落,偏偏話語間還在設身處地為她着想,叫魏清寧到嘴邊的婉拒之言,堪堪咽回喉中。
她抿了抿唇:“那就請王爺恕微臣逾矩,待您上去後,微臣即可下馬。”
晉王滿口答應:“有勞世子。”
而後,魏清寧一手握住缰繩,一手抓住馬鞍,矯健擡腿,便縱身坐到白馬上。
随後拽住晉王左手,馬鞍一沉,他便輕松落在她身後。
耳邊随之傳來一道男性的灼熱氣息,灼得她耳畔一燙,忙不疊就要躍下馬背。
怎料,肩膀倏地一沉,男人欣長偉岸的身形,悉數朝她傾壓下來。
隔着兩層薄薄布料,其身上的熾熱體溫,混着熟悉的玉檀香氣,鋪天蓋地籠罩而來。
就好像之前侍寝時,被他掐着腰,壓在身下一般。
男人強勁有力的心跳一下下震動在後背上,魏清寧心口也怦然而跳,呼吸發緊:“王、王爺,您這是何意?”
“本王這腿還是使不上力,恐怕無法獨自馭馬。”晉王眼瞧着她瑩白耳垂泛起粉意,又若無其事将胸膛貼緊她後背幾分,為難道:“世子,你說這該如何是好?”